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临春小虎子的其他类型小说《膳香田家:贫女致富记 番外》,由网络作家“子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王二牛来找临春的时候,临春正带着小虎子在河边洗刚挖来的一篮子野菜。“啥?我娘跟人吵吵还哭了?”听满头大汗说话还磕磕巴巴的王二牛说完,临春吓了一大跳。连忙将手上那一把刚洗干净的野菜胡乱塞进一旁的篮子里,又急忙转身交代小虎子道:“小虎子,你帮姐姐把这篮子野菜拎回家。”想想不放心,又说了句:“旁的事都不用你管,你听话好好呆家里就是。”这大人吵架,无论为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万一吵到最后还动起手来,推搡来去伤到人都难说,不是临春多想……总归这种事小孩子还是别在场的好。今朝这样的事也不止发生过一次了,小虎子其实早已经见惯不惯。听话地点点头,小虎子抿了抿嘴吞吞吐吐地朝临春说了句,“姐,你拉着娘,让她别……”说了一半就低了头拿脚尖蹭地,后半截...
《膳香田家:贫女致富记 番外》精彩片段
王二牛来找临春的时候,临春正带着小虎子在河边洗刚挖来的一篮子野菜。
“啥?我娘跟人吵吵还哭了?”
听满头大汗说话还磕磕巴巴的王二牛说完,临春吓了一大跳。
连忙将手上那一把刚洗干净的野菜胡乱塞进一旁的篮子里,又急忙转身交代小虎子道:“小虎子,你帮姐姐把这篮子野菜拎回家。”
想想不放心,又说了句:“旁的事都不用你管,你听话好好呆家里就是。”
这大人吵架,无论为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
万一吵到最后还动起手来,推搡来去伤到人都难说,不是临春多想……总归这种事小孩子还是别在场的好。
今朝这样的事也不止发生过一次了,小虎子其实早已经见惯不惯。
听话地点点头,小虎子抿了抿嘴吞吞吐吐地朝临春说了句,“姐,你拉着娘,让她别……”
说了一半就低了头拿脚尖蹭地,后半截话到底不好意思说出来。
他虽然年纪小,但俗话说得好,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他们家不光穷,还是个寡妇人家。
家里没个能当顶梁柱使的成年男人,这日子就难过啊,就逼得小小的人儿早早地通了世情。
临春只以为他年纪小,怕娘吃亏所以心里难受。
心疼他,摸了摸他的脑袋道:“知道了!你快些回去吧。”
野菜分量轻,竹篮子也不重。
小虎子虽然瘦弱,但到底是个男孩子,单手拎着篮子一步三回头地往村西自家的方向走去。
临春见他走了,这才甩了甩手上方才洗野菜沾上的水,深吸一口气,朝王二牛一挥手,“走!”
她已经十四了,虽然家里穷经常吃不饱饭,到底该长的地方都长了。
明明瘦的都没几两肉,偏偏这几两肉又都长到了该长的地方。
这胸口看着就鼓鼓囊囊的,一吸气就更是凸显的厉害。
王二牛已经十五了,男孩子懂事早。
一眼正好瞥见了,黑红的脸“唰”的一下烫了起来。
他倒忘了自个脸黑,仔细瞅不出差别。
连忙不敢再看临春,只低着头大步往前带路。
临春倒是没察觉什么,她的心思都放在了方才王二牛同她说的,她娘方寡妇与人争吵,吵不过又开始撒泼的事。
“撒泼”二字,王二牛对着临春到底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她娘的是非,可话里话外都这个意思。
临春刚才是吓了一跳,现下仔细一想一品,也就回过味了。
原也不怪她,毕竟她重生到这个“临春”身上总共也才一个月的功夫。
这原主本就是病死的,她重生过来“继承”了这么一副身体,刚醒来就病得七荤八素,生生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月,也就这几天才将将能下地。
之前养病虽说日子难熬,又重生到这样一个穷困的古代农村家庭里。
她心里一下子也转不过来,好在到底这一家子也都心疼她。
家里虽穷,却总争着攒了药钱喂她药,丁点好吃的香甜的急忙往她嘴里塞。
这日子过得倒是清静,她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这一个月就借着养病的机会将家里的情况摸了清楚。
虽也曾听家中阿婆玩笑时笑话儿媳方寡妇,说她是个泼辣子。
俚语“泼辣子”其实就是泼妇的意思。
不过,临春当时听了也只以为这是她们婆媳间的玩笑话呢。
可今儿一听王二牛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临春心里估摸着怕是这方寡妇耍泼已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然只看王二牛的模样虽着急却并不吃惊,只怕是见惯了的。
其实也只是临春刚重生过来不晓得,这她娘方寡妇的泼,那是有名的泼,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
在心里叹口气,临春心想无论方寡妇是什么品行,总归也是她这一世的娘。
她既然重生了,这辈子也只能是这个“临春”了,自然要把方寡妇当成亲娘、把石家当成自个的家。
所以无论旁人怎么议论怎么看待方寡妇,若是方寡妇无错,身为女儿的她总也要护着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真要仔细想想,这方寡妇无缘无故总不会随便耍泼吧?
