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王薇林晚晚的其他类型小说《死前幻想合集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真咸西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大冒险输了,朋友逼我搭讪角落的冰山酷哥。他一身黑色冲锋衣,生人勿近的气场冻僵半间餐馆。“那个…能加个微信吗?”我硬着头皮开口。他抬眼时睫毛颤得像受惊蝴蝶,耳尖瞬间烧红。后来全校疯传性冷淡学神为我沦陷。火锅店里他笨拙地替我涮毛肚:“别听他们瞎说。”“其实从你走过来那秒…”油碟突然打翻在他裤子上,我慌乱擦拭时却被他抓住手腕。“…我就这样了。”---朋友们的哄笑像烧开的沸水,咕嘟咕嘟地往我耳朵里灌,震得我脑仁嗡嗡作响。我捏着手里那张薄薄的、写着“大冒险”三个歪歪扭扭大字的纸条,感觉它此刻烫得几乎能烙穿我的掌心。“快去呀林晚晚!”小悠笑得前仰后合,口红都快蹭到下巴上了,还不忘推搡我的肩膀,“愿赌服输!目标人物,九点钟方向,角落里的那位!孤狼...
《死前幻想合集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大冒险输了,朋友逼我搭讪角落的冰山酷哥。
他一身黑色冲锋衣,生人勿近的气场冻僵半间餐馆。
“那个…能加个微信吗?”我硬着头皮开口。
他抬眼时睫毛颤得像受惊蝴蝶,耳尖瞬间烧红。
后来全校疯传性冷淡学神为我沦陷。
火锅店里他笨拙地替我涮毛肚:“别听他们瞎说。”
“其实从你走过来那秒…”
油碟突然打翻在他裤子上,我慌乱擦拭时却被他抓住手腕。
“…我就这样了。”
---
朋友们的哄笑像烧开的沸水,咕嘟咕嘟地往我耳朵里灌,震得我脑仁嗡嗡作响。我捏着手里那张薄薄的、写着“大冒险”三个歪歪扭扭大字的纸条,感觉它此刻烫得几乎能烙穿我的掌心。
“快去呀林晚晚!”小悠笑得前仰后合,口红都快蹭到下巴上了,还不忘推搡我的肩膀,“愿赌服输!目标人物,九点钟方向,角落里的那位!孤狼型选手,气场值目测爆表,挑战难度SSS级!组织相信你能攻克这座冰山!”
“就是就是,晚晚,拿出你迷倒万千少男的气势来!”另一个损友王薇也在一旁煽风点火,还煞有介事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眼神里闪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光芒。
我顺着她们夸张指示的方向,艰难地扭过头。目光越过喧闹拥挤的食客和氤氲着食物香气的热气,精准地落向那个角落。那里,灯光似乎都刻意黯淡了几分,像舞台上一个孤立的追光点,冷冷地打在他一个人身上。
他穿着件纯黑色的冲锋衣,拉链一丝不苟地拉到最顶端,几乎抵住了线条冷硬的下颌。一个人坐在一张四人桌边,面前只有一杯几乎没动过的柠檬水。
背脊挺得笔直,微微低着头,碎碎的额发垂落下来,在挺直的鼻梁上投下小片阴影,隔绝了周遭所有的嘈杂和窥探。他周身像是自带一个无形的、温度绝对零度的真空罩,将邻桌的推杯换盏、高谈阔论都远远地排斥开来,连带着那片区域的空气都仿佛凝滞冻结了。
好家伙……这哪是冰山,这简直是西伯利亚寒流中心!我心里哀嚎一声,头皮阵阵发麻。我林晚晚,自诩胆大包天,社交恐怖分子,此刻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气场,生人勿近都是轻的,简直是“靠近者死”的警告牌。
“喂,晚晚,别怂啊!”小悠的魔音再次灌入耳中,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催促,“再不去,我们可要加码了哦!比如让你过去深情朗诵一首《再别康桥》?”
想到那个社死画面,我浑身一个激灵。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深吸一口气,猛地灌下面前半杯冰可乐,气泡的刺激感直冲鼻腔,带来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儿。去就去!不就是加个微信吗?还能吃了我不成?顶多被冻成冰雕摆门口当吉祥物!
我豁然站起身,椅子腿在油腻的地砖上拖出刺耳的“吱嘎”声。一瞬间,我们这桌的笑闹诡异地停滞了半秒,几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鼓励(幸灾乐祸)和期待(看好戏)的复杂光芒。我甚至能感觉到背后那几道灼热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紧紧追随着我。
硬着头皮,我迈开步子,穿过喧闹的食客,感觉脚下不是油腻的地板,而是即将踏上北极的万年冰盖。越靠近那个角落,空气里的温度似乎就越低一分。嘈杂的人声、碗碟碰撞声、服务员高亢的点单声……所有的背景音都模糊褪色,只剩下我自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咚、咚、咚。
像擂着一面小鼓。
终于,我站在了他那张孤零零的桌子前。阴影笼罩下来,我清晰地看到了他握着水杯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他似乎察觉到了有人靠近,那根握着杯子的食指,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就是现在!
“那个……”喉咙有些发干,声音出口带着点自己都没预料到的微颤,听起来可怜兮兮的。我清了清嗓子,努力挤出社交场合最标准、最无害的甜美笑容,眼睛弯成月牙,把手机屏幕解锁,调出二维码界面,递到他低垂的视线前方,“同学你好,打扰一下……能…能加个微信吗?” 语速快得像被烫到舌头。
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握着水杯的手指,似乎又收紧了一点点,指关节绷得有些发白。周围鼎沸的人声,在这一刻彻底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我尴尬得脚趾头快要抠出一座精绝古城,脸上的笑容快要僵硬成面具,准备战略性撤退并回去接受更可怕的惩罚时,他终于抬起了头。
那一瞬间,我的呼吸都凝滞了。
灯光下,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下颌线流畅而冷峻,薄唇抿成一条没什么情绪的直线。但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那双眼睛。眼窝深邃,瞳仁是极纯粹的黑色,像沉静的夜空,又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只是此刻,那寒潭的冰面上,似乎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涟漪。而他那浓密得不像话的睫毛,随着抬眼的动作,如同受惊的黑色凤尾蝶翅膀,剧烈地、无法自控地颤动着。
更离谱的是,他原本白皙如玉石的耳廓,就在我眼皮底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延开一片滚烫的绯红,像滴入清水里的红墨水,一路烧到了耳根深处,与他周身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形成了极其荒诞又强烈的反差。
这……这什么情况?我懵了。预想中的冰山冻气呢?预想中的冷眼拒绝呢?这反应……怎么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强装镇定的纯情小动物?
他依旧没说话,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又像是穿透我,看着虚空中的某个点。耳尖的红晕还在持续升温,几乎要滴出血来。他沉默地伸出手,动作有点僵硬,甚至带着点微不可查的颤抖,接过了我的手机。
他的指尖冰凉,划过我温热的手背皮肤时,激起一阵细微的电流感。我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指。
他低着头,专注地操作着我的手机屏幕。我看着他浓密的发顶,一个旋儿清晰可见。屏幕的光映亮了他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随着他输入的动作轻轻颤动。
他的动作并不流畅,甚至有些笨拙,按屏幕的力道似乎也控制得不太好。整个加好友的过程,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进行着,只有手机屏幕细微的点击声和他自己极力压制却依旧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终于,他操作完了。像是完成了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他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把手机递还给我。屏幕上,已经显示着“你已添加了‘J’为好友”的系统提示。
“好了。”他开口,声音比我想象的要低沉一些,带着点刚睡醒似的微哑,但……并不冷。反而像某种质地温润的玉石轻轻相碰。
“啊?哦!谢谢!谢谢!”我如梦初醒,赶紧接过手机,连声道谢,脸上的笑容大概已经僵硬成了面具。
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随即又垂下了眼睫,重新将自己包裹回那层冰冷的壳里,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耳红心跳的失控从未发生过。只是那对红得滴血的耳朵,依旧顽固地暴露在灯光下,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我攥着手机,像攥着一块滚烫的烙铁,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转身,逃也似的冲回了我们那桌。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蹦迪,几乎要冲破肋骨。
“怎么样怎么样?冰山开口说话了吗?冻僵没?”我刚一落座,损友们立刻七嘴八舌地围了上来,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加了。”我把手机往桌上一丢,屏幕上那个简洁到只有一个字母“J”的微信头像格外醒目。我端起桌上剩下的半杯可乐,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去,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才稍微压下了脸上的燥热和心头的兵荒马乱。
“卧槽!真加了?”小悠一把抢过我的手机,眼睛瞪得溜圆,像发现了新大陆,“晚晚你可以啊!真把冰山撬开了一条缝?”
王薇则摸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J”的头像:“啧,这头像,这名字,够简洁,够冷淡,符合人设。不过……”她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桌子,“等等!黑冲锋衣?气质冻死人?从不跟女生说话?角落独狼?……我去!林晚晚!你该不会是加到建筑系那个传说中的帅哥了吧?!”
“顾凛?谁?”我茫然地问,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全是那双受惊蝴蝶般的睫毛和烧红的耳朵。
“顾凛啊!建筑系神一样的存在!专业第一,拿奖拿到手软,帅得惨绝人寰!但也是出了名的性冷淡!”小悠激动地压低声音,像在分享什么惊天秘密,“据说从大一到现在,就没见他跟哪个女生说过超过三句话!连我们学校那个漂亮的女网红主动给他送水,他都直接当空气绕过去了!大家私下猜他是不是gay!晚晚!你居然!加到他微信了?!”
小悠的描述像一记重锤,砸得我有点懵。性冷淡?异性绝缘体?可刚才那个耳尖红透、睫毛乱颤、加个微信都紧张得手指微抖的人……真的是同一个物种吗?
