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之一震。
沈如之也愣了下,随即面色阴沉:“小安死了?”
“她替我去探路,中了陷阱。”李小满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尸体昨天刚找回来,脸都辨不出来。”
四下静了一瞬。
顾行之低声道:“对不起。”
沈如之却轻声开口:“你哭了吗?”
“我凭什么哭?”李小满冷笑,“在这个宫里,不会狠一点,就得死。我不哭。”
她说完,转身离开,身影削瘦,却步步坚定。
——
同一时刻,贵妃偏殿。
她静坐榻上,一缕青丝垂落脸旁。面前是那只破损的缝纫机,虽然已被烧毁过,但内部仍残留部分齿轮和金线图纸。
“预言还在。”她低语。
一旁的老嬷嬷战战兢兢地道:“可沈如之烧了它……”
“烧掉的只是外壳。”贵妃冷笑,“天机图藏于内芯,布未尽,机未休。”
她拈起手边一片新布料,那是宫中秘藏的“凤锦”。
“只要找到她,我还可以缝出天命。”她目光森冷,“这次,我亲自动手。”
——
三日后,贵妃狱中病重,御医诊断为中毒。
皇帝震怒,追查到底,却查到刑部账册中一道隐秘批条——“临时改膳”,落款:沈如之。
朝堂震动。
李小满站在刑部门前,看着沈如之被押出,心里空空荡荡。
他被她求过。她跪着求过他,求他放了阿七。他不放。
如今,他也终于有今天。
可她没有半分快意。
他路过她身边时,突然低声说了句:“你不该哭的,李小满。”
她没回头。
——
傍晚,顾行之亲自来找她。
他带来一份圣旨。
“你要出宫了。”他看着她,语气平静,“陛下封你为‘天机女史’,赐你前往云西岭编制山川图册。”
她没有立刻接旨。
她只是问:“阿七呢?”
顾行之顿了顿,轻声道:“带你一块走。”
她点头,接过圣旨。
夜色将至,风吹动宫墙外的枝桠,李小满仿佛看见那缝纫机最后缝出的纸条:
“天机有道,命格可织。”
而她,终于不再在这宫墙内,等一个注定无法回头的结局。
离京第三日。
山风猎猎,车马缓缓。李小满坐在马车内,看着窗外山路渐窄,枝桠交错,很像牢笼。
阿七骑在马旁,一手握缰,一手提着布包,那包里是他们这次出行全部的种子和地图。顾行之亲自送行,送到云西岭下才折返。他没有再多言,只在离别前嘱咐了一句:
“别信命,命是织出来的。”
李小满听着,只觉得荒谬,可她没有笑出来。
——
云西岭深处。
这是北方罕见的暖林带,气候湿润,常年雾气缭绕。云水山庄已废弃多年,原是旧年避暑之所,如今满院荒草,石阶上结着青苔。她走了一圈,最后站在庭前,深吸一口气:
“住这里。”
阿七撩起袖子便去砍草,手脚麻利。李小满拎起那袋种子,翻了翻,有青豆、有南瓜、有一点点小麦,还有两包不明来历的种子袋,上头写着三个字:“云锦花”。
“谁给的?”她问。
阿七一边挖泥一边答:“顾将军亲自塞我包里,说是开花了好看。”
“哼。”她把袋子丢在屋檐下。
三日后。
田地初成,草灰铺底。小满蹲在地里,手指沾满泥土。她从前是不会种地的,现在熟得像是做了多年。
她插下一棵棵豆苗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
“下雨了。”阿七撑着伞,走到她身边。
“你先回去。”
“你也不回?”阿七看她神色,“你病还没好,顾将军走之前专门交代我——”
“顾将军又不是你祖宗。”小满皱眉,还是接过伞,“谢谢。”
阿七却不走了,站在雨中,片刻才道:“你讨厌沈如之我懂,但……顾将军也不是非做不可的那种人。他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