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不再看林慕煞白的脸，转身就走。
林慕僵在原地，苏晴那句“你只是失恋了”像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拧开了他记忆里上了锁的抽屉——那些在精神科诊疗室里对着白墙发呆的下午，那些吞下药片后在泳池底睁着眼看气泡上升的夜晚，原来在她为母亲治疗费下跪的时刻，在她被高利贷堵在出租屋的凌晨，都不过是他“失恋”后矫情的呻吟。
他看着苏晴冲向大门的背影，帆布包带子磨出了毛边，洗得发白的条纹衬衫领口松了颗扣，而他身上这件定制西装的价格，够她付几年的房租。
“我连崩溃的资格都没有……”
这句话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林慕想起上次在精神科，医生指着脑电波图告诉他“焦虑症伴随重度抑郁”，他还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惨的人。
可苏晴呢？
她在酒吧被醉鬼捏着胳膊灌酒时，有没有人给她递一杯温水？她跪在医院走廊求医生时，有没有人给她一张能坐下的椅子？
他躺在私立医院VIP病房里抱怨药太苦的那天，她是不是正在酒吧里，用廉价的清洁剂擦着别人吐出来的秽物？
他踉跄着扶住身后的罗马柱，那些被他视为“世界崩塌”的失恋痛苦，在她七年的挣扎面前，竟显得如此可笑而自私。
原来不是她拒他千里之外，是他一直站在铺满玫瑰花瓣的城堡里，对着墙外泥泞中跋涉的她，抱怨她不肯递来一朵花。
而她的双手，早就被生活的重担磨出了厚厚的茧，连捧起一朵花的力气，都奢侈得像犯罪。
总裁办公室的晨光透过百叶窗，苏晴推开门时，闻到一股淡淡的柚子清香——取代了往日若有似无的烟味。
林慕坐在真皮座椅上，衬衫领口系得一丝不苟。
“林总，这是纽约分公司寄来的合同。”苏晴把文件放在桌角，她刻意避开他的目光，盯着他手边那杯没动过的温水。
林慕没看文件，只是抬眼，目光落在她脸上——那道巴掌印已褪成浅黄，被她用碎发巧妙遮住。
“昨天的事，对不起。”林慕突然开口。
她预想过他的愤怒、不解，甚至再次用病痛相逼，却没想过是这句迟来的“对不起”。
“我想了一晚上，你说得对，我只是失恋，却把自己活得像世界末日。”他顿了顿，指腹摩挲着笔帽上的凌宇标志。
“我不该用停药威胁你，”林慕的目光落在抽屉上，那里曾塞满被他扔掉的药瓶，“也不该在酒吧喝酒唱歌，让你难堪。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用自己的身体威胁你留在我身边。”
“我会按时吃药，”他指了指桌角整齐排列的玻璃药瓶，标签上的英文清晰可见，“不再抽烟，也不喝酒。”他推过一个果盘，里面切好的柚子块还带着水珠。
记忆突然闪回大学宿舍楼下，她随口说过一句“柚子皮能去烟味”，没想到他记到现在。
“还有，”林慕的声音低下去，“我不会再强迫你做任何事，要不要……留在我身边，由你决定。”
苏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听见林慕在身后低声说：“晴晴，”她顿住脚步，却没回头，“谢谢你……愿意听我说完这些。”
下午茶时间，茶水间的蛋糕堆成一座小金字塔的时候，战略部的小王正把一杯芋泥波波奶茶放在苏晴面前的格子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