只怕其中有原因。
她家穷成这样,衣裳都是补丁打补丁。
这不,如今已经开了春,虽说风刮过来身上还有点冷,旁人却早把冬衣换了夹衣。
可临春身上穿的还是件冬衣。
说是冬衣,实则里头的棉花却又薄又硬连风都挡不了,比人家夹袄都不如。
说到底,还不是穷?
穷到冬衣不似冬衣,甚至连件夹袄都没,只能将就着一件冬衣当了冬衣还要当夹袄熬到夏至。
所以,方寡妇的泼辣自然不会是因为自家有钱,底气足嗓门就比别人大。
临春想想,那么方寡妇的泼辣只能是被逼出来的。
也是,一家老小一共四口人,老的老、小的小,唯一一个男丁还是个只有九岁的豆丁。
四张嘴都等着吃饭,这里里外外,只靠方寡妇一人张罗。
她要是不泼不辣,只怕这一家子早被人欺负死了。
这样一想,临春心都疼了起来。
谁不愿意好好过日子,再挣个好名声?
就换现代也没哪个女人随便愿意头上冠着个“泼妇”头衔,更何况是更注重名声的古代呢,可见方寡妇的不容易。
唉……
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脚下跟生了风似的。
一路跟着埋头赶路的王二牛,临春一路小跑从河边就这么跑到了村头的里正家。
还没到里正家门口呢,就远远瞧见里正家门口那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都是踮着脚看热闹的人。
还有那妇人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喊声,顺着风都灌进了耳朵眼里。
那妇人的声音耳熟得很,正是方寡妇的声音。
虽说方寡妇泼辣,可也只是个妇道人家,能有啥本事能有啥力气?
万一遇上个不怕泼的不怕闹事的,还不知道谁吃亏呢。
再则哭成这样,别的啥都不论,临春的心是一阵一阵的抽疼。
再等不及,迈开脚就大步跑了起来,一下超过了前头的王二牛冲进了人群里。
临春人瘦,跟泥鳅似的,见缝就钻。
倒没费啥劲,一会儿功夫就钻出了人群,一眼就瞧见被人群围着的那块空地上,独站着两个人,而正坐在地上一边捶地一边嚎啕大哭的那妇人不是方寡妇是谁?
方寡妇已经哭了一会儿功夫了,别说这哭还费力气得很,尤其是她这样的放声大哭。
还要一边哭的用力,一边还要保证嘴里的话说的清楚。
哎呦,累的她!嗓子都快哑了。
可不敢停,这李婆子今朝催债急得很。
先前好说歹说看在同村人的面上,再宽限几日偏她死活不答应,还非要扯着她闹到里正这来。
偏这里正可恨,又不是不知她家境况,竟帮着那李婆子催债。
真真倒霉透了,早晓得今儿个就干脆不下地了,还没到田上呢,还在路上就迎面碰见这天杀的李婆子。
真是可气可恼,想着今儿个一整天算是白费了,地也没下还将事闹腾的这样大,方寡妇也是实在没办法,只能大哭大闹耍泼。
若不然,哪来银钱还那李婆子的债?
家里都穷成这样了,反正要银子没有,要命倒有一条。
“这不是非要逼死我一家吗?我家啥情况乡里乡亲的谁不知道?又不是赖着不还!我方寡妇虽是个妇道人家,可一口唾沫一个钉,只要有了钱定先还你李婆子的。”
“可如今我家正穷呢!”
“先是大妮子病了一场差点死过去,又耗了一冬,这不才刚开了春,谁家这时候有余钱?正经挣钱的活计正要做起来呢,地里也才刚播了种,你急啥?非得催命似的逼上门来?”
方寡妇一边嚎一边嘴里利索极了,一段一段地往外冒,“好你个李婆子啊,你这是要逼死我逼死我一家子,要我一家四口的命呢!”
“石贵啊石贵你个死鬼啊,好好的你参个啥子军哦?”
“撇下一家老小不管,自个保家卫国丢了性命,你倒好!两腿一蹬、两眼一闭万事不管咯,就丢下咱孤儿寡母受人欺负!”
她一声声的嚎,还把她那死鬼男人给扯了出来。
啥“保家卫国”也不知从哪学的,只把与她对峙的李婆子气得黑脸变红脸,嘴角直抽抽。
只方寡妇泼辣,李婆子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何况,论天论地,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今天还就占这个理了。
“呸!”
论气势,李婆子也是不输的。
先往一旁啐了一口,再叉腰喝道:“好你个方寡妇,还要不要脸?这欠债还钱,还从没听过欠债的比要债的还混呢!”
“你家欠我家半两银子从去春到今春,快整一年了。当初借钱时,你说的那个好听,一有钱就还最迟不过三个月,如今呢?快一年了!”
李婆子也是气呀!
这村里,谁家不知方寡妇家境况?
借她钱,那都是可怜她一个寡妇拖着一家老小不容易,谁知她一时心软这半两银子倒是怕要打水漂。
半两银子啊!
都是地里刨食的,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能挣个二三两银子,已是极好的了。
半两银子都够一户人家好吃好喝地过上两三个月,真真由不得李婆子不肉疼。
心里剜心剜肝般的疼,李婆子的脑门也突突跳了起来,瞪着还在嚎哭的方寡妇跟瞪着前世仇人一般,手指都快指到方寡妇脸上去了。
“我也不与你胡搅蛮缠,你也甭哭。便是今日闹上衙门去,大老爷也要判你还我银子!”
