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宋明谦吴寿全的其他类型小说《深宫护崽:阿姐走后,换我进宫宋明谦吴寿全最新章节列表》,由网络作家“曲九鹤”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皇后崩逝了!”“皇后崩逝了!”丧钟敲响,余音绕梁。元德五年,皇后宋氏映贞薨逝,年二十,育有一子长策,帝大恸,罢朝三日,举国行丧。-宋府,吴寿全小跑着穿过前院,来到前堂。“老爷,夫人!”“宫里来人了!”紧随其后的李忠贤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众太监,尖细的嗓子开口,“陛下有旨——”宋明谦和萧玉婉等人跪在地上,“臣/臣妇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嫡子长策,天赐麟儿,甫降人世,然其母不幸薨逝,朕心甚恸。为续宗庙之嗣,承社稷之重,特选宋家庶女明贞,温良淑德,秉性端方,堪为天下母仪。兹册封为继后,以继先皇后之志,抚育皇子,辅佐朕躬。然念及先皇后新丧,国丧三年,礼不可废,朕心哀戚,不忍遽行封后大典。故特谕:宋明贞五日后入宫,先行摄六宫之事,待...
《深宫护崽:阿姐走后,换我进宫宋明谦吴寿全最新章节列表》精彩片段
“皇后崩逝了!”
“皇后崩逝了!”
丧钟敲响,余音绕梁。
元德五年,皇后宋氏映贞薨逝,年二十,育有一子长策,帝大恸,罢朝三日,举国行丧。
-
宋府,吴寿全小跑着穿过前院,来到前堂。
“老爷,夫人!”
“宫里来人了!”
紧随其后的李忠贤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众太监,尖细的嗓子开口,“陛下有旨——”
宋明谦和萧玉婉等人跪在地上,“臣/臣妇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嫡子长策,天赐麟儿,甫降人世,然其母不幸薨逝,朕心甚恸。
为续宗庙之嗣,承社稷之重,特选宋家庶女明贞,温良淑德,秉性端方,堪为天下母仪。
兹册封为继后,以继先皇后之志,抚育皇子,辅佐朕躬。
然念及先皇后新丧,国丧三年,礼不可废,朕心哀戚,不忍遽行封后大典。
故特谕:宋明贞五日后入宫,先行摄六宫之事,待国丧期满,再行册封大典,以昭慎重。
钦此!
一片寂静。
“柳姨娘!”
柳淑禾直接晕了过去,萧玉婉脸色惨白,“快扶着姨娘下去。”
李忠贤笑眯眯地收起圣旨,走到宋明谦身前,“宋大人,还不接旨?”
可怜刚失去嫡女的宋明谦,抖着手接过圣旨,“臣……遵旨!”
“咱家就在这里恭贺宋大人家中又出了皇后。”
宋明谦勉强稳定情绪,这才有了笑脸,“吴寿全。”
“老爷。”
吴寿全把满满一袋子金叶子递了过来。
李忠贤挑眉,“宋大人慷慨。”
送走宫里的人,整个宋府彻底一片死寂。
萧玉婉刚走进前堂,背对着她站在窗边的宋明谦开口,“淑禾如何了?”
“大夫瞧过了,急火攻心,这才晕了过去。”
“唉。”宋明谦叹气,没再吭声。
萧玉婉走过来,“老爷当真要把明贞送进宫?”
宋明谦坐下,喝了一口茶水,良久开口:“陛下这打算,也不为过。”
“如今,映贞离世,长策还那么小,继后唯有出自宋氏,才能保嫡子。”
萧玉婉不忍心,“可……明贞如今不过十五,刚刚及笄,同陆家的婚约岂不是要作废?”
宋明谦叹气,“陛下都下了旨意,陆家再不愿意,也不会同皇帝抢人。”
“我去瞧瞧明贞。”
后院里,宋明贞坐在外间书桌跟前正在习字。
她自幼深在闺中,不如长姐名满上京城。
“姑娘,夫人来了。”
宋明贞起身,“明贞给母亲请安。”
萧玉婉看到宋明贞就想起了她的映贞,脸上多了几分笑容。
“起来吧。”
她拉着宋明贞的手坐下,看到桌子上的字帖,“这是在练字?”
宋明贞红了眼睛,“长姐前些时候给我的帖子,我没能来得及练,今早刚看到……”
萧玉婉跟着一起神伤。
“该是她的命,多年不孕,一朝怀了长策,却连孩子都没见到。”
宋明贞知道萧玉婉心里难过。
“母亲,您别伤心,大夫说了,您的眼睛可不能再哭了。”
萧玉婉点头,握住宋明贞的手,“如今,我唯一挂念的就是长策了。”
“宫里的消息你知道了?”
宋明贞乖巧点头,“刚才莲心和玉兰都告诉女儿了。”
“你如何想?”
宋明贞一双眼干净透亮,“我想进宫。”
“长策是阿姐唯一的孩子,我想阿姐在天有灵,定然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受了委屈。”
“我不想阿姐死后不得安宁,母亲,您就让我进宫吧,我要好好保护长策。”
宋明贞最终还是要进宫的。
柳淑禾连着病了好几日,拉着她的手,“是娘没用,非要把你生在这宋家。”
“你性子单纯,进了那吃人的深宫里,可如何是好啊。”
“是娘没用。”
宋明贞抱着柳淑禾,“娘,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想保护长策,保护阿姐留在这人世间唯一的血脉。”
进宫那日,柳淑禾和萧玉婉头一次冰释前嫌,搀扶着站在门口。
宋明谦大抵还是要面子的,明明眼睛红了,也不落泪。
“进宫之后,爹不能常见你,你一个人要小心。”
宋明贞鼻子有点酸,“爹,我知道,您和母亲还有娘要好好的。”
柳淑禾拉着宋明贞的手,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饿了要吃饭,也不能多吃,你容易长胖。”
“天冷多加衣。”
“晚上睡觉你总喜欢踢被子,脚边多盖一层厚被子。”
“宫里不比府里,人心算计,娘没教过你这些,万事要小心。”
儿行千里母担忧。
尤其宋明贞自小就被放在柳淑禾身边亲自抚养长大,更是舍不得。
“要好好活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要好好活着。”
宋明贞抱着她娘,“娘,我知道。”
“你这孩子,你走了让娘一个人可怎么活呀!”
萧玉婉拉着宋明贞的手,“去了宫里,万事多加小心,你长姐自幼被我教调,生产的时候还是被算计了。”
“你心思单纯,进宫之后多留个心眼。”
“坤宁宫里伺候的沉玉和笼玉,是你长姐入宫时就跟着的丫头,你可以用。”
“长策身边的赵嬷嬷和张嬷嬷也是我的人,有什么事情你多问问她俩。”
宋明贞点点头,“我晓得了,母亲。”
到了出发的时候,柳淑禾哭得控制不住。
宋明谦抬手,“把柳姨娘送进去。”
“该走了。”
宋明贞走上马车,“父亲,母亲,娘,我走了,你们要照顾好自己。”
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到了宫门口。
下了马车,换了轿子,宋明贞撩开帘子,最后看了一眼这宫墙之外的人间烟火。
放下帘子,一入宫门深似海,往后面对的都是勾心斗角。
马车晃悠了好久,终于停了下来。
“娘娘,可以下轿了。”
坤宁宫门口,沉玉和笼玉上前,“奴婢沉玉/奴婢笼玉给娘娘请安。”
宋明贞开口,“起身吧。”
“喏。”
宋明贞眉眼间和宋映贞很相似,穿上宫装,便和十五岁的宋映贞有了七八分相似。
谢泽卿与宋映贞少年夫妻,举案齐眉,自宋映贞薨逝后,已经数日未曾踏入后宫。
许是将怨念牵扯到了孩子身上,对刚出生的嫡子,也不怎么照顾。
宋明贞走进内殿,才看到摇篮里沉睡的长策。
“娘娘,小殿下刚喂了奶睡着。”
“嗯。”
宋明贞点头,看向沉玉和笼玉,“两位姐姐不必紧张,往日府中,两位姐姐看着我长大,如今进宫,我们相互扶持。”
沉玉和笼玉红着眼跪在地上,“奴婢谨遵主子教诲。”
看宋明贞睹物思人,自顾自哀伤。
笼玉和沉玉面面相觑,轻声出去。
宋明贞轻轻叹气,走到小床边坐下,看着长策睡得酣甜。
她以前总听嬷嬷说,如果母亲很爱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就会和母亲长得很一样。
宋明贞托着腮帮子,想了想,嬷嬷说的话还真对。
长策的眉眼像极了阿姐。
阿姐很爱她的孩子。
谢泽卿进来的时候,恍惚看到了十五岁的映贞坐在孩子身边,眉眼间满是怜爱。
倒是有些恍惚了。
宋明贞听到动静,扭头看到门口的男人。
她认识谢泽卿,五年前阿姐出嫁的时候,她躲在屋檐下,是谢泽卿给了她一个苹果。
当时谢泽卿说了什么,宋明贞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那个苹果很甜。
“臣妾给陛下请安。”
谢泽卿回神,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少女,这才想起今日宋家庶女进宫。
“起身吧。”
“喏。”
谢泽卿走过来,看了一眼长策,“可还适应?”
宋明贞低眉敛眸,“多谢陛下关心。”
她没有适应不适应,只是多谢他的关心。
谢泽卿挑眉,倒是意外这宋家姑娘个个聪慧。
“初入宫闱,难免不适应,你缺什么,大可找朕。”
“多谢陛下关心。”
草草说了几句话,谢泽卿离开。
从府里跟来的莲心不解,“姑娘,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将陛下留下来。”
宋明贞看了她一眼,只一眼,莲心就跪在地上,“奴婢知错,还请娘娘责罚。”
“出去吧。”
“喏。”
宋明贞入宫,缓了几日,沉寂已久的后妃们蠢蠢欲动。
辰时,宋明贞抱着刚喂完奶的长宴。
小奶团眼睛圆圆的,黑黑的。
许是看到和母亲长相颇似的姨母,长策一点都不害怕。
吐着泡泡,冲着宋明贞笑。
宋明贞逗了他一会儿,才交给赵嬷嬷,“好生照顾着。”
走到外面,后妃们都基本上到了。
看到宋明贞出来,一个两个口服心不服。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宋明贞走到主座上坐下,没有开口。
自然也没有人敢站起来。
算计着时间,宋明贞缓缓开口,“都起身吧。”
“喏。”
妃嫔落座,脸色不好。
宋明贞扫了一圈,“本宫刚入宫,阅历不如各位姐姐,往后这请安,每月十五早晨来便可。”
“其余时间,各宫姐姐自行安排。”
没有人提出意见,宋明贞抬手,身后的沉玉和笼玉端着银盘上前。
“初来乍到,这是本宫给各位姐姐的见面礼,还望姐姐们不要嫌弃。”
自蕙妃开始,众妃嫔纷纷起身,“臣妾惶恐。”
东西发完了,宋明贞开始赶人,“这几天天气越发见冷,都回去吧。”
妃嫔起身,“臣妾告退。”
等人走完了,宋明贞托着腮帮子,看向沉玉。
“面孔本宫见过了,介绍一下她们吧。”
笼玉拿过一沓画像,挂起来。
“娘娘,陛下二十登基,如今五年,宫中只有三位皇子,并无公主。”
“位份最高的当属淑妃,静妃和贤妃,这三位娘娘分别是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的生母。”
“母凭子贵,除了皇后娘娘,便是这三位娘娘位份最高。”
宋明贞看着三幅画像,和脑海中的三张面孔一一对应。
“剩下从宝林到昭仪。”
沉玉一一介绍,宋明贞一一对应。
好一番功夫,终于都认完了。
脑袋疼。
沉玉和笼玉把画像拿下去,宋明贞起身,朝着内殿走去。
长策已经醒来了,不到一个月的小娃娃,总是嗜睡。
醒来也安静得很。
许是没有娘亲的照顾,身旁人再体贴,孩子也没有安全感。
她学着张嬷嬷的姿势,将他抱起来。
长策眨眨眼,打了一个哈欠,把软软的脸蛋贴在宋明贞的脖子上,又睡着了。
宋明贞没有把他放下来,反倒抱着奶团子在内殿里面走。
长策身上奶香的味道萦绕在鼻翼边,宋明贞心软得厉害。
等着长策呼吸平稳,宋明贞才轻轻抱着他放在摇篮里。
手臂酸胀得抬不起来,她抬手,轻轻给长策盖上被子,这才抬脚走出去。
沉玉脸色不好,“娘娘,郑昭仪跪在院子里面,求您作主。”
“郑昭仪说,她父兄蒙冤,恳求娘娘在陛下面前求情。”
宋明贞想了想郑昭仪是个谁,半天没想起来,“不见。”
她坐在桌子跟前,想了想,“你便和郑昭仪说,后宫不得干政,她实在挂心家中父兄,可自行到陛下面前求情。”
沉玉领了口谕,忙眉眼带笑着小跑出去,“奴婢这就出去同郑昭仪回复。”
宋明贞吃了一口点心,刚才……沉玉似乎很开心?
