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低头,眼泪终于落下来:“我不想你死。”
“可我死不死,是你决定得了的么?”他喃声道,声音微哑,“小满,若我命里注定要走这一遭,也得知道你还在我心里,不是被谁强压着改了。”
她不说话,只是紧紧攥住他衣袖,好像怕一松手,他就再一次远去,再一次血染黄沙,再一次回不来了。
——
他们藏身于宫外一处废弃山神庙中。
夜里,小满生起柴火,煮了点山菜和干粮。顾行之胃里久未进食,吃得极慢。
“你别吃太快,”她细声叮嘱,“这菜是我和阿七种的,苦瓜有点涩。”
顾行之停了筷,看着她:“阿七?”
小满顿了一下,低声道:“他被关了,是因我求你那封信之后,去打探你消息……被沈如之发现了。”
顾行之眼底杀意一闪,随即压下。他转头看着火焰,冷声道:“我以为他只恨我,原来连你身边人都不放过。”
小满抱膝坐在他旁边,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他现在想让我……给你写第二封信,劝你自尽。”
顾行之手一颤,锅铲落地。
她侧头望他:“你会信吗?”
“我信你。”他说,“永远信你。”
外头月色惨白,风撕扯着庙门残破的木帘,发出“吱呀吱呀”的低响。
他们谁也没说话。
——
与此同时,沈如之骑马归宫,尚未卸甲,就接到回报:“小满不见了。”
他坐在马鞍上,一动未动,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只是淡淡问:“锁宫门了吗?”
“已锁。”
“她没出宫。”他下马,吩咐道,“从地道查起。”
——
宫中,贵妃正独坐殿内,手指轻抚缝纫机上的金属旋钮。
机身忽地一震,自己运转起来。
白布缓缓滑出,一串字迹依次绣现:
子时破宫,西门燃火,南墙陷敌,生死一线。
贵妃怔住,喃声道:“子时……?”
她霍然起身,喝令:“备轿!封宫也挡不住命数——那丫头要逃,沈如之未必拦得住。”
一旁的贴身宫女低声问:“娘娘,您要救她?”
贵妃冷笑一声:“本宫要救那缝纫机。”
——
此时,庙外。
风起了,火堆灭了。
顾行之披上斗篷:“你回宫吧,再迟,沈如之会发现。”
小满不肯动,嘴唇紧抿,像是想说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得逞。”
她望着他,眼眶一红:“可我……真的怕你死。”
他轻轻拍她头顶:“不死,我答应你。”
她终于点头。
可就在这时,庙外传来一声冷笑:“你们这一场夜话,说得真情真意。”
沈如之不知何时站在庙门外,身后是一队黑衣锦衣卫,冷风吹动他披风翻飞。
顾行之一瞬抽刀,将小满护在身后:“沈如之。”
沈如之一步步走近,嘴角微扬,眼神却冷得刺骨:“你逃得一时,逃不了一世。”
小满挡在顾行之前:“放我们走。”
沈如之却道:“我说过,你走不了。你若要陪他,就一同下狱。”
顾行之低声:“别怕,待我杀出一条路。”
沈如之抬手:“来人——”
身后却突有火光腾起,西门方向竟有宫墙被引燃。
正如缝纫机预言。
沈如之愣了一瞬,顾行之趁机挥刀冲出,小满紧随其后。
这一夜,命运开始崩塌。
宫城上空,火光连天,钟鼓齐鸣。三声长鸣,八门齐闭,整座皇城宛如困兽。
缝纫机,在贵妃寝殿密室内,重新启动。
丝线自动穿入针孔,脚踏板无人踩动,却自行升起落下。残缺布料一块块拼接成型,明明只是一匹灰布,却被缝出了奇异的金丝图案。
“天机图。”贵妃站在帘幕后,目不转睛。
“这世上没人比我更懂它。”她轻笑,慢慢掀开披风,露出右臂——那上面密密缝了数百根银线,针眼如密布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