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初色小说 > 女频言情 > 废柴皇子:我在大燕修罗场杀疯了结局+番外

废柴皇子:我在大燕修罗场杀疯了结局+番外

神思月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大燕国皇宫,九皇子住处。砰!拳头狠狠砸在赵羽的脸上,将其砸翻在地!紧接着一只云纹锦靴狠狠踩住赵羽的胸口,一柄雪亮的长刀抵住他的咽喉!赵羽口中咳血,神情呆滞,神情惊愕!他十分懵比!啥情况,不就是跟兄弟们喝了顿酒,然后见不惯一个醉汉挑衅少妇,出手打了一架,被捅了一刀,竟然穿越了?!穿越也就罢了。一睁眼就被人按着接着捶,似乎还想再捅一刀!哪怕他是华大高材生,有三年服役经历,身手不差,但此刻在巨大的惊愕下,也很难反应过来。啪嗒~“九弟,乖乖拿出我想要的东西,硬撑下去,只会吃更多苦头。”二皇子赵翰踩住赵羽的胸口,用刀面拍打他的脸,笑眯眯地道:“以二哥我在朝堂上的权势,就算把你弄死,父皇也怪不到我头上!”“说吧,你把东西藏在哪?”感受着身上的伤...

主角:赵羽赵翰   更新:2025-06-11 14:37: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赵羽赵翰的女频言情小说《废柴皇子:我在大燕修罗场杀疯了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神思月”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大燕国皇宫,九皇子住处。砰!拳头狠狠砸在赵羽的脸上,将其砸翻在地!紧接着一只云纹锦靴狠狠踩住赵羽的胸口,一柄雪亮的长刀抵住他的咽喉!赵羽口中咳血,神情呆滞,神情惊愕!他十分懵比!啥情况,不就是跟兄弟们喝了顿酒,然后见不惯一个醉汉挑衅少妇,出手打了一架,被捅了一刀,竟然穿越了?!穿越也就罢了。一睁眼就被人按着接着捶,似乎还想再捅一刀!哪怕他是华大高材生,有三年服役经历,身手不差,但此刻在巨大的惊愕下,也很难反应过来。啪嗒~“九弟,乖乖拿出我想要的东西,硬撑下去,只会吃更多苦头。”二皇子赵翰踩住赵羽的胸口,用刀面拍打他的脸,笑眯眯地道:“以二哥我在朝堂上的权势,就算把你弄死,父皇也怪不到我头上!”“说吧,你把东西藏在哪?”感受着身上的伤...

《废柴皇子:我在大燕修罗场杀疯了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大燕国皇宫,九皇子住处。

砰!

拳头狠狠砸在赵羽的脸上,将其砸翻在地!

紧接着一只云纹锦靴狠狠踩住赵羽的胸口,一柄雪亮的长刀抵住他的咽喉!

赵羽口中咳血,神情呆滞,神情惊愕!

他十分懵比!

啥情况,不就是跟兄弟们喝了顿酒,然后见不惯一个醉汉挑衅少妇,出手打了一架,被捅了一刀,竟然穿越了?!

穿越也就罢了。

一睁眼就被人按着接着捶,似乎还想再捅一刀!

哪怕他是华大高材生,有三年服役经历,身手不差,但此刻在巨大的惊愕下,也很难反应过来。

啪嗒~

“九弟,乖乖拿出我想要的东西,硬撑下去,只会吃更多苦头。”

二皇子赵翰踩住赵羽的胸口,用刀面拍打他的脸,笑眯眯地道:

“以二哥我在朝堂上的权势,就算把你弄死,父皇也怪不到我头上!”

“说吧,你把东西藏在哪?”

感受着身上的伤痛,以及长刀拍打在脸上的寒意!

赵羽一个激灵,终于回过神来。

原身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原身是大燕国的九皇子,也是大燕立国以来,第一个废柴皇子!

出身卑微,母亲是民间女子,不受皇帝待见,自小饱受欺凌,是兄弟们羞辱的对象......

数日前,原身在后花园捉蟋蟀,意外在草丛里捡获一只包裹。

包裹里有一封信件,一张清晰标注着京城地下通道,兵器库,银库,还用红色箭头标注攻击皇宫的羊皮地图!

此外还有一柄金刀,一枚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玉玺!

很明显,包裹的主人正密谋造反,攻入皇城,杀皇帝!

此外,信封内容也指向当朝权势最盛的二皇子。

两年前太子病逝,东宫之位一直空缺。

手段狠辣,权势极大的二皇子是呼声最高的太子人选之一。

连群臣也多次上奏,表示拥立二皇子为太子,但都石沉大海。

旧伤复发,身体每况愈下的宣帝,对册立太子一事迟迟没有表态。

于是乎,一些人急了。

因为包裹在此地丢失,二皇子隔三差五借着切磋武艺之类的借口,找废柴皇子的麻烦。

数日来,生性怯懦的九皇子几乎成了沙包,遍体鳞伤。

原身虽然懦弱,却深知此事一旦暴露,必死无疑的道理!

始终没有松口!

终于因伤势过重嗝屁了,这边被捅死的自己正巧魂穿过来!

今日一大早。

二皇子赵翰便再次上门,要逼问出包裹的下落,继而杀人灭口!

好歹也是华大高材生,也有着二三十年的生活经验,一些做人道理还是摸得通透的,眼前的局面,二皇子明显认定自己手里有东西,再不说,要不死,要不继续被折磨,要想破局,就得用非人的方法.

“我......我想起来了......”

赵羽故意拉长声音,低声道:“那东西......”

赵翰心中一喜,蹲下来揪住赵羽的衣领,刀锋抵住他的脖子:

“东西在哪?快说!”

他眼中闪过一抹凶光!

包裹里的东西,每一样都是足以杀头!

找回包裹,这个废物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在......”

发现赵翰眼中闪过是杀机,赵羽心神剧震!

这小子要杀人灭口!

无论说与不说,自己都活不了!

一念及此,赵羽心一横,膝盖猛地抬起,狠狠撞在赵翰的裆部!

噗!

“啊!”

杀猪般的凄厉惨叫声响彻庭院!

赵翰瞬间失去反抗力,捂着裤裆满地打滚。

赵羽顺势夺过长刀,左手夹住赵翰的脖子,将其控制住!

“二殿下!”

“快救二殿下!”

不远处四名带刀侍卫都大吃一惊,纷纷拔刀,吆喝着围上来!

“退后!”

赵羽一手夹住赵翰,右手长刀抵住赵翰的咽喉,大声喝斥:

“呵呵,这废物还想吓唬我们呢!”

“别管他,给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动二殿下!”

“一起冲上去......”

四个侍卫并未被赵羽吓退,反而讥讽几句,步步紧逼!

靠!

赵羽十分无语。

这九皇子混得真他妈窝囊,连几个下等侍卫都不把他放眼里......

“他要是死了,哪怕只是受伤,你们四个都要满门抄斩!”

赵羽紧了紧长刀,锋锐的刀刃将赵翰的皮肤割破,喝道:

“让他们放下刀!”

赵翰缓过了来,又惊又怒。

他恶狠狠地骂道:

“老九你这废物竟然敢动我!马上放下刀,下跪道歉,否则......”

噗嗤!

话还未说完,赵羽长刀下压,在赵翰的大腿上用力一拖!

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啊呦!”

赵翰凄厉的痛嚎声再度响起!

“让他们扔掉刀,否则......”

染血的长刀抵住赵翰的裆下,赵羽冷喝一声;“老子阉了你!”

赵翰吓得浑身发抖。

他满脸不可置信,这个自小被自己欺负的废物,竟敢挟持、威胁自己?

“老九,你可知此事会导致什么后果?”

赵翰喊道,企图镇住赵羽:“我母亲是德妃,我舅舅是定远侯,我要弄死你易如反掌,识趣的赶紧放了我......”

哧啦!

刀锋从赵翰的大腿根部划过,鲜血淋漓!

赵羽声音冷酷:“你接着说,我听着,你们四个也是,反正血流而死的肯定不是我,我有的是时间玩。”

赵翰不敢废话了,战战兢兢地开口:“快......扔掉刀......给老子把刀扔掉!”

四名侍卫愣了一下,无奈扔掉长刀。

赵羽趁机把赵翰往四人面前狠狠一推,往前栽倒,四人连忙伸手接住!

噗!

下一刻,刀光闪烁,血肉横飞!

惨叫声此起彼伏,四名侍卫相继被砍翻在地!

赵翰倒在血泊中,瑟瑟发抖,一脸惊恐地看着浑身浴血的赵羽。

第一次!

他对这个废物感到了害怕!

“你......你不能杀我......”

赵翰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母亲是德妃,我舅舅是定远侯......”

哐当!

扔掉长刀,赵羽走到赵翰面前:

“来来回回都是这两句,你能说点新鲜的吗?”

看着一脸惊恐的赵翰,他的脑子飞速转动。

赵翰不能杀!

