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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别青山,不见桃花无删减+无广告

荷叶鸭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云舒将自己的眼睛给了燕安禹。麻沸散也止不住的疼痛,鲜血满面,淌进了颈窝里,湿透了牡丹纹的苏锦春衫。云舒疼得昏厥过去,再醒来,燕安禹伫立在她床榻边,双眼裹着纱布,纱布上浸着的血,分不清是云舒的,还是他自己的。他说:“云舒,孤不久之后就能恢复光明。”云舒感慨万千,她知道太子燕安禹不爱自己,却在他瞎了双眼后,甘之如饴地为他寻遍良医,以自己的双目,换他余生皇权稳固。她想燕安禹会感激自己,却又听他说:“经过此番生死劫,孤想通透了,权势与富贵,都不过是转瞬云烟,孤想见青歌儿,愿舍弃所有,带她远走高飞。”明明失去的是双眼,在这一刹那,云舒却仿佛丧失了言语的能力。云舒看不见他神色如何坚定,只感觉,他挪动了脚步,转身走。他要抛家舍业,带着心爱之人,浪...

主角:云舒燕安禹   更新:2025-06-16 15: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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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云舒燕安禹的其他类型小说《再别青山,不见桃花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荷叶鸭”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云舒将自己的眼睛给了燕安禹。麻沸散也止不住的疼痛,鲜血满面,淌进了颈窝里,湿透了牡丹纹的苏锦春衫。云舒疼得昏厥过去,再醒来,燕安禹伫立在她床榻边,双眼裹着纱布,纱布上浸着的血,分不清是云舒的,还是他自己的。他说:“云舒,孤不久之后就能恢复光明。”云舒感慨万千,她知道太子燕安禹不爱自己,却在他瞎了双眼后,甘之如饴地为他寻遍良医,以自己的双目,换他余生皇权稳固。她想燕安禹会感激自己,却又听他说:“经过此番生死劫,孤想通透了,权势与富贵,都不过是转瞬云烟,孤想见青歌儿,愿舍弃所有,带她远走高飞。”明明失去的是双眼,在这一刹那,云舒却仿佛丧失了言语的能力。云舒看不见他神色如何坚定,只感觉,他挪动了脚步,转身走。他要抛家舍业,带着心爱之人,浪...

《再别青山,不见桃花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云舒将自己的眼睛给了燕安禹。
麻沸散也止不住的疼痛,鲜血满面,淌进了颈窝里,湿透了牡丹纹的苏锦春衫。
云舒疼得昏厥过去,再醒来,燕安禹伫立在她床榻边,双眼裹着纱布,纱布上浸着的血,分不清是云舒的,还是他自己的。
他说:“云舒,孤不久之后就能恢复光明。”
云舒感慨万千,她知道太子燕安禹不爱自己,却在他瞎了双眼后 ,甘之如饴地为他寻遍良医,以自己的双目,换他余生皇权稳固。
她想燕安禹会感激自己,却又听他说:“经过此番生死劫,孤想通透了,权势与富贵,都不过是转瞬云烟,孤想见青歌儿,愿舍弃所有,带她远走高飞。”
明明失去的是双眼,在这一刹那,云舒却仿佛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云舒看不见他神色如何坚定,只感觉,他挪动了脚步,转身走。
他要抛家舍业,带着心爱之人,浪迹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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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云舒心尖因害怕而颤栗,她试图去抓燕安禹,五指却落了空,“眼下皇储之争,愈演愈烈。殿下失明有半载,朝局动荡,各怀鬼胎,殿下可知,太子一党,摇摇欲坠,”
好不容易,失而复明......
“休要多言。”燕安禹侧身,语调里淬了冰,“孤心意已决。”
所以,他要美人不要江山。
所以,云舒做的这一切算什么?
