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瞳孔里那些飘忽不定的幽影。
手机在掌心震动第三次时,我终于按下接听键,父亲带着哭腔的声音混着电流刺进耳朵:“你阿娘今早…… 在晒谷场摔了一跤……”记忆突然闪回到三年前的夏夜,母亲也是这样在晒谷场奔跑,月白色衣襟鼓成帆,赤脚踩过的稻壳簌簌作响。
那时她高喊着 “给梅梅留的”,而此刻,电话里父亲的抽噎声让我仿佛看见她单薄的身体重重摔在石板上,像片枯萎的叶子。
下了高铁转乘大巴,腊月的寒风裹着细雪灌进衣领。
我抱紧背包,里面装着母亲缝进行李夹层的红布包,二十三个信封在颠簸中轻轻碰撞,像她未说完的话语。
路过县城邮局时,橱窗里绿漆邮筒泛着冷光,忽然想起她曾问我 “省城的邮局有没有绿漆邮筒”,此刻喉头泛起咸涩,那抹绿色竟成了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
推开家门的瞬间,药味、香烛味和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冰棺停在堂屋中央,母亲安静地躺在里面,穿着她最爱的靛蓝布衫,却不再有发病时激烈的神情。
玉兰婶红着眼圈往她手里塞木梳,嘴里念叨着 “黄泉路上梳头好认路”,我却注意到她指间还残留着未洗净的墨痕 —— 那是写信时落下的,或许是写给永远收不到信的大哥。
“妮儿,这是你娘藏在樟木箱最底层的。”
玉兰婶偷偷塞给我一个泛黄的信封,邮戳显示 2003 年,退回原因 “查无此址” 刺得眼睛生疼。
信封里滑出一张黑白照片,四个穿羊皮袄的孩子站在土墙前,母亲缺了半截小指,怀里抱着芦花鸡,嘴角扬起的笑容我从未见过。
照片背面铅笔字迹被岁月晕染:“给小妹,新买的拖拉机能把麦子直接拉到乡里。”
落款是 1987 年立春 —— 正是她被拐卖的那年。
父亲蹲在墙角抽旱烟,烟灰落了满身也浑然不觉。
我走过去时,他颤巍巍地指着冰棺:“她临走前攥着你的录取通知书,说‘梅梅要当老师了’……” 他声音突然哽住,烟袋锅在地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像极了母亲发病时断指敲击桌面的声响。
我这才发现,父亲鬓角的白发几乎全白了,背也驼得更厉害,仿佛母亲倒下的那一刻,也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