但他不死,以后肯定疯狂报复自己,不死不休!

此外,宣帝已经病入膏肓,顶多能撑两三年。

太子未立,宣帝病重!

接下来必然有一场夺嫡之战,皇城内血流成河,会死很多人!

自己无权无势,身份低微,留在京城肯定第一个死!

远离朝廷中枢,走得越远,越有机会保住性命。

“趁此机会,远离朝廷中枢......”

赵羽暗暗思量。

这是唯一可以破局,活下去的办法!

当然能弄点兵马在手最好。

“二哥,你放心,我这就进宫,先父皇请罪!”

说罢转身大步离开。

良久。

“啊啊啊!”

赵翰满脸狰狞地怒吼:“赵羽!我誓杀你!啊......”




“北齐大将军王策亲率铁浮屠十五万,步兵十五万,陈兵飞廉关下,声势浩大。”

“西夏兴兵犯境,老三兵败葫芦谷,退至兴元府,据城而守......”

“诸位,议议吧。”

文华殿上,燕宣帝赵吉高坐龙椅,看完急报,望向下方分立两旁的群臣。

“陛下,北齐新帝登基,微臣认为,那位女帝的本意是要攻城略地,向我大燕立威!”

“荒谬!齐国新帝与我燕国何干?齐国权柄交替,民心未定,反而发兵袭我边关,擒我大将,与强盗何异,朕绝不妥协......”

“陛下,齐国十五万铁浮屠,十五万步兵,可谓精锐尽出,王策又素有百战不败之盛誉,若仓促开战,恐怕......”

“恐怕什么?齐帝要立威,我们就要退吗?他们若是缺人缺钱,我们也要双手奉上吗?陛下,末将认为,应即刻点兵......”

“我大燕年前遭逢洪涝,去年又遇蝗灾,眼下国库空虚,三殿下又兵败葫芦谷,此时出兵实在不智......”

听着群臣的争论声,宣帝揉了揉脑门,闭目沉思。

齐国与西夏同时兴兵,摆明是看准了大燕积弱,要占便宜!

但若是退了。

齐国本就强盛,大燕一旦露怯,结果可想而知!

此外,燕国近来遭遇天灾,积弱数年,兵不强马不壮。

贸然开战,胜算极小。

哪怕胜了也是惨胜!

一时间,朝堂之上,战与和分成两派,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

宣帝愈发的感到头疼欲裂,无法决断。

“呜呜......陛下......翰儿他......”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德妃不顾侍卫的阻拦,冲入殿中,跪倒在地,大声哭诉。

“大殿之上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宣帝开睁眼,对德妃打个眼色,示意她退下:“国事紧急,爱妃切不可乱规矩......”

德妃却不理会,继续哭诉道:

“陛下,赵羽疯了,他竟斩杀侍卫,重伤翰儿,翰儿他......怕是日后都不能人道......”

“什么!”

宣帝闻言微微色变,正欲震怒。

但下一刻忽然哈哈一笑,道:“爱妃莫要说笑了,以老九的脾性,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对老二动手。”

“陛下说得对,九皇子生性淳朴,断然是不敢伤人的。”

定远侯李正书拱了拱手,笑道:“朝堂之上,德妃娘娘还是别开这种玩笑了。”

几个大臣都忍不住笑了。

所谓淳朴就是窝囊。

废柴九皇子声名在外,朝野上下谁人不知?

德妃抬头看一眼附和着笑的众臣,又看看宣帝与大哥李正书。

哭声更大了。

“报!”

殿外的侍卫统领忽然走进来,大声禀报:“禀告陛下,九皇子有事求见!”

恩?

宣帝颇为意外,沉声问道:“何事?”

统领犹豫了一下,道:

“九皇子说......他与二皇子切磋武艺,意外打伤二皇子......特来请罪!”

群臣的笑声戛然而止!

听错了吧?

那个废柴伤了二皇子?

宣帝也吃了一惊,面色一沉,喝道:“把他带进来!”

不多时,赵羽被侍卫统领带入殿中。

“这家伙就是宣帝?”

赵羽暗暗打量黄金龙椅上的五旬老头。

这个叫做赵吉的大燕皇帝,精神头还不错,老态不显,尊号宣帝。

原身的记忆里,这个便宜老子很不待见他。

“赵羽!”

宣帝怒目圆睁,冷声喝道:“你当真重伤你兄长?”

他的声音透着惊疑,显然是难以置信。

这老九自小软弱,胆小如鼠,怎么可能“发疯伤人”?

“是,我与二哥切磋武艺,我失手打伤了二哥。”

赵羽点头应道。

闻言,宣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逆子!你竟敢伤害手足!”

宣帝怒指赵羽,喝道:“任何过错,朕都可原谅,唯独这手足相残,朕最为痛恨!”

李正书的脸已经黑了,躬手道:

“陛下,九皇子残害手足,手段狠辣,实在骇人听闻,臣请陛下重重处罚,将其贬为庶民,以正朝纲!”

作为赵翰的亲舅舅。

李正书第一时间站出来,要将赵羽废掉!

失去了皇子的身份,赵羽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残害手足,罪无可赦,恳请陛下重重处罚!”

“请陛下将其贬为庶民,以儆效尤!”

“臣等附议......”

李正书位高权重,他一开口,立马得到二皇子一系的拥护。

其余的大臣尽皆冷眼旁观。

朝野之上,文武百官,无一人为其求情。

“我的决定没有错!”赵羽暗暗点头。

这些人根深蒂固,操弄权术的本事一等一!

自己必须远离朝堂!

否则,分分钟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宣帝目光冷冽,脸色隐约透着一丝凶光,盯着赵羽:“朕,给你一个解释的权利!”

面对宣帝的怒火,赵羽单膝跪下,道:

“儿臣只是误伤兄长,并非手足伤残,但无论如何,儿臣确实伤害了二哥,儿臣认罚。”

宣帝说得很清楚,他最为痛恨手足相残。

所以“手足相残”这顶大帽子,无论如何都得撇干净,否则必死无疑!

听到这话,李正书暗暗冷笑。

果然是废物!

如此苍白无力的解释,宣帝怎么可能相信?

李正书再次出列,躬身道:“陛下,既然九皇子认罚,请陛下降旨,将其贬为庶民,以正国法。”

“请陛下下旨,将九皇子贬为庶民,以正国法!”

九皇子一系的大臣纷纷附和。

赵羽眼珠子转了一圈,将他们的脸暗暗记下,才开口道:“儿臣伤害手足,罪不容恕,恳请父皇降罪!”

“你倒是识趣。”

宣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且说说,该当何罪?”

“重罪!”

赵羽的语气掷地有声:“请父皇斩去儿臣一手一脚,以正朝纲!”

静!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一片死寂!

斩去手脚?

此等刑罚,简直生不如死!

莫不是受够了被压迫欺凌的日子,这小子真疯了?

群臣尽皆神情惊愕,一脸诧异地看着赵羽。

“两兄弟打架,怎么可能砍手砍脚......”

赵羽暗暗好笑。

他这样说,只是把气氛烘托起来,为后续做铺垫而已。




连李正书与德妃两兄妹也惊呆了。

赵羽虽然地位低微,毫无根基,是大燕开国以来第一个废柴皇子。

但毕竟是皇帝的儿子,上了宗人府的名册。

哪怕是擅长构陷,罗织罪名的李正书,也只能勉强扣上一顶“残害手足”的帽子,贬为庶民已是最高处罚。

砍去手脚?

绕是位高权重的李正书,也绝不敢想!

连这群权谋家的都不敢想的事,赵羽竟轻易说了出来!

宣帝也被赵羽的话惊到了。

良久,宣帝才缓缓开口:“砍去手脚,比死了还难受,你当真不怕?”

“怕!”

赵羽点点头,语气低沉:“但儿臣伤害兄长,罪大恶极,理应重罚。”

宣帝看着这个窝囊了二十多年的儿子,脸色阴沉。

因小事残害儿子,乃昏君所为!

哪怕这个儿子十分的多余,他不止一次动过杀心。

但若是无故杀了,百年之后,必然会被史书记载,受后人唾骂!

“羽儿出了名的窝囊,毫无胆气,为何今日一反常态?”

宣帝忽然心思一转,喝问道:“朕问你,可曾有人逼迫你?”

说话间,宣帝冷漠的目光往德妃扫去。

德妃顿时心惊胆战。

她倒是想过,但还未来得及做呢,赵羽就来觐见了。

赵羽坚定地摇摇头:“不曾。”

“蝼蚁尚且偷生,你为何求死?”

宣帝的语气骤然变得森然。

群臣也都好奇地看着九皇子。

“儿臣导致兄长伤残,心中愧疚难安,无颜面对兄长,只想以死谢罪!”

赵羽一脸悔恨之色,道:“不过,儿臣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讲。”

宣帝轻轻眯起眼睛。

“儿臣浑浑噩噩多年,心里一直期盼,有朝一日,能亲眼看看我大燕的大好河山!”

