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柳城老街青石板时,李慧娟正踮脚擦拭古董吊灯。
玻璃珠串叮咚轻响,在满屋旧书的纸香里织出细碎光晕。
这家名叫“墨痕”的书店,窗棂上爬满常春藤,推门时铜铃发出的声响,总让进店的客人恍惚踏入另一个时空。
“李老板,这箱书您过过眼。”
穿工装的大叔将蛇皮袋重重撂在柜台上,汗味混着樟脑丸气息散开。
李慧娟戴起白手套,指尖拂过泛黄的书脊,忽然被本暗红绒面笔记本勾住视线——烫金“战时手记”四字已斑驳,扉页墨迹晕染得厉害,像是被泪水浸透过。
深夜打烊后,李慧娟蜷在二楼飘窗旁,台灯将书页染成琥珀色。
她从未想过,那些印在历史教科书上的铅字,会以如此鲜活的姿态扑面而来。
江砚舟,生于江南簪缨世家,十二岁挎着木剑跟着父亲投军,在马背上读完《孙子兵法》。
泛黄的日记里,少年笔迹从工整逐渐潦草,记录着他如何从喊杀声中学会包扎伤口,在弹片横飞时读懂生死。
“今日炮击震碎了营房窗纸,捡回半块玻璃片,磨了把匕首。”
“张排长说我枪法准,可子弹穿过敌人胸膛时,我竟想起后院那株白梅。”
当读到“民国三十七年冬,率部驻守青崖岭”时,李慧娟的睫毛剧烈颤动。
寒风呼啸的山坳里,江砚舟带领三百残兵阻击十倍于己的敌军,日记最后一页写着:“若此战成仁,请将我葬在最高的山岗,让我能望见故乡炊烟。”
墨迹在“烟”字处戛然而止,纸上晕开的深色痕迹,此刻在李慧娟眼底化作滚烫的泪。
她合上书页,窗外细雨不知何时落了下来。
枕着潮湿的夜色入眠,却在朦胧间听见刺耳的防空警报。
硝烟混着血腥气涌进鼻腔,李慧娟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白大褂,不远处战壕里传来急促的呼唤:“医官!
江连长中弹了!”
泥泞的担架抬到眼前,伤员苍白的面容让她呼吸停滞——那张脸与日记扉页的年轻军官别无二致,染血的军装下,子弹正嵌在左胸。
江砚舟涣散的瞳孔突然聚焦,他抬手想够她胸前的红十字,喉间溢出气若游丝的呢喃:“是你......终于来了......”战地医院的油灯在夜风里摇晃,李慧娟的手指仍在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