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望听罢,慢慢垂眸,置于双膝上的手指微微颤抖。
“要不要给她重塑筋脉,还是待本官先问过她的意思。”
他轻声地说道。
张院判闻言,不禁瞪大眼睛,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险些怀疑自己听错。
这么在朝堂之上威风凛凛说一不二的权臣,私下里,做事情居然要询问一个侍妾的意见。
张院判活了这么大岁数,上一回看见这么幻灭的事情。
还是在先朝太上皇身上领教到的。
先朝太上皇,嘉和皇帝,那可是是李氏唯一一个不和亲,不纳贡,单纯在马背上将北狄人打得落花流水的皇帝。
这么一个文武双全,德才兼修的皇帝,却封闭三宫六院,一生只立一位皇后。
而那位皇后,不仅是二嫁之身,还曾经是被赐了皇姓的公主,算是嘉和皇帝的小皇妹。
那位皇后身子骨十分娇弱,经常三灾两痛,嘉和皇帝对其视若珍宝,每回都守在一旁,亲侍汤药。
彼时,张院判才十几岁,和他的师父郑院判去含章宫为那位皇后请脉。有好几次撞见,那位年过四十的嘉和皇帝蹲在地上,亲自为他的皇后穿鞋袜的场面。
还总是嗲声嗲气地跟他的皇后撒娇。
张院判虽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此时,南宫望的话拉回了他的思绪。
“张院判,你可否先开几副方子,给她补身止痛?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太医院没有的,我派人去寻。”
“这是自然,只不过…有几味药确实难得。”
张院判沉吟道,“需用雪山灵芝、百年何首乌、深海龙涎香...…先为那姑娘固本正气,强化筋骨”
“我书房暗格有个紫檀木匣,里面应有尽有。”
南宫望听后,二话没说,对身旁的侍卫道,“你们快去取来。”
侍卫领命而去。
前来上茶的罗萱,却无比惊讶地看着南宫望。
张院判口中所说的这些药材,无一不是价值连城,大人就这样轻易拿出来给那个女子用?
她咬了咬牙,不动声色地上了茶。
“大人,您今日未曾进宫,方才,宫里面来了人……”
罗萱小心翼翼地提醒。
南宫望这才想起了景德帝,他皱了皱眉,回道:
“告诉陛下,我今日身体不适。”
“可宫里派了赵公公前来,这...…”
罗萱微微咬唇,面露难色。
南宫望略微不耐地揉了揉眉心,交待道:
“张院判,这几日,就先请你和这二位太医留在府中,以便于随时观察她的病情。”
张院判闻言,欠身道:
“老臣领命。大人请放心,这几日,老臣先施针用药为姑娘止痛,虽不能完全治愈,但也能缓解一二。”
他身后,张、刘两位太医也齐齐行礼附和。
南宫望点了点头,又令人唤来了林管家,吩咐他带太医们去药房煎药,需要什么珍贵药材,直接从库房取。
随后,才更衣进宫。
南宫望的轿辇在宫门前停下。
细雨初歇,朱红的宫墙上水痕未干,在朝阳下泛着微光。
他整了整朝服衣襟,手持象牙笏板,大步穿过重重宫门。
所到之处,侍卫纷纷行礼,眼中满是敬畏。
“南宫大人,陛下在紫微殿等您。”
一名内侍小跑着迎上来,低眉顺眼地说道。
南宫望微微颔首。
景德帝突然召见,必是为了建安王李偃一事。
几日前,他去建安王府赴宴,想必已经引起了不少猜测。
紫微殿外,丝竹之声隐约可闻。
南宫望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