赵羽咬着牙,装作一脸倔强地抬起头,慷慨激昂地道:

“儿臣做梦都想去边关走一遭,儿臣愿前往边关,与我大燕将士一同驰骋沙场,马革裹尸,请父皇恩准!”

马革裹尸!

听到这话,李正书心中一震。

这小子想跑!

群臣也反应过来了。

伤了二皇子,此子深知京城不能呆,要跑路了!

“好男儿确实应当驰骋沙场,九皇子勇气可嘉。”

李正书立马接口道:

“不过,若是九皇子战死沙场,被敌国所知,岂不是要笑话我大燕无人?臣认为,此举不妥!”

造反一事,牵扯极大!

绝不能有失!

赵羽,死也得死在京城!

“侯爷此言,差矣。”赵羽不慌不忙地开口。

“哦?小侯愿听九皇子高见。”

李正书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赵羽昂起头,高声道:“我是皇子,更是大燕子弟,将士们奋勇杀敌,镇守边关,我既为皇子,更不应畏畏缩缩!”

“太祖以武立国,八位皇子征战四方,骁勇善战,乃沙场万人敌!”

“然则,自太祖之后,遑论皇子,便是诸位公、侯之子,也鲜少上场杀敌征战!”

“故,国所以不兴,羽,愿效先祖之勇!”

羽,愿效先祖之勇!

慷慨激昂的话语在大殿上回荡,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一些主战的大臣都不由得心生豪迈之气!

几个身披铠甲的军方将领,也一改先前的轻蔑,投来一丝赞赏的目光。

“北齐袭我边关,杀我大将,实在欺人太甚,若九皇子亲自上阵,定然可以激励军心!”

“难得九皇子如此奋勇,请陛下准其所请,激励军心!”

“九皇子一朝顿悟,颇有太祖遗风,请陛下准许......”

军方为首几名主战派武将先后开口,一些朝臣也接连附和。

主战派表现得尤为激烈。

当然,他们也并不指望赵羽真的上阵杀敌,但皇子亲临前线,却可以提振军心!

北边的战火随时会燃起!

皇帝还在打与不打之间犹豫不决,军心难免会摇动。

皇子亲临战场,利大于弊!

听着群臣的议论声,宣帝眉头皱起。

目光一转,宣帝再次望向赵羽:

“你有此大志,朕心甚慰,但边关乃苦寒之地,兵锋凶险,你当真要去?”

赵羽正欲回答。

一旁的李正书又跳了出来,拱手道:“臣以为,此事仍旧不妥,请陛下三思。”

“恩?”宣帝瞥了他一眼。

李正书正色道:“九皇子欲上阵杀敌,并无不妥,但万一被敌军生擒活捉,我大燕岂非颜面扫地?”

“这个......”宣帝面露犹豫。

李正书的话也不无道理。

当朝皇子被生擒活捉,军队顷刻间就会溃败。

老梆子!

就你话多!

赵羽心中暗恼,脑子快速转动。

很快,他再度开口:“定远侯,你可知齐国有几个皇子?可曾见过?认得吗?”

李正书楞了一下,很快明白他的意思,露出一丝嘲笑:

“九殿下深居宫中久矣,不明世事,齐国皇帝去年驾崩,并无儿子,又哪来的皇子呢?呵呵。”

群臣闻言都笑了。

“九殿下有所不知,现在的齐国皇帝是个女人,且年纪不大。”又有一位大臣接口道。

“年纪不大的女皇帝?”

赵羽闻言楞了一下。

他心思一转,又笑问道:

“定远侯早年也上过战场,敢问定远侯,一共打过几场胜仗?”

李正书傲然一笑,道:“小侯征战半生,大获全胜二十场!杀敌五万余!”

“活捉过敌方主将吗?”赵羽又问。

李正书道:“两军交战,血流成河,先杀主将者得首功,既然是胜了,主将自然是死在乱军之中。”

“很好。”

赵羽扭头扫视诸位武将,双手一摊,道:“诸位将军,以我的本领,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几率,能有几成?”

一众武将相视一眼,摇摇头,异口同声:“必死无疑!”

李正书面色铁青。

“定远侯,我记得,你有三个儿子。”

再度望向李正书,赵羽神情淡然:

“可惜,定远侯虎父犬子,三个儿子并未从军,而是科举入仕,现如今已为一方大员,由此可见......”

“九殿下,人各有志,小侯三个儿子不喜武艺,因而......”

李正书急了,连忙开口喝止!

赵羽嘴角翘起,露出一丝冷笑。

老梆子,论嘴皮子的功夫,你差远了。

“定远侯此言,又差矣。”

赵羽慢悠悠地开口,指了指旁边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武将,道:

“镇西将军状元出身,本为一地知府,宣和六年西夏犯边,林将军投笔从戎,运筹帷幄,两次击退敌军,擒杀敌将,一战成名,威震西夏......”

“呵呵,九殿下过誉了。”

镇西将军林禄拱了拱手,制止赵羽往下说。

这趟浑水,他可不想掺和进去。

“够了,你想说什么?”

宣帝摆摆手,疑惑地看着这个神情镇静,夸夸其谈的小儿子。

丝毫没有传闻中的胆小如鼠,令宣帝感到了陌生。

赵羽沉声道:“儿臣想说,我的胆子,比定远侯那三个犬子加起来都要大!儿臣敢上战场,不怕死!”

听到“犬子”二字,好几个大臣都掩嘴偷笑。

李正书更是面露怒色。

宣帝嘴角微翘,有些许嘲讽:“你,当真不怕死?”

“怕,也不怕。”

赵羽语气低沉。

宣帝皱眉:“何为......”

话还未说完,赵羽继续说道:

“儿臣浑浑噩噩二十余载,自小受尽欺凌,被当做玩物,旁人都说儿臣是大燕立国以来第一个废柴皇子......直到昨晚太祖入梦,对我训示......”

“太祖之言,令我醍醐灌顶,七窍通畅,胆气大壮......”

“儿臣怕死得窝囊,死得其所,却是不怕!”

声音不大,但大殿静谧,宣帝与群臣都听得真切。

群臣面面相觑,感到十分惊异。

宣帝更是愣住了。

太祖入梦......

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众人自然嗤之以鼻。

但赵羽生性懦弱,口齿不清,自小便是众多皇子欺辱的对象。

这样一个名声在外的废柴皇子。

一夜之间竟敢动手打了二皇子,斩杀侍卫,殿堂之上又口若悬河,应答如流,说出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

与以往相比,判若两人!

别说太祖入梦,便是神仙入梦,都不会有人怀疑!

“太祖入梦,醍醐灌顶......”

宣帝低声呢喃一声,看着赵羽,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他忽然意识到。

这个显得“多余”以及“可有可无”的小儿子,从未得过自己哪怕一丝一毫的关爱。

大概是太祖在天之灵也看不过眼,对其垂怜。

“自小受尽欺凌,当做玩物......”

恍惚间,宣帝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这个最不受待见,身份最低微的儿子,自小饱受欺凌,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他心中暗暗叹息。

就在这时,太监总管海大福从屏风后面走出,在宣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退下吧。”

宣帝摆了摆手,眼神柔和地望向赵羽,道:

“御医查过了,你兄长并无大碍,此事就此......”

德妃闻言脸色大变,抢着开口:“陛下,翰儿他虽无大碍,但......”

“朕说够了!”

宣帝一拍龙椅,砰一声震响,瞪着德妃:

“老九天性软弱,从来只有被人欺负,朝野上下谁人不知!此事到此为止,不许再提!”

德妃神情惊惶,愣在当场。




宣帝又望向赵羽,柔声道:

“兄弟之间,切磋武艺也属正常,但要注意分寸,懂了吗?”

演过头了!

赵羽扭头瞄了李正书一眼,希望他来一次有力的助攻。

然而,极其擅长察言观色的李正书早已发现宣帝态度有变,识趣的闭嘴了。

只要赵羽留在京城。

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见此,赵羽只好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儿臣心意已决,驰骋沙场马革裹尸乃我所愿!请父皇恩准!”

“你这逆子......”

听到“马革裹尸”四字,宣帝瞬间脸黑,怒目而视,喝道:

“数日前,你三哥前线兵败,重伤未愈,你如今还要一意孤行,你要气死朕吗?”

关我屁事!

继续留在京城,老子迟早变成李正书兄妹的刀下亡魂!

赵羽腹诽一句,决然道:

“父皇,儿臣并非一意孤行,边关动荡,朝廷尚未有定策,军心必然摇摆,儿臣前往边关,确有稳定军心之效!”

一众大臣面露异色。

他们也看端倪了。

这位九殿下开窍了,察觉到危险,要逃离德妃与李正书的魔掌!

“九殿下,国事繁重,陛下龙体安康,比什么都重要。”

这时,老帝师韩傅忽然开口劝道。

“九殿下,陛下已经不再追究此事,你又何必寻死......”