“只乡里乡亲的,你方寡妇不要脸,我李婆子还要做人。你直说吧,这银子你到底还是不还?”
又说:“今儿个里正在,乡亲们也在,我李婆子也不是那等恶人,本也不想将事情做绝。只若是你想做个千年老赖,那可真对不住了,就是豁出去这张老脸哪怕日后被别人说闲话,我也顾不得了非得拖你方寡妇去见一见官!”
话是这么说,可一般农户人家谁敢无事随便去见官?
便是难得去了县上,远远瞧见那县衙大门,怕是都要急着躲开的,生怕沾了晦气。
只今日李婆子实在气狠了,见好说歹说唾沫都说干了,那方寡妇还赖在地上死命嚎,嘴里就是没个准话。
心头的火越烧越旺,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上去就去扯方寡妇,嘴里还嚷着“见官见官!”
方寡妇心知肚明是自个没道理,若是有道理她当然能好好与李婆子论一论,可欠李婆子的银子也实在太久了。
但今儿个若真是随了李婆子的意,去衙门里见了官,怕是被官老爷押着还银子不说怕还要落一顿板子。
所以,这官怎么能见?
一个心头火气拼命扯,一个心里慌得简直要六神无主了,实在没法子,干脆往地上一瘫。
你扯我,我就死命赖着不肯起。
这样拉来扯去的,不知谁弄疼了谁,转眼间的功夫就要动起手来了。
你扯我的头发,我就抓你的脸。
眼看就要打起来,围观的那一群人热闹看够了,这才“哦呦哦呦不得了”总算有几个在村里算是有头有脸的妇人看不过眼,赶紧挤过来拉架。
挤来挤去,倒是把个来做公正的里正给挤得差点跌一跤。
里正是个大老爷们,看这时闹成一团还在他家院子里,也是气急。
偏闹事的是两个妇人,加上拉架的那是一堆女人,他一个男人骂不好骂、拉不好拉,只气得嘴里直嚷嚷,“有没有规矩?有没有规矩!”
正闹一团呢,全闹哄哄的。
突然间“砰”的一声,清脆极了,像是有什么东西砸碎在了地上。
惊得众人一乍,倒是全都静了下来。
回头去寻那声音出处,却见个脸通红的丫头片子,脚下更是溅了一地儿的碎瓷片。
这丫头片子瘦得很,脸也蜡黄着,偏头昂得高高的,眼睛又黑又亮。
“不就是欠债还钱么?”
见众人都朝她看了过来,这丫头片子也不怯场,反而环顾众人一眼才清清爽爽朗声道:“我家是穷,但不是没骨气!”
“今儿个里正在乡亲们也在,李阿婆你也别怕我石家人赖账,只请您再宽限十日。我石临春在这跟大家伙起个誓,到时就是卖了我自个也绝不少了您半文钱!”
原是石家大妮子临春啊!
众人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又听见“嗷”的一声。
却是方寡妇跟发了疯似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上去就去打还在愣愣看着临春的李婆子。
方寡妇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守了寡,这些年拉扯着一家四口艰难度日,她吃苦受难,也死咬着牙关硬撑过来的原因没有别的,为的自然是她那两个亲生骨肉。
虽说临春是个女娃娃,旁人都说女娃娃不值钱是个赔钱货。
可她却从不这样想,都是从自个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若还不疼谁疼?
谁敢动她的孩子,就跟动她的眼珠子似的,叫方寡妇如何不疼如何不急?
方寡妇跟受伤的母狼一样,嗷的扑上去就撕扯李婆子。
“天杀的李菊花!有本事你今儿个就拿了我的命去,作死的欺负我家临春?不就欠你家钱么?来来来,今儿个我方寡妇就把自个的命填给你!”
嚎着嚎着,这些年死了丈夫,处处难、处处不易,全靠硬挺着过来的日子,一幕幕的在眼前闪过,方寡妇是真伤心了。
不等回过神的众人来拉架,松了手也不打被她无头无脑一顿捶捶懵了的李婆子了。
转身扑过去就抱住了临春,真情实意的嚎啕大哭起来。
“你个傻妮子,作死的要你发个劳什子誓?你多大本事?丁点大的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便是卖了你又有谁家肯要?”
“罢罢罢,都是娘没用,娘今儿个就去卖了自个也不能叫你受了这糟践……”
这哭的就跟方才不一样,边上几个刚生了娃的年轻妇人都被方寡妇勾着红了眼睛,酸了鼻头。
就连里正也不觉尴尬地咳了两声。
其实石家的境况村里谁不晓得谁不清楚?
