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太子的声音突然冷下来,“起轿。”
车架重新抬起,我看见轿帘彻底放下,明黄缎面遮住了所有光亮。
原来他认出了我,认出了这个曾在雪地里接过他糖糕的孩子,却终究选择了沉默。
贺家的花轿进村时,鸡刚打鸣。
我被拖出箱子,扔在喜堂的蒲团上,盖头掉在地上,露出我身上的女装。
那是阿姊去年给我做的襦裙,她亲手绣的缠枝莲,此刻沾满了箱底的霉味。
“哟,长得挺标致,”贺公子捏着我的下巴,指环上的翡翠硌得生疼,“就是这疤...…”他指尖划过我胸前的旧疤,用力一掐,“疼吗?
怪物。”
我想摇头,却看见他身后的屏风上,用朱砂画着镇邪符,符上的生辰八字,正是我的。
母亲说的没错,他们早就算好了,算准了我是“克姊的怪物”,算准了我会被卖给贺公子冲喜。
喜烛爆了个灯花,贺公子撕开我衣领,我听见远处传来鞭炮声。
阿姊的花轿该到东宫了吧,她是不是正被太子牵着手,走进洞房?
是不是正对着并蒂莲喜帐,笑出我熟悉的梨涡?
“哭什么?”
贺公子甩来一巴掌,戒指划破我的嘴角,“你阿姊把你卖了换前程,你还替她伤心?”
他扯过粗麻绳,勒住我的手腕,“看好了,这是你阿姊给的聘礼,十两银子,买你这条贱命。”
<银锭滚落在地,映着喜烛的光,很像七岁那年太子给我的糖糕。
我忽然笑了,笑得肩膀直颤,直到贺公子的拳头砸在我肚子上,才咳出一口血,血珠滴在银锭上,开出小小的花。
子时三刻,喜烛烧到了底。
贺公子醉醺醺地摸出把剪刀,刀刃贴上我胸前的旧疤,冰凉刺骨。
我望着窗外的残月,想起阿姊说过的话:“阿宁,等阿姊嫁过去,就接你去看雪。”
可我等不到雪了,等不到阿姊的金銮殿,等不到太子的糖糕。
我只能看着剪刀落下,看着自己的血滴在喜服的并蒂莲上,把花瓣染成暗红,像极了阿姊嫁衣上的刺绣,也像极了七岁那年,落在我掌心的,太子的梅花糖糕。
嘉靖四十四年春分,我在井边浣衣,终于跌破了第十个陶盆。
井水冰得指尖发白,裂口处渗着血珠,混着衣服上的秽物,在水面漂成细小的虹。
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