“边关告急,陛下与诸臣还有国事商议,九殿下就别任性了。”

“九殿下,大局为重......”

群臣纷纷出言劝告。

赵羽心中恼火,气得咬牙切齿。

你们这帮老油条要害老子啊!

这破京城再待下去,老子就真的嗝屁了!

“儿臣心意已决!”

赵羽硬着头皮再度开口:

“边关随时烧起战火,军心摇曳,儿臣乃皇子,有守土之责!北齐叩关擒将,我大燕仍旧按兵不动,外面早已谣言满天飞,言我大燕无胆,软弱可欺!”

“儿臣,愿披甲上阵,为大燕死而后已!”

“若父皇不许,儿臣唯有......以死明志!”

说罢赵羽忽地站起来,往一旁的金色大柱撞去!

“哎呦!”

镇西将军林禄惊呼一声,快步上前,用身体挡住赵羽撞来的头,嘴里惊呼:“九殿下不可冲动!不可冲动......”

诸位大臣都没料到赵羽说撞就撞,都震惊了。

宣帝也是大吃一惊。

赵羽开窍之后,性格竟如此暴烈,胆气过人,令他始料不及。

这样一来,宣帝是既怒且喜。

怒的是,赵羽竟在大殿之上如此冲动,令他难堪!

喜的是,他一直视为耻辱的“废柴儿子”,竟然真的得到太祖垂怜,心性大变,不再是废物。

恍惚之间。

他心中竟对这个口若悬河,性如烈火的小儿子有了一丝欢喜。

但一想到这小子以死相逼,执意去边关,又是一阵火起!

不过,作为一国之君,他并非没有办法。

宣帝注视着赵羽,迟疑片刻,沉声道:

“罢了,朕这次便应你所请,但你乃大燕皇子,若在战场上畏缩不前,贪生怕死,朕绝不轻饶!”

众臣闻言尽皆色变!

作为官场上的老油条,他们一下子便听出。

宣帝的心思,彻底变了!

赵羽听到这里,顿时大喜,就要跪下谢恩。

但宣帝接下来的话,却令他忐忑不已......

“传旨;九皇子赵羽忠勇可嘉,封虎威将军,赐府另居,着武庆遗孤武飞雪为副将,十日后,一同前往西北......”

赵羽楞在当场。

封将军当然是好事,哪怕是杂牌将军。

不过后面的赐府另居,以及那位“副将”就让他傻眼了。

封将就封将,赐府另居不是多余的么?

为自己钦定一个“副将”又是什么意思?

监视我吗?

还是......察觉到我有异心,要杀我?

便宜老子啊。

你这戒心也太重了吧?

赐我一个杂牌将军就算了,还要找个副将监视我?

带着千头万绪,赵羽谢恩退下。

......

御书房内。

宣帝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太监主管海大福侍立在旁。

“你觉得,老九此举,为何?”

宣帝忽然开口。

“老奴不敢妄言。”

宣帝微微睁眼,有些不喜:“你这老狗,跟朕讲话也吞吞吐吐的,快讲!”

“是......老奴认为,九皇子一夜开窍,明白了事理。”

海大福躬身答道:“九皇子一直在皇城长大,骤然开窍,想见识一下大燕的大好河山,并无不妥。”

“他还扬言要上战场呢。”宣帝道。

“老奴认为,此乃托词罢了,九皇子意在出去游玩一番,长长见识。”海大福微笑道。

“哼,你这老狗越发圆滑了。”

宣帝冷哼一声,自语道:

“老九开窍倒是真的,以老二的脾性,事后必然会报复,老九又无力反抗,只能远离京城,远离这是非之地......”

“借上战场之名,朕也不得不封他个一官半职,有兵马护卫,老九真是学聪明了......”

宣帝沉吟了片刻,对海大福说道:

“你亲自去武家宣旨,告诉武飞雪那个丫头,务必保证老九的安危。”

“必要时,把他绑回来!”

......

“九殿下,请留步。”

就在这时,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从后面响起,赵羽停住脚步,扭头。

发现是太监总管海大福。

“呵呵,海公公,不知有何贵干?”

赵羽脸上挂上一抹笑容,心思也随之转动。

这家伙可是宣帝身边的大红人。

就连权势极重的前太子,也不敢得罪他。

当然,以他目前的实力,收买或者拉拢都是不可能的,但最起码不能得罪。

海大福双手交叠,笑眯眯地道:

“呵呵,老奴前往武家宣旨,陛下命九殿下随老奴一同前往,见一见殿下的副将。”

“有劳海公公了。”

赵羽也笑眯眯地回应。

两人同乘在马车上。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赵羽隐约嗅到一股尿骚味。

他只好低下头,隐晦地捂住鼻子,琢磨接下来的事。

这一幕落在海大福眼中,又恢复了胆小怕事的形象。

“殿下对武家,了解吗?”

海大福忽然开口。

“这......不瞒公公,我连自家奴仆的名字都不清楚。”

赵羽抬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

前身基本上就是一个憨憨。

别说朝堂上派系林立的百官,哪怕是朝廷发生的大事,也没人告诉他。

海大福笑了笑,道:“武家,称得上是国士无双,满门英烈......”

“八年前,宣帝御驾亲征,亲率四十万大军,与齐国开战。”

“武庆任先锋统帅,武家儿郎倾巢而出!”

“两军激战数月,宣帝误判形势,陷于寒山,被齐兵重重包围。”

“武庆亲自率领两万精兵,深入敌后,突袭北齐都城,逼迫北齐撤军。”

“此一战,武家军全军覆没,武庆与其五子皆战死,只留下孤儿寡母。”

“武飞雪便是武庆的小女儿,今年,也到双十年华了。”

听到这里,赵羽暗暗摇头。

宣帝有点缺德啊。

武家拼死救了他,满门忠烈,他为了监视自己,把人家的小女儿往上战场送!

太无情了!

......

武府后花园。

已经当家做主的武夫人正与一众家眷在玩耍。

“夫人,宫里旨意到了。”

婢女急匆匆地走进来禀告。

“何人来宣旨?”武夫人马上问道。

“是......是海大福海公公,还有九皇子。”

武夫人沉吟片刻,才放下茶杯,起身带领女眷前往前厅。

“九皇子不是很早就没了吗?”

“你记错啦,是八皇子没了......”

“九皇子是陛下最小的儿子,生性懦弱,出了名的窝囊废,文不行武也不行,宫里但凡有宴席,他都躲起来不敢见人......”

“想不到皇家贵胄,竟是个废物......”

武家女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行了!”

武夫人回头瞪了她们一眼,道:“以后,但凡是涉及皇家之事,都不可妄议!”

武家已经比不得以往了。

若是说错话,落了口实。

叫一大家子女流之辈如何是好?

不多时,几名女眷跟随武夫人来到前厅。

她们第一眼就看到站在老太监身旁的年轻人,好奇地打量。

这人,应该就是九皇子赵羽了。

身材挺拔,相貌英俊,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只不过浑身透着一股脂粉气,丝毫没有父兄们的英武气概。

“见过海公公!”

“见过九殿下!”

武夫人携一众女眷上去,恭敬地行礼。

这位武夫人大概是由心而发。

连主次都反过来了。

海大福笑眯眯地望向赵羽,微微躬身,表示以他为主。

“免礼吧。”

赵羽装作没有察觉到她们的无礼,摆了摆手。

“谢九殿下!”

武夫人又是一礼,才缓缓站直。

“呵呵,武夫人,老奴是奉旨向你道喜的。”

海大福仍旧是笑眯眯的表情,迎了上去。

武夫人疑惑,又有些惊喜,连忙问道:“敢问海公公,是什么喜事?”

海大福没回答,抬头望向后面环肥绿瘦的一众女眷,笑问道:

“不知,哪一位是武飞雪小姐?”

一名身材高挑,明眸皓齿,长着一双狭长剑眉的年轻女子楞了一下,随即走了出来,施了一礼:

“小女子武飞雪,见过海公公。”

赵羽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她身上。




“啪!”

赵羽反手一巴掌狠狠拍在旁边的朽木桌案上。

桌面震颤,积年的灰尘扑面扬起。

整个破败厅堂里,霎时间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从今天起,这将军府,就得有将军府的样子!”

“谁要是还跟从前一样糊弄度日,现在就给我卷东西滚蛋!”

底下那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镇住,一个个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即日起,府里设内外两事。”赵羽随意点了几个看着稍微顺眼些的,“你们几个,管内,采买、洒扫、用度,每天报给我。”

又指了另外几人:“你们几个,管外,给我去外头听动静,城里城外,特别是军营那边,什么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

最后,他看向那个肥头大耳的管事:“你!带着剩下的人,立刻,马上!把这府里府外给我拾掇利索了!明早,我要看见一个能住人的地方!”

