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到第108块表时,林深发现了规律。
每块停滞的表都卡在三点十七分,那是大多数人选择结束的时刻——凌晨的三点十七分,是黑夜最浓的时候,也是黎明前最寂静的时刻。
他想起母亲的死亡证明,上面写着的时间是03:17,精确到秒。
“知道为什么机械表需要定期保养吗?”
他突然问女人,镊子夹起枚崭新的秒针,“因为齿轮会生锈,润滑油会干涸,就像人心会被痛苦腌渍。”
女人抬头,看见他眼底浮动的灰,像片永远化不开的雾。
清明前夜,林深梦见了母亲。
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站在修表铺的柜台后,手里拿着那块上海牌手表。
“深啊,”她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该让时间走了。”
林深想伸手抓住她,却看见她的身体渐渐透明,化作无数齿轮,在黑暗中转动。
醒来时,他发现所有修好的钟表都在走动,滴答声汇成河流,冲开了堵在墙角的灰泥。
墙后露出个暗格,里面放着母亲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1998年12月31日,我终于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原来等待的尽头,是把自己也变成钟表里的零件。”
女人来的时候,林深把日记本递给她。
她翻到某页,突然哭了——那上面贴着张粮票,和她用来付定金的一模一样。
“这是他寄给我的,”她的手指抚过泛黄的纸页,“说等攒够粮票,就换糖炒栗子给我吃。”
立夏那天,修表铺重新开张。
林深在门口挂了块新招牌,上面写着“时光修复所”。
玻璃柜里的钟表都在走动,秒针划过三点十七分时,不再停滞,而是继续向前,像跳过某个沉重的刻度。
穿墨绿色雨衣的女人不再穿雨衣,换成了米色的风衣。
她腕间戴着那块修好的怀表,秒针走得很准。
“我要去青海了,”她把银镯子放在柜台上,“把他的表埋在铁轨旁,让时间在那里重新开始。”
林深收下镯子,放进玻璃罐。
药水轻轻晃动,映出他不再灰败的脸。
当女人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时,他听见墙里传来最后一声滴答,然后是长久的寂静——那是所有停滞的时间终于流淌的声音。
深夜,林深摸出怀表,母亲的照片已经复原,她在照片里微笑,手里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