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推眼镜,眼神凝重,“影像显示,她左侧肩胛骨和几处肋骨有陈旧的畸形愈合迹象,内部有金属固定物和未取出的碎骨片。
这些异物紧邻手术区域,可能会增加剥离难度和术中大出血的风险。
另外…”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这些异物本身,如果位置发生改变或者引起周围组织异常增生…理论上,确实有极其微小的概率…成为转移灶的落脚点。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极小可能,目前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指向它,你们家属…不要过度联想。”
医生的话,像冰冷的凿子,一下下凿在我的心上。
那“极其微小的概率”,此刻却在我脑海里被无限放大,变成狰狞的魔影。
陈旧的畸形愈合…金属固定物…碎骨片…转移灶的落脚点…每一个词,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昨晚林晚那绝望嘶吼的记忆节点上。
“问问他当年…拼了命护住我受的那些伤…那些骨头…那些留在身体里的碎片…会不会…会不会也跟着转移啊…”她的声音,带着血泪的控诉,又一次在我死寂的脑海里尖锐地响起。
那个名字——周牧——像一个沉重的烙印,烫得我灵魂都在颤抖。
护士面无表情地递过来一叠厚厚的文件,最上面是那张墨迹未干的《手术风险知情同意书》。
冰冷的印刷体罗列着一条条可能发生的灾难:大出血、麻醉意外、心脏骤停、术后感染、癌细胞扩散转移……每一个字都触目惊心。
“林晚家属?
签字。”
护士的声音平板无波,像在宣读一份判决书。
我的手指僵硬得如同冻住。
拿起那支廉价的签字笔,笔尖悬在“家属签字”那一栏上方,剧烈地颤抖着,几乎握不住。
那薄薄的一张纸,此刻重逾千斤。
签下去,就是将她,连同她身体里那些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带着血和命的骨头碎片,一起交托给未知的命运。
笔尖终于落下,划出歪歪扭扭、力透纸背的两个字:陈默。
签完字,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把笔和文件还给护士,颓然地靠在冰冷的墙上,缓缓滑坐到同样冰冷的长椅上。
双手深深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揪扯着发根,试图用皮肉的疼痛来压制内心翻江倒海的混乱和钝痛。
恨吗?
恨那场该死的车祸?
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