她家男人石贵,就是因为家里太穷才想着去当个兵丁。
至少还能混口饭吃,给家里减点负担。
谁晓得运气忒差,刚进了兵营当了个小兵,就打了仗。
手上长枪还没舞上几回呢,就被赶着去了边关。
一去没过多久,就吃了败仗送了性命。
石家本就是外来户,当年石贵他爹带着石贵他娘从北边逃难来的,也是见他夫妻两个落魄可怜这才允了让他们俩在村里落了户。
这么多年,夫妇两个也就养了石贵这么一个独苗苗。
也不知道是祖上风水不好呢,还是怎的。
石贵他娘只生了他一个,他娶的方氏婚后四年里也只就生了个闺女。
那几年,不光石贵他娘求神拜佛,连方氏也不知吃了多少草药,喝了多少符水,都不管用。
家里本就穷,这么折腾几年越发穷了,到最后竟连口饭都吃不上了。
若不然,石贵好好的也不会想着去当兵。
所幸菩萨保佑,石贵当兵之前可巧方氏终于又有了,只可惜这娃娃生下来就没了爹,是个遗腹子。
不过总算是留了条根,不叫石家断子绝孙。
说起这些年,方寡妇过得也的确不容易。
石贵他爹去得早,就留下石贵他娘,上有一老,下头还有两个小的。
她一个妇人把自个当成骡子使唤,累死累活拉扯了一家四口,既没丢了石贵的寡娘不管,也没卖了两小的。
就是石家这境况,方寡妇要是再嫁都没人能说她半句不是。
所以旁的不论,只论她一个妇人都能这样仁义,只这一点,只怕有些男人都及不上她。
这么想一想,似乎今儿个也的确有些逼迫她过甚了些。
里正不觉面上难堪,忍不住就瞪了眼被方寡妇打的头发衣裳全乱了的李婆子。
就是这李婆子倚老卖老!
嘴里虽一声声喊他“里正爷”却仗着辈分比他高,使唤他跟使唤孙子一样,逼得他非要帮着催石家的债。
若不然,他何至于出头搅这事,还闹成这样?
真是丢人!
可被里正正在心里埋怨的李婆子却不觉得,任方寡妇哭得凄惨,她却只觉得自个冤。
实在是她家小儿眼看就要成亲了,可女家要的彩礼多,她也是实在是拿不出那许多银钱置办,没法子了这才想着要问方寡妇追债。
可如今方寡妇这么一哭,一旁的村人脸上都变了神色,就连里正方才也瞪了她一眼。
好似是她无理了一般,她心里的委屈也泛了上来。
先不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更何况她还任由方寡妇没皮没脸赖了这么长时间不还钱,就说那石家临春,也不是她拉着打着逼她发什么誓的。
如今倒好,反过来都要怪她不成?
没那说风就是雨的本事,可说哭就哭说掉眼泪就掉眼泪,痴长了五十多岁的李婆子也不是不会。
一抹脸就要哭,手刚擦过眼角就是火辣辣的疼,李婆子才想起刚才脸上被方寡妇挠了一爪子……怕是破了相吧?
这方寡妇忒毒!
李婆子又疼又气,眨眨眼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拍着大腿跟着方寡妇一块嚎了起来,“这如今到底还有没有天理?日后这谁家还敢借钱给旁人?”
“原都不容易,谁家也没那闲钱,真是好心才借的钱。谁晓得到了最后这好心不好心的倒没人提,反倒是这借钱的跟伤天害理了一般!”
越嚎越委屈,李婆子眼泪哗哗的,她也不管,就这样眼泪鼻涕的糊一脸。
“可怜我家小儿,都二十多的人了,高不成低不就。好容易说上媳妇了,女家要的彩礼多,凑死凑活就凑不齐那点银子,这才想着问她方寡妇要债。”
“她方寡妇一口一个要逼死她,要逼死她全家,可谁来想想我容不容易?我那小儿就不可怜?若是凑不齐彩礼,女家不答应了,难道就让我那小儿打一辈子的光棍?”
唉,这倒也是!
听李婆子这么一哭诉,众人又觉得她也不容易她也可怜。
毕竟,大家伙都是靠天吃饭的农人,谁家也不富裕。
平日里能混口饭吃填饱肚子便是极好的,唯一愿望大约也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人家李婆子那小儿啥情况都一个村的,也都晓得。
的确跟李婆子说的一样,都二十多了。
旁人这个年纪早拖一抱俩了,也就他还在打光棍,你说这……唉!
可看方寡妇哭的也惨,李婆子嚎的也可怜,谁都有说不出、帮不了的苦。
叫偏帮哪一个倒真是难,便是里正也心中为难。
临春被方寡妇圈着,还被她有一下没一下一下比一下轻地打着,肩头衣裳都叫她的眼泪给打湿了。
知道方寡妇怕是真被她的话伤了心,临春心里也难受,可她却不后悔。
方才听李婆子的话,可见她也是极为难的。
更何况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话她是懂的,再怎么闹方寡妇和她石家就是站不住理,该还的也是理应要还的。
再说,闹成这样都打起来了。
方寡妇泼辣,李婆子也不是好相与的。
两个从来都是干惯了农活的,手上都有几分力气。
不过几下,李婆子脸上开了花,方寡妇也没讨到便宜。
她实在看着心疼,才站了出来说了那话,就想先解决了这场闹剧。
这下,见李婆子和方寡妇都还在哭,比赛似的看谁哭得更惨,谁哭得更响,临春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要哭能有用,能把她哭着活回现代去,她保证天天哭顿顿哭。
可哭,除了浪费体内水分和力气,能有啥用?
