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归途雨丝斜斜地打在挡风玻璃上,又被老旧雨刷笨拙地刮开一道扇形的水痕。
陈石把电动车停在那个名叫“晴翠苑”的小区门口,雨水沿着他深蓝色工装的肩线,渗进布料深处,留下更深更冷的印记。
保安亭里,年轻保安瞥了一眼他车后座那个印着“安家房产”字样的破旧工具箱,又扫过他胡子拉碴的下巴和疲惫的眼睛,对着对讲机喊了一声:“验房的来了,放行!”
电动门缓缓滑开,无声地吞吐着他这辆格格不入的电动车。
车轮碾过湿漉漉的地面,驶向深处那栋灰白色的高层住宅楼。
这小区很新,绿化很好,崭新的儿童滑梯和塑胶跑道在雨中显得格外鲜亮,空气中浮动着一种混合着新鲜泥土和昂贵香氛的、与他绝缘的味道。
雨水冰凉地钻进他的后颈,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十年了。
十年前他揣着刚从大山里钻出来的懵懂和一身力气,一头扎进这座巨大冰冷的城市,在流水线上站成一根不会喊累的桩子。
整整十年,像蚂蚁衔泥,一分一厘地攒,手指被金属毛刺刮破又结痂,胃在长久的倒班和劣质盒饭里隐隐作痛,才终于换来这扇门后那几十平米的“家”。
他停好车,摘下头盔,雨水顺着头发流到眼角。
他抹了一把脸,粗糙的掌心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
抬头望去,那扇窗里透出温暖的、鹅黄色的光。
那光曾经无数次在他疲惫不堪的梦里亮起,像一个温暖的许诺。
如今,那许诺里住进了别人。
走进单元门洞,干燥的热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刚才的寒意。
他站在电梯前,不锈钢门像镜子一样映出他模糊的身影:一个三十一岁、被生活磨得早衰的男人,深蓝色工装皱巴巴地裹着不算挺拔的身体,头发被雨水和头盔压得紧贴着头皮,眼神里沉淀着挥之不去的倦怠和某种更深的东西。
他想起林晚,想起她曾经依偎在他怀里,纤细的手指划过他粗糙的手掌,笑着说:“石头,等房子弄好了,我们就在这过一辈子。”
他那时笨拙地点头,心里滚烫得能融化钢铁。
可后来,钢铁没融化,滚烫的心却被浇了个透心凉。
钱,房子,未来……那些大山里从未困扰过他的东西,在城市里却成了横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