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娃?”
他粗糙的手掌擦过我脸颊,蹭掉块胎脂,“也好,长大了能帮你哥洗工装。”
母亲没说话,她盯着父亲工装口袋露出的工牌——“张栓柱,井下工龄12年,矽肺一期”。
工牌边缘磨得毛糙,像她缝补了无数次的鞋底。
接生婆伸出三根手指:“三块钱,老规矩。”
父亲摸遍全身,掏出团皱巴巴的票子——一块五角,全是五分、一角的零钞,还有两张被汗水洇透的粮票。
母亲把钱按在铁盆里,硬币滚进血水里,发出清脆的响:“妹子,先拿着,剩下的……等栓柱下月开饷。”
接生婆捏着钱转身时,我突然又哭了。
母亲这才发现,我的右腿上划着道血口——是铁盆边缘的铁轨碎片割的。
她撕下块衣襟按住伤口,布片上的补丁纹路,和父亲工装膝盖处的补丁严丝合缝。
“碎瓷别怕,”她对着我的伤口吹气,煤屑混着热气扑在我皮肤上,“咱煤矿的娃,哪个不是带着伤来的?”
窑洞里的油灯忽明忽暗,照出土墙上用煤块写的字:“毛主席万岁”。
父亲对着墙根吐了口黑痰,痰里带着血丝,像我伤口渗出的血,滴在“岁”字的最后一捺上,把它染成了红色。
二:一元五角的七日(1973年5月7-13日)第一天:母亲把我放进空铁盆,用高粱秆架在土炕上晒脐带。
三姐蹲在旁边赶苍蝇,手里的扇子是用作业本改的,封皮上“农业学大寨”的“农”字缺了个角,像被煤块砸掉的。
“娘,妹的脐带怎么是黑的?”
三姐用扇尖戳铁盆,惊飞了只红头苍蝇。
母亲正在缝补父亲的工装裤,针尖穿过两层补丁,带出根断了的煤丝:“煤矿的娃,脐带里都有煤渣。”
第二天:我开始抽风时,母亲正在给人浆洗工装。
二十件带煤渣的粗布衣裳泡在大铁锅里,水黑得能照见人影。
她往我嘴里灌的小米汤,就是用这锅水熬的,喝起来有股铁锈味。
“碎瓷,挺住,”她用浆衣服的木杵敲我脚心的胎记,“你看这衣裳,浆一浆就硬挺了,人也一样。”
第三天:父亲偷拿了井下的急救箱,里面有半瓶红药水。
母亲给我擦身时,红药水混着煤灰,把我泡在铁盆里的水染成褐红色,像矿上洗煤的沉淀池。
“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