“不可能吧……”我喃喃道,下意识地又望向那个角落。不知何时,他已经离开了。桌上那杯柠檬水孤零零地立着,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奇异的交集,只是我的一场错觉。
回到家,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幽幽地亮着。那个只有一个“J”的微信头像,静静地躺在我的新好友列表里。鬼使神差地,我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一片空白。
只有一条横线,冷冰冰地横亘在那里,像他白天筑起的那道无形的墙。
真是个怪人。我撇撇嘴,心里那点微妙的、被小悠她们煽动起来的好奇心,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大概……就是运气好,碰到他今天心情不错?或者纯粹是懒得拒绝,顺手加了我的微信。
---
那场餐馆的“大冒险”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林晚晚的社交生涯里,连个像样的水花都没溅起来。
加了那个神秘兮兮只有一个字母“J”的微信后,我的好友列表里不过是多了一个安静的、背景一片空白的头像。
但我林晚晚是谁?朋友遍天下,朋友圈点赞能刷屏五分钟的存在,哪有空去琢磨一座连朋友圈都懒得经营的冰山?那点被损友小悠和王薇煽动起来的好奇心,早被社团活动、新上映的电影和食堂新出的糖醋排骨冲得渣都不剩。
偶尔在偌大的校园里,比如图书馆靠窗那个阳光最好的位置(可惜总被人占),或者通往艺术楼那条种满梧桐树的小径上,会瞥见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依旧是冲锋衣裹到下巴,依旧是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中心。
有时目光似乎会短暂地交汇,他那双深潭似的眼睛会看过来,但我通常只会潇洒地一甩被潘婷(不是)修护过的秀发,或者跟身边的朋友爆发出夸张的笑声,眼神掠过他,像掠过一棵造型别致的松柏——好看是好看,但谁会特意停下来研究松柏在想啥?
“晚晚,你真没再跟那个‘冰山J’聊过天?”小悠有次在食堂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问。
我舀了一大勺麻婆豆腐拌进饭里,头都没抬:“聊啥?问他‘在吗?’然后收获一个‘嗯’?或者问他‘吃了没?’他回一句‘吃了’?拜托,这种对话的熵增速度比我高数挂科还快,太不经济了。”我做了个夸张的嫌弃表情,“有这功夫,不如多刷两个搞笑视频,快乐源泉懂不懂?”
王薇插话:“可他那天的反应……耳朵红得跟煮熟的虾似的,真的没后续?”
“后续?”我挑眉,用筷子点了点空气,“没有,冰山嘛,偶尔内部地壳运动一下,很正常。说不定人家回去就自我冷却系统重启了。”
我耸耸肩,继续埋头干饭,把那个“J”连同他那对受惊蝴蝶般的睫毛一起,打包丢进了记忆的回收站,并且顺手按了“清空”。
我林晚晚的人生信条:快乐至上,绝不内耗。尴尬的事情一个晚上就能过去。然而,此时此刻的我并不知道,在某个我看不见的角落,那块“石头”的内部,正在进行着怎样剧烈而无声的地壳运动。
--
顾凛握着手机,屏幕停留在那个唯一的置顶聊天框上。背景图是林晚晚朋友圈里一张她戴着夸张墨镜、对着镜头做鬼脸的自拍,明媚张扬得刺眼。他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几次想点开输入框,又颓然放下。
对话框里,只有孤零零的两条系统提示: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以上是打招呼的内容
时间显示,已经是两个月前。
他点开林晚晚的朋友圈。里面热闹非凡:社团聚餐的笑脸、新发现的宝藏咖啡馆、吐槽教授布置的变态作业、分享一首节奏欢快的歌……她的世界五彩斑斓,人声鼎沸,像永不落幕的嘉年华。而他的存在,在她那片喧嚣热闹的天地里,连个标点符号都算不上。
一种从未有过的、尖锐的酸涩感,细细密密地啃噬着他的心脏。他习惯了独处,习惯了用冷漠隔绝一切不必要的社交,习惯了在图纸和模型里构建自己的秩序。
可林晚晚像一颗不按轨道运行的流星,蛮横地闯入他的领域,留下灼热的轨迹和震耳欲聋的喧嚣,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滑走了,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被那余温烫得无所适从。
他记得她走向他时,阳光落在她发梢跳跃的光晕;记得她弯着眼睛笑,声音带着点紧张却依旧清亮;记得自己指尖划过她手背皮肤时,那细微却足以燎原的电流……这些碎片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清晰得可怕。他试图用繁重的课业、复杂的竞赛图纸去覆盖,可只要一停下来,她的样子就会冒出来。
他甚至开始做一些徒劳的“偶遇”。计算着她下课常走的路线,抱着厚厚的建筑年鉴“恰好”出现在图书馆她常坐的区域附近,在食堂人最多的窗口排队,只为了在攒动的人头里,能远远地捕捉到她一闪而过的身影或清脆的笑声。
每一次“偶遇”,都需要耗尽他巨大的勇气去策划,去靠近那喧嚣的边缘,然后又在她浑然不觉、甚至可能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存在时,落荒而逃。
每一次,心脏都像被浸在冰冷的柠檬水里,又酸又涩,还带着尖锐的疼。
那天下午,建筑系馆顶层那个几乎没人来的露台。顾凛刚结束一个高强度的设计评审,导师的批评虽不严厉,却精准地指出了他方案里一处致命的逻辑漏洞,让追求完美的他倍感挫败。疲惫和压力像沉重的铅块压着他。
他靠在冰凉的栏杆上,望着远处操场上奔跑跳跃的人影,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林晚晚在朋友圈最新发的视频——她和朋友在玩飞盘,笑得毫无形象,摔倒了也立刻爬起来,像一颗永远打不垮的小太阳。
强烈的对比和无处宣泄的情绪汹涌而来。一种深刻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那么努力地想要靠近一点点,却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叹息墙。她那么耀眼,那么热闹,她的世界里充满了有趣的人和事,而他……只是一个连打招呼都不会、连加了好友两个月都不敢发一条信息的、无趣又笨拙的陌生人。
他低下头,额发垂落,遮住了眼睛。胸腔里那股酸涩的洪流再也遏制不住,汹涌地冲上眼眶。他紧紧抿着唇,试图阻止那丢人的湿意,可还是有温热的东西不受控制地溢出,迅速划过他冷峻的侧脸线条,砸在水泥地面上,洇开一小点深色的痕迹。
他飞快地抬手抹去,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狼狈。风很大,吹得他单薄的衬衫紧贴在身上,露台上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山,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无声的雪崩。眼泪不是因为脆弱,而是因为那无处安放的、笨拙又汹涌的喜欢,撞上了铜墙铁壁般的无望。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么彻底远离,要么……做点什么。哪怕笨拙,哪怕可能再次狼狈收场。
机会来得比预想的快,也带着点他精心策划的“巧合”。
一个飘着冷雨的周末傍晚,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寒意。我和小悠、王薇这三个“火锅信徒”,目标明确地冲向学校后门那家以牛油锅底香飘十里闻名的老火锅店。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正从里面出来。
顾凛。
他今天没穿标志性的黑色冲锋衣,换了一件质感很好的深灰色连帽卫衣,衬得他肤色更冷白。他似乎刚结完账,手里还拿着手机。看到我们三个叽叽喳喳地冲进来,他脚步顿了一下,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极其复杂的东西飞快地掠过——惊讶?紧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等待已久的微光?
“顾凛学长?”小悠嘴快,惊讶地打招呼,“你也来吃火锅?一个人?”
顾凛的视线从小悠脸上滑过,又落回我脸上,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才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的时间略长了一秒,那眼神沉甸甸的,带着一种我读不懂的专注和……热度?
“刚吃完?”王薇问。
“嗯。”又是一个单音节。
气氛有点微妙地安静。雨丝飘进门廊,带着凉意。我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正想扯个“天气真冷啊”之类的废话打破沉默,他却突然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多了点……迟疑?
“里面的……毛肚,”他似乎斟酌着用词,目光扫过我,“……很新鲜。” 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他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对我们微微颔首,便侧身,与我们擦肩而过,走进了门外细密的雨幕中,深灰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街角的昏暗里。
“???” 我们仨面面相觑。
“他……刚才是特意跟我们说毛肚很新鲜?”王薇一脸玄幻。
小悠摸着下巴,眼神贼亮:“重点是!他刚才看晚晚的眼神!你们看到了吗?绝对有问题!那眼神,啧,拉丝!”
“拉你个头!”我拍了她一下,心里却莫名有点异样。刚才他那一眼,确实……有点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大概是灯光和雨气的错觉?
“不管了不管了,饿死了!毛肚!冲!”小悠率先推门而入,把这点小插曲抛在脑后。
店里果然人声鼎沸,热气蒸腾。我们运气不错,抢到了最后一张空桌。红油锅底翻滚起来,香气四溢,瞬间治愈一切。
然而,当我们点好菜,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是先涮牛肉还是先下虾滑时,小悠用胳膊肘狠狠捅了我一下,眼睛瞪得像探照灯,激动地指向斜后方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
“晚晚!看!九点钟方向!窗边!”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隔着几桌蒸腾的白色水汽和喧闹的人影,那个刚刚才在门口“偶遇”过、声称“刚吃完”的深灰色身影,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张双人小桌前!
顾凛!
他面前的小火锅红汤翻滚,显然刚上桌不久,锅里几乎还是空的。他手里拿着一本书,但姿势怎么看都像是用书页当盾牌,隔绝周遭的喧嚣。他微低着头,侧脸的线条在氤氲的热气中显得有些朦胧,但那个挺直又孤独的坐姿,和他周身自动清场的低气压,辨识度实在太高。
更绝的是,他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注视,或者说,小悠那灼热的视线根本无法忽视,竟然缓缓地、带着点刻意般的,抬起了头。
目光穿过缭绕的雾气,再次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这一次没有了雨幕的阻隔,在火锅店暖黄迷离的灯光下,我看得异常清晰。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没有了平日的冰封千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被“抓包”的窘迫,有一丝强装的镇定,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执拗的、专注的凝视。那眼神滚烫,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心,仿佛在无声地说: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我靠!”王薇也看到了,差点被口水呛到,“他他他……他不是刚吃完吗?!这锅红汤是给鬼煮的?!”
