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秀看着这一幕，眉头微微蹙起。
她不认同这种做法，在她看来，拿了厂里的工资，就该把活干好。偷懒耍滑，那跟骗人有啥区别？
她没接周霞的话，低头继续干自己的。
别人怎么样是别人的事，她梁家秀做不到那样。她得对得起这份工作，也对得起自己。
“哎，你这人……”赵芸看她不听劝，摇了摇头，也没再多说，回自个儿工位上，也放慢了手上的动作。
就在这时，车间主任王明端着一个搪瓷缸子，里头泡着浓茶，慢悠悠地从办公室那边踱步过来。
他路过周霞打盹儿的地方，眼皮都没撩一下，又路过那几个织毛衣聊天的女工，也跟没看见一样。
他走到梁家秀旁边，看了一眼她手边已经装好大半的箱子，又看了看她额头上渗出的细汗。
“梁家秀同志，怎么样，还习惯吧？”王主任问，语气还是那样不咸不淡。
“还行，主任，这活儿不难。”梁家秀回答。
“嗯，那就好。”王主任呷了一口茶，“别太实在，累病了，厂里是能给报销医药费，可受罪的还是自个儿，对不对？”
梁家秀心里那点不舒服又冒了上来。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他是真关心，还是在点她，让她也学着“磨洋工”？
“主任，我身体好，干这点活儿不碍事。”梁家秀说。
王主任深深看了她一眼，但也没再多说，端着茶缸子，又慢悠悠地踱回了他那间小办公室。
梁家秀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头五味杂陈。
她想起在林家那些年，起早贪黑，挑水砍柴，喂猪种地，哪样不是使出浑身力气？那时候，她巴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能多干点活，多挣点工分。
可到了这儿，进了城，当了工人，反倒有人劝她别太卖力气。
“妹子，犯不着跟自个儿较劲。”赵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声音压得更低，“王主任那话，你还没听明白？他是让你随大流。你干那么快，不是打我们这些懒货的脸吗？也是打他的脸，显得他管理无方，底下人忙闲不均。”
梁家秀心里一动：“你的意思是……”
“这车间啊，就是个养老的地。”赵芸叹了口气，“都是有门路，或者熬年头调过来的。谁还真指望在这儿出大力，挣表现啊？都是混日子，等退休。”
“那……那要是产量上不去，厂里头没意见？”梁家秀问。
赵芸嗤笑一声：“产量？服装厂的产量，靠咱们这打包车间？大头都在前头的裁剪、缝纫车间呢。咱们这儿，只要不出大错，把送来的衣服及时发出去，谁管你快慢？王主任也是个明白人，他不多事，我们也乐得清闲，你好我好大家好。”
梁家秀沉默了。她原以为进了工厂，就是一片新天地，能凭着自己的力气干出个名堂。现在看来，这水比她想的要深。
她想起林锐说她不懂人际关系。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际关系？跟光同尘，你好我好？
可她梁家秀，偏偏不是那种能心安理得混日子的人。她受了那么多苦，吃了那么多亏，好不容易从泥潭里爬出来，她不想再过那种看不到指望的生活。
她要挣钱，要让丽丽过上好日子，要让那些瞧不起她的人看看，她梁家秀不是个废物。
“谢谢你啊，赵姐，跟我说这些。”梁家秀对赵芸说。
赵芸摆摆手：“客气啥，都是一块儿干活的姐妹。我也是看你人实在，提点你一句。往后啊，学着点儿，别太扎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