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孩子跑了两里路去医院,沈砚之在厂里陪沈昭昭——说是妹妹被车间主任骂了,要他去撑腰。
“不用。”
她把草稿纸推给小航,“自己再算一遍,错了重写。”
张桂兰提着一篮青菜撞进来,蓝布围裙还沾着泥:“晚棠!
今早去郊区买菜,菜农非塞我两把嫩菠菜!”
她瞥见沈砚之,嗓门陡然拔高,“哎哟,这不是沈大厂长么?
您来送煤球还是送委屈?”
沈砚之的喉结动了动。
张桂兰是周晚棠在棉纺厂的师傅,当年周晚棠月子里被沈昭昭砸了鸡汤,是张桂兰煮了红糖小米粥,端到家属楼又被沈昭昭堵在门口骂“多管闲事”。
“张师傅。”
他叫得生硬。
张桂兰把青菜往桌上一墩:“晚棠,我跟你说那户人家要改的旗袍,明儿我帮你去量尺寸。
你这手,缝了三天婴儿服,指头疼不疼?”
她抓起周晚棠的手,指腹上全是针脚压出来的茧,“沈厂长您看看,您媳妇这双手,当年能看八台机器不断线,现在给人改裤脚,一针一针扎的都是血。”
周晚棠抽回手,把青菜收进竹篮:“张姨,我能行。”
沈砚之从兜里摸出张纸,边角被揉得发皱。
那是周晚棠三天前塞给他的离婚协议,他看了一宿,把“每月给小航十块抚养费”改成了“每月三十块”,又加了条“厂房后巷的公房归周晚棠所有”。
“我改了。”
他把纸推过去,“你再看看。”
周晚棠捏着那张纸,指甲盖泛白。
三年前领结婚证那天,沈砚之说“仪式麻烦,等攒够钱再办”。
她信了,结果沈昭昭要去上海学裁缝,他把准备买喜糖的钱全给了妹妹。
“不用看。”
她把协议折成小方块,塞进抽屉最里面,“沈厂长,三年前我背小航去医院,在雨里摔了三回。
那时候我就想,要是你能来接我们,哪怕说句‘辛苦’,我都能再忍十年。”
她低头整理缝纫机上的线团,“现在……忍够了。”
沈砚之的手指蜷起来,碰到兜里的结婚证。
红本子边角磨得毛糙,像周晚棠现在看他的眼神——没了温度,只剩一层毛边的钝感。
小航突然拽她衣角:“妈,我算出来了!
五只兔子,三只鸡!”
周晚棠弯腰摸他脑袋:“真棒。”
她声音软下来,像从前在车间哄闹脾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