难道以前后妃找阿姐帮忙,阿姐都答应了?
等沉玉进来,宋明贞看她眉眼间翻飞的神色,没忍住心里困惑,“你高兴什么?”
沉玉神色一顿,忙跪在地上,“奴婢惶恐,娘娘恕罪。”
宋明贞抬手,“起来吧,本宫只是问你为何这般愉快?”
沉玉看了一眼宋明贞的神色,察觉到无异常,才忙开口解释。
“奴婢是开心娘娘您没有帮忙,以前……先皇后总……”
沉玉又红了眼眶,“先皇后她一生行善,自嫁入太子府,处处谦恭守礼。”
“入宫之后,更是事事操劳,从不曾懈怠。”
“像刚才这样的事情,每次都是先皇后亲自和陛下说,本来是好意,却总惹得陛下大怒。”
“其实……”
沉玉哭了起来。
“其实先皇后她这几年过得并不开心。”
“太后娘娘又总是每次因为先皇后没有子嗣而颇多微词,先皇后总是自己一个人躲在内殿里面叹气。”
“奴婢心疼先皇后,可又无可奈何,刚才那郑昭仪又来了,奴婢本想把她赶走,生怕娘娘您也那般。”
宋明贞了然,她起身亲自搀扶着沉玉起身,手放在她的手背上轻拍。
“本宫知道你们受了委屈,往后坤宁宫再不会像之前那般。”
“她们加注在阿姐身上的痛苦,本宫也会让她们一个个承受。”
宋明贞是不会找事,但是也不怕事。
等事情上门来,她自然不可能轻飘飘让它过去。
连着一个月,后宫安安静静的。
郑昭仪的试探没有成功,让后宫众人都摸不清宋明贞的性子。
所有的人都在看,看宋明贞是否只是个纸老虎。
也都在等,等着其他人出手。
宋明贞把坤宁宫的大门一关,只管好自己的一方天地。
以绝后患,她主动找到谢泽卿表达自己对长姐的哀悼,提出守丧三年不侍寝的请求,谢泽卿答应。
倒是在后宫里掀起了一阵风波。
长策两个月了,比之前要活泼好多。
白日里也总能醒几个时辰,闹腾得厉害。
还得让人抱,不抱着就要哭闹。
坤宁宫里,宋明贞只留着几个曾经跟着宋映贞的嬷嬷宫女。
新进来的宫女太监,还不被允许近身伺候。
长策今天喂了奶,被嬷嬷抱着拍奶嗝。
看到宋明贞坐在不远处的书桌前,就“哼哼哼”的。
宋明贞起身,走到他跟前,逗了一会儿。
拿着内务府送来的小玩意儿,练习长策的抓握能力。
小家伙乐坏了,抓着小彩球不放。
“娘娘,小殿下该出去晒晒太阳了。”
张嬷嬷提醒了,宋明贞才想起来,差点忘记了。
长策晒太阳,必须要宋明贞亲自抱着。
其他人抱着就要哭。
他身子重了不少,脸蛋圆乎乎的。
浑身奶香味十足。
就像是抱着一个糯米团子一样。
宋明贞抱着他,在院子里面走来走去。
时不时和他说几句话,长策就“嗯嗯”地回应。
好乖的小家伙。
可再乖的小家伙,也逃不掉光着屁股晒太阳。
长策软篷篷的脸蛋埋在枕头上,撅着屁股晒太阳的画面实在好笑,宋明贞就提笔给他画了下来。
沉玉和笼玉也被这一场面给笑到了,憋得脸红脖子粗的。
许是意识到光着屁股不好,长策蹬着肉嘟嘟的小短腿,“哇——”一声哭了起来。
声音洪亮,可怜死了。
晒够太阳,宋明贞才抱着他起来。
一边轻声哄着,一边拍着后背,小奶团这才勉强止住了哭声。
“噗——噗——噗——”连放了三个巨臭无比的屁来“报复”宋明贞。
两个月份的长策是个小话痨,一直哼哼唧唧。
必须得搭理,不搭理也不行。
宋明贞有的时候走神了,没搭理,小家伙就开始用小拳拳攻击。
蹬着腿,挥舞着小拳头。
脾气暴躁得很。
她阿姐那么文静的一个女子,陛下也同样深沉内敛,倒是生了个小闹腾长策。
看着长策的样子,宋明贞又不免想起来宋映贞的样子。
视线模糊起来,她眨眨眼,张嬷嬷连忙将长策抱走。
宋明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的沉着冷静。
在这坤宁宫里多待一天,她对阿姐的想念就多了一分。
沉玉和笼玉从殿内出来,看了一眼,也都退后。
没一会儿,宋明贞的情绪就稳定下来了。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好似背对着众人哭泣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一般。
又到月中,到了后妃给皇后请安的日子。
宋明贞自入宫之后,关起门过日子,但坤宁宫之外的事情她了如指掌。
最近宫里倒是有一位凝美人很得宠。
一个月,几乎二十多天,谢泽卿都宿在她那里。
今早请安的时候,这位凝美人也姗姗来迟。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昨夜陛下闹得晚,今早离开的时候特意叮嘱臣妾多加休息,臣妾忘了时间,来得迟了。”
坐在一旁的淑妃冷笑一声,似乎对这个凝美人看不惯很久了,“呵!也不怕舌头生烂疮!”
姜晚凝一口气憋在心口,脸色很差。
“先皇后在的时候,每次请安,凝美人也是左请右请,请不到!”
“如今,你依旧这副样子!”
“仗着陛下的宠爱,当真是无法无天!”
姜晚凝已经泪汪汪地攥着帕子坐在椅子上,闻言,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
宋明贞语气平淡,“既如此,凝美人便禁足三个月,罚俸禄一年。”
“本宫累了,都散了吧。”
众妃嫔跪在地上,“喏。”
宋明贞扫了一眼众人。
“下下个月该举办春日宴了,这次便由淑妃、静妃和贤妃一起主持。”
淑妃、静妃和贤妃眉眼带笑,“喏。”
等人都走了,宋明贞这才起身朝着内殿走去。
明明自她入宫,没有几次请安。
但每次请安之后,宋明贞都累个半死。
她倒在床上,“你们也都出去歇着吧。”
“若有人来寻,就说本宫身体不适。”
“喏。”
谢泽卿下朝之后,就知道了今日早晨请安,继后为难凝美人的传言。
移驾凝香阁,却见伺候的宫女都在外面。
谢泽卿走进去,豆蔻和佩兰忙跪在地上,“奴婢给陛下请安。”
谢泽卿抬手,“都下去吧。”
“喏。”
推开门走进内殿,姜晚凝躺在被子里面,被子一抽一抽的。
谢泽卿眼中多了几分笑意,走到床边坐下。
“朕来瞧瞧哪个小花猫又哭了?”
姜晚凝没吭声,谢泽卿也不恼,“朕一下朝就听说,你今日被皇后罚跪了?”
姜晚凝翻身,直接掀开被子,扑进谢泽卿怀里,“陛下!晚晚委屈!”
她娇声娇气的,明明生气了,却好像是在撒娇。
谢泽卿将她抱起来,掀开裤腿,“朕瞧瞧,委屈成什么样子了。”
姜晚凝哭得梨花带雨,攀着他的肩膀,“劳烦陛下日理万机,闲暇之余还要来瞧臣妾,是臣妾给陛下添麻烦了。”
谢泽卿最喜欢的就是姜晚凝这副软糯的样子,手指顺着她的鼻梁刮了刮,“朕心疼你,不麻烦。”
美人哭起来也是美的。
姜晚凝靠在谢泽卿怀里,“皇后娘娘说得也对,是臣妾的不是。”
“臣妾出身低微,不比宫里其他姐姐高贵。”
“自幼家中也从不请嬷嬷教导臣妾宫规礼仪。”
“自得陛下宠幸,陛下也将臣妾捧在手心中,臣妾原以为会和宫外一样逍遥自在。”
“如今却不想,被皇后娘娘责罚,是臣妾的不是。”
若是姜晚凝今日一哭二闹三上吊,谢泽卿也许还会觉得她愚昧无知,可偏偏她一点都没有抱怨。
话里话外都看似在“维护”宋明贞,反倒让谢泽卿认为她是一个体贴善良的女娘。
“都是妾身的不是,本来今日皇后娘娘心情挺好的,妾身把皇后娘娘气到了。”
“陛下,您说,皇后娘娘是不是不喜欢臣妾了?”
“臣妾只是不懂这些,臣妾出身卑贱……嘤嘤嘤~”
她哭得也可怜,攥着帕子,趴在谢泽卿肩膀上。
香肩半露,姿态软糯,怎么瞧都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谢泽卿哄了一会儿,两个人缠绵在一起。
没一会儿,凝香阁就送进了热水。
一直到傍晚,谢泽卿才从凝香阁里面出来。
“好生伺候凝美人。”
豆蔻和佩兰忙跪在地上,“喏。”
谢泽卿离开凝香阁,“去坤宁宫。”
“喏。”
宋明贞正抱着长策拍奶嗝。
长策胃口大了不少,吃奶的时候总狼吞虎咽,奶娘们被他咬得龇牙咧嘴。
喝完奶,却因为肚子不舒服时常吐奶。
宋明贞专门和太医学着给他拍奶嗝。
外面传来太监通报谢泽卿来了的声音,她轻轻抱着长策交给嬷嬷。
“一会儿可能会有点吵,抱着长策待在里面,没有本宫的吩咐不准出来。”
“喏。”
嬷嬷忙抱着长策走进内殿。
宋明贞在外殿等着谢泽卿。
“臣妾给陛下请安。”
谢泽卿抬手,“起来吧。”
“喏。”
看样子并没有生气。
谢泽卿开口,“朕来看看长策,顺便瞧瞧你在宫里习不习惯,皇后别紧张。”
宋明贞开门见山,直言不讳,“臣妾以为陛下是来问责的。”
谢泽卿笑了一下,“朕还没有昏庸到被一个女娘牵着鼻子走。”
“凝美人刚入宫,自幼生长在乡野,比不得其他妃嫔,劳烦你上心教导。”
“陛下能够如此想,臣妾便放心了。”
“长策呢?”
