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血。”
我拿起笔,在下面写:“铁盆是黑血凝成的痂。”
四:代际和解(2023年)父亲确诊阿尔茨海默症的那天,我正在给铁盆刷清漆。
“这是……”他盯着铁盆,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煤黑子的盆!”
我点点头,扶他坐下。
他摸着盆沿的铁轨碎片,手指颤抖,像在摸某个熟悉的开关。
“栓柱,”我试着叫他的名字,这是第一次,“你还记得碎瓷吗?”
他茫然地看着我,突然笑了:“碎瓷?
那是我闺女,命硬,生在铁盆里……”那天下午,父亲对着铁盆说了很多话。
“李干事那孙子,想抢我闺女……老书记送的白面,真香……瓦斯爆炸那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铁盆了……”他的记忆像碎瓷片,有的锋利,有的温润,拼起来却是完整的铁盆形状。
我打开手机录音,把他的话存进铁盆形状的U盘——那是女儿送我的生日礼物,上面刻着“碎瓷”二字。
深夜,我把U盘放进铁盆,突然发现盆底的“活”字和“宁死不卖”刻痕,在月光下形成了个“命”字。
父亲已经睡了,鼾声里带着轻微的咳喘,像极了矿井里的风。
女儿发来消息:“妈,宝宝胎动了,像在踢我。”
我摸着铁盆,盆底的铁轨碎片凉得像块冰。
三十年过去,它依然能冻住时光,却冻不住生命的跳动。
我给女儿回消息:“等孩子出生,用这个铁盆给她洗澡吧,盆底的铁轨会保佑她,像保佑我一样。”
窗外下起雨,雨点打在铁盆上,发出叮叮的响。
我想起1973年那个漏雨的夜晚,母亲把我顶在铁盆下,说“老天爷在奏乐”。
现在我知道,那不是奏乐,是命运在敲打铁盆,让它发出声响,告诉世界:有些生命,即使生于血泊与煤渣,也能活得像铁一样响当当。
铁盆里积了雨水,映着城市的灯光。
我看见自己的倒影,眉心的墨痣已经淡了,左眼的灰斑却还在,像永远不会熄灭的煤核。
父亲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嘟囔着:“碎瓷,别怕……”我伸手摸他的脚,脚心也有块疤,形状和我的胎记一模一样。
原来有些东西,早就刻进了血脉——不是遗传,是因为我们都曾在铁盆里活过,被同一个时代的煤火淬炼过。
雨还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