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纫机停了。针头落在一角,仿佛从未动过,只留下那半截字迹,似真似幻。
贵妃敛容,轻轻抚上那布料。她从未告诉旁人,她年轻时也见过一次缝纫机,那是她尚未入宫,在江南某小镇随母避难,天色骤雨时,有个少年穿着奇怪衣服,背着这个黑铁怪物——当时她笑他疯魔。如今她是贵妃,那个少年却似在她梦中一遍一遍出现。
她起身,吩咐道:“传朕旨意,缝纫机送去静心殿,不许任何人再碰。”
•
猎场的夜下,顾行之被缚于囚车之中,脸上有未干的血痕。
阿七被压在他不远处,嘴角裂开,仍咬着牙。
“你早知是陷阱?”顾行之声音低哑。
阿七点头:“是。可我们来得太迟,小满已被扣留。”
囚车外,沈如之负手而立,身着玄衣,肩上沾了点雪。他没有看他们,只道:“顾将军,这不是陷害,是你不该来的后果。”
“你怕她回来后会想起什么。”顾行之冷笑。
沈如之转头,终于看他一眼:“她记不记得,不重要。她在哪儿,重要。”
•
小满这夜被软禁在沈如之书房。书房没有锁,但窗被钉死,门口有暗卫。
她曾试图翻出窗子,结果脚踝肿了一圈。
她烧水泡脚,听屋外风声。弹幕没有再出现,她脑子反倒清明得吓人。
沈如之回来了,推门时动作极轻。
她没理他,继续低头擦脚。
他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盏,冷不丁说:“你该写一封信,给顾行之。”
她顿了一下。
“写什么?”
“写你不爱他,让他安心赴死。”
她放下毛巾,抬头盯着他:“你真要杀他?”
“他犯了谋逆。”沈如之神色冷淡,“不杀,是偏私。”
小满眼圈微红:“那我若也写你一封信,说我恨你,你也去死?”
沈如之微微低头,喝了一口茶,嗓音低哑:“我不会死。但我可以陪你死。”
小满脸色一白。
“沈如之,你疯了。”
“疯了也罢,”他轻声,“但你是我从那片时间线上,拼了命带回来的人。”
小满猛地起身,拎起铜炉砸向他。他躲了,铜炉砸在地上,茶盏碎了一地。
他不躲,反而走近,将她死死圈进怀里。
“哭吧,李小满。你若再不哭,就再也回不去了。”
•
隔日清晨,小满将那封信交给阿七。
阿七手臂伤未愈,却偷偷爬墙进了军狱。
他把信塞给顾行之:“她写的,你要信。”
顾行之拆开那纸,只看了一眼便冷笑出声。
“字迹不是她的。”
阿七一怔:“你怎么知?”
顾行之眼神如刃:“她写字时,最后一个字喜欢留半寸空格,这封信没有。”
“所以你不信?”
顾行之捏碎那封信:“我若连她的笔迹都不记得,也不配护她。”
阿七喃喃:“可她已经被沈如之困在他书房三日了。”
顾行之沉声道:“我会出去,等着。”
•
贵妃那日命人将缝纫机抬回静心殿。深夜,她悄悄一人启动机器。
针头咔哒几下,布上浮出字迹:
——“破局者将至,赎身于火。”
贵妃瞳孔微缩,正欲叫人,却忽觉身后一阵凉风袭来。
一个宫人影影绰绰,手中托着一匹赤红色锦缎。
“娘娘,布找到了。”
贵妃手微颤,接过布料。缝纫机自动转动,那赤红色绸缎被缓缓卷入,针头像是识得人心,一针一线缝出一句话:
——“小满已觉醒。”
猎场之外三十里,顾行之与阿七一夜越狱,身负重伤逃入林中。
前方火光升起,是沈如之的人在设伏。
阿七道:“沈如之为何如此狠?”
顾行之答:“他不是狠,他只是早一步知道了我们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