“嬷嬷抱出来吧。”
长策今天穿着大红色的小袄,虎头虎脑的,看着就可爱。
谢泽卿起身,从嬷嬷怀里将他接过来,抱着。
宋明贞开口给谢泽卿讲长策的习性。
“已经两个月龄了,比之前活泼了不少。”
“往常这个时候都睡着了,这几天精神头很大。”
长策吐着泡泡,冲着谢泽卿笑了起来。
小脚丫欢快地蹬着,是真的很开心。
宋明贞了解他的表达,给谢泽卿解释,“长策这是向陛下您表达欢迎。”
谢泽卿笑了一下,前三个皇子没有长策这么可爱。
一个个都瘦瘦小小的。
唯独长策,白白胖胖的。
眼睛又亮又圆。
谢泽卿难得和长策“冰释前嫌”,又或者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他看开了一些事情。
在坤宁宫待了一个时辰,谢泽卿离开。
长策也已经呼呼大睡了。
大皇子如今五岁,也到了选伴读的时候了。
毕竟是陛下长子,选伴读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满朝上下,家中适龄子弟的,都把孩子送进国子监选拔。
淑妃亲自挑选,反复对比,才选了尚书令的嫡孙,尚且八岁的薛谨文。
谢佑自生下来,便被淑妃赋予了很高的期待,同时也娇惯得很。
她总想着,就算谢佑不是嫡子,那也是长子,地位无上尊崇。
只要皇后没有生下嫡子,那优秀的长子便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故而,对谢佑的学业要求极其严苛。
自四岁进入国子监读书,谢佑才难得放松下来,每天不用那么辛苦。
但母妃给他选了一个啰嗦的伴读。
谢佑正趴在地上玩蛐蛐,他要过来打扰,“殿下,这个时辰您该习字了。”
谢佑躺下歇息吃点心,他还要过来打扰,“殿下,昨日太傅留下的课业您还没写完呢。”
谢佑不胜其烦,等薛谨之抱着书册走到跟前,他直接起身,一把推倒他。
“本殿脑袋疼,不想读书,快滚!”
薛谨文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袖子,脸上神色恭敬,“殿下,太傅特地叮嘱臣,一定要陪着殿下完成课业,臣刚才看了课业,并不多,只要静下心来,一炷香的时辰就可以写完。”
看谢佑没吭声,薛谨文继续说道,“殿下贵为皇子,理应当为天下社稷着想,早早规束自己,严以修身……”
话还没说完,薛谨文被谢佑一脚踹在肚子上,翻滚在地上。
“狗奴才,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本殿!?”
“母妃选了你当陪读,你只是本殿的奴才,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薛谨文自幼在中书令府中,也是锦衣玉食,从未遭人苛待。
如今,动辄被谢佑辱骂虐打,心中委屈不已。
但谢佑毕竟是皇子,他想起临进宫之前,祖父叮嘱他万万不能惹怒大皇子殿下,便只能忍气吞声。
一瘸一拐回到明光殿,薛谨之身边的小厮阿福看到自家主子眼眶通红回来,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公子。”
他小跑着搀扶薛谨文走进内殿,褪去中衣,才发现他身上全是淤痕。
“公子,这是怎么了?!”
薛谨文摇头,“没什么,今日上武科,我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
阿福摇头,“公子不要骗我,从马上摔下来不是这个样子,公子是不是被欺负了?!”
薛谨文叹了口气,“给我抹点药就好了,祖父叮嘱我,不要在宫里闹事。”
阿福只是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奴才,只能一边抹泪,一边给少爷擦药。
接下来的几天,谢佑越发肆无忌惮。
每逢心情不好,稍不如意,对薛谨之动辄打骂。
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个个战战兢兢,生怕牵连了自己。
马上就要月中考核了,国子监所有的学生都要参加。
两个时辰的笔考,谢佑挠头抓腮,一脸苦大仇深,等到了时间抓起笔胡乱写了写,就交了上去。
到了面答的时候,苏淮川提出问题,“大皇子殿下,如何做到‘慎独’?”
谢佑连“慎独”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知道意思呢?
苏淮川冷了脸,给他的面答打了零分。
二皇子和三皇子磕磕绊绊,也算还可以。
最出色的就是薛谨文。
小小少年,小脸严肃,回答得滴水不漏。
苏淮川很满意,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考核结果呈给谢泽卿,半天之后,谢泽卿就将薛谨文和谢佑一起叫到养心殿。
卷子扔在脚边,谢泽卿脸色冷淡,“太傅说了,你口答吞吞吐吐,一看卷子也是稀里糊涂,这一个月到底做了什么?!”
谢佑最害怕的就是谢泽卿,“噗通——”跪在地上,“父皇恕罪。”
谢泽卿对薛谨文赞赏有加,“这篇文章写得很好,是谨文自己所想?”
薛谨文冲着谢泽卿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臣思虑浅薄,让陛下见笑。”
“好一个思虑浅薄,朕倒是不知,中书令竟然还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嫡孙,赏!”
谢佑看了一眼谢泽卿,又看了一眼薛谨文,抓着袖子的手,指尖泛白。
一直低着头,脸色阴沉。
等从养心殿出来,回到绛云殿,他转身一巴掌将薛谨文扇倒在地。
薛谨文根本没有防备,顿时口鼻出血,眼前昏黑,半天都爬不起来。
“父皇今日夸赞了你,你可开心了?!”
“今日可真是让你出尽了风头!”
“本殿打死你!”
“让你在父皇跟前争宠!父皇都不看本殿!”
薛谨文被硬生生踹得晕死过去。
谢佑看也没看,抬手,“把他扔出去!”
阿福左等右等,等不到自家公子。
今日考核完,就可以出宫三日,可眼瞧着天都黑了,公子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有些心慌,顾不得其他,咬咬牙,一鼓作气冲进夜色中。
刚从明光殿出来,差点撞到人。
笼玉拦着黑暗中冲出来的小炮弹,“有刺客!”
阿福跌了个屁股墩,忙摆手解释,“贵人恕罪,贵人恕罪。”
他身上穿着不像是宫里的人,看样子也不像是世家公子。
宋明贞抬手,让人把他扶起来,“怎么回事?”
“贵人求求您救救我家公子吧!”
“公子现在肯定还在绛云殿,他要被打死了!求求您了!”
阿福一下一下重重在地上磕头,沉玉把他拉起来,“快说清楚,别磕头了。”
阿福抽抽嗒嗒哭着,“求您现在快去绛云殿救救我家公子。”
“我家公子是中书令大公子嫡子。”
“一个月前被淑妃娘娘指进宫里陪读大皇子殿下。”
“大皇子殿下他虐待我家公子,求求贵人帮帮奴才!”
宋明贞了然,指了两个小太监:“你们先去绛云殿将小公子带去太医署。”
“笼玉,你去找陛下,陛下这个时辰应该还在养心殿。”
“沉玉,你跟着本宫一起去太医署。”
“喏。”
宋明贞到太医署门口,就听到了里面阿福大声嚎哭的动静。
这孩子,看起来受了不少委屈。
薛谨文昏迷不醒,伤势严重。
如今宫外的中书令府已经知道了消息。
中书令现下跪在养心殿门口。
中书令的长子夫妇痛心疾首,怎么也没想到乖巧懂事的儿子,被送进宫之后却遭受了这般非人的虐待。
中书令年事已高,依旧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从养心殿议事出来的大臣们都在一旁看着。
“陛下!”
“老臣自问从未做过坏事,辅佐帝王三代,尽心尽责,如今孙儿却在宫中被大皇子虐待,人还躺在太医署昏迷不醒!”
“臣恳请陛下为臣孙儿作主!为老臣作主!”
谢泽卿几乎是一听到动静,就起身出来,“薛老,快起身!”
李忠贤让人把椅子放在门口,谢泽卿亲手搀扶着薛正堂坐下,“此事朕定会给你和谨文一个交代!”
谢佑和淑妃被叫到养心殿。
谢泽卿抄起手边的砚台,直接冲着谢佑砸了上去。
“孽畜!”
淑妃刚进门,就看到砚台砸在谢佑身上。
她尖叫一声,忙跑过去,将谢佑护在怀里。
谢佑一看沈芷怡来了,立马捂着脑袋哭了起来,“母妃,儿臣头疼!”
“陛下,您这是做什么!佑儿可是您的孩子啊!”
谢泽卿看着沈芷怡,一腔怒火,“这就是你娇惯出来的好儿子!”
“罔顾人命!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沈芷怡诧异,“陛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佑儿向来善良,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可能会伤害别人呢!”
“你……现在去太医署,好好看看你的儿子做了什么!薛家嫡孙现在躺在太医署昏迷不醒!他倒还有脸哭?!”
沈芷怡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躲在自己怀里痛哭流涕的谢佑,她抓着谢佑的胳膊,“佑儿,你和娘说,这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
谢佑哭得满脸通红,“他总是管教儿臣,这次月中考核,他还表现得那么好,儿臣就是看不惯他,不就是个臣子吗!臣子就是奴才,儿臣打骂奴才难道……”
“啪——!”
沈芷怡狠狠扇了谢佑一巴掌,扇完之后自己也懵了,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嘴唇颤抖,满是悔恨地看向谢佑。
“佑儿,母妃……”
谢佑一把推开她,“你也向着那个奴才!我就是打他骂他了!他不是还没死吗!就算是死了也不为过!我可是皇子!”
“他怎么不去死!死了最好!我当时就应该把他弄死!”
“放肆——!”
谢泽卿走过来,一脚将谢佑踹在地上,“蛇蝎心肠!冥顽不灵!小小年纪就这般歹毒,长大了之后这还了得!?”
沈芷怡忙跪在地上,膝行到谢泽卿跟前,抱住他的腿,“陛下,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一直以来都对佑儿太过于宠溺,但他只有五岁,他什么都不知道,求您给佑儿一个机会!”
“朕给他机会,他可曾给过别人机会?!”
谢泽卿对沈芷怡尤其失望,“淑妃,既然你没有办法教导好大皇子,那便往后不必再管了。”
“李忠贤,传朕的旨意,撤去淑妃对大皇子的教养之责,由国子监挑选一位合适的人来亲自督导。”
“喏。”
薛谨之的伤势严重,好在人还小,太医保证三月之后,便可恢复如初。
这件事情是谢佑做得不对,谢泽卿好好补偿了薛家。
国子监选出来督导谢佑的是新科上任的国子监学录蒋修远。
此子榜眼及第,文采不错,最重要的是性子倔,为人刚正不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生平最看不惯的就是权贵,殿试的时候直接说出“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一惊天动地的豪言。
很得谢泽卿的青睐。
得知谢佑做的事情之后,更是连夜上书谢泽卿,如今得知自己即将成为皇长子老师,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谢佑被带走,没有见到母妃。
哭嚎了足足一天。
第二天在国子监见到蒋修远,态度极其懒散。
蒋修远拿着戒尺敲打了一遍,一下子就乖乖听话了。
只是叛逆的小心思时不时冒出来。
“殿下,做学问最忌讳的便是心浮气躁。”
谢佑一下子就冒火,“你算什么东西,敢教训本殿!来人,给本殿将他拿下!”
周边的宫人和侍卫一动不动。
谢佑怒了,“大胆!本殿的话,你们都不听了!真该死!等本殿回去,定叫人将你们都杀了!”
蒋修远提着五岁的小豆丁,两下脱下他的裤子,拿着戒尺,直接打在白嫩嫩的屁股蛋上。
“啊——!”
一声惨叫。
谢佑嚎啕大哭。
伺候的宫人纷纷低下头,装作没有看到。
“张口闭口,喊打喊杀,实在是过分!”
