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唇,点头。
“那你得拿一样东西来换。”
贵妃站起身,从箱中取出另一件衣裳,递到她面前:“替我送去沈如之那儿。”
她抬头,定定望着李小满:“你替我送一次,便不欠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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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满抱着那衣裳踏入沈如之的书房时,夜已三更。
沈如之正在批奏折,眉间倦意未散。看见她进来,神情微动,却只低声:“什么事?”
她放下衣裳,不语。
他走近一步,嗅到她身上残留的焚香味,手指搭在她肩上。
“你去了她那?”
她点头,递上那绢布。
沈如之看了一眼,沉默许久。
“顾行之,不该回京。”
他望着她的眼,忽地一笑,却笑得极轻极薄。
“既然你舍不得,那我也舍不得你。”
话落,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展开:“这封信,你照着抄一遍。”
她定睛看去,信中只有两行字:
“顾行之,我已嫁他人,勿再来寻。”
“前缘已尽,后会无期。”
日头一出来,阿七便悄悄溜出了藏身的偏院。李小满蹲在屋后小菜地里,袖口卷得高高的,手里拎着一捆野葱,旁边竹篮里已放着刚拔出来的茄子和两根歪歪扭扭的黄瓜。
“这些能吃吗?”阿七走近,看了一眼那些叶子打卷的菜秧。
“能。”她低声说,“你是想说我种得不好,那你来。”
阿七接过锄头,也不吭声,在旁边开始松土。春末初夏,院子角落里那几垄菜是小满搬来之后一手种下的。她说哪怕是住在牢里,也要吃自己种的菜。
过了片刻,他忽问:“你打算怎么做那茄子?”
“清炒。加酱油蒸饭里,放点香油。”
阿七嗯了声,从袖口抽出一张折得极小的纸鹤:“又飞来了,刚从墙头掉下来。”
小满展开,纸上仍是熟悉的笔迹:
“布已备好,缝纫机今夜自转,三更时。”
她抿唇不语。
阿七在一旁舀了井水洗菜,忽道:“你不信?”
她道:“信。但不完全信。”
纸鹤、缝纫机、奇怪的字迹、未来的警示……这一切太多巧合。但她如今什么都没有,只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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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她将清炒茄子热饭端到屋中。简陋的桌上,菜色简单,一碗咸菜,一碗汤,一碟炒茄子。她和阿七一人一碗饭,不说话地吃完。
饭后,她将锅刷净,蹲在墙角擦手时,忽听院门轻响。
那是个老太监模样的人,送来一包细麻织布,还有一枚小印。
“贵妃口谕,让你今夜送去。”他说完,匆匆离开。
她展开布料,细看之下,那麻布上竟隐隐透出一道浅红线,像是缝纫机先前试绣的底稿。
她心跳一慢。
“今晚,缝纫机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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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前,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将白日采好的香草拌入米饭中,又用薄盐水将那片新麻布轻轻熨平,折成四方,藏在腰间。
阿七点了灯,站在屋门口:“我在西角守着,你若半刻未出,我就去敲钟。”
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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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贵妃殿前,天色未黑透,宫女来回打水、收香料。
她在内院小厨房等了一会儿。
贵妃的声音从殿后传来:“让她进来。”
小满走入,夜风吹动窗纱,缝纫机静静立在角落,看似寻常,桌上却多了一盏灯,正照着那一块折得整齐的新麻布。
贵妃一身红衣,坐在窗下,目光落在她脸上。
“你带来了?”
小满点头,将布放在缝纫机旁。贵妃却挥了挥手:“不急,你先等它自己动。”
两人都不说话,殿中只有灯芯燃烧的声音。
子时将近。
缝纫机忽地轻轻晃了一下。
小满下意识后退一步。贵妃却眯了眼:“别怕,它不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