她怔怔地呆滞着,心里像是有一把刀子,反复搅动着五脏六腑。
心有所愧,燕安禹软和了少许,“当初是孤错认了你,这太子府能拿走的,你皆取走便是,只托你一件事,找到赠予孤双眼之人,酬谢他。”
云舒本幻想着,待到换眼之后,太子会对她心怀感激,从而守护她一辈子,故而换眼之前,绝口未提。
现下看来,已无言说的必要。
“殿下不必远走,我将青歌带来太子府便是。”
云舒眼里容不得沙子,她以为,只要不允青歌和殿下见面,她就能够用自己的真情, 闯进殿下的心,占据一席之地。
-----
次日,云舒好转些,让宫娥回了趟侯府,找来青歌。
青歌是她的婢女,从小侍奉在侧。
云舒记得她有张瓜子脸,跟着她锦衣玉食,不曾受过苦,出落得比官宦小姐还要水灵。
“小姐,您的眼......”
青歌跪在太子府锦绣园中,望着坐在上首的云舒,欲言又止。
“亏你还知我是你的主子。”云舒眼眶酸疼,连胸口也是蚀骨噬心的痛。
她待青歌亲如姊妹,她却抢走了自己的姻缘。
十七那年,云舒待字闺中,因钟情太子燕安禹,便写了首诗,派婢女青歌代为转交于燕安禹手中。
那日雨水空濛,湿了字迹。
不出两个月,内务府登门提亲。
十里红妆,云舒如愿嫁到太子府,成婚当夜,燕安禹挑开了她的盖头,顿时面色煞白。
他说:“怎么是你?”
新婚就独守空房,燕安禹夜醉消愁,云舒方知,太子误以为,青歌才是侯府的掌上明珠。
他们二人两月来私会数次,殿下翘首以盼的太子妃,不是她。
当下的青歌诚惶诚恐,脑袋埋下去,只能见到头顶的发璇,“奴婢当年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小姐宅心仁厚,未曾亏待奴婢半分,奴婢罪该万死,小姐如何责罚,奴婢皆无怨言。”
云舒隐隐耳闻她声色里的哭腔,嘴角噙着一抹苦笑。
“那我罚你去照顾殿下,日后,你就留在太子府。”云舒心在泣血,她终究还是妥协了,守不住独一份的感情,守不住燕安禹。
她有什么法子?
侯府一脉乃是太子府的附庸。
朝政之上,太子府失势,侯府则是灭顶之灾。
殿下还只是殿下,若他日登基为帝,青歌早晚会取缔云舒的位置。
云舒思前想后,她宁死,也不愿等到那一天,狼狈收场。
攥着血腥味极重的白锦,她吩咐宫娥,“替我写封家书,秘密转交到侯府,就说等殿下眼睛好了,送我去江南,我想去那里看看盛夏江花。”


青歌去了月华殿后,燕安禹再没来过锦绣园。
以前,尚且顾及她这个太子妃的颜面, 一日三餐皆在一起用膳。
如今,算是彻底忘了太子府还有她这个太子妃。
倒是三日后,青歌在宫娥的簇拥下,施施然迈进了门。
那副久屈人之下的怯懦不见,有的是春风得意, 神采飞扬。
再加上,换了身宝蓝绣青藤的百褶裙,外搭米白色素面袄儿,梳起朝云近香鬓,高贵了不止一点不点。
不过这些,云舒看不到。
她坐在官帽椅上,除了眼前一条锦布蒙住双眼,与常人无异。
看着云舒,青歌清澈的眼底滑过淡淡的不屑,“小姐,奴婢如今下榻月华殿偏院,陪伴殿下不得空,这才抽出时间来看望小姐,望小姐莫怪。”
云舒不做搭理,自顾自地发呆。
她身着素净白衣,和青歌比起来,一时分不清谁是主子,谁是仆。
青歌很是满意云舒这般蔫巴巴的样子。
她缓步到云舒身侧落座,眉眼间的傲气难掩,语气仍是不乏尊重的,“奴婢深谙愧对小姐,特意送来一对叮当镯,孝敬您。”
精雕细刻的匣子由宫娥之手,送到了云舒手上。
叮当镯犹如一颗青涩的苹果,从中横切,透着荧光。
云舒触摸到内圈刻着的暗纹,心头复杂,这镯子是她和太子成婚之时,皇后交给殿下的。
皇后当时的原话是,日后诞下皇嗣,传承给孩子。
燕安禹两年来都不曾碰过她,谈何生儿育女?