蒋修远下手丝毫不留余地,铁了心要让谢佑今天长长教训。
“呜呜!你竟然敢打我!”
“我可是大皇子!”
“我是大皇子殿下!”
“你竟然敢打我!”
“我让父皇杀了你!”
“我母妃知道了,一定会杀了你的!”
蒋修远不为所动,一戒尺打在谢佑红肿不堪的屁股上,“还是这般急躁,该打!”
“你就是公报私仇!借着机会打我!”
谢佑嚎啕大哭,蒋修远打完屁股,打他手心,左手打完,打右手。
不留情面,“臣奉陛下旨意教导殿下,殿下若是不满,大可以找陛下,不用在这里威胁臣,臣不怕这些。”
谢佑算是被彻底打服气了。
抿着嘴,每天安安分分,再也不随便打骂宫女太监。
沈芷怡被禁足宫中,出不去,也不知道谢佑的情况,心急如焚,生生病倒了。
翠兰看在眼里,跟着着急,“娘娘,大皇子殿下可是陛下的孩子,陛下不会伤害殿下的。”
“都怪我。”
“平日里太骄纵他了。”
“我本以为,他身份尊贵,这些本不算什么。”
“没想到,却惯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都怪我!”
沈芷怡身子好了一些,干脆每日跪在佛堂里抄经念佛。
蒋修远当真是不留情面,每日任务不重,但都盯着谢佑完成。
谢佑过惯了自由懒散的日子,如今这种苦行僧似的生活,于他而言,苦不堪言。
每天唉声叹气,对影自怜。
学文习字,蒋修远稍不满意,就拿着戒尺追着他满院子跑。
习武健身,更是要求严苛,谢佑常常手脚发软。
也正是这样的教导,让他开始慢慢忏悔反思自己以前的行为。
年仅五岁的谢佑似乎意识到了自己以前做的挺过分的。
某一日,蒋修远将他带到院子里面。
院子里面,薛谨文神色恐慌,脸色虚弱,被人推坐在轮椅上。
“殿下,对于您虐待薛谨文的这件事情,你自己如何看待?”
谢佑心里悔恨和内疚交缠,看到薛谨文就想起自己以前做的事情,他走到薛谨文跟前,“对不起。”
“我……我以前做得很过分,对不起。”
薛谨文脸上划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谢佑有一日会向自己道歉。
“本殿之前做得很过分,对不起,如果你实在心里气愤,那你打回来吧。”
谢佑再客气也是皇子,薛谨文自然不敢殴打皇子,除非他想薛家上下诛九族。
“大皇子殿下客气,微臣惶恐。”
蒋修远语气缓和了不少,觉得谢佑还不是坏到骨子里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殿下,您是皇长子,身上肩负着陛下对您深厚的嘱托和期待,需以仁德立天下,如此才能让百姓心服口服。”
谢佑看了看薛谨文,又抬起头看了看蒋修远,点点头,“学生受教。”
大皇子殿下学好了,这件事情对于整个后宫来说,都是一个好事。
因为大皇子殿下学好了,意味着陛下的心情不错。
陛下的心情不错,应当就会多来几次后宫。
这几次因为大皇子的事情,陛下已经多日未曾踏足后宫了。
长策已经三个月了,三个月的孩子总是长得很快。
长策是个“小话痨”,不知道一直咿咿呀呀说什么,自娱自乐很开心。
尤其喜欢“研究”自己的小爪子。
只要身边没人注意,就要把手放在嘴里面一直嗦,宋明贞纠正了好几次都不行,最后还是伺候的张嬷嬷有经验,拿着刚做成的水晶糕,给他握在手里面。
长策咬不动,就一直咬咬咬,一块水晶糕足够他自己玩一整天的。
白天睡觉没事儿就醒来,得宋明贞抱着,一边走一边抱着,才可以睡着。
以前把他放在摇篮里面,能睡一天。
晚上就睡不着了,好在晚上不挑人,嬷嬷们和伺候的宫女轮换着抱,宋明贞才得以休息。
天气渐渐好了起来,白日里长策醒来的时候,总哭闹着要出去。
宋明贞就抱着他在院子里面走走。
更多的时候,坐在秋千上,抱着长策晃。
往往这个时候,小家伙就特别开心。
“只要娘娘抱着小殿下坐在秋千上,小殿下的注意力就放在秋千上了。”
宋明贞笑了笑,抓住长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以前,府里也有这样的一个秋千。”
一想起宋映贞,宋明贞总是不自觉流露出伤感的神色。
“阿姐未出阁时,本宫常常缠在阿姐身边,最喜欢坐在秋千上,让阿姐推着。”
“那个秋千很大,有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就坐在一起,晃着。”
“当时大家都在,母亲和姨娘的关系也不好,但我和阿姐的关系却特别好。”
有些入神,宋明贞不再称呼自己为本宫,而是我。
“后来阿姐入宫后,我也只来过一次。”
“母亲陪着阿姐说话,我就在院子里面转了转,走的时候拉着阿姐的手抱怨坤宁宫没有秋千。”
“之后总想着有时间一定要进宫看看阿姐有没有记住我说的话,秋千建好了没有。”
“等再来,得到的就是阿姐的死讯。”
“入宫那天,我看到了秋千。”
“阿姐建好了秋千,可我们没有再一起荡秋千了。”
宋明贞不再说话,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
“咿呀!”
长策突然就很激动,伸出小手,拍了拍宋明贞的下巴。
宋明贞抓住他的手,亲了亲,“姨母不伤心。”
宋明贞擦了眼泪,“如今,阿姐也走了,也许死亡对于她来说才是唯一的解脱。”
“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身边有其他女人,自己每日却只能守在这深宫高墙中。”
“甚至委曲求全,就只为了他的一句皇后职责。”
起风了。
院子中的海棠树一如以往。
朵朵海棠从树上落下来,铺洒在地上。
宋明贞抱着长策,“你阿娘回来了,她也很爱你。”
“娘娘,郑昭仪求见。”
宋明贞把长策递给嬷嬷,“带着殿下进去,喂一回奶,记得按照本宫之前教你的方式拍奶嗝。”
“喏。”
“让她进来吧。”
郑云秋走进来,“婢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宋明贞开口,“起来吧。”
“谢娘娘。”
郑云秋,郑昭仪,也是如今宫里得宠的妃嫔之一。
是陛下登基之后,第一次大选进宫的秀女。
“最近天高气爽,臣妾的小厨房里的厨子做了火明虾炙,特地带过来,给娘娘尝尝。”
玉兰上前接过郑昭仪身边宫女提着的食盒。
宋明贞开口,“郑昭仪有心了。”
郑云秋脸上满是局促,“妾身之前因为父兄的事情,惊扰了皇后娘娘,这次是过来赔不是的。”
宋明贞早就忘了,如今她提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郑昭仪不用多心,本宫素来忘性大,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郑云秋松了口气,“那便好,臣妾生怕皇后娘娘因为之前的事情对臣妾有了猜忌。”
那还真没有,宋明贞并不关心她,当时郑云秋来,她也没见,之后更是忙着照顾长策,早就抛掷脑后了。
尴尬地寒暄了一会儿,见宋明贞不怎么搭话,郑云秋识相离开。
笼玉送完人再回来,就看到郑云秋送来的食盒摆在桌子上。
宋明贞并没有打开。
笼玉开口,“娘娘,需要奴婢送去太医署检查一下是否被下了毒吗?”
宋明贞摇头,“不用,她送过来的东西,有没有毒,本宫都不会吃的。”
“拿去倒掉。”
“喏。”
过两日,宋明贞按照时候去太后宫中请安。
自进宫,除了坤宁宫之外,宋明贞去的次数最多的就是太后的慈宁宫。
曾舒绾是皇帝的亲母,与先帝少年夫妻,恩爱白头。
先帝死后,嫡子太子继承上位。
“来了。”
袅云上前,接过宋明贞身上的外袍。
“今儿个外面冷,我还准备叫袅云过去,让你别来了。”
宋明贞摇头,“儿媳该做的还是得做。”
她这副样子,又让曾舒绾想起了宋映贞。
宋映贞是个好妻子,好儿媳,却唯独亏待了自己。
死后倒是得了不少人的挂念。
“宫里的生活可还习惯?”
宋明贞点点头,“习惯,平日里除了长策累人外,没什么要操心的。”
说起长策,曾舒绾也笑了。
“那孩子三个月了吧?”
“嗯,还有几天就要百日了。”
“陛下的意思是要大办。”
曾舒绾点头,“自然是要大办的,毕竟是嫡子。”
宋明贞点头,“这几日长策咳嗽了几声,儿媳怕抱着他出来,回去该病倒了,就没敢抱过来。”
曾舒绾表示理解,“等过段日子再说吧。”
她拉着宋明贞的手上下打量,“刚进宫那会儿瞧着脸上还有肉,这些日子倒是清瘦了不少,是不是吃不惯宫里的膳食?”
宋明贞心口暖了一下,“母后,儿媳每日都吃得饱,睡得香,应当是身体抽条,所以看起来要比之前清瘦了些。”
曾舒绾眼神中带了丝疲惫,前些日子生病了,就算是好了,整个人也衰老了好些。
她拉着宋明贞的手,“每次看到你,总会想起映贞,你们两姐妹还真的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雪鸢,把我桌子上的盒子拿过来。”
雪鸢拿过来一个楠木盒子,曾舒绾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玉镯子。
抓住宋明贞的手腕,给她戴上去。
“这是哀家和先帝大婚时,昭蕙皇贵妃赐给哀家的。”
“如今,便也给你吧。”
宋明贞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玉镯子,“儿媳多谢母后。”
曾舒绾笑着,“皇帝今年二十有五了,膝下不过四个皇子。”
“你还年轻,等三年之丧过去,还是得考虑给自己几个孩子傍身。”
“就算是为长策着想,也得给他生几个弟弟妹妹,往后长策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也不至于孤苦伶仃。”
宋明贞垂眸,曾舒绾这是给她下命令了,她乖巧答应,“儿媳记住了。”
“好了,哀家乏了。”
宋明贞起身,“儿媳就不打扰母后了。”
长策的百日宴是在交泰殿举行的。
举行两次,一次是皇室家宴,另外一场是大臣携家眷的国宴。
两场百日宴,宋明贞都抱着长策坐在上座。
长策胆子大,性子外向,一点都不怯场。
穿着一双红红的虎头鞋,身上金红色的小袄,脑袋顶着一顶金边红丝的虎头帽,看起来白胖白胖,超级可爱。
圆溜溜的眼睛看看这里,看看那里,没事“咯咯咯”地笑。
宋明贞让奶娘特地抱着他下去喂奶,趁着这个空隙吃了点东西。
等长策被抱上来,她继续逗着他说话。
家宴的时间不如国宴的长,家宴上,长策还能保持清醒到最后,国宴却是进行到一半就睡着了。
国宴上,谢泽卿拟好了圣旨,册封长策为太子,入住东宫,大臣们也只是震惊一下子,紧接着立马接受了这个消息。
到了皇室家宴上,李忠贤念完圣旨,在座众人都不淡定了。
但也不敢吭声,只是脸上的笑意减少,看向宋明贞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狠毒。
宴席结束,宋明贞抱着长策回去。
第二天正好是后宫妃嫔请安的时候,宋明贞刚坐下,便听到她们的酸言酸语。
静妃似笑非笑,“咱们陛下当真是宠爱嫡子和先皇后,四皇子刚生下来便是太子,入住东宫啊。”
宋明贞没搭话。
静妃起身,“臣妾先在这里恭贺皇后娘娘。”
宋明贞抬手,“起身吧。”
“喏。”
静妃先说了好话,之后转了个弯。
“不过到底不是亲母子,就算亲手养大,怕之后也容易遭猜忌,皇后娘娘可要防着些。”
宋明贞嘴唇轻轻勾起,“有劳静妃操心了,本宫和太子之间的情感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静妃神色微顿,勉强没有变脸,“那便是臣妾多事了。”
宋明贞点头,“确实多事。”
“昨日陛下已经下旨立太子,往后本宫不想听到任何风言风语,今日这话放在这里,从此往后,谁敢乱嚼舌根子,本宫就扒了她的舌头。”
众妃嫔忙起身跪在地上,“喏。”
宋明贞发怒了,整个后宫都知道她和先皇后不一样,不是一个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腊八节的皇室家宴在交泰殿举行,这场家宴谢泽卿提前开口,让静妃和贤妃一起操办。
操办之前,宋明贞特地叮嘱邱意浓和汪时锦,不可大操大办,不可奢靡浪费。
但似乎邱意浓早就忘记了这个要求,又或者她认为这次家宴是她操办的,为什么要听宋明贞的话?
