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赵时樾在书房作画,一幅幅丹青,皆是我的容颜。
孟清然端着吃食来探望,他却冷眉一蹙,让她放下便走。
她察觉到赵时樾对她态度冷漠,冷笑着走进书房,一眼便撞见四处散落的我的画像,怒不可遏。
她想也不想扬手扇了赵时樾一耳光,面色狠厉:“你还在想这个贱人,她早就被人带走不知去向了!”
赵时樾双目猩红,强忍着怒气问:“太子妃,我昨天已经把她的胞宫都挖出来了,还挑断了她的手脚筋,她对你构不成威胁了,为什么还要步步紧逼?”
孟清然平静地看着他,“你若不信,去军营一看便知。”
顷刻间,隐忍的预感如炸药炸开,他呼吸一滞,推开孟清然往外跑去。
口中还低声念叨着:“不可能,她经脉尽断,不可能会离开的,她那么爱我,不可能会离开……”疯了般赶到军营,刚走进我的帐子,就看见将士一脸嫌弃地打扫着我的血迹。
“你觉得洛萱的血很脏吗?”
将士不知道赵时樾的感情,一脸谄媚地说:“妓女的血能不脏吗,哪比得上太子妃干净高贵。”
赵时樾突然想,从什么时候起,曾经也是洛将军府里受人尊敬的大小姐,怎么一步步变成了连下等将士都避之不及的妓女。
真的都是自己一手促成的吗?
他想起那天我浑身都是伤口,倒在地上绝望地看着他的眼神。
想起我从小琴棋书画的纤手,翩然起舞的腿,还有玩家家酒时戏言要给他生十个小子,赵时樾颓废地看向自己的双手:“是我……是我亲手毁了这一切。”
他将将士拳打脚踢赶出营帐,告诫他们不准将此事说出去:“关于这个姑娘的事,要是再让我听见有一个人乱嚼口舌,我就把你们全部灭口!”
营帐里再没有我的身影。
“萱儿真的走了……”他召集了京城所有能调动的侍卫,命令他们寻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找不到提头来见!”
所有人奉命而去,偌大的军营只剩赵时樾一人。
他肚子守着我的营帐,气得浑身发抖。
他不明白,明明自己全都是按照洛萱所盼望的在努力,他从未喊过累,还一直哄着她承诺她让她当皇后。
洛萱到底有什么不满的?
赵时樾默默在心里发誓,等找到了洛萱,一定好好惩罚她,首先要让她当三年贵妃,再封她为后。
孟清然正好看见这一幕,她心里的不安愈发浓了,她觉得如果找回洛萱,赵时樾真像他所说的那样封洛萱为后,那自己又算什么。
当初一纸婚书写的好好的,是东宫的太子妃,孟清然这才点了头嫁给赵时樾,为的就是日后能当上皇后。
她再也按耐不住,跑回丞相府,向父亲大哭一场,赵时樾好不容易得到的靠山,就这么轻飘飘地倒塌了。
……等我再次醒来,恍如隔世。
武当山间很安静,没有一丝嘈杂的声音,没有流言蜚语,没有男人的汗臭味,也没有赵时樾。
每日药泉蒸腾的雾气都会模糊我的视线,我浸在刺痛的泉水中,看娘将一株血灵芝碾碎入池。
筋脉撕裂的剧痛会骤然炸开,我死死咬住软木,额角仍旧青筋暴起。
“疼就喊出来。”
爹的声音从洞外传来,混着山风有些飘忽,却让我觉得安全感十足。
我摇头,任由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
比起军营里那些腌臜的疼,这痛楚反倒让我清醒。
整整修养了半年,我的身子才稍微好些,没有了胞宫,若不是爹娘及时救我,向我渡了数十年的修为,我早已殒命。
武当山巅的云雾终年不散,我倚在青石旁,望着远处翻涌的云海,指尖摩挲着爹娘留下的《无相诀》。
这本心法需以断筋碎骨之躯为基,化残损为圆满,修至大成时,内力如江河奔涌,无招无式却可破万法,我被赵时樾挑断的经脉,此刻也是我修炼新功法的敲门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