但青歌刚到太子府,燕安禹就亟不可待地交予青歌手上。
“你知这叮当镯意味着什么?”云舒心里堵得慌。
青歌子是门儿清,却假意逢迎道,“小姐,殿下不允奴婢做通房丫鬟,说是朝局稳当后,封奴婢为侧妃,而奴婢心中,唯有小姐才是将来母仪天下之人。”
这番话看似恭维,不过是想告诉云舒,她将来是要和云舒平起平坐的,殿下是真心实意疼爱她,无名无分之前,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
“你自个儿留着吧,好意心领了。”云舒匆匆盖住匣子,递还给她。
青歌接住又松开,云舒却浑然不觉。
骤然间,匣子坠地,叮当镯裹着赤金的缎子落到一旁,断裂开来。
“遭了!”青歌去接,却摔倒在地,手掌恰好压在碎裂的玉渣子上。
这一瞬,正被前来寻找青歌的燕安禹听见,他跌跌撞撞入室,心急如焚地唤着,“青歌儿,怎么了?青歌儿!”
“殿下,奴婢在这......”
青歌蹲坐在地,燕安禹两步近前,捏住了青歌的手,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触及到了粘稠的温热液体,“青歌儿,你受伤了?”
“奴婢给小姐送叮当镯来,小姐不喜见,所以就......”
青歌咬了咬唇角,后半句话没说,燕安禹眉心拧成了‘ 川’字,他说:“云舒用母后赏赐的镯子砸你身上了?”
“没,没有。”青歌忙否认,但那语气颤抖着,好像在忌惮云舒似的。
燕安禹扶起她来,吩咐宫娥将其带回月华殿敷药。
殿中只余云舒和燕安禹,他沉声斥问,“谁给你的权利滥用私刑?青歌儿已是孤的人,不是你侯府随意打骂的奴才!”
云舒只知自己递过去叮当镯,却不知怎么就伤到了青歌。
她望着燕安禹的方向,他的怒火,仿佛快要将云舒的心焚烧成灰,心在滴血,她却笑问,“殿下这是要罚我?”
罚, 倒是过不至此。
燕安禹缓了缓,脸色依旧铁青,“我知你心气高,有什么怨气,撒我这,青歌儿是无辜的。”
云舒一口气哽在喉咙,燕安禹补充说,“你的兄长,孤已安排至监察史,你父亲也兼任太保一职,孤的承诺,绝非空谈。”
这桩婚,云舒无过,但他既然爱着青歌儿,能给云舒的,便是家族荣宠,百年长青。
云舒心如刀割,她紧咬着牙冠,将疼痛嚼碎吞下。
开口时,声如清澈,夹着些许冰凉,“臣妾谢殿下提携之恩,叮当镯,臣妾他日再做一对,还给青歌。”
她的平静,出乎燕安禹所料。
似乎这一次的妥协,随之而来的,仿佛是极致的疏离。


“不必了。”燕安禹拂袖离开锦绣园。
云舒唤宫娥巧韵来打扫了屋子,残缺的镯子,她收起来,放在花盆里。
双目失明,伴随着漫无目的的空闲时间。
云舒走出殿门,总能听到些闲言碎语。
他们说太子安排在偏院的小娘子,陪着太子赏花,逗鸟,太子赏赐她金银珠翠多不胜数。
他们还说,云舒就是个摆设,纵使对太子千般好,也抵不过贴身丫鬟回眸一笑。
特别是近来眼前蒙着一方白锦,装盲装瞎,奈何太子殿下,如今连锦绣园都不惜得去了,卖弄深情有什么用?
每逢听闻这等说词,巧韵比云舒还要火冒三丈,但云舒却愈发安之若素。
这日李神医来,云舒至月华殿。
总算明白,为何下人那般编排她。
月华殿的正堂,迎着天光支起了一方铜镜,男子坐在蒲团上,青歌就在他身旁,抓握着狼毫笔,蘸着朱砂在男子纱布上勾勒着。
燕安禹任她摆弄,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描了什么?”
