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裹挟着整栋楼,只能听见风声、雨声。
少许人家的窗户里透出零星一点微光,一看就是点的蜡烛。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残影,顾彦深没有关掉引擎,显然是在等她下车。
黎小满数到第十个心跳时,终于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出来:
“那个,顾科长,你能不能送我一下?我开了门点上蜡烛就行。”
“怕黑?”
男人声音清冷。
黎小满心里翻腾。
顾阎王确实是个人才,自从接了他奶奶电话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整个人也恢复到平常清冷板正严肃的样子。
她提出这个要求实属无奈。
整个楼道黑漆漆的,墙角应急灯发出诡异的暗绿色,更像是张牙舞爪的恶魔。
电梯停运,她得爬楼梯。
黎小满从小就怕黑,以往晚上回家,爸爸黎学军都会去接她。
她的怕黑很严重,大学时还专门去看过心理医生。
见黎小满没有回答,顾彦深继续问道,“一个人住?”
黎小满以为他不想送,尴尬笑了笑,“谢谢顾科长,我自己上去。”
顾彦深愿意绕路送她已经是大发善心了,怎么能要求他送自己上楼。
大不了吓出毛病来再去看心理医生。
“几层?”
“不高,就七楼。”
顾彦深关掉引擎。
顾彦深晃着手机电筒光斑划过她发抖的膝盖,“求人要有态度。”
“请、领、导、帮、忙。”她每个字都像从牙缝挤出来的。
“称呼错了!”光斑突然停在楼道口剥落的大红囍字上,“我有名字。”
黎小满愣怔了一下,她在背后没少叫他的名字,调侃他骂他。
“顾彦深,这三个字你念不出来?”
“顾科……顾彦深,请你送我上楼。”
两人走进一楼大厅。
“咣当——”一声巨响,玻璃门在身后关上。
吓得黎小满猛地后退半步,后背撞上顾彦深微湿的胸膛。他车里也没伞,从车门走到这里不过几米远的路,已经打湿了衣服。
“是风。”男人的声音悬在她耳后两寸,一股热流瞬间窜了上来,驱走她身上的寒意。
顾彦深扣住她手腕就往楼梯间拽,黎小满挣脱不了,只得跟着他步伐。
开始爬楼,顾彦深松开了黎小满,一直走在她身后一级台阶,将手机电筒光照在她脚下。
还没到五楼,黎小满就气喘吁吁地握着扶手要休息,胸口剧烈起伏。
“我记得你体力没这么差。”
男人牵住她的手继续爬剩下的两层楼。
黎小满累得不行,根本没工夫想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地反问道:“你不累吗?”
“黎同志确实有点健忘。”
若不是要用手机照明,他现在依然能够抱着她爬楼。
终于到了房门前。
黎小满转了三次才将钥匙插进锁孔,玄关镜子里映出两团模糊的影子,重重叠叠。
她终于体会到了小时候写作文说的“心里两个小人在打架”。
现在就是,一个小人当然是叫顾彦深进屋,另一个小人则疯狂拆台。
各有各的理由。
“一鼓作气,不要白不要,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那不行!上次是没办法之下的互相帮助,这次让男人进屋就算是有意撩拨,要不得。”
“这么好的男人,撩拨才是正道,这是凭实力给自己争取到的福利……”
“坚决不行!我打你这个色女……”
“滚!我打你这个虚伪的女人……”
“他是时间管理大师!”
她被两个小人拉扯得没了主意。
就这句话一下子让她清醒过来,身上的汗也变成了冷汗,凉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