小悠激动地掐我胳膊:“晚晚!看见没!看见没!这绝对是故意的!他刚才是出去溜了一圈又回来了!专门坐那儿!还特意挑了个能看见我们的位置!我的天!冰山学神为了制造偶遇煞费苦心啊!”
我嘴里刚塞进去的一片藕片差点掉出来。看着顾凛那副明明紧张得耳根又在热气里隐隐泛红(这次我绝对没看错!),却还要强撑着用那双深邃的眼睛“钉”着我的样子,一个荒谬又带着点得意和好笑的想法冒了出来:
啧,原来这座看起来冻死人不偿命的冰山,内里是个会自己偷偷制造人工降雨,还笨拙地举着“毛肚很新鲜”这种蹩脚牌子试图吸引注意力的……纯情火山啊?
行吧,看在你这么努力且可爱的份上。
我咽下藕片,拿起手边的冰酸梅汤喝了一大口,压下嘴角那点想上扬的弧度。然后,在他专注又紧张的凝视中,我慢悠悠地站起身,端起自己那份还没动过的、调得香喷喷的油碟。
“你干嘛去?”小悠和王薇异口同声,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回头冲她们眨眨眼,露出一个狡黠又带着点“看姐表演”意味的笑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穿透一点喧闹的空气:
“去问问那位‘刚吃完’的同学,他推荐的‘新鲜毛肚’,到底该涮几秒口感最好。”
我继承山庄后,家里突然住进三个弟弟。
江曜每天用腹肌蹭我手背:“姐姐揉揉就不酸了。”
沈知白泡茶时总让水汽洇湿衬衫第三颗纽扣。
周屿半夜敲窗:“画室暖......
你天生适合陈列在玻璃展柜里。
那些自称朋友的男人,总在深夜发来“不经意”的自拍,肌肉线条在暗光下像精心雕琢的陷阱。
他们送来的奶茶杯底刻着“占有你”,玫瑰花瓣间夹着......
我在游戏里捡到个粘人精,天天撒娇喊宝宝。
现实中却被冰山老板压榨到深夜加班,只能偷偷骂他周扒皮。
游戏比赛夺冠那天,粘人精当众向我告白:“宝宝,我们奔现吧!”
聚光灯下他捧来玫瑰,我却看见阴影处站着老板那张一模一样的脸。
直到粘人精兴奋地指向后台:“那是我哥,厉害吧?”
我手机突然震动,显示老板发来消息:
“你喜欢他那样的?”
---
电脑右下角的数字终于磨蹭到了十一点四十八分。办公室里只剩下我这盏孤灯,中央空调不知疲倦地吹着干燥冰冷的风,卷着纸张和电子元件的气味。
我用力眨了眨酸涩发胀的眼睛,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报表数据扭曲着,像无数解不开的死结。胃袋空空,发出微弱的抗议,晚饭那点可怜的三明治早就没了踪影。
就在这键盘敲击和空调低吟交织的死寂里,身后那扇厚重、象征着绝对权力的总经理办公室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
一股无形的压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
我脊背下意识绷紧,手指僵在键盘上,呼吸都屏住了。不用回头,那股熟悉的、带着冷冽雪松和金属感的古龙水味已经霸道地侵入鼻腔——周凛的味道。它存在,就足以让空气凝滞。
脚步声沉稳规律,敲在光洁的地板上,也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他经过我的工位,没有停留,没有一丝余光,径直走向门口,仿佛我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只有昂贵皮鞋鞋跟落地的笃笃声,清晰得刺耳。
大门合拢,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缓缓退潮。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涌上来的却是更深的疲惫和一股压不住的邪火。我猛地向后靠进椅背,办公椅发出呻吟。目光死死盯住那扇厚重的磨砂玻璃门。
“周扒皮……” 声音压得极低,从齿缝里挤出,带着隐秘的解恨,
“活该你孤独终老!半夜三更下班,铁打的吗?万恶的资本家!”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向那个看不见的靶子。
桌角的手机屏幕倏地亮起,柔和的暖光驱散一小片阴郁。特别关注的提示音清脆悦耳。
是星辰。
脸上的紧绷瞬间融化,嘴角不由自主弯起。我一把抓过手机。
星辰的消息带着一连串活泼的表情蹦出来:
宝宝!在干嘛呢?想你了![星星眼][转圈圈][爱心发射]
加班狗刚被万恶的资本家放出来…指尖飞快跳动,带着轻快,累得灵魂出窍了快。
回复快得像闪电:摸摸头![抱抱] 宝宝辛苦了!哪个不长眼的敢这么压榨我家宝宝!告诉我,我帮你画个圈圈诅咒他![愤怒][画圈圈]
看着跳动的愤怒小人和画圈圈表情,我噗嗤笑出声,胸腔里残余的郁气烟消云散。刚才咬牙切齿的怨气,被这幼稚又温暖的维护冲得七零八落,只剩酸酸软软的甜意。
好啦好啦,笑意更深,
画圈圈多累,有那功夫不如陪我打两把?急需回血![可怜巴巴]
星辰立刻发来蹦跳的企鹅:遵命!宝宝等我!马上上线!今天带你嘎嘎乱杀![冲鸭]
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仿佛吸入了星辰发来的阳光。再看向恼人的报表,阴霾似乎淡薄了许多。现实是冰冷坚硬的石头,而星辰,是石头缝隙里长出的小花,柔软地支撑着我。
---
指尖敲下最后一个句点,长长呼出一口气。屏幕右下角:凌晨一点二十一分。
办公室死寂,窗外霓虹光怪陆离。胃部的空虚变成了钝痛。
瘫在椅子里,眼皮沉重如坠铅块。
极其轻微的“嗒”一声,从身后厚重的总经理办公室门内传来。轻得被空调低鸣掩盖,但在死寂的深夜里,清晰地钻进耳朵。
我猛地一个激灵,睡意瞬间惊飞,脊背挺直。心脏被冰冷的手攥紧,突突狂跳。他还在?刚才离开的脚步声……是错觉?他……又回来了?
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我刚才骂的那些话……声音压得低,但在死寂里……他会不会听见了?
时间凝固。我僵硬坐着,捕捉门内任何声响。然而,除了空调嗡鸣,再无其他。磨砂玻璃门静静矗立,纹丝不动,门缝没有光亮。
冷汗从额角渗出。死死盯着那扇门,几分钟后,心脏才慢慢落回胸腔。大概……真是自己神经衰弱听错了。周凛怎么可能一点多还留在公司?
自嘲地扯扯嘴角。撑着发软的膝盖站起,关电脑,收拾桌面。抓起包,逃离般快步走向门口,手指按在冰冷开关上时,忍不住回头。
那扇门,依旧沉默关着,像个巨大的问号。
走出写字楼,午夜的风带着湿气扑面。裹紧外套,站在空旷路边,打车软件显示“预计等待时间:15分钟+”。
手机震动。星辰发来消息:
宝宝!安全到家了没?[探头探脑] 我哥刚回来了,一脸别人欠他八百万的臭脸,啧啧啧,肯定又压榨员工了!万恶的资本家都一个德行![鄙视][鄙视]
看到“压榨员工”,心头一跳,想起办公室惊魂一刻。但“我哥”两个字,激起了涟漪。
刚下班,还在路边等车,冷死了。
搓搓冻麻的手指,
你哥?也做老板?看来资本家共享黑心套餐。[叹气]
回复飞快:可不是嘛!管着大公司,天天早出晚归,脸臭!不过嘛…话锋一转,带着得意,
他管公司,我玩游戏,顺便拐到我家宝宝,嘿嘿,血赚![叉腰大笑]
噗。被逗笑,夜风冷意消散些许,
少贫!你哥公司叫啥?指不定哪天我跳槽‘监督’他?[坏笑]
夸张的惊恐表情:别!千万别!宝宝去了是羊入虎口!我哥对漂亮女生尤其凶残,活该单身一万年!
公司叫启晟科技,离你远。安心待着,等我发达养你![拍胸脯]
启晟科技?耳熟……哪里瞥见过?困倦大脑里只抓到模糊影像。大概是行业新闻吧。
好啦,车快到了。
看着挪近的小图标,你也早点睡。
遵命宝宝![敬礼] 等你到家![亲亲]
跳跃的爱心表情,像温暖火焰,驱散午夜寒意和心头疑虑。
---
“林薇,周总让你去一趟他办公室。”
行政小张敲敲隔板,声音不大,却在我心里漾开紧张涟漪。键盘敲击声停滞一瞬,几道目光飘来。周凛主动召见?非比寻常。
“好,马上。” 声音尽量平稳,放下会议纪要,深吸一口气,走向磨砂玻璃门。
门虚掩,透出冷白光。轻轻敲门。
“进。” 周凛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低沉平直,无情绪,像冻透的石头。
推门进去,混合冷冽雪松香气的空调冷风扑面,手臂起了一层疙瘩。周凛坐在宽大黑色办公桌后,身后是半墙落地窗,窗外铅灰天空压着高楼。他低头看文件,侧脸线条冷硬如刻,薄唇紧抿。
“周总,您找我?”
我站离办公桌几步远,声音努力镇定。
他抬起头。镜片后目光锐利如鹰,精准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意味,仿佛要穿透皮囊。
目光太具穿透力,我不由自主垂眼睫,避开视线,手指在身侧悄悄蜷缩。
“城西新项目市场竞品分析,”
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无温度,将桌上一份文件往前推了推,
“重新做。深度不够,数据薄弱,切入点模糊。明天下午三点前,放我桌上。”
文件被推来,发出轻微摩擦。我认出,那是我熬了两个通宵、改了七八版的成果。
喉咙像被堵住,委屈、不甘和巨大压力冲上来。明天下午三点?意味今天又要通宵。
“周总,” 声音有些发干,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份分析结合了最新行业报告,数据源是能获取到最权威的几家……”
“我要的不是‘能获取到的’,” 他打断,语速不快,每个字像冰珠砸在桌面,
“我要‘最核心的’、‘最具洞察力的’。做不到?” 微微挑眉,镜片反射冷光,“或者换人做?”
