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她瞥见不远处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锐正斜挎着书包,双手插在裤兜里,一脸得意,他朝梁家秀做了一个手势,要她去一边的巷子里。
梁家秀看的明白,却并不打算搭理这逆子,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
却没想到林锐却追了上来。
“你给我站住!往哪儿走呢你?我不是给你指了那边路吗?你耳朵塞驴毛了?”林锐说话向来这样,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梁家秀脚步没停,头也没回,声音平平地传过去:“我走哪条道,碍着你什么事了?林锐,你这记性是真个差劲,还是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先前说的话,你是一个字没听进去?你脑子坏了还是耳朵聋了?”
林锐被她这一通话堵得心口发闷,他印象里的梁家秀,在他和他奶面前,什么时候不是低眉顺眼的?什么时候敢这么跟他呛声?这才几天功夫,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
他脑子飞快转着,突然,一个月前的事儿跳了出来。
那天是学校开运动会,让家长去帮忙。
梁家秀也去了,还特地扯了块新布做了身衣裳,蓝底白花的,他现在都还记得那花样子有多土气。她还提了一大包东西,红薯干、花生、炒米糖,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他当时正在校门口跟几个同学吹牛,看见她那副样子,脸一下子就臊红了,赶紧把她拉到一边,三言两语给打发走了。
他记得她当时眼圈都红了,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对,肯定是为这事儿!因为那是他们俩最近一次见面的事情,后面也没有再发生别的事情了。
想到这儿,林锐心里那点子虚火又上来了,他觉着自个儿拿捏住了梁家秀的心思,先前那点子慌乱也没了。
“呵,我还当多大个事儿呢。原来是为着上回运动会的事儿呢?”林锐下巴微抬,语气带着他惯有的那股子傲慢,“我知道,上回在学校大门口,我话说得是急了点。可你自个儿琢磨琢磨,我那些同学,哪个家里条件差了?你穿得跟个乡下捡垃圾的一样,手里还拎着那些土了吧唧个玩意,杵在学校门口,我好歹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你让你我的脸往哪搁?”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说,觉着自个儿这番话占尽了道理:“我那几个耍得好的哥们儿,家里不是当干部的,就是大厂里的头儿。我要是连这点人际关系都处不好,让他们背地里戳脊梁骨,往后在学校里还怎么抬头做人?这人际关系一差,心思乱了,学习还能好上去?这学习要是耽误了,将来没个出息,你脸上又能有多大光彩?”
这话他以前也说过几次,每回梁家秀听了,都会立马软下来,连声说他说得对,是她想得不周全。他料想这回也差不太多。
谁知道,梁家秀听完,非但没像以往那样惶恐不安,反而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笑。
“林锐,你可真是……太拿自个儿当根葱了。”梁家秀往前挪了半步。
“你当我现在还在乎你那点薄如纸的‘脸面’?你当我现在还会因为你一句‘耽误学习’就吓得屁滚尿流,你说啥是啥?”梁家秀瞅着他,“林锐,你是不是觉着,我梁家秀就活该低三下四,就活该仰你们鼻息过日子?”
“运动会那档子事,你以为我气的是你把我撵走?”梁家秀摇摇头,“我告诉你,我气的是你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凉薄,那份只顾自个儿的自私!我大老远的山路,肩挑手提那些东西,是怕你在学校里饿着,是想着给你那些老师同学跟前留个好印象,让他们晓得你家里人惦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