特地从宫外带进来一批舞女,安排了一场完全超出规制的舞乐表演。
谢泽卿的神色在喧闹的舞蹈中越发的沉冷。
他放下筷子,李忠贤忙让人停下来。
“怎么回事?”
谢泽卿眼神落在邱意浓和汪时锦身上。
邱意浓忙起身,声音中带着愉悦,“陛下,臣妾想着,今日是腊八节,如此喜庆的日子,应当安排些歌舞节目,让您放松心情。”
谢泽卿笑了一下,一把将碗筷摔在地上。
动静很大。
奏乐的人停了下来,舞女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邱意浓浑身一抖,立马跪在地上。
整个交泰殿的其他人,都纷纷跪在地上。
宋明贞抱着长策跟着一起跪在地上。
“朕看你们一个两个是过得太舒坦了?!”
“边境战乱,民不聊生,多少人因为大雪失去牛羊,吃饭都成了问题。”
“你们倒好,过起了朱门酒肉的生活?!”
邱意浓忙跪在地上,“砰砰砰——”磕头,“陛下,臣妾错了,臣妾只是……臣妾只是看您最近总是心烦,臣妾想趁着这次家宴让您开心。”
谢泽卿转头看向跪在一旁的宋明贞,“皇后,身为后宫之主,规束后妃是你的职责,你失责了。”
整个交泰殿一片寂静。
这还是继后登基之后,陛下第一次如此不留情面。
宋明贞起身,将长策交给身边的嬷嬷。
走到邱意浓跟前,扇了她一耳光。
“陛下,臣妾在腊八家宴举行三天之前已经叮嘱过静妃,不要大操大办,不要奢靡浪费,静妃当时答应臣妾一定记住。”
“刚才家宴开始之前,臣妾又问了她一遍,静妃同样表示谨遵臣妾意思。”
“关于静妃操办的歌舞,臣妾一概不知。”
“身为后妃,静妃藐视皇后,臣妾以为,此举实乃大不敬。”
邱意浓闻言,脸色苍白,她跪在地上,膝行到谢泽卿面前。
谢泽卿脸色沉了下来,一脚踹在邱意浓肩膀上,
“陛下,臣妾不是有意违抗皇后娘娘的意思,臣妾只是想让陛下开心啊。”
“皇后娘娘,臣妾没有要藐视您的意思,臣妾真的只是想让大家开心。”
邱意浓倒在地上,泣不成声,鬓发凌乱,今日算是丢面子了。
“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真的知错了,臣妾往后再也不……”
谢泽卿抬手,“李忠贤,传朕的旨意,静妃邱氏,奢靡浪费,禁足一个月。”
李忠贤忙上前,“喏。”
宋明贞跪在地上,“作为皇后,臣妾责无旁贷,自请禁足。”
谢泽卿看了她一眼,“不用,此事是朕冤枉了皇后,起来吧。”
他特地抬手,拉着宋明贞的胳膊。
“都散了吧。”
这场腊八家宴草草结束,第二日凡是皇室宗亲,都向国库捐了不少东西,美其名曰:赈灾救民。
腊八家宴结束好些时间,后宫一片安宁。
都关上门过日子。
难得的好时光。
宋明贞抱着四个月大的长策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抱着孙儿,眉眼间都是笑。
宋明贞坐在下榻的绣墩上,安安静静。
“皇后。”
曾舒绾让人把长策抱了下去,“虽说你要给映贞守丧三年,但也没必要平日里穿着如此素净,毕竟是一国之母,后宫之主,该有的礼制不可废。”
宋明贞哑然,“母后误会了,儿媳穿着都是内务府操办的。”
曾舒绾看了,很是不满意,“前几日几个刚进宫的新人过来请安,哀家看着她们的穿着也要比你华贵。”
宋明贞道,“这几日陛下为东北雪灾之事忧心,提倡阖宫上下不得铺张浪费,儿媳的穿着便是内务府按照规制做好的。”
曾舒绾了然,“便是那几个人太过了。”
宋明贞没有多说什么。
曾舒绾开口,“袅云。”
“将库房里之前上贡来的几批云锦拿出来,交给内务府,给皇后新做几件衣裳。”
宋明贞起身,“儿媳多谢母后挂怀。”
“坐吧,我们婆媳之间,不必如此生疏。”
“对了。”
曾舒绾细细打量了宋明贞好一会儿,“可来了初潮?”
宋明贞顿了一下,摇摇头,“儿媳刚及笄,还没有来月事。”
曾舒绾点头,“算着时间,应当是十六岁左右便来,你身子差,来得晚些。”
“不过,月事不调,对身子影响不小,以后生育也不免要吃些苦头。”
“今日回去,哀家让太医给你诊诊脉,从今日起便喝药调理。”
“哀家十八岁才来月事,就算太医平日里调理,生皇帝的时候也吃了不少苦头。”
宋明贞敛眸。
从慈宁宫回去,周元漾已经等在坤宁宫门口了。
见到宋明贞,“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宋明贞抬手,“有劳周大人了。”
第二日后宫妃嫔请安,正逢李忠贤进来。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宫娘娘请安。”
宋明贞开口,“李公公请起身。”
李忠贤开口,身后的小太监上前。
“这是地方刚上贡的云绫锦,陛下特地让奴才拿过来,送给娘娘。”
云绫锦素来有“寸锦寸金”的说法,可见珍贵。
宋明贞让笼玉收下,笼玉刚接过来,就听到璃才人开口。
“皇后娘娘。”
璃才人起身,“妾身有个不情之请。”
宋明贞看了她一眼,“既然你知道不情之请,那就不要说了。”
陆时微一哽,“皇后娘娘这话说的,后宫可不是您的一言堂,妾身还就要说。”
“且不说太后娘娘刚开私库给您拿了云锦做衣服,今日陛下又送来云绫锦,皇后娘娘怎么可能穿得完?”
“更何况,娘娘您之前就说了,可是要为先皇后守丧三年。”
“守丧期间,可断断不能穿如此华丽的衣服。”
宋明贞撩起眼皮看她,“本宫穿不得,你穿得?”
陆时微抿唇,“前些日子,陛下来妾身宫中,就说妾身适合颜色艳丽的云绫锦,妾身也准备做几身新衣裳。”
宋明贞抬手,让笼玉拿着云绫锦下去,再次看向陆时微,声音沉了下去,“放肆。”
陆时微却一点都不惧怕她,“皇后娘娘,可别因为你一个人,将整个后宫弄得鸡犬不宁。”
宋明贞并不接受她的道德绑架,“陛下赏赐本宫的东西,璃才人要惦记。”
“怕不是本宫的后位,璃才人也要惦记吧?”
陆时微可戴不起这么大的帽子,不情不愿跪在地上,“皇后娘娘可冤枉臣妾。”
“冤枉不冤枉,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从今日起,璃才人禁足半年,扣除月份例银。”
陆时微一下子不干了,“皇后娘娘,臣妾父亲可是大司徒,您这样做,怕是让陛下知道了,可是要让前朝的大臣们不服的。”
宋明贞开口,“后宫中人不得干政,璃才人,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左右陛下,让陛下成为权臣手中的傀儡吗?”
陆时微一下子哑然,她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下意识看向李忠贤。
李忠贤笑眯眯,“刚才璃才人所说,奴才会一五一十回禀陛下,还望璃才人好生禁足在宫中。”
宋明贞开口,“沉玉,送李公公。”
“笼玉,这几批云绫锦收好,等过些日子给太子殿下裁几身好看的衣裳。”
“喏。”
陆时微被禁足了,但是这个自小被大司徒娇生惯养的人,可不会就此罢休。
宋明贞无意和后宫中人有过多牵扯,可似乎她们却时时刻刻将她当作眼中钉,肉中刺。
腊八之后,天气似乎更加冷了。
昨夜一场大雪,第二天,整个皇城都冷了好几倍。
辰时,宋明贞去太后宫中请安。
曾舒绾和她说了会儿话,就让宋明贞回去。
回来的路上,宋明贞总是要路过御花园的,看到了等候多时的陆时微。
笼玉和沉玉忙护在宋明贞面前,“奴婢给璃才人请安。”
陆时微脸色惨白,眼神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似乎这段时间遭遇了什么。
她看向宋明贞,“皇后娘娘,臣妾可以和您借一步说话吗?”
宋明贞料想她不敢做什么,毕竟若是伤害皇后,不仅她自己要受罚,还要连累整个家族。
她朝着陆时微走过去,陆时微在跟前走,宋明贞在后面跟着。
走到桥上,陆时微不动了,她转身。
“皇后娘娘,臣妾今日才从宫外得知消息,父亲已经放弃我了。”
“他培养了一位新的秀女,马上就要送进宫了。”
“是我的妹妹,却是陆家的嫡女。”
“呵!我原以为,我顶替了陆家嫡女的身份,就可以掩盖曾经不堪的一切,但现在似乎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外室女。”
“就连陛下曾经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会护着我。”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在说谎。”
“也从没有人喜欢我。”
宋明贞不自觉蹙眉,她觉得陆时微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
她往后退了两步。
陆时微一下子转过头来,双手牢牢抓住宋明贞的肩膀。
眼神里满是狠毒,“就连你!你也要欺辱我!”
宋明贞蹙眉,挣扎不开。
她开口,“璃才人,你冷静一点。”
“冷静!?都是因为你,陛下也不看我了!”
“父亲也抛弃我!都是因为你!为什么你要进宫!”
“宋映贞死了就算了!怎么还要来一个宋明贞!”
“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宋明贞被陆时微拽到栏杆,后腰重重撞在栏杆那里。
她吸了口气,眼前一黑。
“娘娘!”
笼玉和沉玉被那两个宫女拦着,终于推开她们,小跑着过来。
陆时微的声音在宋明贞耳边响起,“宋明贞,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你就等着在这深宫中尝尝孤独的滋味!”
本来宋明贞被背对着栏杆压在上面,却被陆时微拉着胳膊拽了过去。
不知道陆时微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两个人换了位置,从远处看,就像是宋明贞按着陆时微想把她推下去一样。
不远处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陆时微的两个宫女突然大喊大叫。
“救命啊!”
“快来人啊!”
“皇后娘娘杀人了!”
“皇后娘娘要把我家娘娘推到湖里面去了!”
“快来人呐!”
沉玉和笼玉一听,脸色瞬间不好,一边朝着宋明贞这边跑,一边大喊。
但宋明贞她们在湖中央,太远了,还是听不懂。
陆时微死死抓住宋明贞的手腕,翻身掉下湖的最后一句话是:“宋明贞,你也该尝尝你姐姐曾经遭受的算计!”
“啊——救命啊!”
“皇后娘娘,不要杀我!”