最后那句话像冰冷针,刺破辩解气球。委屈不甘被强行压下,只剩被钉原地的难堪冰冷。换人?无异宣告能力彻底失败。
指甲深掐掌心,刺痛维持最后理智。低下头,盯着光亮的鞋尖,声音低下去,抑制涩意:“明白了,周总。明天下午三点前交给您。”
“嗯。” 不再看我,重新低头看文件。
僵硬伸出手,拿起“驳回”的文件。纸张边缘锋利,划过指尖,带来微不足道刺痛。转身走向门口,每一步踩在棉花上。拉开沉重玻璃门,轻轻带上,隔绝冰冷气压。
门合拢瞬间,靠在冰冷走廊墙壁,无声长吐一口浊气。胸口闷疼。低头看沉甸甸文件,又摸摸腕上微凉星星挂坠,指尖冰凉。
“周扒皮……” 极轻三个字,带着浓重鼻音和压抑到极致怨气,从齿缝挤出,消散空旷安静走廊。手腕小星星似乎黯淡些许。
---
午休食堂像巨大喧嚣蜂巢。人声鼎沸。我和同部门苏晓在角落抢到小桌,刚扒拉两口没油水套餐,苏晓用胳膊肘碰碰我,眼睛亮晶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
“薇薇,特大八卦!猜我刚才楼下星巴克看见谁?”
“谁啊?激动成这样。” 兴趣缺缺戳着餐盘老鸡丁,脑子盘算下午攻克周凛扔来的新“高山”。
“周总啊!” 声音又压低,凑得更近,抑制不住兴奋,“和一个大美女!天,气质身材绝了!靠窗坐,没特别亲密,但周总表情……啧,没那么冻死人了!嘴角好像弯了一丁点!”
周凛?和女人?在星巴克?表情缓和?冲击力不亚于冰山在赤道融化。手里筷子顿住,鸡丁掉回餐盘。
“真的?” 下意识反问,心里涌起怪异感觉,像平静湖面投入形状奇特石头,“周扒皮……他居然会笑?” 最后称呼脱口而出。
苏晓没在意“口误”,用力点头,眼睛溜圆:“千真万确!一闪而过,不是我眼花!美女精英范儿,跟周总气场搭。你说……女朋友?相亲对象?”
女朋友?相亲?周凛“生人勿近”脸配“约会”,画面违和,一时找不到合适表情。心里怪异感像水草蔓延缠绕。星辰提过他哥单身。但“见证”冰山疑似融化,不真实。
“可能……谈工作?” 试图给出合理解释,自己都觉得没说服力。
“谈工作去星巴克?靠窗?” 苏晓一脸“你太天真”,“周总风格,谈工作不是会议室,就是俯瞰全城旋转餐厅!星巴克……嘿嘿,有猫腻!”
正说着,苏晓目光越过我肩膀,直直看向食堂入口,表情凝固,带着被抓包慌乱。我顺着视线猛地回头。
心脏被无形手狠狠攥紧,骤然停跳!
周凛!
不知何时出现在食堂入口,身姿挺拔,深灰西装完美剪裁,与嘈杂环境格格不入。他正朝我们方向扫视,镜片后目光精准捕捉到我回头动作。隔着攒动人头和喧嚣声浪,视线冰冷、锐利,带着洞悉一切穿透感,稳稳落在我脸上。
时间慢放。周围人声、餐盘碰撞声瞬间抽离,只剩自己骤然放大的心跳,咚咚咚,擂鼓撞击耳膜。我像被定身,僵硬维持回头姿势,血液冲上脸颊,滚烫。他听到了?听到“周扒皮”?还是仅仅看到交头接耳?
目光只停留短短一瞬,快得像错觉。周凛面无表情移开视线,仿佛随意一瞥,转身迈沉稳步伐,径直走向高管专用取餐通道。挺拔背影消失人群深处。
我猛地转回头,差点扭到脖子。心脏还在胸腔疯狂蹦跶,几乎撞碎肋骨跳出。脸颊热度久久不退。
“吓……吓死我了!” 苏晓拍胸口,惊魂未定,“他……刚才是不是看我们?”
端起汤碗,手抖,清汤晃动:“不知道……大概……随便看看。” 声音干涩厉害。低头猛喝一口寡淡汤,压下心头惊涛骇浪。短暂对视,他深不见底眼睛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什么都看见了。
“妈呀,” 苏晓吐舌头,压低声音,“你说他会不会听见……”
“别瞎说!” 立刻打断,声音有点低,“赶紧吃饭,下午赶报告。” 后半句含在嘴里。低头食不知味扒拉饭菜。
__
指尖最后一次重重敲下回车键,第十版营销方案终于安静地躺在了命名为“最终定稿_真的不改了”的压缩包里。
窗外,城市的霓虹早就嚣张地亮成一片,把加班的孤寂映得格外分明。我像被抽掉了骨头,瘫在人体工学椅里,对着天花板上单调的格子发呆。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被老板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审视过的焦糊味。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清脆地响起,我甚至没力气去看一眼屏幕确认。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毫无预兆地尖叫起来,吓得我一个激灵,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又是他!这个时间点,除了那个移动冰山还能有谁?我几乎是带着一种奔赴刑场的悲壮感接起电话,努力把声音里的疲惫捏碎,挤出一点职业化的恭敬:
“周总?”
电话那头的声音穿过电流,依旧是那种能冻住沸水的质感,但今天似乎……缺了点棱角?
“嗯。方案看过了。”
我屏住呼吸,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桌角翘起的贴皮,等待那熟悉的、足以让人从头凉到脚的挑剔。
短暂的停顿,像凌迟前的寂静。
“做得不错。”
四个字,平平淡淡,却像一块陨石砸进我死水般的加班池塘,噗通一声,溅起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水花。
我一定是幻听了。加班加到出现幻觉了?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嘶——疼!是真的?!
“这周末公司团建,” 他的声音继续传来,打断了我的自我怀疑风暴,
“你来负责组织。”
“地点、行程、预算,明天下午四点前,给我个初步方案。” 他的指令永远简洁、高效,不容置疑。说完这句,电话里只剩下短促的忙音。
“嘟…嘟…嘟…”
我举着话筒,像个傻子,耳边还残留着他最后那句“做得不错”的冰凉余韵。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冰山终于被温室效应融化了一角?巨大的不真实感包裹着我,直到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动起来,像只不安分的小兽。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我瞬间从老板的冰河世纪掉进了另一个灼热的次元——星辰。
指尖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微颤,我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字,每一个字符都跳跃着吐槽的兴奋:
惊天新闻!资本家今天终于说了句人话!夸我方案做得不错!虽然转头就甩了个团建策划的锅给我……后面还跟了个小人儿疯狂锤地的表情包。
消息几乎是刚发出去就显示“已读”。
紧接着,他的回复就跳了出来,速度快得像一直守在屏幕那头:
宝宝骂人都这么可爱~ [狗狗星星眼.jpg]
我就知道我家宝宝最厉害!方案肯定做得超棒!后面还缀了一串放烟花和爱心发射的表情包。
隔着冰冷的屏幕,我仿佛都能看到他咧着嘴、眼睛亮晶晶的样子。
那种被无条件肯定、被热烈偏爱的感觉,像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咕咚一下灌进心里,瞬间就把老板留下的那点冰碴子冲得干干净净。
嘴角完全不受控制地向上翘,刚才的疲惫和那点微不足道的怨气,被他几句话就熨得平平展展。
不过团建策划啊……
他紧跟着又发来一条,宝宝又要辛苦了,心疼.jpg后面是一个张开双臂的卡通小人。
我抱着手机,脸颊发烫,指尖在屏幕上轻快地跳动:没事啦!能者多劳嘛!(叉腰)想了想,又发过去一个傲娇小猫的表情包。
嘿嘿,那必须!我家宝宝宇宙第一厉害!
他秒回,等这阵忙完,我们宝宝得好好休息!到时候……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发来一个神秘兮兮的捂嘴笑表情。
到时候怎样?我追问,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
到时候就知道了嘛!保持神秘感!
他发来一个wink的表情,现在,宝宝赶紧收拾收拾回家!泡个热水澡,然后乖乖躺平!别让我担心,嗯?
遵命!长官!我笑着回了个敬礼的小人。
乖~快去!到家给我发个消息。爱你哦![亲亲][亲亲][亲亲]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骨头缝里都发懒,我刚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对练,汗水顺着额角滑进衣领,蒸腾的热气还没完全从四肢百骸散出去。
道馆里新一批小学员叽叽喳喳的吵闹声隔着玻璃门传出来,像一群......
我叫林薇,高三扛把子,能打又能学。
最近我罩着的富二代小弟沉迷网游,成绩暴跌。
“老大,这游戏比物理有趣多了!”他晃着酒窝把手机藏到身后。
当晚我就注......
林曜是圈内顶流男模,镜头前冷峻如冰山。
在家却每天抱着妹妹的数学作业哭嚎:“汐汐别学啦,哥哥养你一辈子!”
某天撞见学弟给林汐递情书,他当场撕碎西装露出腹肌:“男人有什么好?”
“想上床的话——”他一把将妹妹扛上肩头,“找哥哥啊!”
被倒挂的林汐淡定吐槽:“你浴袍带子散了。”
全校都在秘密传他们乱•伦。
直到深夜看见他偷偷给追求者发消息:“敢让她哭就宰了你。”
“指甲剪干净再来约会。”
---
林汐的笔尖在演算纸上划过最后一行公式,终于得出一个干净利落的解。
她搁下笔,指尖捏了捏发酸的鼻梁,视线扫过窗外被夕阳染成橘红的云层。
客厅里,某个存在感极强的生物正发出持续不断的、极具戏剧张力的哀鸣,仿佛正经历着人生不可承受之痛。
“汐汐——!我的小祖宗——!你看看这都几点了!”