青歌专注细致,“ 五彩斑斓,好看得紧呢。”
云舒只闻声,不知情,巧韵贴她耳畔道,“青歌在殿下纱布上画了乌龟。”
“放肆!”云舒心弦一紧,面色灰败,“殿下乃储君,岂敢如此儿戏!”
若是传出去,青歌的脑袋不想要了!
二人注意到云舒,青歌悠悠顿笔,暗暗剜了一眼,懒懒散散地认错,“小姐,奴婢知罪。”
燕安禹不喜皱眉,“好好的兴致,怎么你来,就全搅和了?”
云舒握了握拳头,“殿下贵为皇族嫡长子,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
她总这样,上纲上线。
燕安禹不耐烦地压着妆台起身,“青歌儿无须恐慌,在这太子府,有孤在,没人动得了你,也无须低人一等。”
“可小姐她......”
“还唤小姐?她不再是你的主子。”燕安禹探出长臂,指端定在半空,等着青歌去牵,“若非是她,你也不必蹉跎两年才到太子府来。”
青歌眼波流转,嘴角匿笑稍纵即逝,“这不好吧,殿下。”
云舒松开了紧握的手,心扉凉彻,自嘲笑了笑,“殿下所言极是,你我二人朝夕相伴十余年,何须这等繁文缛节,日后姐妹相称便可。”
她的让步,在青歌听来,却是暗讽她为奴为婢的过往!
青歌勾住燕安禹指尖起身,紧紧依偎着似在宣誓主权,正当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李神医开了口,“殿下和太子妃,谁先让李某人瞧瞧?”
一语石破天惊,燕安禹脸色微沉,“她瞧什么?”


云舒没说,巧韵三缄其口, 短暂的死寂,氛围微妙。
燕安禹偏了偏头, 这种感受不到旁人 情绪的感觉,他已经持续了半年,这一次,不知怎么,心里有些慌乱。
青歌看了云舒许久,轻声开口,“他们说,娘娘与殿下同甘共苦,故而以锦蔽目。”
燕安禹抿了抿唇,眉宇间一丝郁沉。
云舒笑,对李神医道,“自然是紧着殿下的眼疾,有劳神医信守诺言。”
李神医心领神会,无奈地摇了摇头,医药箱放在地,“殿下请落座。”
燕安禹心存疑惑,但随着乌漆嘛黑的纱布揭开,他明显感觉到眼前忽明忽暗,顿时欣喜,“好多了!”
深邃的眼眶四周血迹斑驳,长睫微颤,眼皮下的眼球在不安地转动着。
“殿下能感知到光源,恢复得比想象中要快。”
李神医的话音方落,燕安禹翘起嘴角,“青歌儿,不消几日,孤就能看到你。”
青歌紧紧与他十指交握,也是满心期待。
云舒给了他眼,他想看到的人却只有青歌。
她默默退出殿门去,回到锦绣园,剥去她眼前的锦布,又是另一番光景。
她睁着眼,漆黑的墨眸不见一丝光华,就像一滩死水,对所有的一切没有任何反应。
这才是太子的眼睛,已被毒药浸透,所有的脉络坏死,再无复明的可能!
半年前七皇子谋反,企图置燕安禹于死地,好在性命无忧,可惜伤及双眸。
七皇子清君侧以失败告终,而今不知所踪。
“你就不后悔?”李神医端视着云舒皎洁的芙蓉面,黛眉如远山,若是那双秋水熠熠的眸子还在,只一眼就是空谷幽兰,国泰民安的端庄淑雅。
云舒失笑,“我有什么好后悔的,殿下日后佑我侯府荣华似锦,足够了。”
不然,她还能奢求别的么?
京城连日春雨,好容易放晴。
月华殿外,燕安禹送走了恩师太傅,回身默默长叹气。
“殿下可有烦心事么?”青歌懵懵懂懂地看燕安禹,伴着笑意。
燕安禹握着她的手,轻柔地摩挲着,“往年每逢母后生辰,云舒都会写一封祝贺词送母后手上,你才情四溢,今年由你来写可好?”
