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老哥!小声点!”石头连忙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乱说。
那老兵也自觉失言,悻悻地闭上了嘴。
林薇薇在一旁默默听着,心中却掀起了波澜。
军粮掺沙……菜蔬腐烂……肉食短缺……克扣份量……
这些抱怨,她其实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只是以前她忙于生计,并未深思。
但自从她的生意走上正轨,与这些底层士兵接触得越来越多,类似的抱怨也越来越频繁地灌入她的耳中。
这似乎并非个别现象,而是长期存在、甚至愈演愈烈的普遍问题。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烙着饼,耳朵却仔细地捕捉着士兵们的谈话。
“……这样下去不行啊!弟兄们每天操练那么辛苦,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哪有力气打仗?”
“谁说不是呢!可咱们人微言轻,跟谁说去?说了有用吗?”
“上次老李头去跟伙头军理论,说粮食品质太差,结果呢?被人家随便找个由头罚去挑粪了!”
“唉!那些管粮草的官爷们,手指缝里随便漏一点,都够咱们吃香喝辣了!可人家凭什么漏给你?”
“听说……听说每次从内地运粮草过来,都要层层盘剥,真正能进咱们嘴里的,十成里能有六七成就不错了……”
“慎言!慎言!”
士兵们的抱怨,从最初对食物本身的吐槽,渐渐转向了对管理制度和背后可能存在的猫腻的质疑和愤懑,但言语间又充满了无奈和忌惮。
林薇薇的心,随着这些话语,一点点往下沉。
军粮……克扣……贪墨……
这些词语,像一把把钥匙,猛地打开了她记忆深处那段关于原主父亲的、模糊而痛苦的片段。
原主的父亲,前户部尚书林文正,当年被定下的核心罪名,不就是“贪墨军饷”吗?
据说数额巨大,严重影响了边关军备,甚至有“通敌”的嫌疑,这才引得龙颜大怒,下旨严办,导致林家家破人亡。
可是……如果连最底层的军粮都存在如此普遍、如此明目张胆的克扣和弊端,那所谓的“军饷”,这更大范畴的、包含了粮草、器械、军俸等所有军用物资和款项的调配,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原主父亲当年,会不会……只是一个替罪羊?
会不会,他正是因为发现了或者想要整顿这种系统性的贪腐,才触动了某些庞大利益集团的神经,最终被设计陷害,扣上了“贪墨”的黑锅,用以掩盖更大的黑幕?
这个想法让她浑身一颤,手里的面饼差点掉在地上。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原主父亲的冤屈,就不仅仅是他个人的不幸,而是牵扯到整个边防军需系统、甚至可能涉及朝中更高层级的惊天弊案!
这潭水,该有多深?多浑?
她忽然想起,前几天去西市那个相熟的屠户张那里买羊杂时,对方似乎也曾抱怨过几句。
当时她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别有深意。
屠户张当时说:“小林老板,不是我不肯多留点好东西给你,实在是……最近上面查得紧,那些‘孝敬’也不能少。
尤其是给军营里供货,那‘门道’多了去了!一不小心,货送进去了,钱能不能按时拿回来都难说!我们这些小本生意,哪里敢得罪那些‘爷’啊……”
当时她只以为是商贩间的普通抱怨,现在想来,那所谓的“孝敬”和“门道”,不就是变相的索贿和潜规则吗?
连边关一个普通的屠户都要如此小心翼翼,可见这军需采购里面的水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