林曜的声音穿透了虚掩的房门,带着一种舞台剧演员特有的夸张哭腔。
下一秒,他本人就精准地“滑”了进来,动作流畅得像是排练过无数次。
他穿着柔软的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抓了抓,却依旧帅得极具侵略性,此刻那张价值不菲的脸庞上,却堆满了委屈巴巴的表情,活像一只被抢走了唯一肉骨头的大型犬。
他手里捧着一盘切得精致、摆盘漂亮得可以直接拍照上杂志的水果,目标明确地凑到林汐书桌边。
“眼睛都要瞎了!”
他痛心疾首地控诉,叉起一块饱满多汁的哈密瓜,不由分说地就往妹妹嘴边送,
“来来来,张嘴,啊——补充点维C!这破数学题有什么好做的?哥给你买下整个出版社,让他们把标准答案都印成‘林汐女王万岁’行不行?哥养你!养你一辈子!十辈子!”
林汐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微微侧过头,避开了那枚热情洋溢的水果导弹,语气淡得像白开水,精准地戳破他浮夸的泡泡:
“哥,口水喷到题上了。”
林曜的动作瞬间凝固,脸上那副痛不欲生的表情裂开一条缝,露出点真实的窘迫。
他讪讪地收回叉子,自己把哈密瓜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含混地嘟囔:
“没喷!绝对没喷!哥有分寸!……再说了,汐汐的作业本沾点哥哥的口水怎么了?那是爱的印记!是哥的光环加持!”
林汐没接话,只是拿起手边的草稿本,轻轻覆盖在被疑似“口水污染”的区域上,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无声的嫌弃和终结话题的意味。
林曜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噎得直瞪眼,又舍不得真打扰她,只能端着那盘水果,像只被雨淋湿的大型犬,一步三回头、委委屈屈地挪出了房间,还不忘把门带得严丝合缝。
世界终于清静了。林汐重新专注于笔下的公式迷宫,直到门铃突兀地响起,划破了傍晚的宁静。
她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同系的学弟陈宇,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淡蓝色的信封,边缘都被他捏得有些发皱。
看到林汐,他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结结巴巴地开口:
“学、学姐!那个……我、我有点学习上的问题,想请教一下……顺、顺便……”
他的目光黏在信封上,后面的话像卡壳的录音机,怎么也放不出来。意图昭然若揭。
林汐没什么表情,侧身让开:
“进来说吧。”她对这种青春期荷尔蒙的产物一向缺乏热情,但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
陈宇像得了特赦令,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了进来,在客厅沙发边缘坐下,屁股只挨着一点点边,脊背挺得笔直。
他深吸一口气,鼓足了毕生的勇气,猛地将那封淡蓝色的情书递到林汐面前,声音都在发颤:“学姐!这、这个……请、请你看一下!”
信封带着少年掌心的微热和汗湿,递到林汐眼前。她正要开口,一句冷淡的“谢谢,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砰!”
一声巨响毫无征兆地炸开!客厅通往主卧的磨砂玻璃门被人从里面以一种极其狂暴的姿态猛地撞开!
一股裹挟着水汽、沐浴露浓烈香氛和……某种毁灭性气息的风暴席卷了整个客厅。
风暴中心是林曜。
他显然是刚从浴室冲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晶莹的水珠顺着他雕塑般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和脖颈滑落,一路滚过结实饱满的胸膛、壁垒分明的腹肌,最终没入腰间那条……系得歪歪扭扭、松垮得几乎要命悬一线的深色浴袍带子里。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镜头前的冷峻疏离?那表情,混合了震惊、狂怒、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痛心疾首,还有一丝……即将走上犯罪道路的疯狂边缘感。
活脱脱一个刚从舞台剧高潮段落冲下来的复仇男主。
他的视线像两道高能激光束,死死钉在陈宇手上那抹刺眼的淡蓝色上,仿佛那不是情书,而是一封点燃他全身血液的宣战书。
“男——人——?!”
林曜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低沉、扭曲,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淬了毒的冰锥,狠狠砸向沙发上面无人色的学弟。
他一步步逼近,浴袍下摆随着他愤怒的步伐危险地晃荡,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陈宇脆弱的心脏上。
陈宇已经完全吓傻了,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攥着情书的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身体僵硬地后仰,恨不能把自己嵌进沙发靠背里消失。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呵…呵呵呵……”
林曜发出一连串让人头皮发麻的冷笑,停在茶几前,目光在陈宇和那封情书之间来回扫射,最终定格在自家妹妹那张依旧没什么波澜的脸上,眼底的疯狂瞬间被一种更复杂、更扭曲的痛楚取代。
下一秒,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林曜猛地抬手,抓住自己浴袍的前襟,狠狠向两边一撕!
“刺啦——”
昂贵的丝绸浴袍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扣子崩飞,一颗滚到林汐脚边。
大片带着水光的、壁垒分明的胸肌和腹肌就这么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泛着近乎炫目的光泽,每一寸肌理都蕴含着惊人的爆发力,像一尊被怒火点燃的活体雕塑。
“男人有什么好?!”
他咆哮着,声音震得吊灯都在微微晃动,胸膛剧烈起伏,水珠随着他的动作飞溅,“软趴趴!没脑子!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劣等生物!他们懂个屁!”
他猛地转向已经快要晕厥过去的陈宇,手指几乎戳到对方鼻尖,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小子!毛长齐了吗?就敢来碰我妹妹?!”
然后,在陈宇惊恐到极致的目光和林汐微微挑起的眉毛注视下,林曜做出了一个让整个场面彻底滑向失控深渊的动作。
他猛地弯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林汐的腰,像扛一袋没什么重量的棉花一样,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人头朝下地扛在了自己肌肉贲张、还沾着水珠的肩膀上!
林汐的世界瞬间天旋地转。
视野里只剩下哥哥湿漉漉的腰背肌和倒悬着的地板、天花板。胃部被坚硬的肩胛骨顶着,一阵翻江倒海。
饶是她再淡定,此刻也忍不住低低抽了口气。
林曜却浑然不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扛着自己的妹妹,像扛着一面宣示主权的战利品旗帜,另一只手还极具舞台效果地指向天花板,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那句石破天惊、足以让任何听到的人三观碎裂的台词:
“想上床的话——”他吼得声嘶力竭,脖子上青筋都暴了起来,“找哥哥啊!”
每一个字都像惊雷,在死寂的客厅里炸开。
被倒挂着的林汐,头发垂落下来,挡住了部分视线。在短暂的眩晕和胃部不适之后,她的大脑以惊人的速度重启并恢复了冷静分析功能。
眼前是哥哥剧烈动作下晃动的、系得潦草至极的浴袍腰带。那根可怜的带子,在刚才那番剧烈的撕扯和扛人动作中,已经彻底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根带子末端的流苏,正随着林曜激动的身体晃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林曜粗重的喘息声中,林汐那特有的、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事不关己的冷淡嗓音,清晰地响起,不高,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割裂了这疯狂而凝固的空气:
“哥,”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像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又极其无聊的事实,
“你浴袍带子散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零点几秒。
林曜那副慷慨激昂、如同守护公主圣洁的狂战士姿态,瞬间僵住。他扛着妹妹的身体明显一僵,下意识地低头。
视线所及,腰腹间一片清凉。
浴袍的前襟彻底门户大开,松垮的腰带如同两条失去生命的蛇,软塌塌地垂落下来,可怜兮兮地挂在他胯骨两侧,再往下一点点……就是彻底的儿童不宜。
刚才还熊熊燃烧、足以焚毁整个宇宙的怒火,像是被一盆来自西伯利亚的冰水兜头浇下,“嗤啦”一声,只剩下狼狈的青烟。
陈宇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这幕荒诞到极致的景象——圈内顶流男模,半裸着肌肉贲张的上身,肩上倒扛着自己面无表情的妹妹,而他的浴袍……正以一种极其不雅观的方式宣告彻底解体。
学弟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啪”地一声,彻底绷断了。
“对……对不起!打扰了!我什么都没看见!学姐再见!林先生再见!”
陈宇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潜能,语无伦次地嘶吼着,像屁股着了火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
他甚至不敢再看一眼,那封淡蓝色的情书被他慌乱中遗落在沙发上,像一枚被遗弃的炸弹。
“砰!”
防盗门被重重甩上,震得墙壁嗡嗡作响。
客厅里只剩下兄妹二人。
一片狼藉,满地都是崩飞的浴袍扣子,还有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疯狂余韵和林曜身上浓烈到呛人的沐浴露香气。
林汐被倒挂着,血液冲得她脸颊有些发胀,但语气依旧平稳得可怕:
“放我下来,哥。脑充血了。”
“啊?哦!哦!”林曜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赶紧把妹妹小心翼翼地放回地面,动作笨拙得像个刚学会抱孩子的父亲。
他下意识地想拢住自己那件报废的浴袍,却发现徒劳无功,只能尴尬地用双手徒劳地掩着关键部位,小麦色的皮肤下透出可疑的红晕,一路蔓延到耳根,跟刚才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林汐双脚落地,晃了晃才站稳。她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服和头发,视线扫过地上散落的扣子,最后落在那封孤零零躺在沙发上的淡蓝色情书上。
“还有,”
她弯腰,捡起那封情书,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下次发疯前,麻烦先检查一下着装。偶像包袱捡一捡。”她晃了晃手里的信封,
“这个,我处理了。”
说完,看也没看哥哥那副羞愤欲死的窘态,径直转身,拿着那封情书走向自己的房间。
“汐汐!”
林曜在她身后急切地喊了一声,声音还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沙哑和心虚,
“那个……哥不是那个意思!哥怎么可能对你有那种想法!绝对没有!哥发誓!”