说完,陆时微一把推开宋明贞,腰部向后一靠,重心不稳,栽进湖里。
谢泽卿等人跑过来,看到的就是宋明贞将陆时微推到湖里的场景。
“快!救人!”
身边的几位侍卫忙跑到湖边,直接跳了下去。
“噗通——”
“噗通——”
像下饺子一样,一个两个。
陆时微只是刚掉进去,没两下就被救了上来。
宫女们忙上前给她拿着外氅盖上。
谢泽卿一把将陆时微抱起来,“宣太医!”
他走时,看了一眼冰天雪地中的宋明贞,“送皇后回去,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能踏足坤宁宫。”
这便是将她禁足了。
笼玉和沉玉哭了起来,忙护着她,“娘娘,您没事儿吧?”
宋明贞摇头,“先回去吧。”
坤宁宫几乎被团团围住,不让人进,也不让人出。
宋明贞的后腰和手腕上,淤痕明显。
太医来了,匆匆忙忙开了药膏,便被叫走了。
长策睡得酣。
笼玉和沉玉心疼得频频落泪。
宋明贞却一点都不在意。
“没事,本宫不过是些许淤青罢了。”
笼玉安慰她,“娘娘,如果您心里面难受,就说出来吧。”
“哭出来也好,哭出来就不会难过了。”
宋明贞诧异,“我为什么要哭?”
“我又为什么要难过?”
她趴在枕头上,笼玉和沉玉给她用药油按摩。
“我同陛下之间从无情谊,这宫里,能让我唯一挂心的也就只有长策。”
“至于帝王恩宠,或者是陛下说了什么,我全然不在乎。”
笼玉和沉玉不吭声了。
宋明贞等了半天,没动静,“怎么了?”
“没什么,奴婢是觉得,娘娘您真的很清醒。”
腰部被按得有点疼,宋明贞微微蹙眉,“在这吃人的宫里,没有心才是最好的。”
百花宫中,一片死寂。
陆时微被救下来得及时,只是受了风寒,外加上情绪激动,这才没有醒来。
谢泽卿坐在小榻边,根本没有给陆时微一个眼神,“去查,今日的事情,朕要有一个说法。”
程晁跪地,“喏。”
得知陆时微没有危险之后,谢泽卿起身离开,去了坤宁宫。
出门,看到刚才在湖边大喊大叫的两个宫女。
他看了一眼李忠贤,“收拾干净。”
李忠贤心领神会,“喏。”
等谢泽卿离开,那两个宫女被出现在身后的两个小太监捂住口鼻,“喀嘣——”一声,脖子就被扭断了。
李忠贤手指抵住鼻尖,“收拾干净。”
小太监低头,“喏。”
坤宁宫。
“陛下到——”
笼玉和沉玉忙放下手里的药膏,给宋明贞扯过被子盖上,小跑着出去,跪在地上。
“奴婢给陛下请安。”
谢泽卿越过她俩,抬腿走了进去。
笼玉和沉玉跟着准备走进去,李忠贤摇头。
指挥两个小太监将门从外面关上。
宋明贞听到了陌生的脚步,想都不用想,便是谢泽卿。
她艰难起身,只穿了一身中衣,等谢泽卿走进来,跪在地上。
“臣妾给陛下请安。”
谢泽卿闻到了药油的味道,视线落在宋明贞身上。
几乎透过薄薄的中衣,看到里面。
宋明贞不自觉抿唇。
谢泽卿走过来,扯着胳膊,将她拉起来。
紧接着,宋明贞只觉一阵失重,自己便被抱了起来。
她没有被人抱过,更何况是陌生男子。
浑身僵硬,只能呆呆地任由谢泽卿将她抱到床上。
直到领口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往两边拉去,宋明贞忙抬手按住,开口:“陛下。”
这一声,是要提醒他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察觉到谢泽卿手上力道不减,宋明贞抬起眸,和他眼神直视。
语气不卑不亢,没有丝毫的畏惧,“臣妾之前曾经求您恩准,三年之内守丧,还望陛下说话算话。”
谢泽卿眼眸沉沉,“松手。”
宋明贞不松手,还要盯着他。
谢泽卿只感叹,她这个性子,比宋映贞还要倔强。
谢泽卿手上加了力道,声音软了几分,“朕瞧瞧你哪里受伤了。”
宋明贞扭头,只给他一个后脑勺,“臣妾没有受伤,让陛下挂念了。”
“没有受伤?朕一进来,就闻到了浓重的药油味,你说不说?”
宋明贞不吭声。
谢泽卿道:“你不说,朕一会儿让人打那两个宫女一百大板。”
宋明贞猛地转过头来,看向他的眼神恶狠狠的。
谢泽卿难得被气笑了,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能在他这里放下脸色的。
难怪之前宋映贞总说她家小妹脾气火爆,轻易惹不得。
宋明贞松开手,闭上眼睛,一副要杀便杀的样子。
谢泽卿扯过被子,给她围上,解开中衣,“转身。”
宋明贞气愤不过,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露出背后的伤痕。
淤青还没有揉散,笼玉和沉玉到底手劲儿小,只刚揉了一会儿也没有效果。
太医院的太医拿的药膏也不是特别好的。
谢泽卿拿着瓶子闻了闻,就察觉到了劣质药膏的味道。
将药膏瓶子扔在地上,给宋明贞盖上被子,起身走到门口。
“李忠贤。”
“奴才在。”
“去太医院,拿龙血膏。”
李忠贤忙答应,“喏。”
龙血膏是金疮药中最好的一种。
活血生肌,止疼效果奇好。
不一会儿,便送了过来。
谢泽卿接过来,再次关上门。
走进去,宋明贞还是刚才的样子,趴在枕头上,额头上因为疼痛出汗。
谢泽卿掀开被子,打开瓶塞。
“一会儿朕揉的力道要大些,你忍忍。”
宋明贞想,刚才笼玉和沉玉那么大的力气,她都不疼,现在更不会疼。
有些漫不经心,“嗯。”
谢泽卿瞟了她一眼,将药油倒在手心里,双手合拢揉搓,等着药油发热之后,手掌按在宋明贞的后背上。
刚按上去,宋明贞就叫了一下。
她疼得眼前一黑,下意识就要挣扎。
被谢泽卿一只手按住,“别动。”
谢泽卿双手握住宋明贞的腰,掌心从中间向两处推。
宋明贞疼得蹬腿。
“我不按了。”
“你松开手!”
“疼!”
“疼!”
说话间,带着哭腔。
到底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平日里也没有这么严重的磕碰。
她腰间的淤痕很严重,想必陆时微是用了拼死的力气。
谢泽卿起身,干脆蹬掉鞋子,坐在她腿上。
管制住宋明贞乱蹬的腿。
拿起瓶子,再往手心上倒了好些药油,双手揉搓发热,按了上去。
宋明贞直接嚎啕大哭。
谢泽卿丝毫没有一丝怜香惜玉的心思,只掌心按住伤口,缓慢朝着两边推揉。
这样的淤青若是不及早揉散,之后只会更加严重。
毕竟以前在军中,士兵们都是这样互相推揉的。
但宋明贞只是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女子,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力道,哭了一身的汗。
枕头都湿了。
到最后破口大骂,直言谢泽卿的名讳。
谢泽卿觉得她聒噪,掌心力道重了一下,宋明贞大叫一声。
“安静。”
宋明贞抽泣着闷声哭,也不敢大喊大叫了。
一瓶药油揉完,腰间的淤青终于没有那么触目惊心。
谢泽卿从床上下来,给她盖好被子。
宋明贞已经疼得只剩下半条命了。
一动不动。
谢泽卿走到门口,“备水。”
李忠贤早就等着了。
扫了一眼身后两个面红耳赤的宫女,“还不送进去?”
“喏。”
谢泽卿开口,“你们两个进去给皇后擦擦身子。”
笼玉和沉玉起身,也是面红耳赤。
谢泽卿瞥了一眼,没当回事。
小太监端着一盆热水,谢泽卿洗了手,用帕子擦干净。
小太监低着头出去。
谢泽卿走进去,把内殿的门关上。
笼玉和沉玉拿着帕子,跪在榻边,给宋明贞擦汗。
她疼得出了一身汗,后背腰部倒是没有刚才那么疼了。
谢泽卿靠站在屏风跟前,手里把玩着剩下的一瓶龙血膏,看着笼玉和沉玉擦得差不多了,起身走过去。
“出去吧。”
宋明贞忙抓住笼玉的手,“不准走。”
谢泽卿自顾自撸起袖子,“你若是想让她们看你痛哭流涕的样子,朕不介意。”
宋明贞扁扁嘴,“那你们先下去吧。”
笼玉和沉玉憋着笑,端着水盆出去。
宋明贞把脸埋在枕头里面,耳朵红红的,“我觉得其实可以了。”
谢泽卿走过去,“朕不按着你,你自己咬牙坚持。”
“想好得快,现在就忍一忍,明日就可以下床走路。”
宋明贞声音闷闷的,“嗯。”
只是谢泽卿刚把手按上去,她就痛叫一声。
谢泽卿无奈,只能故技重施,继续压住她的下半身,给她揉后背腰部的淤青。
这次只用了半瓶药油,肉眼可见的淤青散开了。
谢泽卿松开手,刚准备下床,就看到宋明贞右手手臂,小臂处也是浓重的一块淤青。
他抬手握住,宋明贞就喊疼。
“这也是今日撞的?”
宋明贞点点头,“陆时微将我按在栏杆那里,我怕掉下去,手别在栏杆处。”
“当时不疼?”
“不疼。”
谢泽卿单手握住宋明贞的手臂,轻轻揉捏,手臂上的淤青看起来浓重,但散得很快。
没一会儿就散开了。
谢泽卿起身下床,“这几日就好生歇着。”
“璃才人这次的事情,朕会给你一个交待。”
若说是来之前,谢泽卿还不了解事情的真相,那么如今他便知道到底是谁要伤害谁了。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璃才人几乎被软禁,百花宫也如同冷宫一般,没有一丝烟火气。
除夕家宴,阖宫上下一片喜庆,却唯独百花宫这里,仿佛置身于热闹之外。
陆时微刚好了,有了力气,就开始摔东西。
“凭什么?!”
“本宫也是妃嫔!凭什么其他人都可以参加除夕家宴,唯独本宫什么都做不了?!”
“凭什么!?”
百花宫之前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被大换水。
新派来的宫女和太监,除了日常的饮食起居,剩下时候完全无视陆时微。
不管陆时微如何发疯,也都当她不存在。
宋明贞的身子已经完全大好。
她正在被笼玉和沉玉伺候着梳洗。
笼玉正准备给她用胭脂上妆,宋明贞的视线扫了一下胭脂盒子。
“且慢。”
笼玉放下手里的刷子。
“这是什么?”
宋明贞拿起胭脂盒子。
笼玉开口,“楼贵人送来的胭脂,说用得好,特意给娘娘用。”
宋明贞没有回答,拿起胭脂盒子,凑近细细闻了闻。
味道和其他胭脂的味道一样浓烈,但夹杂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香气。
宋明贞盖上盒子,“拿下去扔了吧。”
“往后本宫的胭脂,一律由内务府操办,各宫妃嫔送来的东西,都扔了。”
笼玉料想应当是这胭脂盒子里面被人加了东西,忙开口,“喏。”
刚从坤宁宫出来,就看到早就等在外面的楼意绾。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楼意绾今日的穿着粉艳,倒是衬托得宋明贞穿着土气。
她的视线落在宋明贞的脸上,紧接着很快就移开。
“娘娘今日这胭脂倒是很红。”
宋明贞点头,“嗯。”
“听笼玉说,这胭脂还是楼贵人送来的?”