青歌虽是个婢女,但他记得,青歌一手好字,瘦金遒劲,比肩书法大家。
也正因如此,燕安禹对青歌青睐有加,那两月里,朝朝暮暮盼着和她相见。
可这档口,青歌面如纸白,手心里攥着一把冷汗。
那些诗,全是小姐所写。
她一个下人,甭提写诗了,就是常见的字,也认不全乎。
——
侯府回的信落到了云舒手上,哥哥说,马车随事为她备着。
家里惯来宠爱云舒,听巧韵念完后,她摸索着,从书案的画缸里取出一卷银纹靛青纸,“替我送入宫中,交给母后。”
皇后的生辰,她必然是无法到场了。
这两年来,皇后对她很好,也很看重她这个儿媳,在自己走之前,尽到最后一份孝心。
巧韵前脚刚带着字画离去,后脚青歌就进了锦绣园的门。
“小姐。”她声如蚊蝇,依旧是做丫鬟时那般谨小慎微。
云舒坐在书案,抚摸着自己花重金打造的文房四宝。
她素来爱写诗作画,往后的岁月里,那些伏案提笔的画面,大抵只会在梦里重温了。
“有事么?”云舒头也没抬。
她对青歌的怨恨已久,却念及多年的情分,不曾把她转卖出府。
哪知道,正是自己的怀柔之心,酿成了燕安禹多年的念念不忘。
转而一想也好,至少让她看清,太子府并非她的栖身之所,与其守着一棵枯树发芽,不如放过自己。
青歌看了看空荡荡的大殿,攥着丝娟格外用力,试探问道,“小姐,能赏赐奴婢墨宝一幅么?”
云舒指尖微顿,“你还有这爱好?”
青歌面色阵青阵白,“殿下金贵,奴婢担心配不上他,愿学习琴棋书画,将来殿下不至于被旁人诟病。”
“想得挺周到。”云舒抬起头,望向青歌声源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还记得儿时爹爹安排先生教我认字读书,你总在柱梁边上打瞌睡。”
枯燥的学习时间结束,云舒就会用发梢,或者狗尾巴草,挠挠青歌的耳蜗。
被吵醒的青歌,每次都吓得一个激灵,憨态可掬。
那时的日子,可真教人怀念。
青歌只觉羞恼,手中丝娟似要戳出个洞来,“小姐莫要取笑奴婢了,这字画,您给吗?”
她这哪里是求赏的奴才,分明是勒索。
云舒缅怀过往的笑意僵住,正好新写的字画留有拓本,给她学习也无妨。
“切勿急功近利,日积月累,方得始终。”云舒将卷轴放在书案角,青歌三步并作两步近前,一把抓在手里。
有了这画卷,她方可应对殿下的嘱托。
听得飞快的脚步声远去,云舒不是滋味。
原来在乎情分,怀念往日的,只有她自己。
愣着、愣着,她蓦然笑出声。
这太子府,到底还有什么,是值得她留念的?


青歌视若珍宝地将卷轴抱在怀里,仓忙地回到月华殿时,燕安禹端正地坐在圆桌旁,正生着气。
他猛然将筷子拍在桌上,冷着一张脸,“孤最不爱吃胡芹,这都记不住?”
宫娥被他吓得噤若寒蝉,小声嘀咕,“殿下两年来的饭菜都是娘娘安排的,我们哪知道......”
许是眼睛瞎久了,听觉便异常敏锐。
燕安禹恍然失神,没了云舒日日来眼前叨扰,衣食住行不方便,且总觉心中空落落的。
青歌在外站定了小会儿,捂着卷轴走近,一点点将餐盘中的胡芹挑出,“殿下不恼,青歌记住了,殿下不喜吃胡芹。”
知是青歌在侧,燕安禹心底的那抹怅然瞬间瓦解一空,他拉着青歌坐在自己身边。
青歌顺势将卷轴递上,“殿下,这是赠予皇后娘娘的生辰礼,还望娘娘能喜欢。”
画卷在手,燕安禹很想看看,青歌儿写的一手好字,奈何还看不真切。
他扬起了唇角,满面宠溺,“辛苦青歌儿,孤能稍稍看见些影子,孤的青歌儿,如往年一般,瘦瘦小小,真惹人怜爱。”
青歌靠在他的肩,虽说出生卑微,自小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
但有当朝太子的荣宠,又比那些金枝玉叶差哪了呢?