“是!是!殿…将军!”众人被他这通安排弄得有点懵,但那股子不容置疑的劲儿让他们不敢怠慢,连忙应下,声音里多了几分真切的畏惧。

赵羽挥挥手:“都去干活,干好了,赏钱少不了。”

人群呼啦啦散去,各自忙活。

赵羽独自一人在这空旷破旧的府邸里踱步。

这地方虽然破,倒是落得清净。

没人盯着,没人指手画脚,正好方便他做事。

夜色很快笼罩下来。

出人意料的是,这座几乎废弃的将军府,今晚却灯火通明,人影晃动,忙碌嘈杂,完全没了白日那种死气沉沉。

赵羽换了身不起眼的布衣,借着夜幕掩护,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城西的虎威军大营,离这儿不过十里地。

他混入夜市的喧嚣人流,不紧不慢地朝军营方向走。

新官上任,总得亲眼看看自己手里捏着的,究竟是副什么牌。

越靠近军营,空气里的味儿就越不对劲。

隔着老远,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酒臭味就先飘了过来,还混着含糊不清的叫骂声。

等走到近处,赵羽差点被眼前的景象气笑了。

军营的辕门竟然大敞四开,几个歪戴着帽子的兵痞,东倒西歪地靠在门柱上,借着月光吆五喝六地划拳赌钱,空酒坛子扔了一地。

营地深处,一顶最大的营帐尤其扎眼,灯火亮得晃眼,女人尖锐放浪的笑声和男人粗野的吼叫混在一起传出来,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赵羽身形贴着阴影,脚步放得极轻,像猫一样无声无息地靠近那顶大帐。

指尖小心地在帐篷的厚布上拨开一道细微的缝隙,朝里望去。

嚯!

帐内的情景,让一股火气直冲他脑门。

几个脑满肠肥的军官围坐在一张油腻的大桌旁,桌上根本没什么正经酒菜,反而堆满了黄澄澄的金锭和白花花的银子,在灯火下闪着贪婪的光。

几个穿着暴露,脸上涂着劣质胭脂的女人,衣衫不整地腻在那些军官怀里,咯咯笑着劝酒。

酒气、汗臭、廉价脂粉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几乎要冲破帐篷。

“哈哈哈,还得是刘军需你有法子!”一个脖子上肥肉堆了好几层的胖军官,端着酒碗,醉眼朦胧地拍着桌上的金银,“这批饷银到了咱们哥几个手里,底下那帮穷鬼当兵的,还想摸到一个子儿?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嘘!小点声!”旁边一个瘦得像猴的军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有些飘忽地往帐外扫了扫,“听说了吗?上头派了个新将军下来,好像还是个皇子!”

“切!就那个窝囊废九皇子?宫里早就传遍了,说他提把刀都费劲!我瞧着啊,不出三天,就得哭鼻子喊娘滚回京城去!”

“哈哈哈哈......”

帐篷里随即爆发出一阵更加肆无忌惮的狂笑。

赵羽面沉如水,悄悄退开,继续在死寂的营地里潜行。

所见之处,没什么两样。

士气这东西,在这里连影子都找不到,只有散漫和腐朽。

粮草库几乎是空的,摸了摸门口堆放的几袋,里面怕不是掺了沙子。

兵器库里的家伙什,锈迹斑斑,很多刀枪的木柄都朽了,恐怕还不如根烧火棍结实。

“西北战事迫在眉睫,就给我这么一支烂到骨子里的军队?”赵羽心底泛起寒意,“这他娘的是让我带着这群废物去给西夏人送人头当军功?”

他一边琢磨着怎么破这个死局,一边往回走。

刚靠近自家那破落将军府的后墙,还没等翻进去,后颈猛地一凉,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炸开!

他想也不想,猛地侧身矮避!

同时耳朵捕捉到身后极其细微的破空声。

一道黑影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掠过,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瞬间没入墙角的黑暗里。

“有人?”

赵羽立刻警惕起来,刚才那一下,绝对是冲着要他命来的!

他没有追,反而迅速贴近墙壁,借着阴影掩护,观察四周。

那黑影消失得太快,仿佛从未出现过。

回到府内自己的书房,赵羽坐在那张唯一还算完整的破椅子上,脸色铁青。

这趟西北之行,恐怕远不止对付西夏那么简单。

光是整顿这支从里烂到外的虎威军,就够他脱层皮了。

更要命的是,暗地里还有人在盯着他,而且是想要他命的那种!

“会是谁?”赵羽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子飞速转动,“宣帝老儿?不像,他要弄死我,用不着这么麻烦。李正书那老狐狸?有可能,他巴不得我死在京城外。还是......武飞雪?”

那个女人,给他感觉很不简单,不像表面那么直来直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衣袂摩擦声。

来了!

赵羽全身的肌肉骤然绷紧,整个人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到门后阴影里,连呼吸都刻意放缓到最低。

那细微的声音越来越近......就在门外停下。

似乎在判断屋内的情况。

下一瞬,门被无声推开一道缝隙,随即一道寒光如毒蛇出洞,直刺赵羽刚才坐着的位置!

落空了!

紧接着,持刀的人影闪身进屋,动作迅捷,显然是个中好手。

但赵羽的动作更快!

在对方进门失衡的刹那,他已经动了!

右手如铁钳般精准地扣住对方握刀的手腕,向外一拧!

左肘顺势狠狠向后撞在对方肋下!




“唔!”一声压抑的闷哼。

对方吃痛,力道一泄。

赵羽借力转身,贴身进步,肩膀猛地发力,一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

“嘭!”

偷袭者被他重重掼在冰冷的地面上!

赵羽动作不停,膝盖死死压住对方的胸膛,使其动弹不得。

顺手夺过掉落的长刀,冰冷的刀锋反过来抵在了那人的脖颈上。

这一切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黑暗中,似乎有旁观者(如果存在的话)倒抽冷气的声音。

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勉强照亮了被制服者的脸。

很年轻,看样子不过二十岁上下,脸部轮廓分明,透着股军人特有的硬朗。

即便是被死死压在地上,刀架在脖子上,那眼神里的倔强和不服输却丝毫未减。

“有点意思。”赵羽心里冷笑,手上力道却丝毫没松,“谁派你来的?”

“要杀就杀!”年轻士兵牙关紧咬,脖子犟着,声音因愤怒和被压制而有些嘶哑,“休想从我嘴里问出半个字!”

远处隐约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是巡逻队过来了。

赵羽没时间耽搁,猛地站起身,手刀在那士兵后颈不轻不重地一劈。

对方哼都没哼一声就软了下去。

他迅速将人拖到更深的阴影里藏好,接着身形一闪,趁巡逻队还没转过来,几下攀爬,悄无声息地翻出了营墙。

回到那破败的将军府,赵羽换下夜行衣,在书房点亮了油灯。

他铺开纸,提笔将今夜所见一一记下——烂醉的军官,松垮的军纪,空虚的库房,还有那个身手不错的年轻士兵。

“虎威军......烂是烂到根了,但也不是全无是处。”赵羽放下笔,“明天,得让这帮混账东西开开眼,知道知道什么是规矩!”

天刚擦亮,将军府就不同寻常地忙碌起来。

赵羽找来几个手脚麻利的匠人,让他们赶制了几面绣着“虎威军”的大旗。

那个胖管家看这架势,心里直犯嘀咕,凑上来小心翼翼地问:“殿......将军,您这是要......”

赵羽头也没抬:“传我的令,今日辰时,本将亲临军营视察,全军上下,列队迎接!”

“这......”管家脸都白了,“将军恕罪,按老规矩,新将军上任,都得先递帖子,再摆酒席,跟各位军爷喝几杯......”

“放肆!”赵羽猛地抬眼,那一下,让管家心里咯噔一声,“本将的命令,你是传,还是不传?”

管家吓得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小人这就去!这就去传令!”

西城大营外,尘土微扬。

一队人马缓缓靠近。

为首一人,身披墨青战甲,正是赵羽。他身后跟着二十来个临时充当亲兵的家丁,人人手里擎着一面崭新的虎威军大旗,猎猎作响。

武飞雪一身青衣,骑马随在赵羽身侧稍后,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这赵羽搞什么名堂?这架势,不像是来上任,倒像是来抄家的。

军营大门照旧敞着,几个士兵歪戴着帽子,懒散地倚着门柱,看见这队人过来,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一眼,有个甚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赵羽催马向前,在大门口约莫三丈远的地方,猛地勒停。

他挺直腰背,腰间的佩刀随着动作,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

“虎威将军赵羽,到——任——!”

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炸在营门口。

那几个守门士兵吓了一跳,连忙站直了些,可脸上那股子不在乎的劲儿还在,有人甚至低声啐了一口:“装什么大头蒜......”

赵羽没理会,只是抬起了右手。

身后那二十多面大旗,齐刷刷被抛向空中,划过几道弧线,然后“噗噗噗”地重重插在营门前的土地里,入土三分!

