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殿内弥漫的氤氲水汽,也穿透了我低垂的眼睫。
他的眼神起初是惯常的、带着帝王倦怠的冷漠,如同看着一件无甚新奇的器物。
然而,那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比前面任何一个秀女都要长久些。
久到殿内侍立的太监宫女们都屏住了呼吸,空气凝滞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就在这份令人窒息的寂静快要达到顶点时,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穿透了遥远的时光:“这眉眼…这下颌的轮廓…” 萧彻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死寂的大殿里,“隔着这雨雾看去,倒有几分…像极了当年的她。”
“她”,一个没有名字的代词,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在殿内激起无声的巨浪。
侍立一旁的宫人,头垂得更低,恨不得将呼吸都隐匿起来。
空气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鲜活的气息,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带着窥探隐秘的紧张。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如同冰珠滚落玉盘,突兀地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笑声来自皇帝右下首的位置。
那里端坐着后宫最煊赫的女人——华贵妃苏氏。
她身着正红色绣金凤宫装,云鬓高耸,金钗步摇流光溢彩,一张脸美艳绝伦,此刻却覆着一层薄薄的寒霜。
她并未看我,一双凤目只盯着自己染着鲜红蔻丹的纤纤玉指,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盏上那细薄如纸的青花瓷盖。
“陛下这话说的,” 华贵妃的声音慵懒而甜腻,尾音却淬着毒,“臣妾瞧着,倒觉得新奇。
这天下之大,芸芸众生,眉眼相似者何其多?
不过都是些…浮光掠影罢了。”
她终于抬起眼,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针,精准地刺向我,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轻蔑,“赝品终究是赝品,画皮难画骨。
再像,也不是那个魂儿。
陛下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手腕优雅地一翻。
那只精致的青花缠枝莲纹茶盏,便从她指间滑落。
“啪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大殿中骤然炸响!
温热的茶水混合着茶叶和锋利的瓷片,在光洁的金砖上四溅开来,有几滴滚烫的液体甚至溅到了我跪伏在地的裙裾上,留下深色的印迹。
那声响惊得殿角的几个小宫女肩膀猛地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