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
儿子起夜路过书房,看见我趴在地上。
“看胎记。”
我抬头,看见他穿着印有煤矿图案的睡衣——那是我用父亲的旧工装改的,“知道吗?
你小时候,我总把你放进这铁盆里洗澡。”
儿子揉着眼睛:“就那个丑丑的盆?
我以为是古董呢。”
“是古董,”我摸着盆沿的铁轨碎片,“比爷爷的工龄还老。”
第二天,我拒绝了手术。
护士惋惜地说:“现在激光祛疤很安全。”
我没解释,只是把体检报告折成纸船,放进铁盆。
纸船漂在我给铁盆倒的矿泉水里,水面映着盆底的“活”字,像一片微型的海。
那天夜里,我梦见母亲在铁盆里划船,船上装满煤块和蝴蝶。
她对着我笑,牙齿还是那么白,不像临终前被呼吸机磨得残缺不全的样子。
铁盆在梦里变成真正的船,载着我们漂向矿上的蓄水池,水面的油花化作漫天星光。
三:虚拟矿井(2018年)女儿带男友回家那天,他盯着铁盆问:“这就是你说的‘煤矿文物’?”
那是个穿潮牌的小伙子,球鞋上印着骷髅头,和我父亲的安全帽一样红。
我点点头,给他看盆底的刻痕:“这是我父亲刻的‘宁死不卖’。”
“酷,”他掏出手机拍照,“像街头涂鸦。”
我没说话,想起2016年回抚顺,看见西露天矿成了旅游景点。
曾经的矿井被玻璃罩住,游客坐着缆车俯瞰,讲解员说:“这是亚洲最大的人工矿坑,见证了共和国的工业史。”
“阿姨,”小伙子突然指着煤块,“这能送给我吗?
我想放在工作室。”
“不行。”
我下意识地说,却看见女儿期待的眼神。
煤块最终被放在小伙子的艺术工作室,旁边是他的装置作品《消失的身体》——用三百个煤矿安全帽拼成的人形,每个帽檐都嵌着摄像头,循环播放矿工的脸。
“知道吗?”
他给我看监控画面,煤块在射灯下泛着微光,“你的煤块是整个作品的心脏。”
我盯着屏幕,突然看见母亲的指印在煤块上跳动,像当年铁盆里的火苗。
小伙子不知道,这块煤里不仅有血印,还有1973年的煤灰、母亲的汗、我的脐带血,以及三十年前那场差点要了我命的抽风。
工作室的留言簿上,有人写:“煤是大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