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昭宁带着愿望清单,独自开始了旅程。
她去了海边,在晨风中等日出。
她去了游乐园,在旋转木马上发呆。
她去小吃街点了我最爱吃东西,却一口都咽不下去。
我就这样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在这些地方游荡。
就当作是死后,替自己完成这些未了的心愿吧。
即使我已经不再爱她了。
但我很怀念曾经奋不顾身的自己。
她又打开了我的信,贪婪地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答应我好好活着。
带着我的心,去经历那些我未能完成的风景,去感受那些我无法触及的温暖。”
她可能是没办法忘了我,回来之后每天失眠酗酒。
深夜里没完没了地抽我以前爱抽的烟。
有时候她会伸出手,碰到空气后叫我的名字,然后再度崩溃大哭。
周沉光不死心找她求和,被她毫不留情地打骂了出去。
我看着她这样作践自己,心里其实也有些复杂。
她可能是想减轻自己的愧疚。
我不想让她浪费我的心脏。
但既然心已经在她身体里,那她怎么处置,也和我无关了。
她再怎么痛苦和悔恨,我都回不去了。
生死相隔,不可逾越。
医生又一次给阮昭宁打电话,语气严肃地催促她去医院复查。
她依旧拒绝了,说自己很好没有任何问题,不需要去医院。
可我知道她不好。
她的身体,因为她这一系列的折腾和自我放纵,开始出现非常严重的排异反应。
医生说如果再不及时干预治疗,按时服用抗排异药物,后果非常危险,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可她根本就不在乎,照样作践自己。
她把医生开的那些昂贵的抗排异药物,整瓶整瓶地扔进了垃圾桶。
她说她不想活了,希望用死亡去追寻我的脚步,向我赎罪。
我飘在她身边,听着她这些可笑又可悲的念头,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赎罪?
她以为死亡就是解脱吗,太便宜她了。
她欠我的,永远都还不清。
终于她的身体撑不住,迅速地垮掉了。
而周沉光大概是走投无路了,又一次联系她。
电话里,他卖惨说自己被人骚扰,还欠下了一大笔高利贷,希望阮昭宁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他。
阮昭宁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什么都没说,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没有阮昭宁的庇护,也没有我父母那边的帮扶,周沉光的日子过得异常艰难。
他这些年一直依附别人,没有自己的房子,只能租住环境恶劣的城中村。
坐吃山空后,他勾引邻居被人家老公当众扇了好几个耳光摔在地上,引来一片哄笑。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因为交不起房租,被房东赶了出来。
最终冻死在了门外。
我不悲不喜地看着,摇了摇头离开。
而阮昭宁,因为严重的心脏排异反应拒绝治疗,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她死在了我们曾经的那个家里。
手里还紧攥着我写的信和那张被泪水浸透、模糊不清的愿望清单。
我在阮昭宁尸体上方徘徊。
她的眼睛张开,死不瞑目,空洞地对着天花板,似乎在透过它看着什么遥远的地方。
我的魂魄也随着她的死去,逐渐变得稀薄与透明。
对她而言,死并不是解脱。
而是她应得的报应。
真好。
意识彻底消散前,我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