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在这声堪比雷声的响动后,那些跟在陆安年身后的凶物非常识趣地隐入林中。
只留下微微喘气的陆安年,以及那条环抱粗的巨蟒。
好大的力气!
陆安年被撞了个猝不及防,也是往后踉跄几步才缓缓停住身形,旋即从腰间拔出那柄断掉的碧水刀,如临大敌。
这是陆安年第一次见到这么粗壮的巨蟒,二十余丈的身子盘旋立起,像座小山,墨绿色的竖瞳瞪的人心神不守。
陆安年耸了耸鼻子,浓郁的药香旋即冲入大脑。
马蹄莲,苦心草,活血藤...黑霜菇,百年份的参,近千年的芝...
嗅觉灵敏的陆安年一下便闻到了其中味道。
“你让开,我上山无非是采几株药材,不想与你争斗。”陆安年冷眉立刀。
这种气候的家伙,应当是听得懂人话才是,他如是想着。
“铛!”
眼前巨蟒丝毫不买陆安年的账,二话不说,抬起粗壮的长尾便朝着他抽去。
黑夜中,火花闪过。
那柄江湖人称杀人不见血,断骨如切豆腐的碧水刀再次碎成两截。
原先只有一半刀刃的陆安年现在情况愈发窘迫。
骂了句臭破烂后陆安年索性将兵刃弃掉,空手对敌。
“嘭!”
长尾落地,陆安年掰住蛇尾鳞片,咬死牙关,双脚深深陷入地下,在巨蟒拖行中犁出一条长长的沟壑。
“我说过,不想与你争斗。你听得懂吗?”陆安年吼道。
巨蟒停下身子,摇了摇头,比刚才力道更甚。
陆安年惊了,这是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啊?
腥臭的毒从巨蟒鼻尖不断喷出,陆安年顺着这硕大的身子朝着七寸爬去。
打蛇打七寸!
但他觉得,这一回得打七十寸都不止。
因为没有学过杀人技,也不会什么把式,陆安年只好骑在巨蟒脖颈上,用最原始的方式死死勒住。
只要力气够大,便能将这玩意给拖死。
随着时间推移,两旁树干也在巨蟒的拖行中不断朝陆安年身后掠去,子夜到寅时,一刻都未停歇。
夜间时分,马四六提刀从县衙一路离开赶往埋尸场,他奉了赵金峰命前往盯梢陆安年动向。
黑眼消失许久,张猛又在养伤,赵金峰终于将脸皮撕破,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批高手,发誓要将陆安年缉拿归案。
“呵,抓了陆安年,小心那些半死不活的将棺材抬到你家门口!”马四六口中骂骂咧咧,找了半天陆安年没找着,无奈之下只好咬牙朝着埋尸场赶去。
他一定在那!
“隆隆隆!”
“隆隆隆!”
沉闷的巨响从远处传来,硕大的山石与圆木从青蟒山滚下。
那些受过陆安年救治的病患就这么守在山下。
他们能否在蜉蝣县苟全性命,就全看这一回。
伴随着靠近,那阵阵声音在马四六耳中也越来越清晰。
地龙翻身?
不,不是!
青蟒山上出动静了!
瞧这阵仗,陆安年不会在上面吧?
果然是个疯子!
看着阵仗,不会是为了山脚下这么些半死不活的家伙吧?
为他们丢命?傻子,天字号的傻子!
马四六咧起嘴角,拔起步子就要离开,只要把这边情况报告给赵金峰,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得个官身便是板上钉钉。
马四六兴高采烈想着,嘴里嘟囔:
“陆安年,我放过你一次。是你不知好歹!”
刚想转身离去,马四六脚步又停滞下来,他见到了一个人,那个曾在他怀中叫她叔叔的丫头。
终究还是被她那混账爹爹送来了。
若是换做别人,这么灵动的丫头是不是也被烧死了?
整个蜉蝣县,也只有陆安年愿意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留他们的命,治他们的病。
赵金峰找了那么多高手要杀陆安年,自己通风报信是什么很大的功劳吗?
骑大马,戴红花,可蜉蝣县人要是死光了,就没人看他骑大马戴红花了,也不会有小娘子喜欢一个爱告密的害人精。
戏本里都说,那些小娘子都喜欢风流倜傥,光明磊落的汉子。
或许马四六都不知道,自己停下并不是因为什么小娘子,骑大马戴红花也没那么风光,他愿意保守秘密无非是打心眼里认定了一件事。
陆安年是个好人,好人就应该长命,他不该死的,至少不是现在。
“你们几个混账东西,躲在这晦气地方做什么?”马四六举起火把,朝着不远处人堆爆喝。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马四六身着皂衣,正狠狠盯着他们。
他们想跑,可又能跑到哪里去?
被衙差发现,左右是个死。
“老子问你们话呢,窝在这里做什么?”
“大半夜的不睡觉,等你们爹还是等你们娘?”
马四六吼道,挥了挥手里的家伙什:
“还不回家睡觉?”
“这埋尸场地龙翻身,要是瘴气散出来,谁给你们收尸?”
不抓人?
还装作不认识?
马四六的行为让所有人心中充满了不解。
“陆安年那破落户呢?”马四六问道。
“差爷,您找陆公子作甚?”
“作甚?那厮得罪了县老爷,如今请了十名武师名武师,个个都是江湖上的好手,要取这畜生的性命!老子就是奉命来逮他的!”
说完,马四六作势露出一副得意神情:
“你们可曾见到?”
“不曾,不曾!我等在此也是因为地龙翻身,想着来瞧个热闹。”
“若是见着,便来与我通禀,重重有赏!”
话带到,这些人脑子只要没病坏,应该能传到陆安年耳朵里吧?
想到这,马四六收刀扬长而去,不再管青蟒山和埋尸地的事情。
看着马四六的背影,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威胁,还是报信?我怎的有些云里雾里?”
“管他什么意思,马四六不抓我们,那便算他是个好人。当务之急是赵金峰那狗官,请了七八名武师要杀陆公子,这该如何是好?”
“等他下山,我们告知陆公子便是,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
山上落石滚木在随着议论声的平息而渐渐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为陆安年捏了把汗。
与此同时,山上的巨蟒早在陆安年的颤抖下筋疲力尽。
一人一蛇,就这么静静躺在一个山洞前呼哧呼哧喘着大气。
“我不过是上山想采些药材,你就要我命?”
“嘶~嘶~”
“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
“嘶~嘶~”青蟒摇了摇头。
直到天色将明,陆安年才看清身旁这条蛇的样貌,通体青色,鳞片下泛着淡淡的幽绿,被他抓掉的那几块鳞片伤口已经结痂。
“还打不打了?嗯?打不打?”陆安年不忿锤了锤青蟒的身子,语气当中充满不忿,见青蟒没有进一步动作,陆安年这才支起身子。
黢黑的洞穴深不见底,此时正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陆安年心情激动,面前的山洞应该就是这条青蟒的居所,闻这味道,能让爷爷苏醒的药材应当也在里面。
他正要拔起步子朝里面走去时,一道悠长沙哑的声音传出:
“后生,你伤了我的孙女,还要强取我囤积了多年的药材,未免有些太不讲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