拍了拍哭得都打噎的方寡妇后背,临春轻轻在方寡妇耳旁说道:“娘,您别哭了!我是真有法子在十天内挣到钱,您就信我不会乱来。”
方寡妇听是听到了,可哪里会信?
她眼里她家大妮子就是个寡言易羞的姑娘家,平日里跟人多说几句话都会脸红,突然间哪会有什么法子能挣到钱?
叫她信,还不如叫她信天下会落钱雨呢!
临春没法子,之前养病的时候,从家里人待她态度也大约猜到原主的性格,应该就是个内向没啥主见的人。
她如今这样站出来说话,莫说旁人了,就是方寡妇大约也只会以为她是见了亲娘受了委屈,才一时意气吧。
只如今,也没法解释。
临春干脆使了劲从方寡妇怀里挣了出来,整了整被方寡妇揉乱的衣衫,朝满脸为难正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抽旱烟的里正大声道:“里正爷,今儿个再这样闹下去也不是个事。我家穷是明摆着的,李阿婆也有为难的地方,两家都难都不易。”
“您是里正爷,自来公正公道,大家伙都服您。”
“临春也不求别的,就求您做个公证,帮我石家向李阿婆再讨个十日宽限。若十日后我石家再还不出钱,我石临春任打任卖,绝无二话!”
她说话又快又急,跟咬了脆萝卜似的,每个字都“嘎嘣”脆,说得那叫个又清楚又敞亮。
把个方寡妇急得跳脚,捂她嘴都来不及。
一眨眼功夫,这一大段话全被临春说完了,又提了自卖的事。
方寡妇气得不行,上去就想打她。
临春也有点恼,眼睛不由瞪了起来。
她人瘦,脸也只有巴掌大小,一双眼睛倒是生得好,极美的丹凤眼,两个黑眼珠跟泡在白水银里一般,黑白分明极有神采。
如今这么一瞪,一双丹凤眼便瞪圆了。
眼神冷冷的,倒是有几分吓人。
方寡妇被她一瞪,真被唬了一跳。
冷眼间便觉得眼前这人倒有几分不像,不似自个生的那大妮子一般了。
正扬起来要打临春的那手也顿住了,有些不敢再落下去了。
见方寡妇有些讪讪,哭也停了,要打她的手也收了回去,临春松了口气。
也不瞪方寡妇了,就盯着里正不放,等他个准话。
虽说石家临春妮子年纪小,还是个女娃娃,可这话说的明白有理。
不似她娘方寡妇只耍泼不讲理,也不似那李婆子只会倚老卖老。
里正听了心里就舒服,毕竟他夹在当中也为难啊。
可这舒服归舒服,但这石家大妮子话里话外的意思,拿来做赌做抵押的就是她自个。
他们村虽然穷,可到底地处南方,靠天吃饭便比旁地更占了些便宜,还能勉强度日,多少年没出过买卖人口的事了?
这万一十日一到,石家还不出钱,难不成还要他一个里正上门逼着石家卖人?
这丢人可丢大发了!
他日后还要不要脸?还要不要继续当这里正?
这话可不能应,这公证也难做啊!
一时之间,被所有人都注视着的里正沉默了,连手上举着的旱烟都忘抽了。
临春见那里正听了她的话,脸上虽是闪过一丝满意,可嘴里就是半天没个话音,不觉就着了急。
“里正爷,您倒是说……”
话还没说完呢,没想那李婆子比她还急。
也不赖在地上哭了,跳起来就叫:“临春丫头,你这话说得可准?到时候你可真不会跟你娘一样再赖?”
“说到底,你也别怪你李阿婆我不近人情,实在是你小李叔这事等不得!若你说话做数,我今儿个就是拼着当了这恶人了,我也答应你就再宽限你家十日!”
她也是实在急得没法,她那亲家可放了话,最多再给她半个月的时间筹备彩礼,这石家临春只赌十天,她咬牙也要应了。
说完也不等临春答话,又转头朝那还蹲着不言语的里正急声道:“里正爷,咱也知道您为难。我也不是非得为难她石家,为难临春丫头,实在就像临春丫头说的那样,是我家和她石家都难。”
“这事是我和临春丫头说定的,我就再给她石家十日时间。到时候如何也都是我两家的事,保管不来为难您,只求您今日做个公证!”
这话说是说的好听,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到时候不论如何,可只要今日他这个里正搭了话,当了这个公证人,日后出了事他自然也落不得什么好。
能当里正,自然不会只因为他为人老实厚道,当然也是有几分脑子的。
想清楚这事的关键,里正自然不会轻易开口答应。
可此刻,先前还闹翻天的两家倒像是说定了般反过来一块催起了他,好似他不开口不答应不做这个中人,就成了他这个里正在为难她们两家了。
这可真是……里正心里气得想骂娘。
往地上碎石头上磕了磕烟锅,里正终于在李婆子的殷切注视下慢吞吞地抬了抬眼皮子,盯着临春慢悠悠道:“临春丫头,你晓不晓得卖了自个是个啥意思?”
临春如何不晓得?