这动静终于惊动了里面的人。

营地里稀稀拉拉跑出来不少士兵,伸长脖子看热闹,却没一个有列队的意思,反而指指点点,像看耍猴。

“传令三军!”赵羽声音陡然拔高,“即日起,凡违军纪者,军法从事!现在,立刻,马上!全军列队,听候检阅!”

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有的嗤笑,有的摇头,就是没人动弹。

武飞雪暗自皱眉,情况比她想的还糟。这支军队,骨子里都烂了,赵羽想凭这几下就整顿?难。

就在这时,一个满脸横肉的军官晃晃悠悠地从人群里走出来,皮笑肉不笑:“哟,这不是咱们新来的九......哦不,虎威将军殿下吗?听说您是大老远来咱们这儿镇守边关的?可咱们这儿有咱们这儿的规矩,新官上任,怎么也得先跟弟兄们喝顿酒,认认门不是?您这一来就喊打喊杀的,忒不给面子了吧?”

他一开口,周围的士兵立马跟着起哄,笑声更响了。

赵羽面沉如水,翻身下马,步子沉稳。

“你,叫什么?”

“末将刘勋,忝为虎威军粮草官。”那军官把胸脯一挺,下巴抬得老高。

“刘勋,很好。”赵羽点点头,语气骤然转冷,“来人!给我拿下!”

不等众人反应,他身后那二十几个家丁像狼崽子一样扑了上去,七手八脚就把还在发愣的刘勋死死摁在了地上。

“干什么?!反了你们!放开我!你知道老子是谁......”刘勋又惊又怒,拼命挣扎。

“军令如山,不遵号令者,斩!”赵羽“呛啷”一声拔出佩刀,雪亮的刀身映着日光,寒气逼人,“刘勋!身为粮草官,监守自盗,克扣军饷,贪墨军粮!败坏军纪!按我大燕军法,当斩!”

“你......你胡说!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刘勋脸色刷地白了,额头上冷汗直冒。

赵羽脸上泛起冷峭的弧度:“证据?昨晚你在帐篷里,跟你那几个狐朋狗友怎么说的?这批饷银到了咱们手里,底下那帮兔崽子,还想摸到一个子儿?做梦去吧!这话,本将可是听得真真切切!”

这话一出口,刘勋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瘫软在地。

周围的士兵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嗡嗡作响,看向刘勋的表情都变了。

武飞雪心头猛地一跳。

昨夜......他果然去过了!

赵羽不再废话,手起,刀落!

“噗嗤!”

一声闷响伴随着凄厉的惨叫!

刘勋的右臂,被齐肩斩断!




“啊——”

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声,猛地撕裂了营地懒散的空气。

“留你一条狗命,滚出军营!往后再让本将看见你,脑袋就不是你的了!”

赵羽甩掉刀上的血珠,声音冷得掉渣,扫过面前一张张煞白的脸。

“还有谁,想试试这军法的滋味?”

死寂。

针落可闻。

方才还喧哗嘲弄的士兵们,此刻跟被掐住脖子的鸡崽儿似的,大气不敢喘一口,全让这突如其来的血腥给镇住了。

武飞雪勒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

这个赵羽......手段够狠,够快!

这份果决,绝不是传闻中那个窝囊废皇子能有的。

她心里那点轻视,悄然散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份警惕。

接下来,赵羽没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

他让人把所有叫得上号的军官都拎到了校场中央。

当着所有士兵的面,赵羽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砸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其一,不得私吞军饷、贪墨军需!”

“其二,营中不得聚赌,不得窝藏娼妓!”

“其三,每日操练,不得少于四个时辰!”

......

十条铁律,一条条念出来。

每念一条,底下那些军官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等十条念完,整个校场,安静得吓人。

“铁律军规,即日施行!一人犯法,同伍连坐!”

赵羽站在高处,俯视着底下黑压压的人头。

“谁敢阳奉阴违,立斩不饶!都听明白了?”

“解散!”

话音刚落。

“等等!”

人群里,一个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的中年将领猛地站了出来。

“末将有话要讲!”

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

那将领大步走到赵羽面前,抱拳躬身,声音洪亮。

“回禀将军!末将乃虎威军中军统领,高岳!”

“将军初来乍到,这就要废旧立新,更改军法,末将担心......”

“担心什么?”

赵羽打断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担心本将镇不住你们这群骄兵悍将?还是担心......动了某些人的奶酪?”

高岳脸皮抽动了一下,沉声道:“将军言重了!我虎威军驻守西北多年,虽不敢称精锐,但也算恪尽职守。将军您一来就大动干戈,怕只怕......寒了弟兄们的心呐!”

他话音一落,底下立马响起一片低低的附和声。

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武飞雪在旁边静静看着。

这高岳,在军中威望不低,看样子是想给赵羽一个下马威。

就看赵羽怎么接招了。

“高统领。”

出乎意料,赵羽的声音缓和下来。

“你说的,也有道理。本将确实人生地不熟,对军中情形两眼一抹黑。”

他话锋一转。

“既然如此,不如高统领给本将引荐几位军中好手?也让本将开开眼,瞧瞧咱们虎威军的真本事。”

高岳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几分自得。

“将军想看,那自然没问题!我虎威军里,藏龙卧虎!”

他扭头朝着队列一招手。

“李越!出列!”

一名身形矫健的年轻士兵大步走出队列。

赵羽瞟过去,心里“咯噔”一下。

嘿,还真是昨晚那个差点逮住自己的小子!

“这位是我麾下百夫长,李越!”

高岳颇为得意地介绍。

“箭术骑术,样样精通!在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

李越走到近前,腰杆挺得笔直,抱拳行礼。

“末将李越,参见将军!”

他抬头的瞬间,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脸上没什么表情。

昨晚被自己一记手刀放倒,居然跟没事人一样......

这小子,有点意思。

赵羽心里转着念头,面上却不动声色。

“好!”他声音洪亮,带着笑意。

“本将刚来,虚心请教!李百夫长,听说你箭术了得,不如给大伙儿露一手?”

李越胸膛一挺,神情不变:“末将遵命。”

高岳心里暗乐,悄悄给旁边的亲兵递了个眼色。

没一会儿,一张看着就沉甸甸的重弓和几支羽箭送到了场中。

李越接过弓箭,手臂稍一用力,弓身便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百步之外,射中靶心,算什么本事。”赵羽笑了笑,声音不大,却传遍全场。他转头看向校场另一头。

“瞧见没,那旗杆顶上的红缨。百步开外,能把它射下来吗?”

校场上的士兵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那红缨才巴掌大,还在风里晃悠,百步外射下来?开玩笑呢吧!

李越脸色依旧平静,只是默默地拈弓,搭箭。

他闭上眼,似乎在感受风的流动,然后缓缓拉开了弓弦。

弓如满月!

刹那间,箭矢离弦,带着破空的锐响,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嗖——”

旗杆顶上的红缨,应声飘落!

校场上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叹。

连武飞雪都轻轻挑了下眉梢,这李越的箭术,确实是顶尖的。

“好箭法!”赵羽拍着巴掌,大声叫好,随即话锋陡转。

“不过,比起箭术,本将更想看看李百夫长的身手。昨晚,有个胆大包天的刺客摸进了将军府,本将跟他过了几招,那人身手敏捷,招式刁钻得很,是个练家子。李百夫长,你愿不愿意跟本将比划比划?”

李越的脸色瞬间变了,额头上迅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高岳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赵羽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

“末将…愿意领教。”李越很快压下心头的慌乱,抱拳应道。

赵羽长身而起,袍袖一甩:“来人,给我把刀。”

接过递来的长刀,赵羽随意挽了个刀花,刀身在日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他猛地一个跨步,刀锋直指李越面门!

“接招!”

李越反应极快,身子一侧,险险避开,同时抽出腰间的佩刀格挡。

“铛!”

金铁交鸣!

两人身形兔起鹘落,刀光闪烁,看得人眼花缭乱。

赵羽的刀法大开大合,势大力沉,每一刀都带着风声。

李越则身法灵活,步履轻快,腾挪闪避间,刀刀不离赵羽要害。

一时间,两人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校场上的士兵们都看傻了。

这位新来的将军,不是说是个文弱书生吗?这武艺......也太猛了吧!

突然,赵羽步法一变,刀势变得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接连三刀,逼得李越连连后退,脚步已现凌乱。

就在李越重心不稳的那一刻,赵羽手腕一翻,刀招突变!

刀背横扫!




“啪!”

一声脆响!

正中李越后颈!

这一招,角度、力道,赫然跟昨晚制服李越的那一下,分毫不差!

李越身子一晃,踉跄着退了好几步,脸色惨白,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校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赵羽缓缓收刀入鞘,声音冰冷。

“昨晚那个刺客,用的就是这把刀,这套刀法。李百夫长,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高岳脸色大变,急忙冲上前:“将军!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李越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兵,我拿人头担保,他绝不会干刺杀上官的事!”

