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口杉木棺...运棺人后颈皆有斧头烙印...”水生翻到末页时,夹着的照片突然飘落——春娥穿着嫁衣站在船头,背景里那盏白灯笼上,隐约能见朱砂画的斧头图案。
货郎再次登船时带着生石灰味。
他盯着小满裤兜鼓起的形状,嘴角的疤抽搐如蚯蚓:“童骨磨粉入药,能治肺痨。”
话音未落,小满突然呕出团黑水,水里裹着半片没消化的人指甲。
西山破庙的柏树上缠满麻绳。
水生找到那口倒扣的钟时,钟内壁刻满正字,最大那个数到七十八戛然而止。
钟锤是柄生锈的斧头,斧柄缠着褪色的红绸,绸布上的血迹拼出个“陳”字。
当斧头砸向铜钟时,声波震落梁上的鸦巢,掉出个铁盒,盒里锁着三枚带编码的子弹,弹头沾着桐油与经血混合的污渍。
小满开始梦游。
他总在子时站在船头撒纸钱,纸钱上歪扭地画着棺材剖面图。
某次水生悄悄尾随,发现孩子对着月亮比划手势——三指蜷曲,食指与小指笔直如刀,恰似棺材里青年喉间的钢笔角度。
白露那日漂来具无脸女尸。
水生捞起时,尸体手腕上的银镯突然滑落,内圈“同治三年”的刻痕里嵌着粒金瓜子。
女尸腹部微微隆起,剖开后涌出成群的白蚁,蚁王额前两点朱砂,正是春娥眉心的痣色。
赵掌柜送来口薄棺时,棺材里铺着浸透煤油的《申报》。
他敲棺板的节奏与水生在乱葬岗听到的锚链声重叠:“陈家的船该走趟浑水了。”
夜枭在此时啼叫,小满突然用茯苓饼碎屑在舱板拼出幅河道图,西山破庙的位置标着滴墨痕,正缓缓晕成斧头形状。
运棺的船吃水极深。
七口薄棺在甲板上排成北斗状,棺盖缝隙渗出的尸油在船板刻出蜿蜒的河图。
水生握桨的手掌结满血痂,每次划动都震落几片指甲盖大的桐油皮——那是祖父陈守业临终前亲手刷的第三遍油,如今在七月骄阳下龟裂如老妇的脸。
小满蜷在船篷里磨子弹。
三枚带编码的弹头在磨刀石上滋啦作响,金属屑混着棺材渗出的黑水,在舱底积成粘稠的泥。
货郎送来的生石灰撒在棺缝处,遇潮腾起呛人的白烟,熏得棺内不时传出指甲抓挠的闷响。
水生知道那不是诈尸,是石灰灼烧腐肉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