他指天画地,浴袍因为动作又危险地滑落了一点,他赶紧狼狈地揪住,
“哥就是……就是……”
他卡壳了,搜肠刮肚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那种病态的占有欲和恐慌,
“就是看不得那些臭小子靠近你!他们懂什么?他们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冰淇淋吗?知道你看恐怖片会偷偷用抱枕挡眼睛吗?知道……”
“知道。”
林汐在房门口停住脚步,没回头,只是淡淡地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自我剖白,
“所以呢?哥,你打算当一辈子门神?”
林曜被噎住,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刚才的气势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脸的纠结和一种深切的、无法言说的忧虑。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挫败地耷拉下肩膀,小声嘟囔:
“……哥就是怕你吃亏。”
林汐没再回应,“咔哒”一声轻响,关上了房门。
门内,林汐走到书桌前,随手将那封淡蓝色的情书丢进桌角的废纸篓里,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留恋。
她坐回椅子上,目光落在摊开的数学书上,却罕见地没有立刻拿起笔。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客厅那幕惊世骇俗的闹剧——哥哥半裸着身体,浴袍带子飘摇,吼着那句惊悚台词的模样。
她抬手,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笨蛋。”
一个极轻、极淡的词,从她没什么血色的唇瓣间逸出,消散在安静的房间里。语气里分辨不出是嫌弃,还是别的什么。
门外,林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赤着脚,狼狈地捂着那件报废的浴袍,在客厅地板上那些散落的扣子之间小心翼翼地挪动,试图把它们捡起来。
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刚才的疯狂褪去,只剩下满满的懊恼和一种更深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焦躁。
他捡起最后一颗扣子,直起身,目光复杂地看向妹妹紧闭的房门。里面安安静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还湿着的头发,水滴甩得到处都是。
犹豫了几秒,他赤着脚,悄无声息地溜回自己房间,反手锁上了门。
房间里没开大灯,只有书桌上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林曜胡乱套了件T恤和运动裤,把自己摔进宽大的电脑椅里。
他盯着黑暗中发光的手机屏幕,手指烦躁地在屏幕上划拉着,屏幕的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眉头紧锁。
最终,他点开了微信,手指在联系人列表里戳戳点点,找到了一个备注为“陈宇”的名字——这还是他之前动用非常手段弄来的。
他盯着那个名字,眼神阴晴不定,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似乎在经历激烈的思想斗争。
过了足足两三分钟,他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狠劲,开始用力地敲击屏幕键盘。
一行字被他重重地敲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警告意味:
林曜:小子,离林汐远点。管好你自己。
林曜:敢让她掉一滴眼泪,老子让你后悔生出来。
林曜:懂?
信息发送出去,他盯着屏幕,胸口依旧起伏着,显然怒气未消。
过了几秒,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眉头皱得更紧,手指再次用力地戳向屏幕,追加了至关重要的一条:
林曜:还有!
林曜:指甲!给我剪干净!磨平!一点毛刺都不能有!检查过关了,再想约我妹的事!
林曜:听见没?!
三个血红的感叹号,为这场深夜的“家长警告”画上了极具林曜个人风格的句号。
他重重地按下发送键,把手机“啪”地一声反扣在桌面上,他抬手抹了把脸,灯光在他指缝间漏下,整个人向后瘫进椅背,长长地、郁卒地吐出一口气。
周末下午,难得的空闲。林汐没有像往常一样钻进题海,而是破天荒地窝在客厅那张巨大的懒人沙发里。
她换上了柔软的家居服,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膝盖上摊开一本厚厚的……《高等有机化学》。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整个人看起来难得地放松——如果忽略她指尖偶尔在书页上划过的、思考时无意识的轻敲。
林曜刚从健身房回来,汗水浸湿了紧身运动背心,勾勒出每一块贲张起伏的肌肉线条。
他脖子上搭着毛巾,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饱满的额角,整个人散发着蓬勃的热气和浓烈的荷尔蒙。
一进门,就看到自家妹妹像只慵懒的猫,蜷在阳光里看书。
这画面瞬间戳中了林曜那颗妹控之心最柔软的部分。
“汐汐!”
他眼睛一亮,声音都放轻了几个度,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看书呢?累不累?哥给你榨果汁?鲜榨的!补充维生素ABCDEFG!”
他一边说着,一边像只大型犬甩水一样甩了甩头发,几滴汗珠精准地飞溅到林汐摊开的书页上。
林汐的视线从复杂的分子式上移开,落在那几滴碍眼的“咸湿液体”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没说话,只是默默从旁边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覆盖上去,吸干。动作里充满了无声的控诉。
林曜显然没接收到这份控诉,或者说接收到了但选择性无视。他凑得更近,带着一身运动后的热气,几乎要把林汐笼罩。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他好奇地探头,目光扫过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化学式和结构图,瞬间感觉自己的CPU要烧了。
“嚯!这画的什么?蜘蛛网?还是迷宫?比哥的T台路线图还复杂!”
他啧啧称奇,用一种看外星生物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妹妹,
“汐汐,你这脑子怎么长的?哥能分你点颜值匀点智商不?”
林汐合上书,抬眼看他。阳光落在她浅褐色的瞳孔里,显得格外清透,语气平淡无波:
“哥,你挡光了。而且,”
她顿了顿,视线在他汗湿的、线条完美的肱二头肌上停留了一秒,
“你现在的形态,更接近于一个高效的蛋白质载体和热量散发源,建议先处理一下。”她指了指他还在滴汗的头发和紧身背心。
“蛋白质载体?”林曜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白得晃眼的牙。他非但没退开,反而故意曲起手臂,鼓了鼓那让无数粉丝尖叫的肱二头肌,肌肉块在阳光下绷紧,线条流畅如刀刻。
“那哥这个载体够不够格?顶级配置!汐汐你要不要研究研究?”他语气轻佻,带着点臭屁的炫耀,身体又往前倾了倾,试图用“顶级配置”挡住妹妹面前的书。
林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近在咫尺、还在微微颤动的胸肌,以及那件被汗水浸透、几乎变成半透明的紧身背心。
她突然伸出手指,快如闪电,在林曜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在他紧绷的肱二头肌上——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
触感温热、坚硬、富有弹性。
林曜:“!!!”
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弹开一步,满脸惊愕地捂住被戳的地方,活像被登徒子轻薄了的良家妇男:
“汐汐!你你你……你干嘛?!”他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林汐收回手,指尖在空气中虚捻了一下,仿佛在评估某种实验材料的质地,然后给出了极其专业的点评:
“肌纤维密度尚可,水分含量偏高,运动后乳酸堆积明显,触感反馈偏硬,恢复期建议补充电解质和优质蛋白。”
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背心材质吸湿性差,摩擦系数高,长期穿着可能影响皮肤透气性,建议更换。”
林曜:“……”
他张着嘴,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茫然,再到一种被“非人对待”的深深挫败感。
他引以为傲的、吃饭的家伙,在妹妹眼里,就只是一堆需要补充电解质和更换布料的……实验数据?
他像只斗败的公鸡,蔫头耷脑地扯了扯自己湿透的背心,嘟囔着“我去洗澡……”,灰溜溜地逃回了自己房间,背影都透着一股委屈。
什么“顶级配置”,在妹妹的学术性分析面前,不堪一击。
林汐看着哥哥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细微得如同湖面掠过的一丝微风,转瞬即逝。
她重新打开那本厚重的《高等有机化学》,阳光再次笼罩下来,客厅恢复了宁静。
深夜。
林汐房间的门缝下透出微弱的光。她还在伏案疾书,笔尖在纸张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春蚕啃食桑叶。寂静的夜里,只有空调低沉的送风声陪伴着她。
突然,极其轻微的“咔哒”声响起,是门把手被小心翼翼拧动的声音。
林汐笔尖一顿,没有抬头。能在这个时间点、以这种方式潜入她房间的,不做第二人想。
门被推开一条窄缝。一个高大的身影几乎是贴着门框挤了进来,动作轻巧得像只准备偷腥的猫。
林曜穿着柔软的睡衣,头发乱糟糟的,一手端着一个精致的骨瓷小碗,碗里是切成小块、淋着蜂蜜和酸奶的水果沙拉,色彩缤纷,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另一只手则端着一杯还冒着袅袅热气的牛奶。
他屏住呼吸,赤着脚,踮着脚尖,以慢放十倍的速度,一点点挪向林汐的书桌。眼神专注地盯着妹妹的背影,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扰了她。
就在他距离书桌还有一步之遥,准备将“爱心宵夜”轻轻放在桌角时——
“哥。”林汐头也没回,清冷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不大,却吓得林曜一个激灵,差点把碗扔出去。
“啊!汐汐你还没睡啊?哈哈……哥、哥看你灯还亮着……”
林曜瞬间站直,干笑着,试图掩饰自己的“鬼祟”行为,脸上堆起一个僵硬的笑容,
“那个……学习辛苦了!吃点水果?喝点牛奶?补充点能量!哥特意给你弄的!”