李越低着头,嘴唇紧闭,一声不吭。

“本将刚才那一招,是昨晚那刺客用过的。李越,你若不是昨晚的刺客,为什么一看到这招,就下意识地躲了?”赵羽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步步紧逼。

“我......”李越猛地抬起头,脸上闪过复杂的情绪,最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末将认罪。昨晚潜入将军府的人,确实是我。”

高岳脸瞬间白得像纸:“李越!你......你糊涂啊!”

李越却直视着赵羽:“但我不是去刺杀将军的!我只是想试试将军的斤两!军中早就传遍了,说新来的将军是个京城里有名的废物皇子,连刀都拿不稳。末将不服气,想亲眼看看是不是真的!”

武飞雪在一旁静静看着赵羽的反应。

这个李越,倒是条汉子,敢做敢认。

但这理由......

“哦?”赵羽眉梢动了动,“摸进本将府里,就是为了试试本将的身手?”

“是!”李越梗着脖子,“末将甘愿受军法处置!”

校场上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按军法,擅闯将军府,意图行刺上官,这可是死罪!

赵羽静静地看了李越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一个要试试本将身手!本将刚来,军中弟兄不服气,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嘛,你这试探的法子,未免也太过了点。”

他收敛笑容,神色一肃。

“李越,你箭术不错,身手也好,是块好料。本将不杀你。但你私闯将军府,目无军纪,罚你面壁思过三天!不给吃喝!”

“谢将军不杀之恩!”李越重重叩首。

高岳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壮着胆子开口:“将军宽宏大量,末将佩服!只是这李越是我虎威军不可多得的猛将,要是三天不吃不喝,怕是......”

“高统领,你是在教本将做事?”赵羽冷冷地打断他。

高岳喉咙一哽,后面的话再也不敢说了。

赵羽扫视全场:“本将再说一遍,军纪如山!谁敢再犯,军法无情!高统领,你身为中军统领,管教下属不严,还屡次包庇,罚你三个月俸禄!”

“末将......遵命!”高岳憋屈,却不敢顶嘴,只能低头认罚。

赵羽环顾四周,提高了声音。

“诸位将士听令!本将严明军纪,不是跟你们过不去!北齐虎视眈眈,西夏贼心不死!咱们这支军队再不整顿,怎么保家卫国?从今天起,全军操练,谁都不准偷懒!”

校场上的士兵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但这次,没人敢大声喧哗了。

赵羽锐利的视线扫过众人:“谁觉得本将没本事,没资格带你们,现在就站出来!跟本将打一场!谁要是赢了本将,立马就可以卷铺盖滚蛋!”

鸦雀无声。

没人敢应战。

“既然没人有意见,全体都有!今天下午的操练,滚水坑,爬刀山,一样不能少!谁敢偷懒耍滑,军法伺候!”

他大手一挥。

“退下!”

------

五日后。

虎威军大营旁的练兵场。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尘土的味道。

“杀———”

整齐划一的呐喊声,带着一股子铁血的味道,震得人心头发颤。

五百名士兵组成方阵,手持长矛,动作干净利落,齐刷刷向前突刺。

矛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每一次出击,都带着一股子锐气。

“收!转!再刺!”

赵羽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的战马上,绕着方阵来回巡视,口令短促而有力。

士兵们令行禁止,动作整齐划一,气势跟五天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武飞雪站在校场边缘,安静地看着。

短短五天,虎威军像是脱胎换骨。

军纪严明,训练刻苦,再也看不到半点当初那散漫颓废的影子。

这个赵羽,手段是狠了点,但确实有两把刷子。

“武副将。”

赵羽不知何时策马走了过来,声音平静。

“你觉得,这支兵,现在怎么样?”

武飞雪说话向来直接:“比五天前强了百倍不止。但要说拉上战场就能打硬仗,恐怕还差点火候。”

赵羽点点头:“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可惜啊,没时间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卷用火漆封口的密信。

“刚收到的京城八百里加急。北齐大将军王策,带着十五万铁浮屠,十五万步兵,已经打到飞廉关下了。飞廉关守将陈仲连发了三道求援信,看样子是顶不住了!”

武飞雪神色骤然凝重:“飞廉关是西北门户!一旦失守,北齐铁骑就能长驱直入,咱们大燕的西北边境,就彻底完了!”

“是啊。”赵羽轻轻叹了口气,“陛下旨意也到了,命我部即刻拔营,火速驰援飞廉关。”

“明天一早,就得出发!”

夜幕沉沉,将军府里却亮如白昼。

大厅中,油灯噼啪作响,映着一张张紧绷的脸。

各级军官都到齐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

赵羽站在巨大的沙盘前,手指在粗糙的沙土上划过,留下一道深痕,指向一道连绵的山脉:“从咱们这儿到飞廉关,快马加鞭也得十天。要是按老规矩慢慢挪,黄花菜都凉了。所以,本将决定,扔掉那些坛坛罐罐,轻装上路,人不歇马不停,七天!七天之内必须赶到!”

话音落地,厅内针落可闻。

一个穿着军需官服饰的胖子,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将军,这......这不合规矩啊!按制,大军出征,粮草辎重起码得两千辆大车跟着,就咱们这点儿家当,还得日夜赶路,这......”

“减半!”赵羽打断他,声音不容置疑,“所有人都只带七天干粮,多余的一粒米都不准带!轻装!”

“可......”底下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这新将军疯了。

高岳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硬着头皮站出来:“将军,弟兄们不是怕苦,但这军规......”




“军规?”赵羽转过身,嗤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北齐十五万铁浮屠都快踩到咱们鼻子上了,你跟我在这儿掰扯军规?等飞廉关丢了,大燕西北门户让人踹开了,你我他妈的还有脑袋遵守那狗屁军规吗?”

高岳被怼得哑口无言,脸憋得通红,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诸位!”赵羽扫视全场,声音激昂,“我知道,这一趟出去,九死一生!前路是刀山还是火海,谁也说不准!现在,谁他娘的不想去的,站出来!本将绝不拦着,发路费让你回家抱老婆!”

大厅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没人动。

也没人说话。

赵羽的视线缓缓扫过,最后落在角落里一直没吭声的李越身上:“李越!”

“末将在!”李越猛地挺直腰板,大步出列,声音洪亮。

“你小子箭射得不错,本将封你为先锋斥候队长!明天天不亮,带一百个机灵点儿的弟兄,先出发!给大军探路,北齐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回报!”

李越眼神灼灼,没有半分犹豫:“末将遵命!”

赵羽又看向高岳:“高统领!”

“末将在!”高岳抱拳。

“你带两千人,打前锋!粮草也归你护着,给老子把路趟平了!”

高岳一愣,随即大声应道:“末将领命!”

赵羽转向其他人:“剩下的人,按营按队,都给老子把屁股后面那些破烂玩意儿扔了!明天辰时,准时出发!”

“遵命!”这一次,回应声震耳欲聋,带着一股被压抑许久后终于爆发出来的狠劲儿。

军官们陆续散去,大厅里只剩下赵羽和武飞雪。

屋里的灯火跳跃着,映得两人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

“走得太急了。”武飞雪开口,声音清冷,“虎威军才刚拾掇几天,人心还没彻底拧成一股绳,这么仓促上路,太冒险。”

赵羽走到沙盘边,指尖再次落在飞廉关那个小小的标记上,那里仿佛有千钧重担:“险?我当然知道险。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况......”

他顿了顿,从怀里又掏出一封信,封口火漆完好,但信纸边缘有些磨损,显然是加急送来的。

他递给武飞雪。

武飞雪接过,展开一看,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三皇子在葫芦谷败了?退守兴元府......西夏也动手了?”

“嗯。”赵羽的声音低沉了许多,“齐国和西夏,早他娘的就穿一条裤子了。飞廉关要是顶不住,西北这条线就全完了,咱们大燕......就得被人从两头捅刀子,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武飞雪紧抿着唇,半晌没说话。

最后,她抬起头:“将军既然定了,飞雪拼了这条命,也得助将军一臂之力。”

“多谢。”赵羽呼出一口气,重新摊开一张更详细的行军地图,指着飞廉关附近蜿蜒曲折的山路,“这地方沟沟坎坎太多,我画了条近路。但两眼一抹黑,还得你这位本地通多指点指点。”

烛光摇曳,两人凑在地图前,低声商议着路线、补给、可能遇到的埋伏......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窗外透进第一缕微光。

天刚蒙蒙亮,虎威军大营外,校场上已经站满了人。

五千精兵,悄无声息地列队整齐。

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喷着白气,空气里弥漫着皮革、汗水和清晨寒气的味道。

一面面崭新的“虎威”大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赵羽一身玄色战甲,腰间悬着那把斩断刘勋手臂的长刀,骑在一匹神骏的乌骓马上,身形挺拔如松。

他没有训话,只是拔出长刀,向前一指!

“出发!”