天放晴后,气温就逐渐暖和起来。
空气里飘散着淡淡花香,云舒正好让巧韵将应季的衣裳都拿出来,在锦绣园的院子里,搭起了竹竿,晾晒一番。
锦绣园的殿门里,几乎是重整了一遍。
没用的,都扔了,能带走的 ,就带走。
意外的是,从屋子里翻出了一纸婚书,那是两年前,燕安禹亲自落笔,求娶她的物件。
云舒捧着婚书发呆半晌,当时的喜悦,恍若昨日。
离开前,这婚书还是还给太子为好,本来,也不属于她。
再至月华殿,青歌试着新衣,燕安禹特地找来了绣娘,为她量身定做。
“青歌姑娘,您瞧瞧,这上等的浮光锦,犹似漫天霞光披在您身上,殿下瞧见,定是一眼惊鸿。”
宫娥花样地夸赞,青歌唇红齿白地笑着,转了转圈,看着裙摆似莲花散开,心中期待更甚,“皇后娘娘生辰宴何其隆重,我莫要失了太子府颜面就阿弥陀佛了。”
云舒早以为,无论殿下和青歌如何恩爱,她已是百毒不侵。
可当下知晓,殿下欲带青歌入宫,给母后庆生,她疼到麻木的心,还是禁不住一阵绞痛。
她脚步生根,青歌欣赏自己身着的裙子,不经意发现了云舒的存在,霎时面如菜色,“小姐,你......怎么来了?”
她怕云舒要回字画,怕她将来之不易的恩宠抢回去。
云舒不予理会,径直入了殿中,将艳红的婚书压在窗边花瓶底。
待她出门时,燕安禹捏了只冰糖葫芦来,“青歌儿,孤在早市上见了个卖货郎,瞧瞧,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云舒正面对着燕安禹,她忽然很想看看,笑起来的殿下,会是什么模样。
这些小欢喜,是燕安禹从未给过她的。
燕安禹看着云舒模糊的轮廓,犹如一支轻薄的羽毛,还是那么温和恬静,她欠了欠身,连问候都没有,便从他身旁走过。
在擦肩而过的刹那间,燕安禹手里的冰糖葫芦往前送,她却没有接。
燕安禹转过身,望着云舒模糊的背影,心里涌动着难以名状的情绪。
“云舒?”燕安禹后知后觉发现,以往围着他打转的女子,冷淡了不止一点半点。
他方提起脚尖,青歌疾步奔来,搂住了他的胳膊,软弱无力地靠在他怀里,“殿下,奴婢今日胸闷气短,伴着咳嗽,莫非是受了风寒?”
顿时,燕安禹神色凝重,“这还得了,进屋歇着。”
他带青歌和云舒背道而驰,不忘呵斥宫娥,“去请御医!”
云舒回了锦绣园,白日里晒过的衣裳被子,都由巧韵打包,塞进包袱里。
“娘娘,都带的差不多了,马车装一车随行物品,到江南妥善安置没问题。”
巧韵擦了擦额角的汗,床榻边堆满大包小包的东西。
云舒坐在烛台旁,她能感受到烛火的暖意,眼前却一派漆黑。
想到自己做梦都想嫁进的太子府,如今竟要潦草收场,凄凉地笑了笑,“那就翌日启程。”
云舒话音方落,巧韵就见殿门外,身高九尺的男儿,窄腰宽袖,稳步入室。
“殿下。”
巧韵心惊,故意高声喊,提醒云舒。
云舒不曾想到,青歌不在锦绣园的当下,燕安禹竟会找上来,她分不清东南西北,更不知燕安禹在哪个方位,就听燕安禹音色低沉清冽地问道,“启程?去哪?”


