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着大腿,笑得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肥鹅,周围几个搬运的小弟也跟着哄笑起来。
笑声在初夏燥热的空气里发酵,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快意。
江黛没笑。
她只是看着光头王哥,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古井,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
她慢吞吞地把最后一口煎饼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地嚼着,然后,伸出舌尖,极其缓慢又精准地舔掉了沾在嘴角的一点酱渍。
那动作,优雅得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与这尘土飞扬、充斥着粗鄙哄笑的马路牙子场景,格格不入到了极致。
她抱着坛子的手,收得更紧了。
冰冷的瓷壁透过薄薄的衣衫,硌着她的心口。
那里面,是她母亲最后的、轻飘飘的骨灰。
这坛子,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一件旧物,据说是外婆传下来的。
它是不是乾隆官窑,值不值三千万,此刻对江黛来说,重要吗?
重要。
因为这是她仅剩的、能证明过去那个“江黛”存在过的东西。
但似乎又不重要,因为比起这坛子本身,它所承载的记忆和最后的重量,才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光头王哥的笑声还在持续,像钝刀子割肉。
江黛抱着她的“三千万”,在嘈杂的嘲笑和卡车引擎的轰鸣声中,挺直着脊背,安静地消化着这份破产后的第一份“贺礼”。
煎饼果子的味道,有点咸。
---3 垃圾堆里的宝藏三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尤其当这个人从云端被一脚踹进泥潭之后。
江市最大的城乡结合部废品回收站,名字起得倒是敞亮——“绿洲再生资源集散中心”,实则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露天垃圾山。
废纸壳堆成连绵的丘陵,塑料瓶汇聚成五颜六色的湖泊,锈迹斑斑的金属骨架支棱着,像某种史前巨兽的遗骸。
各种难以名状的气味在这里发酵、混合、蒸腾,形成一股极具冲击力的、独属于“废品”的复杂气息,热烘烘地扑在脸上,粘稠得几乎能用手抓住。
一辆破旧得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脚蹬三轮车,“嘎吱嘎吱”地碾过坑洼不平的泥土地,在垃圾山的边缘停下。
蹬车的人跳下来,动作利落得不像话。
正是江黛。
三个月前的江家大小姐,如今穿着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旧T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