低沉的号角声呜咽响起,划破黎明的寂静。

大军开始缓缓移动,像一条钢铁洪流,朝着西北方向,朝着那未知的、充满杀机的飞廉关,奔涌而去。

“他娘的,还要走多久?”

一个兵卒抹了把糊满泥水的脸,嗓子眼里憋着粗气。

旁边的人缩着脖子左右看看,压着声音回:“听上面说,还有三天。”

“狗屁三天!昨天他们也说三天!这鬼路,没完了是吧!”

虎威军已经连轴转了五天。

每天十五个时辰脚不沾地,比赵羽原先定的急行军还要狠。

脚底板早磨烂了,混着脓水裹在靴子里,走一步,钻心的疼。

可没人敢嚷嚷。

自从赵羽当着全军的面,砍了刘勋一条胳膊,谁不知道这位新主子是个说到做到的狠茬子?

“都给老子闭嘴!”一个什长黑着脸,推搡着抱怨的兵卒,“想掉脑袋就继续!”

队伍最前面,赵羽骑在乌骓马上,腰杆挺得像根戳在地上的枪。

他已经三天没怎么合眼了,后背跟压了块磨盘似的又酸又沉。

但他不能垮。

他要是露了怯,这支刚有点人样的队伍,立马就得散架。

高岳催马靠过来,声音发闷:“将军,伤病的弟兄,快两成了,再这么下去…”

“那就让他们留下。”赵羽盯着灰蒙蒙的前方,话里没半点温度,“飞廉关等不了,王策的大军就在那儿,咱们慢一步,就是给人家送菜。”

“可是…”

“行了!”赵羽猛地一勒马缰,马蹄溅起一片泥浆,“传令下去,今晚到阳河驿!有水有吃的,能喘口气。谁他娘的撑不住,自己找地方刨坑埋了!”

高岳脖子上青筋跳了跳,到底没再吭声,闷头打马回去了。

天色越来越沉,跟块捂烂了的铅块似的。

远处滚过几声闷雷,空气又湿又黏,憋得人喘不过气。

“要下雨了。”

武飞雪不知何时出现在赵羽旁边,青色的衣衫早就被汗水和泥浆浸得看不出原样,但人还是站得笔直。

“再往前十里,有个村子叫青崖,我父亲以前带兵驻扎过,那儿的村民信得过。”

赵羽眉峰动了动:“你的意思是?”

“可以弄点吃的喝的。”武飞雪言简意赅,“比阳河驿近,动静也小。”

话音刚落,天上就像被人撕开一个大口子,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列阵!”赵羽吼道,“全军加速!”

冰冷的雨水兜头浇下,瞬间浇透了所有人。

道路眨眼间变成一片烂泥塘,马蹄陷进去拔不出来,拉车的轮子也卡在泥坑里。

队伍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被拉得老长。

“操!”赵羽低骂一声,“高岳!”




“末将在!”

“你带步兵和辎重跟上!轻骑兵,跟我先走!”

高岳脸上全是雨水,有些犹豫:“将军,大军不可分…”

“按老子说的做!”赵羽声音冷的像冰碴子,“飞廉关要是丢了,你我都得掉脑袋!”

高岳被雨水激得打了个哆嗦,重重一点头:“末将领命!”

---

青崖村外,十几骑斥候藏在被暴雨抽打的树林里。

李越趴在一块湿滑的岩石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头儿,东南边,有人过来了。”一个斥候凑近,声音压得极低。

李越眯着眼,雨幕太大,只能隐约看见几个黑点在晃动。

“多少人?”

“七八个骑马的,看穿着打扮,不是本地人。”

“北齐的探子?”李越心头一动,“让弟兄们准备好,留个活口!”

斥候们悄无声息地散开,弓上弦,刀出鞘。

没多久,七个穿着皮甲的骑兵出现在视野里,他们勒着马,一边交头接耳,一边警惕地四下张望。

李越耐心地等着,等他们完全走进包围圈。

弓弦拉满。

“动手!”

“嗖!”

箭矢破开雨幕,正中领头那人脖颈!

几乎同时,十几支箭从不同方向射出,惨叫声接连响起,三个北齐兵当场栽下马。

“杀!”

李越第一个冲了出去,其他斥候紧随其后。

剩下的北齐兵惊慌失措,拔刀抵抗,但阵型已乱。

刀光闪过,又是两人落马。

最后两个见势不妙,拨马就逃。

李越冷哼一声,飞身上了旁边一匹无主战马,再次拉弓。

“噗!”

一箭穿心!

最后一个北齐兵吓破了胆,拼命抽打马匹,眼看就要冲出林子。

李越稳住呼吸,瞄准对方的大腿。

“嗡——”

弓弦震颤,箭矢精准命中!

“啊——”

凄厉的惨叫被淹没在哗哗的雨声里,最后一个探子也滚鞍落马。

“捆起来!”李越跳下马,走向那个还在地上哀嚎的俘虏,“其他人,把脑袋割了,手脚麻利点!”

---

青崖村,一间四处漏风的破茅屋,成了临时的指挥所。

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流,屋里也滴滴答答漏着水。

赵羽和几个军官围在一张歪歪扭扭的木桌边,桌上铺着一张湿漉漉的地图。

“飞廉关城墙是硬,但西边有个豁口,三年前地龙翻身震的,一直没钱修。”武飞雪指着地图上的一点,“王策要是知道......”

话没说完,李越大步闯了进来,浑身淌着水,脸上却带着几分兴奋。

“将军!抓了个北齐探子!”

赵羽猛地站起来:“问出什么了?”

“王策分了三路打飞廉关,攻得很猛,关里伤亡不小!”李越语速飞快,“还有!王策派了五千精兵,埋伏在去飞廉关的大路上,等着阴咱们呢!”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雨打茅草的噼啪声。

“呵。”赵羽突然笑了,那笑意让在场的人后脖颈都有些发凉,“王策......果然有两下子,居然算到老子会来。”

“将军,那咱们......”高岳问出了所有人的担忧,“现在碰上埋伏......”

赵羽打断他:“李越,那探子说,埋伏在哪儿?”

李越手指戳在地图上一个狭长的山谷:“这儿,绝云谷。两边都是峭壁,口子窄,肚子大,进去就出不来了。”

武飞雪凑近地图,神情严肃:“这条官道是最近的路,但是......”她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停在一条几乎看不清的山间小径上,“还有一条路能走。”

“哦?”

“是我爹当年带兵偷偷修的,能绕到飞廉关屁股后面。路不好走,车马过不去,但能躲开绝云谷。”

“多不好走?”

“悬崖边上凿出来的,窄的地方只能过两个人,旁边就是万丈深渊,还有几处地方容易塌方。”武飞雪看着赵羽,“但肯定能避开北齐的埋伏。”

高岳听得头皮发麻:“将军,太险了!不如硬冲......”

“不,就走这条小路。”赵羽拍板,“李越,你挑两百个骑术好的,天亮前出发,装成大部队的样子,走官道,把北齐那帮孙子给我引出来!记住,别硬拼,把他们注意力吸引住就跑!”

李越眼中冒火:“末将遵命!”

“高岳,你带两千人,分两拨。一拨去接应李越,一拨从旁边骚扰,别让他们舒舒服服地追!”

高岳虽然觉得悬,但还是大声应道:“末将领命!”

“武副将。”赵羽看向武飞雪。

---

次日拂晓,雨势稍缓。

虎威军大营已是一片忙碌景象,士兵们默默收拾着简陋的行装,准备踏上未知的险途。

李越早已领着两百名精锐轻骑出发,按照赵羽的命令,他们将沿着官道大张旗鼓地前进,故意在泥泞的路上留下清晰的行军印记,目标直指绝云谷。

营地一处临时搭起的高台上,赵羽负手而立,看着下方部队快速而有序地整编。

武飞雪不知何时来到他身侧,一身青衣在微凉的晨风里微微拂动,雨水洗过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腥气。

“令尊当年,为何要费力开凿那条秘道?”赵羽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武飞雪耳中。

武飞雪静默了片刻,声音平稳:“家父曾言,为将者,既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也要给敌人备下一条意想不到的死路。”

“令尊是智者。”赵羽轻轻颔首。

武飞雪侧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将军似有忧虑?”

赵羽的视线投向远方,那里是飞廉关的方向,此刻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北齐、西夏,几乎是同时发难。王策又恰好在官道设伏…这一切,未免太顺了些。”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多了几分难言的意味。

“就像…有人提前给他们递了信儿。”

武飞雪心头一凛:“将军是怀疑,军中有内奸?”

“或许,不止是军中。”赵羽没有深说,转而问道,“那条山路,当真有你说的那么险?”

“只会比我说的更险。”武飞雪并未隐瞒,“但确实是避开北齐伏兵的唯一选择。只是…”

“只是什么?”

“山体本就不稳,连日大雨冲刷,随时可能会有塌方。”

赵羽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在清晨的营地里显得格外突兀:“比起王策明晃晃的刀子,我宁可选老天爷的脸色看!”

相关小说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