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世玉看着陈伯花白的头发，又看了看手中冰冷的账单，再想想空空如也的练功场和三个“不成器”的学员，胸中那口郁结的闷气，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三百年前，他肩负反清复明的重任；三百年后，他竟要为五斗米折腰，去做什么“护粮镖师”？
他拿起那张物业催费单，手指微微用力。
咔嚓！
一声轻响，那张坚韧的打印纸，竟被他指尖蕴含的劲力，无声无息地捏出了一个边缘锐利整齐的圆形小洞，仿佛被最锋利的裁纸刀精准切割过。
陈伯和林薇薇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小洞，再看看方世玉依旧沉凝的脸色，一时忘了说话。阳光透过纸洞，在地上投射出一个小小的光斑。
方世玉松开手，任由那张带着洞的催款单飘落在地。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铁臀武馆”的牌匾，最终落在陈伯和林薇薇脸上，眼神里带着一丝认命的无奈，也有一份属于武者的倔强。
“护粮道…便护粮道吧。”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陈伯，烦请引路，去那‘镖局’…应聘！”
肇庆城西，美团专送某站点。
空气中弥漫着廉价香烟、汗水、还有外卖餐食混杂的奇特气味。不大的门面房里挤满了穿着明黄色制服、行色匆匆的骑手，他们或对着手机划拉抢单，或倚着造型奇特的“铁驴子”（电动车）狼吞虎咽地啃着包子，头盔随意地挂在车把上，滴滴答答往下淌汗。
方世玉站在门口，感觉自己像是闯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异世界。眼前这嘈杂、高效、带着几分市井烟火气的景象，与他想象中庄严肃穆的“镖局”相去甚远。他一身洗得发白的练功服，身姿挺拔如松，在这群疲惫忙碌的“黄袍人”中显得格格不入，引来不少好奇或略带审视的目光。
“世玉啊，就是这儿了。”陈伯扯了扯方世玉的袖子，低声说，“待会儿见了站长，客气点，人家问啥答啥，别…别整你那套江湖切口。”他真怕方世玉开口就是“在下少林俗家弟子方世玉，前来贵镖局讨口饭吃”。
站长是个三十多岁的精瘦男人，姓王，正叼着烟，皱着眉头在电脑前核对数据，眼袋深重，满脸写着“缺觉”和“缺人”。听到陈伯说明来意，他抬起头，上下打量着方世玉，眼神带着明显的怀疑：“送外卖？就他？” 方世玉虽然体格匀称精悍，但穿着打扮实在不像干这行的料，更像…公园里打太极的老干部，还是特别较真那种。
“王站长，您别看他这样，”陈伯赶紧赔笑，“力气大着呢！手脚也麻利！就是…刚从乡下出来，不太懂规矩，但肯学！”
“力气大？”王站长嗤笑一声，随手从旁边桌上拿起一个骑手常用的不锈钢大号保温杯，里面还装着半杯浓茶，“喏，拿着。”他把保温杯塞到方世玉手里，“我们这行，力气大不大，得看能不能攥得住车把、拎得动餐箱。你先试试这个，攥紧了，别掉了。”
这举动带着点戏谑，周围几个等单的骑手也看了过来，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方世玉不明所以，低头看着手中这个银光闪闪、造型古怪的“铁筒”。攥紧？这有何难？他以为这是某种测试臂力或指力的器械，就像少林寺的握力石。当下也不多言，五指收拢，运起一丝铁布衫的劲力，稳稳握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