婚姻登记处的时针指向上午十点,程越山第八次看表。
办事员敲了敲玻璃窗,不耐烦地催促:“同志,你到底办不办手续?
再等下去也得人家自己到场才行。”
程越山攥着7张结婚证——他和落红英的。
以前一共7次结婚,她的证件照从青涩的麻花辫,到最后一次微微垂眼,像是不愿直视镜头。
他喉咙干涩,终于挤出一句:“她一定会……”话没说完,却哽住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等不到落红英。
程越山直奔落红梅家时,鞋子已经湿透。
北城夏季的暴雨来势汹汹,他站在楼道里,听着屋内电视机沙沙响着《庐山恋》的台词:“周筠,我们还会见面吗?”
他猛地抬手敲门。
红梅拉开门的瞬间,屋内的光影扑到程越山脸上。
他下意识往里看,却没有落红英的影子。
“红英人呢?”
他嗓音沙哑,像是被雨水浸透。
红梅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结婚证上,嗤笑一声:“哟,程厂长手里拿的是什么呀,还不会是您和赵茉兰的结婚证?”
“那我可该替我姐说一声‘恭喜’了。”
程越山的手指捏紧了结婚证,指节泛白。
"红梅,我没有和赵茉兰结婚,我今天是来......""来复婚的对吧?
"红梅轻蔑地打断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可惜啊,姐姐她没空。
""她去哪了?
"程越山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红梅漫不经心地摸着门把。
"也许是被哪个野男人拐跑了吧,毕竟在你嘴里,她不早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么?
"程越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想起这些年他在厂里散布的那些谣言,想起那些被他夸大的"出轨对象",每一个都是他亲手安在我身上的污名。
"那些...都是因为......"他徒劳地想解释。
"因为什么?
因为赵茉兰吗?
"红梅冷笑,"程越山,你可真会自欺欺人。
八年来,你为了那个贱女人一次次离婚,却要让我姐背黑锅,你配知道她的下落吗?
"程越山的肩膀垮了下来,"我......我知道错了......""错了?
"红梅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第八次才知道错?
太晚了!
"屋内传来《庐山恋》的对白:"我喜欢你,就像喜欢春天里最早的那朵花...""她离开北城了对不对?
"程越山的声音微微发颤,"告诉我她去哪了,我……我可以去找她......"红梅的表情变得狰狞."你找她?
凭什么?
你去找赵茉兰不是正合适吗?
你们这对狗男女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我可以弥补......"程越山几乎是在哀求。
"弥补?
"红梅一把抓过程越山手里的结婚证,"就像这样吗?
"她当着他的面,把证件一点点撕碎。
结婚证在她手中四分五裂,像极了这些年程越山对我的感情——从不珍惜,随手可弃。
"我姐这些年攒的,不止是这些废纸,"红梅把碎片抛向雨中,"她还攒够了对你的恨。
"程越山愣在原地,他看着那些碎片被雨水打湿,上面的字迹一点点晕开。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和我领证时,我在阳光下仔细把证件放进口袋的样子,那么珍重,那么虔诚。
"求你了......"程越山的眼眶发红,"告诉我她去了哪里......"红梅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我告诉你——她、不、要、你、了。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深刻地插进程越山的心脏。
他突然意识到,在这场婚姻的拉锯战中,最后被抛弃的,竟然是他自己。
红梅看着雨中失魂落魄的男人,冷冷地关上了门。
门外传来一个成年男人压抑的、痛苦的哭声。
她靠在门后,轻轻说了一句:"姐,你终于自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