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晚,不打算再等。
夜深。
天牢内风声呼啸,巡夜狱卒的灯火一盏接一盏熄灭,整个牢狱仿佛陷入了死寂。
阿七着一身夜行衣,借着月色潜行。他翻过后墙,摸索着绕入侧门。他熟记了牢房的布局,也打探过顾行之被囚之处——最深的一间,锁了三重门,还派了两个死士把守。
他猫着腰靠近,忽听前方传来低低咳嗽声。
是顾行之。
声音很轻,但带着压抑的痛意。
“将军。”阿七靠近,轻声低唤,“是我。”
顾行之缓缓抬头,眼中有一瞬的错愕,随即神情归于冷静。他的脸消瘦了许多,嘴角有干裂的血痕,整个人仿佛脱了一层皮。
“你来做什么?”
阿七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打开第一道门,“姑娘……她要我来救你。”
顾行之听到“姑娘”两个字,眼神一动,却又沉声道:“走。告诉她,不必管我了。”
阿七沉着脸不理,继续撬锁。
“她写了那封信,说情已尽,生死与我无关。”顾行之冷笑一声,声音低沉,“你再来做什么?”
“她没写,是被逼的。”阿七低声急道,“是沈如之强逼她写的。那封信,是假的!”
顾行之全身一震。
“她在沈府被软禁,日日被逼着认命,她哭着求我救你。你若死了,她也活不下去。”
顾行之眼中闪过几乎要灼烧的火光。
阿七趁他怔神的刹那,撬开最后一道门,冲进去扶起他。
“我带你出去。”
——
而与此同时,皇宫内。
缝纫机又一次自己运转起来。那白布“呲呲”作响,灯火摇曳下,布上浮现出新一段图案——是一位女子披着麻衣,跪在大殿前,身后是金銮宝座,前方却是一柄垂下的长剑。
贵妃看得瞳孔收缩。
“来人,把这布送去沈如之手上。”
——
另一边,沈府书房。
小满被锁在屏风之后,她没有挣扎,已经麻木。她眼睛红肿,指甲掐入掌心,血都渗了出来。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沈如之。
他穿着墨色宽袍,腰束金带,步步逼近。小满听得清楚,他从不快走,只是像猎人般慢慢逼近。
“小满。”他的声音低低的,温和得几乎不像他,“你还怪我么?”
她闭上眼,不答。
沈如之蹲下身,轻轻抚上她的手腕,“我不愿你痛苦……可你若不留在我身边,我只得毁了所有让你挂念的东西。”
他递上那封信,“再抄一遍吧,用你的字,别让他怀疑。”
“他不会信的。”她声音沙哑。
“那也好。”沈如之笑了笑,“我正要让他死心。”
——
城西小巷口,顾行之披着破布,阿七搀着他,两人从小道一路疾行。
忽然前方有人影闪过,是一名老仆模样的老人,背着食篮。
“将军,姑娘让我来接你。”那老仆低声说,“她已设下掩护,咱们往杏花村去。”
顾行之眼眶发热,却一言不发。
他不敢问,小满如今是否还平安,是否仍愿与他一起离开。他只知道,他必须活着见她。
——
翌日清晨。
沈如之手中布料图案已变。那柄长剑,落在女子面前。可下一瞬,又浮现出另一段线条——一道男影从人群中冲出,挡在了女子面前。
他的剑斜斩,将那柄悬剑一劈为二。
沈如之看着那影,眼角骤然收紧。
那是顾行之。
他低声冷笑,将布一扯,丢入火中。
“你竟敢回头?”他低声喃喃,“那就全都……不要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