他赶紧把碗和牛奶杯往前递了递,动作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林汐终于转过身。熬夜让她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她的目光先是落在林曜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的手上,然后缓缓上移,对上他那双写满了“快夸我快夸我”的期待眼睛。
“现在是凌晨一点四十七分。”
林汐平静地陈述,“根据人体生物钟规律,此时摄入过多糖分和乳制品,会加重消化负担,影响褪黑素分泌,导致入睡困难和睡眠质量下降,进而影响明日学习效率。”
林曜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举着碗和杯子的手僵在半空,像个被老师批评的小学生。
“而且,”
林汐的目光扫过他乱糟糟的头发和明显也带着困意的脸,
“你明天上午有品牌拍摄,需要保证至少七小时优质睡眠。现在,”她抬手指了指门口,语气不容置疑,“回去睡觉。立刻。”
林曜张了张嘴,想反驳“哥不困”,但对上妹妹那双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静、甚至有点压迫感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看手里精心准备的宵夜,再看看妹妹不容置喙的表情,最终挫败地耷拉下肩膀,像只被主人勒令回窝的大型犬。
“哦……知道了……”
他闷闷地应了一声,端着那碗注定被辜负的水果沙拉和牛奶,一步三回头,慢吞吞地往外挪。走到门口,他又不死心地回头,小声嘟囔:
“那……那你早点睡啊……别熬太晚……”
回答他的,是林汐重新转回去、投入到书本中的背影,和那沙沙的、规律的书写声。
林曜叹了口气,认命地带上了门。
然而,半个小时后。
林汐感到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她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准备收拾东西睡觉。刚站起身,目光无意间扫过门缝——
一个扁平的、方方正正的影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走过去,弯腰捡起。
那是一盒独立包装的、无糖的、添加了γ-氨基丁酸的助眠软糖。盒子上还用马克笔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字,力透纸背,充满了某人的执着:
汐汐专属!助眠!无糖!科学!哥查过了!吃了快睡!(╯‵□′)╯︵┻━┻
后面还画了一个愤怒掀桌的小人表情。
林汐捏着那盒软糖,站在门后昏黄的夜灯光影里。
客厅里一片寂静,哥哥的房门紧闭着,没有任何动静。
许久,一声极轻的叹息,几不可闻地消散在空气中。
她撕开包装,取出一颗葡萄味的软糖放进嘴里。微甜,带着点草本植物的清香。她关掉台灯,房间里陷入一片温柔的黑暗。
门外,一直竖着耳朵贴在门板上的林曜,听到里面终于传来关灯和细微的、走向床铺的声响。
这才长长地、心满意足地舒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头栽进枕头里,几乎秒睡。
嘴角还带着一丝计划终于得逞的傻笑。
泡澡刷到虐狗视频,我怒喊:“赐我一个帅哥吧!”
天花板轰然炸裂,水花四溅里砸下个湿透的银发美男。
他耳尖泛红撑起身:“凡人,你召唤本君何事?”
我盯着......
“叮铃铃铃——!!!”
刺耳尖锐的闹铃声如同钢针,猛地扎进我的太阳穴!
“唔……” 我痛苦地呻吟一声,眼睛都没睁开,凭着肌肉记忆,手臂胡乱地在床头柜上摸索着。终于拍到了那个吵闹不休的源头。
世界清净了。
我挣扎着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几秒才聚焦。陌生的……天花板?不对,是我自己的天花板。昨晚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回灌——炸裂的天花板、浴缸里的银发裸男、诡异的红芒、冰冷的威胁……还有客厅里那个自称月老、把我当空气的祖宗!
心脏猛地一沉,瞬间清醒了大半!
我“噌”地一下从床上弹坐起来,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自己的左手腕。
那圈细小的、散发着微弱红芒的“同心结”丝线,依旧顽固地缠绕在那里,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它安静地闪烁着,提醒我昨晚的一切并非噩梦。
客厅里……他还在吗?
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外面一片死寂。
难道……他走了?趁着半夜红线失效了?这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让我心头猛地一松,甚至涌起一丝狂喜!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跳下床,赤着脚就冲向卧室门。手腕上的红芒随着我的动作被拉长、绷紧,牵引感清晰传来。我的心沉了一下,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猛地拉开了门——
清晨微弱的阳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斜斜地洒在客厅中央。
那把小小的单人沙发椅上,空无一人。
他不见了!
狂喜如同烟花般在胸腔里炸开!走了!真的走了!那鬼红线果然失效了!老天开眼!
然而,就在我嘴角的弧度刚刚扬起,还没来得及欢呼出声的瞬间——
“醒了?”
一个清冷、毫无起伏的声音,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喜悦。
我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一格一格地扭动脖子,循着声音来源望去。
只见在客厅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靠近窗台、远离沙发的位置,那个一身月白长衫的身影,正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清晨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如修竹的侧影,银色的长发流泻在肩头,泛着冷月般的光泽。他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上,只留给我一个线条完美、却冰冷疏离的侧脸。
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换了位置。
手腕上红芒的牵引感,不轻不重,正好指向那个角落。
我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狂喜被碾得粉碎,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一丝被戏耍的愤怒。
“你……你怎么在那儿?” 我的声音干涩沙哑。
他终于缓缓转过头,异色的眼瞳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墨蓝与银灰,如同冰封的深海与寂寥的雪原。那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漠然。
“此处,” 他淡淡开口,视线扫过我身后敞开的卧室门,“离你秽气充盈的卧榻,最为遥远。”
卧室秽气充盈?离我远点?
一股邪火“噌”地又窜了上来!我昨晚担惊受怕、冻得半死、还做了噩梦,他倒好,嫌我卧室“秽气”?!还特意找了个离我最远的角落站着?!
“你——!” 我气得胸口起伏,指着他,却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完全无视了我的愤怒,目光重新投向窗外,仿佛那灰扑扑的高楼大厦是什么绝世美景。
清晨的微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银色的长睫低垂,遮住了那双眼瞳中可能流转的情绪。
“辰时已至。” 他忽然开口,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死寂,却更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凡俗之辈,此刻不是当为生计奔波劳碌么?”
生计?奔波劳碌?
这几个字像一把冰冷的钥匙,“咔哒”一声捅开了我几乎被遗忘的现实枷锁。
上班!
我猛地扭头看向墙上的挂钟——7点45分!
离我平时出门的时间只剩不到二十分钟!而我们公司那堪比集中营打卡机,迟到一分钟,这个月的全勤奖就彻底泡汤!
“啊——!我的全勤!!” 一声凄厉的惨叫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里飙了出来。什么月老,什么红线,什么屈辱愤怒,在这一刻都被即将飞走的真金白银砸得粉碎!我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原地跳了起来,火烧屁股般转身就往卧室里冲。
“砰!” 卧室门被我用力甩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手腕上的红芒随着我的剧烈动作猛地绷紧又松弛,传来一阵轻微的、如同被橡皮筋弹了一下的拉扯感。客厅角落里,那尊月白色的“雕塑”似乎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但沉浸在巨大恐慌中的我,完全无暇他顾。
卧室里瞬间鸡飞狗跳。
“我的衬衫呢?昨天晾的那件!”
“袜子!袜子怎么只剩一只?!”
“完了完了,资料!昨天带回来的项目书放哪儿了?!”
“包!我的通勤包!”
我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在狭窄的卧室里疯狂地翻箱倒柜,撞倒了椅子,踢飞了拖鞋,嘴里还不停地碎碎念着各种要命的东西。珊瑚绒睡衣被胡乱地甩在地上,头发更是被抓成了鸡窝。
就在我手忙脚乱地套上一条半身裙,正跟背后的拉链较劲时,“吱呀”一声轻响,卧室门……被推开了。
我吓得一个激灵,手一抖,拉链“刺啦”一下卡住了腰间的软肉。
“嘶——!” 我倒抽一口冷气,痛得眼泪差点飙出来。
僵硬地、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我缓缓回头。
门口,那个一身月白长衫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清晨的光线从他身后漫过来,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更衬得那张脸俊美得不似真人。只是此刻,他那双异色的眼瞳正毫无波澜地、如同扫描仪一般,扫视着我这混乱不堪、内衣袜子满天飞的“战场”。
他的目光掠过地上揉成一团的珊瑚绒睡衣,扫过翻倒的椅子,最后落在我半裸着后背、裙子拉链卡在一半、头发凌乱、表情惊恐又扭曲的脸上。
空气凝固了。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完了!全完了!形象!尊严!全都在这个非人类面前碎成渣了!
他沉默地看着我,完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眼前这幅狼狈至极的景象,与他平日里俯瞰的云卷云舒并无二致。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他那形状优美、颜色浅淡的薄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一个极轻、极淡,却清晰无比的字眼,如同羽毛般飘落:
“啧。”
轰——!!!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我的脸瞬间涨成了煮熟的虾子!羞愤、窘迫、无地自容……所有的情绪混合着刚才拉链卡肉的疼痛,化作一股巨大的、毁灭性的能量!
“出去——!!!” 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足以震碎玻璃的尖叫,同时抄起手边最近的东西——一个毛绒玩偶——狠狠地朝门口那张完美无瑕却无比欠揍的脸上砸了过去!“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不准看!!!”
毛绒玩偶在空中划出一道软绵绵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在了他脚前一尺的地板上。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微微垂眸,看了一眼脚边那个无辜的玩偶,然后,又抬起那双古井无波的异色眼瞳,平静无波地看向我。
那眼神,仿佛在说:凡人的愤怒,如同蝼蚁的嘶鸣。
下一秒,在我喷火的怒视中,他极其从容地、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优雅,微微侧身,抬手——
“咔哒。”
一声轻响。
他不仅自己退了出去,还反手……帮我把卧室门关上了。
关!上!了!
我保持着扔玩偶的姿势,僵在原地,像一座即将喷发却又被强行堵住火山的雕塑。脸颊滚烫,身体却气得冰凉发抖。手腕上那圈该死的红芒,正稳定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清晰地指向门外那个刚刚替我“贴心”关门的混蛋!
门外,一片死寂。
门内,我粗重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几秒后,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冰珠落玉盘的嗤笑声,极其清晰地穿透了并不厚实的门板,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呵。”
那笑声极短促,却像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扎进了我最后的理智防线。
“滚——!!!” 我彻底爆炸了,对着门板发出了泣血的怒吼!
裹挟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和屈辱,我林晚,二十四年来苦心经营,虽然也没经营出什么成果的矜持、体面,在短短十几个小时里,被这个从天而降的神经病月老,碾得粉碎,连渣都不剩!