楼意绾笑了一下,“不过是臣妾用惯了的胭脂,小玩意儿而已,倒是让娘娘记挂了。”
宋明贞笑着看她,“楼贵人费心了,不过本宫不喜欢太过于呛鼻的胭脂,今日没用,往后你也不用送来了。”
楼意绾一愣,万万没想到宋明贞会当面戳穿她,“娘娘……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宋明贞笑了笑,“字面意思。”
到了交泰殿,宋明贞和楼意绾分开,她转身看向楼意绾,“楼贵人是聪明人,不用本宫多说,本宫无意与你们争宠,往后也不要再算计。”
“若是再被本宫发现你做了什么手脚,可别怪本宫不留情面。”
楼意绾愣在原地,看着宋明贞走进内殿,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身边伺候的宫女开口提醒,“娘娘,该进去了。”
楼意绾点点头,颇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宋明贞抱着五个月大的长策出席家宴,长策开心地到处看。
看看这里,看看那里,然后两只肉嘟嘟的小爪子抓住宋明贞的下巴,“吧唧——”亲了一口宋明贞。
宋明贞的脸蛋因此留下了一个口水印子。
她并不生气,笑眯眯地拿起帕子擦掉。
把长策放在小凳子上面,面前是小桌子。
小桌子上面是长策的玩具。
晚宴结束,长策已经睡着了。
宋明贞将长策交给嬷嬷,跟着谢泽卿一起出宫。
每年除夕夜,皇宫内举行家宴,等到了亥时,便要出宫,与民同乐。
每逢这个时候,上京城中,便人山人海,人人都想见一见皇帝和皇后。
游行上京城一圈。
回宫之后,宋明贞等着谢泽卿离开,却没想到,他竟然跟着自己一起到了坤宁宫。
宋明贞有些震惊,“陛下不回去歇着?”
谢泽卿看了她一眼,“朕今日留宿坤宁宫。”
宋明贞没办法把皇帝赶走。
只能让人把长策哄了睡着,沐浴更衣之后,和谢泽卿躺在同一张床上。
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已经闭上眼睛睡觉了。
但一想到身边有一个陌生的男子,尤其这个男子还是阿姐心爱的男人,她就觉得很不舒服。
一点睡意都没有。
黑暗中,谢泽卿也睡不着。
他开口,“睡不着?”
宋明贞没吭声。
“装睡。”
宋明贞只能开口,“过了睡觉的点,难以入睡,让陛下见笑了。”
谢泽卿翻身,对着她,看不到宋明贞的脸,“和朕说说你阿姐吧。”
宋明贞沉默。
“陛下,阿姐进宫多年,关于她的事情,想必陛下应该更了解才对。”
谢泽卿翻身,没有继续说话,“没有,等你阿姐离开,朕才知道,自己忽略了她多年。”
宋明贞不吭声,心里对谢泽卿的怨恨多了不少。
谢泽卿拽了拽被子,“你平日睡觉,就这么霸道?”
宋明贞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含含糊糊,“嗯。”
谢泽卿笑了起来,“之前总听你阿姐说,你是个倔驴,今日一见,更甚。”
细细簌簌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宋明贞的被子被卷走,她被迫滚入一个陌生的温热怀抱。
宋明贞浑身僵硬,手掌按在谢泽卿的肩膀上,“陛下自重。”
谢泽卿的声音带笑,黑暗中,炽热的气息凑近,“皇后这话说的,朕怎么不自重了?”
宋明贞缩了缩脖子,“臣妾不喜欢这样被人抱着睡觉。”
谢泽卿偏要抱着她。
手掐着她腰,将宋明贞整个抱在怀里。
“睡觉吧。”
宋明贞不敢动,心里生闷气,一点都不开心。
孙淑仪要生了,十月怀胎,肚子大得吓人。
刚过了正月,就发动了。
惠兰殿中,孙听荷的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宋明贞早早等在外面,谢泽卿还有事情,她作为后宫之主,要在这里定人心。
她听着里面的动静,手里的帕子已经被捏成皱巴巴的。
孙听荷生产,已经足足五个时辰了。
五个时辰,时不时一盆血水被端出来。
接生嬷嬷出来,双手鲜血,“皇后娘娘,孙淑仪胎位不正,怕是要难产了。”
宋明贞只叮嘱,“无论如何,一定要母子平安。”
接生嬷嬷摇头叹了口气,很是为难。
杨修仪走过来,“皇后娘娘,臣妾认识一个在接生方面很擅长的嬷嬷。”
“刚才听闻孙姐姐的情况危险,臣妾已经让人去宫外将人请进来了,就等皇后娘娘您答应。”
宋明贞闻言,抬头看向杨幼宜。
见她眉眼间的关切不似作假,也有些动摇。
按理说,杨幼宜和孙听荷一同入宫,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不错的。
每次请安,也都是坐在一起,关系应当不错。
宋明贞想了想,“那便叫来吧。”
没一会儿,一个老嬷嬷被请进来。
杨幼宜跟着一起进去,宋明贞放心不下,也要跟着一起进去。
却被杨幼宜拦了下来。
“皇后娘娘还是在外面等着吧。”
“内殿污秽,莫要冲撞了,毕竟四皇子殿下如今还小。”
宋明贞可以不顾虑自己,但是不能不顾虑长策。
闻言,止住脚步,停下来。
宋明贞站在殿外,听着里面的动静微弱了不少。
甚至就连孙听荷的惨叫声也渐渐微弱。
顿觉不对劲。
可她没有生产过,并不知道有哪些不对劲。
紧接着,两个接生嬷嬷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跑出来跪在地上。
“皇后娘娘,不好了!孙淑仪她……血崩了!”
宋明贞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懵了。
完全没想到事情的进展是这样的。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端着铜盆的小宫女匆匆忙忙跑了出来,宋明贞抓住她,“里面什么情况?”
小宫女脸色发白,“回娘娘的话,淑仪娘娘已经昏了过去,修仪娘娘带进来的接生嬷嬷说,小皇子怕是要保不住了!”
宋明贞直觉不对,想起刚才杨幼宜走进去之前,冲着她露出的一个笑容。
不对!
宋明贞作势要进去。
门口的两个接生嬷嬷和宫女拉着她,“皇后娘娘,您不能进去!您不能进去!”
“让开!”
宋明贞推开她们,直接闯了进去。
内殿,血腥气扑鼻。
孙听荷早已经血崩,昏了过去。
一床的褥子,被鲜血浸透。
杨幼宜请来的接生嬷嬷正在按着孙听荷的肚子。
神色慌张。
“放肆!”
宋明贞走过去,一把将她打在地上,“来人!去唤太医!”
一早等在外面的太医忙进来,此刻也顾不得尊卑,只要能救人,如何都行。
杨幼宜做出一副焦急的样子,眼眶红红,“皇后娘娘,孙姐姐这是怎么了?”
江枕鸿和沈均词提着医药箱进来,给孙听荷施针止血。
宋明贞看着杨幼宜虚伪的神色,冷冷开口,“杨修仪,你带着接生嬷嬷进来之前,可是和本宫保证过,母子平安的。”
“若是孙淑仪因此出了事情,你能担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杨幼宜脸色微变,嘴角抽了抽,似乎想做出来一个笑的样子,却因为心里有鬼,怎么也笑不出来。
“皇后娘娘这是怀疑臣妾做了手脚?”
宋明贞懒得和她掰扯,转身吩咐身边的笼玉,“杨修仪带来的这个接生嬷嬷的来历调查清楚。”
“传本宫的旨意,今日凡是进了产房的人,都不能离开。”
“尤其刚才杨修仪带来的接生嬷嬷,一定要给本宫看住了!”
江枕鸿和沈均词力挽狂澜,总算是止住了血。
施针让孙听荷醒来,历经苦难,总算是生下来一个皇子。
“回皇后娘娘的话,孙淑仪和小皇子,母子平安。”
宋明贞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她松了口气,“那就好。”
江枕鸿看了一眼宋明贞,“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往后孙淑仪怕是再难有身孕,这次生产,伤了根基。”
“孙淑仪的寿命也会较旁人短些。”
宋明贞惋惜,不过二八年华,孙听荷往后便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恐怕,五皇子长大成人娶亲,她都未必能够都看到。
让人收拾了惠兰殿,谢泽卿来了。
五皇子足月出生,生产之时经历了风险,但到底是个健壮的孩子。
谢泽卿看了一眼嬷嬷怀里抱着的皱巴巴的婴儿,“赐名景初。”
只这一句,谢泽卿便离开了。
宋明贞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长命锁,放在景初的摇篮跟前。
“只盼你健康长大,平安顺遂。”
宋明贞让人盯着孙听荷这里,亲自将接生嬷嬷带去宗人府审问。
接生嬷嬷根本经不住审问,还没怎么严刑拷打,就全部都招了。
“皇后娘娘,是修仪娘娘贿赂奴婢,让奴婢在淑仪娘娘生产的时候做手脚的。”
“奴婢……奴婢也不敢违抗修仪娘娘的命令啊!”
宋明贞让人将这个接生嬷嬷拉下去看管起来,却在午后得到消息,杨修仪只是去探望了这个接生嬷嬷,期间两个人单独说了会儿话,这个接生嬷嬷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情绪特别激动,一头撞在墙上,死了。
宋明贞听到消息,直接去青云阁。
杨幼宜看到宋明贞来了,起身便要朝着里面走去。
“站住!”
宋明贞踩着台阶上去,声音冰冷。
杨幼宜无奈,只能站住。
眼神中,是她自己都意识不到,或者无法掩饰的恐慌。
宋明贞细细打量,今日才发现,杨幼宜这美丽的面孔,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扭曲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宋明贞走近,没有叫她起来。
“不知皇后娘娘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杨幼宜故作镇定,但小动作暴露了她的紧张和心虚。
宋明贞开口,“为何要加害孙淑仪?”
杨幼宜故作没听懂的样子,“皇后娘娘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
“臣妾从未想过加害任何人,也从来没有做过加害孙淑仪的事情。”
她嘴上反驳,但是神色中却带着慌乱。
“到底是你真的听不懂,还是假装听不懂?杨修仪,这不用本宫来说了吧?”
“江太医在催产汤里面发现了致死量的红花,又是谁放的?”
“你带进去的接生嬷嬷手中,竟然藏着藏红花!”
“就算是本宫从未生产,也知道,孕妇万万不能碰到藏红花!”
“你却让接生嬷嬷在指甲缝隙里面塞满了藏红花!到底是何居心!”
杨幼宜瘫坐在地上,笑了起来。
“没想到皇后娘娘这般心细,臣妾做得天衣无缝,也还是被您给看出来了破绽。”
“是。”
“是我!”
“做了这一切的人,都是我!”
杨幼宜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阴狠。
“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可那又如何?”
杨幼宜放声大笑,简直刺耳极了。
“我就是不甘心!”
“凭什么?”
“我们明明一同进宫,凭什么她就可以怀上龙种?”
“她父亲不过是个小小的县官!如今却骑在了我的头上!”
“我不甘心!”
宋明贞满眼的不可置信。
她看着杨幼宜癫狂的样子,只觉得眼前之人实在陌生。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你就要伤害孙淑仪和那个未出世的无辜孩子?”
杨幼宜看着宋明贞,“无辜?”
“那个孩子一点都不无辜!”
“至于孙听荷,她更是不配生下陛下的孩子!不过是个庶女!只是一个芝麻官的庶女!便想着飞上枝头当凤凰!”
“绝对不可能!”
“我就是要她死!”
“她死了!陛下才能看到我!”
“都是孙听荷这个贱人!她肯定和陛下说了什么?!”
