掂量一件旧货。
“敝姓金。”
我没起身,只撩了下眼皮,手里那根修补用的鼠须笔尖在调色碟里蘸了点极淡的赭石,点在画芯一处微小的蛀洞边缘,动作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顾少?
请坐。”
我下巴朝角落里唯一一张蒙着灰的圆凳抬了抬。
顾少没坐。
他踱步进来,黑亮的意大利皮鞋踩在咯吱作响的老地板上,像踩在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
他走到大案前,目光扫过案上那幅破画,嘴角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他带来的那个黑绸汉子无声地堵在了门口,像一尊门神。
“久闻金师傅‘妙手回春’。”
顾少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有件东西,想请金师傅……‘拾掇拾掇’。”
他朝身后黑绸汉子微微偏头。
汉子立刻上前一步,将一个用深蓝色防潮布仔细包裹的长筒形物件,轻轻放在我的大案上。
布料解开,露出一个紫檀木画盒,盒盖上阴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包浆温润,透着老气。
顾少亲自打开盒盖,里面衬着明黄色的软缎。
他戴上雪白的手套,极其小心地,从里面捧出一卷古旧的画轴。
轴头是象牙的,微微泛黄。
画轴在我面前缓缓展开。
绢本。
青绿山水。
层峦叠嶂,烟云浩渺。
笔法精细工丽,山石皴染得法,林木点染有致。
左下角钤着两方朱印:一方“十洲”,一方“仇英实父”。
墨色沉古,绢色自然老化,边缘有些许磨损和水渍痕迹,整体品相算得上难得的精整。
仇英的山水!
明代四大家之一!
这要是开门到代的东西……价值连城!
但我眼皮都没多抬一下。
这种“活儿”,见多了。
越是看着像“大开门”,越容易是“鬼敲门”。
“家父早年……行走江湖,有些不得已的苦衷。”
顾少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点刻意的沉重,“临走前,留下这点念想。
说是当年‘火将’兄弟托付的‘本钱’,务必……要漂得干干净净,才好重见天日。”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钩,紧紧锁住我的脸,“金师傅是行家,更是明白人。
这‘洗白’的功夫,上海滩,我只信你。”
“火将”的本钱?
“脱将”的家父?
千门八将里的腥风血雨,隔着几十年的光阴和这卷古画,带着冰冷的铁锈味扑面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