门外,一片死寂。死寂得更加令人发指。
我像一头被困在斗兽场、被彻底激怒的幼兽,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瞪着门板,仿佛要用目光把它烧穿。
手腕上那圈该死的红芒,不依不饶地闪烁着,像在无声地嘲笑我的无能狂怒。
“王八蛋……混蛋……神经病……”
我咬牙切齿,从齿缝里挤出最恶毒的诅咒,声音却因为过度激动而颤抖嘶哑。后腰被拉链卡住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我刚才那场灾难性的“春光乍泄”。
时间在愤怒的余烬中艰难地往前爬。墙上的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从未如此清晰刺耳,如同催命符。
7点52分。
“呼……”
我猛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不行,不能疯。不能跟这个非人类一般见识。至少现在不能。
全勤奖!我那可怜巴巴、却是我维持这狗屎一样生活唯一尊严的全勤奖!
对金钱的渴望最终压倒了毁灭一切的冲动。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转身继续和那条卡在腰间的拉链搏斗。
手指因为愤怒和紧张而冰凉僵硬,摸索了好几下才找准位置,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终于把拉链拉了上去。
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像打了一场恶仗。
接下来的几分钟,我以破纪录的速度完成了洗脸刷牙梳头头发依旧乱得像鸡窝,但管不了了!等一系列动作。
抓起桌上那堆散乱的文件胡乱塞进通勤包,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圈乌黑、头发凌乱、眼神里燃烧着毁灭火焰的自己。
很好,非常符合一个刚被神经病月老绑架、即将带着这个移动灾祸去上班的倒霉蛋形象。
我一把拉开卧室门,带着一股“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冲了出去。
客厅里,晏澄依旧站在那个离卧室最远的角落,面向着窗外。
清晨的阳光强了一些,在他月白的长衫和流淌的银发上跳跃,勾勒出一圈朦胧的光晕,圣洁得晃眼,也……碍眼得令人发指。
他听见动静,缓缓转过身。那双蕴含着星云的异色眼瞳平静无波地落在我身上,扫过我抓狂的表情和鼓鼓囊囊的通勤包。
“走。” 我没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主要是怕他再说出什么气死人的话,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率先冲向玄关,抓起鞋柜上的钥匙。手腕上的红芒瞬间绷紧,像一条无形的缰绳。
他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微微偏了偏头,似乎在无声地询问:走去哪?
“上班!赚钱!吃饭!懂吗?!”
我恶狠狠地回头吼了一句,用力拉开门,
“不想饿死就跟着!”
楼道里老旧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砰”地一声甩上门,几乎是跑着冲向楼梯口。
手腕上的牵引感清晰地提醒着我,那个麻烦精正以一种不紧不慢、却绝对能跟上我的速度跟在后面。不用回头,我也能想象他那副“本君屈尊纡贵陪你体验凡尘”的欠揍表情。
清晨的老旧小区,充满了生活的喧嚣与浑浊。上班族行色匆匆,提着早餐袋和公文包;
大爷大妈们拎着菜篮子,慢悠悠地走着,交流着菜价和八卦;
几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追逐打闹着跑过。空气里混杂着路边摊煎饼果子的油香、包子铺的蒸汽、还有垃圾桶散发出的隔夜酸腐气。
晏澄跟在我身后一步之遥。他那身格格不入的月白长衫和一头流淌的银发,瞬间成了这条烟火气十足街道上的绝对焦点。
“哇!快看!那个哥哥的头发!”
“是cosplay吗?好帅啊!”
“拍下来拍下来!这造型绝了!”
“衣服质感好好哦,像真的一样……”
路过的行人,尤其是年轻女孩们,纷纷投来惊艳、好奇、探究的目光,窃窃私语声伴随着手机拍照的“咔嚓”声不断响起。
甚至有个提着豆浆油条的大妈,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他,嘴里啧啧有声:
“哎哟,这小伙子,长得可真俊!拍戏的?”
我头皮发麻,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或者用通勤包把自己的头罩起来。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只想赶紧逃离这大型社死现场。
手腕上的红芒却猛地传来一股清晰的、温和但不容置疑的拉力!
我猝不及防,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回头怒视,只见晏澄停在了一个煎饼摊前。
他那双异色的眼瞳,正带着一种近乎研究古董般的专注和……一丝极其细微的困惑,盯着摊主大妈手中那摊开的面糊、金黄的鸡蛋、翠绿的葱花,以及滋滋作响的火炉。
摊主大妈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手里的刮板都顿住了:
“小……小伙子?要……要个煎饼?”
晏澄没有回答。他微微蹙着眉,目光落在那翻滚的面糊上,又移到旁边桶里插着的、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上。
他缓缓抬起手,修长白皙的指尖,似乎想触碰一下那升腾的热气,或者……确认那油条的真实性?
“喂!别挡道!不买就让开!”
后面一个急着买早餐的大叔不耐烦地催促。
我简直要窒息了!赶紧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隔着那层月白长衫,触感冰凉丝滑得不像布料,用力把他从摊位前拽开,压低声音吼道:
“看什么看!那是吃的!不能碰!快走!”
他似乎被我突然的拉扯惊了一下,异色的眼瞳瞥了我抓着他胳膊的手一眼,又看了看那喧闹的早餐摊,眉头蹙得更紧,薄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
“闭嘴!快走!”
我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拖着他闷头就往地铁站冲。手腕上的红芒绷得紧紧的,像在无声地抗议我粗暴的态度。
地铁站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嘴,吞吐着汹涌的人潮。污浊的空气、汗味、廉价香水味、还有早餐食物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浊流。
巨大的噪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列车进站的轰鸣、广播里冰冷的提示音、人群的喧哗和脚步声……
晏澄的脚步,在踏入这片混乱区域的瞬间,猛地顿住了。
他站在入口边缘,挺拔的身形在汹涌人潮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突兀和……僵硬。
那双蕴含着星云的异色眼瞳,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强烈的情绪波动——不是之前的冰冷、傲慢或烦躁,而是一种……深切的、几乎可以说是生理性的厌恶和不适。
他完美的眉峰紧紧拧起,浅色的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周身那股原本只是疏离的冰冷气息,瞬间变得凝实而锐利,仿佛有看不见的寒霜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他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似乎想远离这片喧嚣污浊的泥沼。
手腕上的红芒传来一阵细微的、急促的震颤,仿佛在传递着他此刻内心的剧烈波动。
“又怎么了?!”
我烦躁地回头,对上他那双写满抗拒和厌恶的眼睛,心头那股邪火又蹭蹭往上冒,
“祖宗!这是地铁!唯一能让我不迟到的交通工具!要么进去,要么我的全勤就没了!你看着办!”
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威胁道。虽然我也不知道全勤奖没了对他能有什么影响。
他沉默地看着我,又看向那如同黑色漩涡般不断涌入人流的闸机口。
异色的眼瞳里,星云急速旋转,似乎在衡量着什么,又像是在极力忍耐着巨大的痛苦。
最终,他极其缓慢地、极其不情愿地,点了一下头。那动作幅度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带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沉重感。
“跟紧我!别乱看!别乱动!”
我像个押解重犯的狱警,恶狠狠地叮嘱了一句,转身刷卡冲进了闸机。手腕上的红芒绷紧,牵引着他。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以一种极其僵硬的姿态,穿过闸机。踏入站台层的瞬间,那巨大的噪音和浑浊的空气如同实质的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的脸色似乎更白了几分,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他目不斜视,视线只落在前方我后脑勺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是会污染他视线的秽物。
列车如同钢铁巨兽,裹挟着狂风和巨大的轰鸣声进站。车门打开,里面早已挤得像沙丁鱼罐头。等候的人群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争先恐后地往里涌。
“快!挤上去!”
我回头对他吼了一声,自己也被人流推搡着往门口冲。这种早高峰,能挤上去就是胜利,位置?那是奢望!
手腕上的红芒猛地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不是牵引,而是……抗拒!
我猝不及防,被这股力量拽得向后一仰,差点摔倒。回头一看,只见晏澄正被人流裹挟着,试图往车门里挤。
但他那身宽袍大袖,在这种极端拥挤的环境下简直是灾难!月白的长衫下摆被旁边一个壮硕大叔的公文包挂了一下,他试图避开,又被后面涌上来的力量推得一个踉跄,直接撞在了车门冰冷的金属边框上。
“砰!”
一声闷响。
“哎哟!挤什么挤啊!看着点!”
“这人穿得什么玩意儿?碍手碍脚的!”
“快点啊!要关门了!”
不满的抱怨声瞬间将他包围。
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此刻清晰地浮现出一种混杂着震惊、愤怒和……一丝茫然无措的神情。
那双眼瞳里星云剧烈翻涌,仿佛平静的宇宙瞬间掀起了滔天风暴。周身那股冰冷的寒气几乎要实质化,离他最近的几个乘客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莫名觉得温度骤降。
“让开!”
一个脾气暴躁的中年男人试图从他身边挤过去,用力推了他一把。
晏澄的身体猛地一震!不是因为被推得有多疼,而是那种……
被凡俗蝼蚁如此粗暴触碰的、前所未有的冒犯感!他瞬间锁定那个推搡他的男人,眼底寒光暴涨,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压如同冰锥般刺了过去!
那中年男人被这眼神看得浑身一僵,莫名打了个寒颤,后面骂骂咧咧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惧。
“滴——滴——滴——”
刺耳的关门提示音响起!
“晏澄!进来!”
我半个身子已经在门里,急得朝他大吼,同时用尽全力拽动手腕上的红线!
就在车门即将关闭的最后一刹那,那股巨大的、源于红线的牵引力终于将他猛地拽进了车厢!
“哐当!”
车门在我身后紧紧关闭,差点夹住我的包带。
成功了!
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整个人就被身后巨大的挤压力狠狠地怼在了冰冷的车门玻璃上!
脸颊贴着冰凉粗糙的玻璃,呼吸都变得困难。而晏澄,因为是被我“拽”进来的,位置更糟——他几乎是整个人被挤得紧贴在我身后!
我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冰冷衣料下传来的、属于男性躯体的硬朗轮廓,以及他因为极度不适而略显急促的呼吸拂过我后颈的发丝。
那股清冽的、如同霜雪般的气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