“里正爷,临春知晓您是好意提醒。”
先朝里正行了一礼,临春接着又娓娓说道:“可临春明白,我石家实在太穷,而我娘又实在太苦。”
“如今我也长大了,虽然干不了啥重活,可好歹还是个人有两只手。若实在想不了办法还不了李阿婆的债,也就只能借着两只手卖去哪户大户人家,给人打打杂做做粗活,将那卖身银子替家里还了债。”
“也不叫好心帮人的李阿婆为难,也不叫我娘生生被逼死,也成全我为人儿女的一番孝心。”
先不说方寡妇被她一席话说得心里发热眼泪又涟涟,就是众人看临春眼神都换了,好孩子啊!
方寡妇泼是泼,但经不住人家养了个好孩子。
这样有孝心的孩子,真真少见!
里正也叹口气,又盯着正扯了衣摆擦眼泪的方寡妇问道:“临春到底小,你方寡妇应不应?”
方寡妇哪里肯答应?
就是卖了她自个,也不能卖了她眼珠子般疼大的闺女!
正要开口不认,临春就拽了她袖子一脸的认真,“娘,您就信我,我真不会胡闹!”
想想方才临春的话,又看着眼前被她拉扯长大到如今这模样的闺女,方寡妇心一下就软了。
大不了……大不了,到了那十日时限还是还不出钱,她就卖了自个!
用劲擦干净眼泪,甩了临春拽她袖子的手,又瞪了眼临春,将手一抬跟老母鸡护小鸡似的将临春护在身后。
方寡妇挺身昂着脖子大声道:“应!怎么不应?不过只改一点,十日之后我若是还不了她李菊花的钱,用不着卖了我家临春,卖了我方寡妇就是!”
这……还抢着卖自个的!倒真是第一次见!
里正也气啊,喷了口烟,慢吞吞站了起来,板着脸道:“本来本村多少年也没有过买卖人口的事儿了,我当这里正也十来年了,今儿这事还真是第一遭!”
“罢罢罢!你两家也实在为难,说谁错也不该,说谁对呢也没那理。既然你两家都说定了,我就拼着没脸今儿个就做这中人一回,给你两家说定的事儿做个公证!”
“石家方寡妇欠李菊花半两银子未还,李菊花愿意再宽限十日,十日一到若是石家仍还不出钱,方寡妇愿意自卖还债。”
说完,里正又问两家,“这就说定了?再不换了?”
李婆子自然千愿万愿,方寡妇倒是心中难受至极。
可她性子也要强,既先前说的斩钉截铁,此刻自然不愿再落了面子,硬着脖颈应了是。
应完,又狠狠瞪了李婆子一眼。
这杀千刀的老泼才!
真是牙根发痒手心发热,恨不得扑上去再捶她几下泄恨。
李婆子眼见这欠了她近一年的债,这么折腾一番总算有了说法,无论如何她家小儿下聘的彩礼钱也勉强算是有了着落。
心里刚松了一口气,眼见方寡妇看她的眼神跟要吃了她似的。
到底都是同村人,常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想着自个今儿个逼迫人家孤儿寡母心中也觉丢人,只回瞪了一眼赶紧灰溜溜地转身走了。
围观的众人见事主都走了一个,只留下方寡妇母女二个。
虽然有心同情,可一想这事再看看方寡妇母女两个,赶紧的能跑的就直接跑了,跑不动的也前脚跟打后脑勺飞快地走了。
毕竟,方寡妇如今正是走投无路的时候。
同情归同情,可无论谁家钱都不多,个个都怕被方寡妇缠上借钱。
借钱倒是好说,可石家太穷了,万一借了之后闹得跟个李婆子似的,也不说这吵啊闹的催着还债多丢人,就是这借出去的银子万一石家还不上拖个一年半载的,这银子不跟打了水漂一样么?
啧啧啧,谁家不心疼银子?
就一眨眼功夫,刚才还围得满满当当的人一会子功夫全没了,里正家的大院子又恢复了清静。
见村人们一个个的,虽没明摆出一副避如蛇蝎的模样但也差不离了,方寡妇的眼睛都暗了。
她是存了再问谁周转周转的心,可没想竟没一人愿意伸个手帮个忙,这可怎么办啊?
正是万念俱灰的时候,突然有一只软软热热的手伸了过来,牵住了方寡妇冰凉的手。
“娘,咱不怕!您信我,我真有法子……”
方寡妇一个激灵醒过神,一眼就瞧见站在身前正担心地看着她的自家闺女,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有心想骂几句,可到了嘴边却也只化作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再没心思理临春,只胡乱朝里正福了福,掉头就走。
重生这么久了,方寡妇一直都是一副穷困不能打倒她,精神头十足的样子。
临春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无精打采了无生趣,心下一凉,知道只怕这次是真的伤了方寡妇的心。
刚想学方寡妇的样朝里正行个礼就去追她,却被里正喊住了。
里正磕了磕烟枪,背着手咳了几声,“临春啊,你是个好孩子,你家的难处我也知晓……十日辰光短了些,若是实在为难,便过来与我说一声。”
“先不说我这个当里正的不能眼见你或者你娘自卖自个,就是论起当年我和你爹还是一块下地摸过泥鳅的兄弟呢。无论多少,能帮点也是帮点。”
临春心里一暖。
方才见村人们跑得一个比一个快,她也心凉,却没想这看上去不甚好说话的里正居然肯伸出援手。
谢过了里正,临春急忙赶着往家里跑。
里正家算是村里的富户,就住在村头的位置。
村头就有去镇上的大路,来往交通十分便利,因此村头的那些地皮都被几户富户给占了。
所以到一个村想知道谁家有钱,不用打听,只看谁家住村头就晓得了。
而石家本就是逃难来的,只在荒凉些的村尾寻了块地皮建了屋。
这三河村虽小,可村头到村尾还是有些距离的。
就和里正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一耽搁,路上就寻不着方寡妇的身影了。
临春心里担心,一时生怕方寡妇伤了心去寻了短见,一时又觉得是自个多想。
方寡妇若是软弱之人,哪还能撑到如今?