云舒心里稍稍一咯噔,便淡然开口道,“翌日母后生辰,我记着呢。”
她不知道的是,随着她的回答,燕安禹松了口气。
这些时日,云舒好像彻底跟他划清了界限般,早朝不去宫门口迎接,三餐也不遣人去请他来,他还以为,云舒要跟他断绝来往。
既是还惦记着母后寿辰,就还晓得自己是太子府的太子妃。
朝政上,太子府与侯府相辅相成。
这后院中,他不得不承认,云舒做得足够好。
“孤正有此意,明日休沐,带你一起去宝鼎轩,择一件稀世之珍送给母后。”燕安禹准确无误地辨别出屋中陈设,拉开椅子落座。
他身边就是云舒,中间隔着烛台灯火。
眼下瞧来,云舒眼底是有光的,但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声色也清浅,“殿下想怎么样,都好。”
无论是问她要走了青歌,还是他日封青歌为侧妃,都无所谓了。
燕安禹眉骨下压了几分,茶色的眸子眯了眯,试图看清云舒的神色,奈何女子面容很是模糊,他只得问道,“你不愿意?”
云舒摇头,他为青歌孤注一掷时,也没问过她愿不愿意,如今,哪还有她愿意与否的余地。
不想过多口舌,云舒话锋一转,“我自当同殿下一起为母后尽孝,喝茶么?”
燕安禹意外地「嗯」了一声,留在了锦绣园。
巧韵沏茶,云舒默默的听。
他说这半年来的荒废,十二弟有所不满,三皇子治水有功,朝廷中党羽凑团结伴,父皇龙体抱恙,他即将辅佐朝政监国。
他问起云舒关于日后变法推行,欲先铲除哪个门阀世家,怎么逐步歼灭。
云舒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偶尔给出自己的意见,一晃眼,二更天已过。
“殿下回吧,我乏了。”云舒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地回了里屋。
燕安禹瞧着烛台挂满了蜡泪,方惊觉自己又在锦绣园呆了这么久。
云舒和青歌不同,她不会示弱,没有温软娇柔的一面。
在云舒面前,燕安禹感觉不到自己被需要。
但事有双刃面,这样的云舒,能很好的倾听他的想法,给出中肯的意见,非寻常女子可比拟。
喝过茶的云舒并没有睡着,她睁着眼,什么也看不到。
殿下有宏图大志,但集权必然伤及名门根基,她想保侯府太平,得手实实在在的保命符才好。
清晨,燕安禹破天荒地又到了锦绣园。
他着了身烟蓝色对襟窄袖长衣,白玉束中腰,堪堪二十的年纪,傅粉何郎,芝兰玉树。
云舒问燕安禹要了一纸手谕,她说,“自古君王薄情,我嫁给殿下,不求什么,只求侯府巍峨不倒。”
这是她头一回有求于燕安禹,本是有些忐忑,谁知燕安禹答应的异常果决,“这有何难,能弥补你一些,不枉你将青歌儿卖身契作废。”
虽说他事事以青歌为先,但有了太子手谕,这下云舒可以放心离京了。
她将手谕叠放对称,小心翼翼地收在怀中。
在燕安禹模糊的视线看来,她是如此珍视,燕安禹含珠薄唇弯起了细微的弧度,“眼下可随我同去了?”
云舒颔首,跟燕安禹亦步亦趋,也有巧韵寸步不离,这次,意外地不见青歌作陪。
宝鼎轩乃京中专门收集奇珍异宝的地方,燕安禹负责挑选,云舒心不在焉地附和。
当两颗海水珍珠呈现在眼前,燕安禹走不动道,哪怕是瞧不大真切,也觉得此物光彩夺目。
他从盒子里捡起珍珠,便嵌在了云舒乌发间,甚是满意,“很合适。”
云舒不解,燕安禹已购置下来,“这颗给你,这颗给青歌儿。”
她懂了,这是给青歌挑选,顺便照拂她这个太子妃的颜面。
皇后的寿礼,燕安禹定了株象征吉祥的珊瑚,而两颗南海珍珠,小的那一颗给了云舒,大的那一颗,他端详了又端详,一刻也等不下去,要折返回太子府,交到青歌手上。
二人出了宝鼎轩,燕安禹快步走向长街口,云舒脚程慢了些,刚到门口,就听巧韵大喊一声,“娘娘,当心!”