“一定是她和陛下说我的坏话,陛下才不喜欢我。”
“从进宫到如今,陛下也只来过我这里一次!”
“却去了她那里七次!”
宋明贞站在原地,看着杨幼宜疯狂的眼神,整个人都懵了。
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后宫的女人们可以因为争宠,视生命如草芥!
孙听荷很快就醒来了,但是整个人虚弱得很。
每个月落红得持续半个月的时间,总是不见好。
生命肉眼可见地消退。
至于杨幼宜,或许是她也觉得自己被嫉妒蒙蔽了双眼,自那之后,竟然将自己关在内殿中。
足足好几日都没有出来。
等宫女推开宫门,她早已经上吊自杀了。
似乎一切都回归了平静。
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宫里曾经有一位杨修仪,貌美如花。
却只有宋明贞一个人记得,她当时眼底的痛苦和挣扎。
皇家狩猎结束,宋明贞的小厨房里做了不少野味。
一次性做了太多,也吃不完,她拿出来,给太后和后宫各妃嫔都送了些。
太后吃得很香,一贯没有食欲,反倒是将笼玉送过来的羊蹄笋吃了个干净。
只是长久不怎么吃东西,猛的一下吃太多,自然会不舒服。
听说晚些时候,唤了太医进宫。
戌时,谢泽卿来了坤宁宫,宋明贞正抱着长策洗澡。
长策这几天洗澡,总是不安分。
蹬来蹬去,到处都是溅的水花。
宫女和嬷嬷不敢用力,只能被溅得一身狼狈。
长策看到了,咯咯咯笑。
宋明贞不惯着他,对着白嫩嫩的小屁股就是“啪啪啪——”几下。
“呜哇——”
长策哭了起来。
宋明贞抱着他,“洗吧。”
一声令下,嬷嬷们也敢放大手脚,没一会儿就洗好了。
长策被从浴盆里面提出来,白亮亮的。
宋明贞抱着他,裹上毯子。
一边给他擦头发,一边和他讲道理。
只是五个月的孩子,还讲起了道理?
讲了,他能听懂吗?
谢泽卿走进来,宫人们纷纷出来。
宋明贞把长策放下来,“臣妾给陛下请安。”
“起来吧。”
谢寅抬手将长策抱了起来。
“今日送过去的羊四软味道不错。”
“臣妾多谢陛下赏脸。”宋明贞道。
“青云阁腾出来了,你看着安排谁住进去。”
“朕听李忠贤说,内务府的人在她床下发现了不少银票?”
宋明贞顿了顿,“杨修仪生前好歹家中宠爱,应当是宫外送进来的。”
谢泽卿声音有点冷,“杨氏畏罪自缢,杨家这几天也消停了。”
宋明贞看着长策,没有理会谢泽卿话里的意思。
长策这几天总爱吃手,在谢泽卿怀里,咬着手,眼睛圆圆。
宋明贞拿起帕子,把白嫩嫩的爪子从他嘴里拿出来,擦了擦。
“笼玉。”
“奴婢在。”
“本宫午后准备的苦瓜汁拿进来。”
“喏。”
笼玉端了一小碗苦瓜汁,宋明贞用筷子点了些在长策的手上。
长策眨眨眼,看着宋明贞,动作迅速把手塞进嘴里面。
紧接着嚎啕大哭起来。
哭得脑袋紫红。
谢泽卿有些不忍,“只有五个月的孩子,你这样,未免过分。”
宋明贞接过长策,“臣妾教育孩子,自来便是这样。”
言下之意:不该你管的,别管。
谢泽卿叹了口气,没再吭声。
果不其然,长策喂了奶,再回来,就粘着宋明贞。
当真是,不长记性。
坐了会儿,谢泽卿等着宋明贞把长策哄着睡着。
“出去,朕带你去个地方。”
宋明贞穿了个大氅,跟着出去。
谢泽卿走路很快,宋明贞无奈,只能提着裙摆,跟在他身后。
出了坤宁宫,他走得更快。
宋明贞只能小跑跟上。
出了建章路,有辆马车。
宋明贞松了口气,看谢泽卿身高腿长,一步跨了上去。
她小跑到跟前,试着跨了一下,没上去。
宋明贞站在马车跟前,看着高高的车辕。
正犹豫着要不要劳烦小太监搬个脚凳来。
轿帘被撩开,露出谢泽卿的脸。
他出来,俯下身。
“抱着朕的脖子。”
宋明贞不愿意,手刚搭在他的胳膊上,腰间一紧。
谢泽卿竟然是直接将她拎着起来。
宋明贞下意识惊呼一声,没反应过来,就被谢泽卿抱着放在马车上。
“是朕的疏忽,忘记让人安排脚凳了。”
他虽这么说,字里行间却带着笑。
宋明贞却不觉得丢脸,本就是女子,和男子自然体格之上便有差距。
更何况,谢泽卿是成年男子,都二十五了。
她刚及笄,肯定比不上他。
扭头便看到马车角落里放着一个包袱。
宋明贞看了两眼,里面应当是衣服,鼓鼓囊囊的。
谢泽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衣服,一会儿出宫换上。”
“出宫?”
宋明贞仰起脑袋。
谢泽卿点点头,“带你出宫散散心。”
今日宫外热闹,到处都是花灯。
杂耍的,喷火的,卖面具的,放河灯的。
宋明贞感觉自己好久没有过这样的日子了。
进宫只是几个月,却恍惚过了好多年。
她到处看,舍不得眨眼,生怕错过什么。
又像是要将这些全都记在脑海里,等回宫之后好好回味。
“走吧。”
从马车上下来,谢泽卿带她来了一家茶楼。
楼上天字号包间。
是个不错的观赏地方。
打开窗户,整个上京城都一览无余。
宋明贞趴在窗户上看。
谢泽卿拿着茶杯,慢悠悠地品茶。
宋明贞看了一会儿,走回来坐下。
她认真看着谢泽卿,“多谢陛下带臣妾出宫。”
谢泽卿放下手里的茶杯,眼神中意味复杂,“以后想出来,朕陪着你。”
宋明贞摇头,“能出来一趟,已经不容易了。”
“臣妾不敢奢望。”
“宫里的琐事,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宋明贞摇头,眼底清明,“还好,臣妾不过是处理自己分内的事情。”
两个人如同认识多年的好友一般,安安静静坐在桌子旁边。
宋明贞喝了茶,歇够了,想出去走走。
谢泽卿看她蠢蠢欲动的样子,跟着起身,“走吧。”
大街上的人很多,宋明贞好几次被人群冲散,和谢泽卿分开。
谢泽卿扭头,干脆握住她的手。
宋明贞抿唇,“皇——黄公子,这……”
谢泽卿一把将她搂进怀中,“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的。”
宋明贞第一次和男子这么靠近,红着脸点了点头。
到了人少的地方,谢泽卿把她松开,“走吧。”
河边放河灯的人不少。
宋明贞看到河灯,眼睛都直了,站在摊子跟前,一动不动。
谢泽卿拉着她走到摊子跟前,选了两个河灯,来到河边。
宋明贞抱着河灯,不知道在心里许了什么愿望,轻轻把河灯放在河里面,看着河灯飘远。
这才起身,很自然地拉着谢泽卿的手,“走吧。”
从桥上绕过来,他们看到刚才人们放的河灯,都被打捞上来,装进袋子里面,看样子是要扔了。
宋明贞看着,脸上没表情,但谢泽卿却感觉到她压抑的愤怒。
到底还是年纪小,掩饰不了自己的情绪。
谢泽卿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还是别看了,越看越生气。”
宋明贞趴在他怀里,痛痛快快大哭一场。
自从进宫后受到的憋闷,一次性全都发泄了出去。
谢泽卿肩头的衣服都被她哭的泪水浸湿了。
宋明贞哭了好长时间,马车到了宫门口,她终于停下哭声。
努力笨拙地做回皇后的样子。
其实谁都不是一开始就可以当好皇后的,但宋明贞却用自己小小的身躯,保护着阿姐唯一的孩子。
自那天起,谢泽卿便对宋明贞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他每天不管有多忙,一定要来坤宁宫瞧瞧。
就算晚上不留宿,也要和宋明贞一起用晚膳。
连笼玉和沉玉都发现了谢泽卿的变化。
两个姑娘凑到宋明贞跟前,“娘娘,奴婢瞧着,陛下对您上心了。”
宋明贞冷了声音,“不得胡言。”
笼玉和沉玉忙跪在地上,“奴婢惶恐。”
“起身吧。”
“喏。”
这几日御花园中的海棠开得正盛。
宋明贞将长策哄睡着之后,才起身。
出去的时候正巧撞到了要进来的谢泽卿。
宋明贞忙行礼,“臣妾给陛下请安。”
谢泽卿拉着她的手起身,“这是要出去?”
宋明贞点头,“臣妾昨日听闻静妃说御花园的海棠开得好,准备过去看看。”
谢泽卿了然,“走吧,朕和你一起去。”
御花园中的海棠确实开得繁盛。
走进去,就闻到了淡淡的香味。
宋明贞提起裙摆,小心避开地上的落花。
一举一动间,多了几分女儿家的神态。
微风拂过,漫天海棠花飘落,掉在地上,层层叠叠。
宋明贞抬起手,眼睛亮亮的,掌心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
谢泽卿专注地看着她,宋明贞捏着花瓣,递到谢泽卿面前。
“陛下也喜欢?”
“还好。”
花海中,宋明贞小脸俏生生的。
她仰头看着谢泽卿,“陛下可是不开心?”
谢泽卿脸色未变,眉眼间却多了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意。
“皇后果真心细。”
谢泽卿拉着她朝着里面走,跟在后面的宫女太监遵照李忠贤的意思没有跟上。
这海棠园中,也就只有谢泽卿和宋明贞两人。
宋明贞觉得不妥,半路,挣开谢泽卿的手,抿唇,“陛下,臣妾累了,想先回去。”
谢泽卿转身,“怕什么?朕还能吃了你?”
他一眼就看出来宋明贞的抗拒和害怕,放轻语气,“朕不过是想和你单独待在一起,你也可以做自己,不用在其他人面前端着。”
宋明贞紧绷着的脊背放松,脸上表情也少了些警惕。
意识到自己有些小题大做,白皙的脸颊上晕起了红晕。
“臣妾多谢陛下。”
“平日里多出来走走,后宫中的人,不见得如你想得那般。”
“更何况,你是皇后,没人敢真的算计。”
“若是有任何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直接来找朕。”
宋明贞听着谢泽卿给自己撑腰的叮嘱,眼睛有点酸涩,“臣妾多谢陛下关心。”
两个人在凉亭待了一会儿,宋明贞便困了。
回去的路上,显然走得有些慢。
谢泽卿停下来,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宋明贞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陛下……”宋明贞咬唇,“还是把臣妾放下来吧,若是被人瞧见了,不好。”
谢泽卿脚下稳重,“朕抱着皇后,谁敢多嘴?”
见陛下亲自抱着皇后娘娘从御花园出来,宫人们忙往两边散去。
纵然后宫中受宠的妃嫔众多,但能被陛下如此抱着的,前所未有。
宋明贞并不知道,她只是红着脸,埋头在谢泽卿肩膀上。
等回了坤宁宫,看到他就脸红。
笼玉和沉玉知道,这是皇后娘娘情窦初开,有了女儿家的心思。
宋明贞以前不觉得和谢泽卿相处奇怪,最近却总是觉得只要看他一眼,就很不自然。
尤其谢泽卿留宿坤宁宫中,两个人同床共枕,谢泽卿总是要抱着她。
宋明贞嘴上不说,心里却很喜欢待在他怀里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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