这样一路想,一路飞也似地往回跑。
一路上过去,经过多少人家,就有多少人偷偷摸摸地对着她指指点点。
临春心里明白,必是因为方才的事,只她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跑了一路,小一盏茶时间,总算跑到了家门口。
远远就瞅见小虎子正蹲在院门口数地上的蚂蚁,临春赶紧再跑几步,临近了顾不得喘气连忙喊着问道:“小虎子,娘回来了吗?”
小虎子正没精打彩地拿着小木棍挑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这下子听见临春的声音,赶紧丢了小木棍站了起来,“姐姐,是不是今朝娘吵架输了?怎地一回来就钻屋里不理人了?”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方寡妇吵完架回来绷着个脸不理人的。
他闹不明白,只以为方寡妇约莫是吵输了。
临春听方寡妇回来了,拎了一路的心总算能放下来了。
缓了口气,又摸了摸一脸担忧的小虎子的大脑门,临春难免有点心虚,“是姐姐不好,惹了娘不开心。小虎子别担心,我去跟娘赔个礼,娘就不生气了。”
牵了小虎子的手刚进了院子,就有几只母鸡扑扇着短翅膀追了过来讨食。
这几只母鸡日日都在下蛋,虽不多,但积攒了起来,也是一笔收入。
因此,石家一家待这几只母鸡比待人还上心。
哪怕此时临春心里头烦得很,也只能绕道走。
偏这几只母鸡每日被好生伺候着十分不怕人,见临春要走反倒“咯咯咯”地去啄她裙角。
小虎子机灵,他年纪小也没钱供他去学堂,也没力气下地,日日就在家中帮着喂喂鸡,菜地里捉捉虫。
这下见临春脸色也不好看,急忙跑去端了食盆来喂鸡。
几只母鸡见有吃的,乐的“咯咯咯”地追着小虎子去了,临春才得以脱身。
石家穷,家里的这院子还是当年石贵他爹也就是临春他爷爷那一辈搭起来的,这些年除了因为漏雨翻修过屋顶外,基本还是原样,因此也十分破旧了。
小小的院子,一共四间屋。
堂屋居中,左右各一间屋,还有一间小小的是厨房。
平日里吃饭待客在堂屋,而左边那屋给了临春她阿婆林婆子住,右边那间则挤了方寡妇、临春和小虎子三个。
而后院也没空着,翻了地又拿竹篱笆圈了就成了一块小菜地。
勤快点种点青菜茄子黄瓜什么的,家常菜蔬算是有了。
临春走到右边屋子门口,果然就见屋门闭得紧紧的,仔细听似乎从门缝里还传来了极轻微的哭声。
正要敲门的手就这样顿住了。
方才闹事的时候方寡妇哭得那样大声、那样泼辣,可一旦回到家中闭上门来,她却只敢这样偷偷地躲在屋里哭。
原来……原来,泼辣厉害的方寡妇也会这样的脆弱无助。
可她的脆弱和无助,却只有一个人躲起来的时候才敢偷偷释放。
临春的心,一阵阵地抽疼了起来。
不过就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门,却像是隔着万水千山一般,临春突然间就没了勇气去推开这扇门。
或许她真的是太冲动了。
虽说她真心拿方寡妇当亲娘、拿了石家当自个的家,可她到底是个“外来客”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原主。
或许她不该拿自己的思维去度量方寡妇的心。
她之前认为自个的确有办法能挣到钱,又看不得方寡妇受欺负,就自作主张站出来与那李婆子立了誓。
她觉得自个没做错,可事实却也是生生刺痛了方寡妇的软肋。
临春心下默然,在原地呆呆站了会儿,半晌才朝着木门轻声道:“娘……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就是有再大的本事,可首先还是您的女儿。您疼我,我却拿自个不当回事,伤了您疼我爱我的心。您若是伤心生气,别一个人闷着,您打我骂我都成!”
话说完了,门缝里传来的哭声似乎也停了。
临春等了会儿,可半天也没别的动静。
心中黯然,正低着头要转身离开,身后的门却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娘!”
临春惊喜转身,却见眼红红的方寡妇已然换了身干净衣裳,却看也不看她一眼。
擦身就从身边走过,只拿个临春当不存在般。
还是正在喂鸡的小虎子瞧见方寡妇终于从屋里走了出来,喜叫道:“娘!您没事吧?”
正要往院门外走的方寡妇终于停了停,闷声道:“我能有啥事?如今时辰还早,我去趟你舅家。晚饭应是赶不及了,让你阿婆别等我,你们先吃吧。”
丢下话,方寡妇头也不回就走了。
舅家?
