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疤传来钝痛。
那是出生时,大夫误诊我为“女胎”,动刀后发现不对,又缝上的痕迹。
母亲说,这是“天罚”,是我偷了阿姊的福气。
“听说贺家公子好男风?”
抬箱人压低声音,“这孩子生得比女人还俊,怕是要遭罪...…”话未说完,便被母亲呵斥:“少废话!
抬稳些,别惊了小姐的花轿。”
花轿。
阿姊的花轿。
我努力睁开眼,却只看见箱子缝隙里漏进的月光。
今天是她出阁的日子,她会穿着织金翟衣,戴着太子送的金雀钗,坐在八抬大轿里,从朱雀街一路风光到东宫。
而我,会被装进漆黑的木箱,从偏门抬出,像扔垃圾一样,扔给贺家那个好男风的公子。
箱子被摔在地上,我咬着舌尖才没喊出声。
贺家的花轿到了,轿帘上绣着并蒂莲,金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阿姊嫁衣上的刺绣。
母亲塞给轿夫一锭银子,银锭上刻着“宝源当”,那是阿姊典卖金钗的铺子。
“好好待他,”母亲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温柔,“毕竟...…他阿姊以后是太子妃。”
轿夫嬉笑着应下,我听见母亲松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花轿抬起时,我闻到了沉水香。
那是太子身上的味道,是阿姊说“闻着就安心”的味道。
透过轿帘缝隙,我看见一列明黄仪仗从街角拐过来,太子的车架停在三丈外,轿帘无风自动,露出半幅明黄缎面。
“让开!
太子仪仗回避!”
前导的侍卫扬起鞭子。
贺家轿夫慌忙退到巷口,花轿剧烈摇晃,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震得耳膜发疼。
太子的车架缓缓经过,车轮碾过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响。
我看见车架底部的鎏金纹,与七岁那年他靴底的花纹一模一样。
只要我喊一声“太子殿下”,只要我拍一下轿壁,是不是就能得救?
“谁在轿子里?”
车架里传来清越的男声,是太子。
我张开嘴,却只发出嗬嗬的气声。
母亲给我下的药,连舌头都麻了。
轿夫扑通跪下:“回殿下,是小人的...…内眷,重病在身,怕冲撞了仪仗...…重病?”
太子的声音里带着疑惑,“既是重病,为何不用马车?”
轿夫额头磕在雪地上,溅起小片血花:.小人愚钝,这就换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