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后面还是那个中年女售货员。看到这么早就有顾客，而且是直奔“高档商品”柜台，她带着惯常的懒散抬起眼皮。
闵家家没说话，直接走到柜台前。他伸出枯瘦但异常稳定的手，从贴身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三张带着体温、边缘磨损的硬纸片，蝴蝶牌缝纫机票、永久自行车票、上海手表票！轻轻放在光洁的玻璃柜台上。
女售货员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那三张票证，瞬间凝固了！她猛地坐直身体，眼睛瞪得溜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飞快地拿起那三张票，凑到眼前，对着窗口透进来的光线仔细辨认鲜红的公章，清晰的品名型号，是真的！而且是顶配的“蝴蝶JA1-1”、“永久13型”、“上海全钢防震”！
她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看向闵家家的眼神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探究！这个穿着普通工装、帽檐压得很低的年轻人，什么来头？竟然能搞到这三样紧俏货的票！还是一起拿出来！
“同志，麻烦您，按票取货。”闵家家的声音不高，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平稳。
女售货员如梦初醒，连声应着：“哎！好！好！您稍等！我这就给您拿！” 她的态度瞬间变得无比恭敬和热情，甚至带着一丝谄媚。她小心翼翼地将票证收好，转身小跑着去后面的仓库提货。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对闵家家来说却仿佛一个世纪。他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直到售货员推着一辆崭新的、锃亮的永久牌二八大杠自行车，抱着一台同样崭新、覆盖着牛皮纸包装的蝴蝶牌缝纫机头，以及一个印着“上海手表”字样的小巧锦盒出来时，他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放松。
“同志，您点点！缝纫机头在这儿，架子得另外装，说明书都在里面。自行车，永久13型，锰钢车架，加重款！上海手表，全钢防震，最新款！”售货员热情地介绍着，声音都带着兴奋。
闵家家没说话，只是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乌黑油亮的自行车车架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结实的加重后架，厚实的轮胎。缝纫机头包裹严密，透过包装纸能看到沉甸甸的铸铁机身。手表锦盒里，银白色的全钢表壳，黑色表盘，清晰的夜光刻度。都是顶好的东西！
他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蓝色布钱包。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沓崭新的钞票。他数钱的动作很慢，很稳，手指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崭新的“大团结”一张张点出，放在柜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缝纫机一百五十块，自行车一百八十块，手表一百二十块。加上昨晚买票的三百八十块，这三样东西，足足花去了八百三十块巨款！但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女售货员看着那一沓厚厚的钞票，眼睛都直了，点钱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她飞快地开好发票，盖上章，双手递给闵家家，态度近乎卑微：“您拿好！发票收好！东西…需要帮您送吗？”
“不用。”闵家家收起发票，声音依旧平淡。他将缝纫机头小心地绑在自行车结实的后架上，用绳子捆扎得严严实实。装着手表的小锦盒，被他仔细地揣进贴身的衣袋里。然后，他推起这辆满载着“三转”的崭新永久自行车，在售货员惊愕而敬畏的目光注视下，走出了供销社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