她被巧韵推到,紧接着听得陶瓷碎裂声,巧韵应声倒地。
“巧韵,怎么了?”
云舒双手在半空摆动,却触及不到巧韵的身影。
这是她失去双眼后,头一次感觉到茫然无措。
“巧韵?”
屡次呼喊无人应答,还是宝鼎轩的伙计哆哆嗦嗦叫起来,“死人了......掌柜的,楼上花盆落下来,砸......砸死人了!”


云舒往前走,绊了一跤。
她跪在地上,爬行摸索,摸到了巧韵的身子,摸到了她身上的泥土,摸到了她鲜血淋漓的脑袋。
“殿下!殿下!”
她不知院门在哪个方向,声嘶力竭喊着,“救救巧韵!殿下!”
云舒眼泪簌簌往下落,巧韵虽说是太子府的奴才,却比青歌那个白眼狼好太多,太多。
可一心惦记着将大如春杏的珍珠送到青歌手上的燕安禹,将马车留给云舒,自己徒步走回太子府。
巧韵死了。
云舒蹲坐在宝鼎轩楼下,搂着逐渐冰凉的宫娥,眼中空洞。
等到侯府来人接她时,她满手血迹,满面的泪,凌乱的发,金簪脱落,犹如冷宫里的妃子。
“舒儿,回吧。”
兄长抱起她来,安放进马车里。
“侯府会厚葬她,给足她家里人银两,你想走,今晚就走,好不好?”
云舒紧扣着兄长衣袍,哑声道,“哥哥,她说要跟我去江南的,她说要跟我种花,种菜,陪我一辈子的。”
为什么,明明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为什么命殒于此?
云诺海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紧紧将她搂入怀中。
次日清晨,燕安禹早早在府外等候。
象辂马车前,他青松屹立,俊白的面容犹如莹玉,眉若刀裁,嘴角噙笑。
他等来的是身着浮光锦的青歌,她小家碧玉,不说是为奴之身,谁能看得出来?
“云舒呢?”燕安禹目光掠过青歌的肩头,往里望了望,不见旁人。
青歌身旁的宫娥毕恭毕敬回道,“殿下,娘娘许是出府去了,锦绣园无人。”
男子面色微寒,悦色有所收敛。
宫中御花园,官宦世家子女,皇室旁亲皆在,唯独不见云舒人影。
青歌捂着画卷,细声轻疑,“小姐这是怎么,皇后娘娘寿宴都缺席,这要殿下如何收场......”
燕安禹面色愈发难看,恰时坐在八角亭中,宴请四方的华贵妇人问道,“太子,舒儿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他沉闷地捏着杯盏,格外用力。
还是青歌上前半步解围,“回娘娘,太子妃抱恙在府中,特地写下百福图,祝娘娘长寿绵绵,洪福齐天。”
“哦?”妇人挑眉,眸光意味深长。
青歌明眼看着燕安禹力道一松,她也跟着吃了颗定心丸。
在燕安禹面前,她不去冒领功劳,反而以大局为重,化解燕安禹的困境,不比得云舒更加识大体?
只可惜,那位端庄得体的太子妃,多半已经消香玉陨了。
百福图送到了皇后手中,燕安禹心神恍惚,云舒不在太子府,能去哪?
回想起他所说的启程,愈发如猫爪挠心,令他坐立不安。
宴请过半,他抽身离席,右眼跳个不停,总觉着,要见到云舒才行。
春光和暖,官道之上,马车颠簸。
女子抱着牌位,拨开了纱帘。
“娘娘,此处已去京城二百余里,唤做桃花坡,漫山遍野都是桃树,美着哩。”
马夫的笑声传到云舒耳朵里,她能想象到眼前是如何一片山花烂漫之景。
想必千里外的江南,风光更胜......
早年她给燕安禹手抄「忆江南」,还曾在末尾添了一句:
青山近,江南远,余生与君同舟渡,只羡鸳鸯不羡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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