临春还愣愣的,小虎子却已经跑了过来,扯着她手惊疑道:“姐姐,娘去舅家做什么?咱们家不是从来不和舅家走动的吗?”
什么叫从来不和舅家走动?
她姐弟俩的舅家不就是方寡妇的娘家吗?
临春一头雾水,方寡妇居然从来不和自个娘家走动?
这里头究竟有啥名堂?
不过既然小虎子都不晓得,她就更不晓得了。
她重生来的这一个月,就根本没听方寡妇提过自个娘家的事儿。
不过仔细想想,今儿个出了这样的事,方寡妇又突然要回自个娘家。
想也知道,方寡妇不可能是因为怕还不了债就丢下两孩子不管,自个躲回娘家去了,应是回娘家借钱应急去了吧。
可听小虎子说的,多少年没和舅家走动过,临春并不怎么乐观。
先不说这多少年没走动里头有啥猫腻,毕竟亲戚也是处出来的,再说这年头谁家不穷?
都长年不走动了,冷不丁的突然上门开口就是要借钱,只怕……
求天求地都无用,关键时候还是得求自己。
临春摇摇头,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如今她紧着要做的,就是想法子赚钱。
这欠李婆子的半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之前养病的时候,临春拐弯抹角地打听过,差不多这的一文钱跟现代的五毛钱的购买能力差不多。
这是她大约估算的,就算有偏差,应该也不大。
不过,这里的“五毛钱”可比现代的五毛钱难赚多了。
所以就这半两银子,急吼吼的就能逼死个人。
一想到要赚钱,临春浑身都有了劲。
只要能赚到钱还了债,先解决了如今这燃眉之急,再慢慢地好好地跟方寡妇道歉赔不是,都是一家人,应该能原谅她吧?
这样想着,临春卷了袖子朝小虎子问道:“先前让你提回来的那些野菜呢?”
小虎子正满脑子疑问,实在想不明白方寡妇突然要回舅家做什么,也不知道今儿个方寡妇和临春都一脸不痛快的究竟是怎么了?
难道真是跟人吵架吵输了?
可他懂事,既然方寡妇和临春都不提,他就是心里再好奇也不多嘴问一句,只乖乖地做好大人交代的事。
闻言就指了指厨房,回临春的话:“都按你说的,搁在厨房里了!”
说完,又不免好奇,“姐姐,如今开了春,能吃的野菜多得很。可你偏带着我一块儿专挖这种野菜,这野菜又不能吃,挖了做甚?”
临春神秘一笑,“谁说不能吃,只是你们不知道吃法罢了。”
说完就拉着小虎子,姐弟两个一块往厨房走,“小虎子来,姐姐今儿个就做个好吃的给你尝尝!”
小虎子一边被临春拉着走,一边古怪地盯着临春看,心道:什么叫你们不知道吃法?
难不成,这什么吃法还就姐姐一人知道?
可听临春说做好吃的,他年纪到底小,平日里也没啥好吃的,就是个糖块也是过年才偶尔能得一小块,省着点舔还能舔上好几日。
这下好奇心起了,嘴也馋了,赶紧跟了上去,那点子奇怪早丢在了脑后忘了。
石家的厨房不大,可该有的也都有了。
灶台做了两个灶眼,两口锅一口做菜一口煮饭,土灶旁边立着口水缸,墙角边还丢着个不怎么用都积了灰的小风炉。
此外,靠门口的墙边还有张三条腿的长桌,上面搁了砧板,并一些厨房用的杂物。
另有一个壁橱,吃饭的碗筷并一些作料都搁在里头,还有几个土瓮和几个麻袋都靠在壁橱的旁边。
而今日她和小虎子合力挖来的那些野菜,都被小虎子摊在那张用碎砖块当了第四条腿的长桌上晾干了。
说起来也不是今天被李婆子逼的,临春才信口开河说有赚钱的法子。
这个家的穷是显而易见的,她躺床上养病的时候就琢磨了到底要怎么赚钱。
可她虽然是重生来的,可前世无事除了上班下班了就要么是逛街要么就是打游戏,多忙呢?
谁也不会无缘无故特意去学什么怎么做水泥、玻璃、火药啥的,实在是有那个当主角的心,可惜没那开了金手指的命。
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啥赚钱办法,临春也有点灰心。
讲道理她连个地都不会下,生怕病好了能下床了就得跟着方寡妇下地。
还好这个家虽然穷,可一家子无论大小都心疼她,怕她病久了体弱,都不让她干什么活,只让她好生养着。
还是临春自个觉得难为情,毕竟小虎子这么小个孩子都知道要帮家里做事了,她也闲不住,就跟着小虎子一块出来挖野菜。
挖野菜也不算什么重活,也就由着她了。
也得亏出门挖野菜,才让临春终于找到了“存在价值”她那所谓的赚钱法子只怕要靠这野菜起家。
如今开春刚进了三月,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不说那啥花红柳绿诗情画意的,对农家人来说最实在的,一是地里的活计可以忙起来了;二是老天爷的馈赠,心疼熬了一冬的人们也没啥新鲜的青的可以入口。
这不,漫山遍野,河边路边甚至田埂上,到处都长满了各色各样的野菜。
只要人勤快,许多种野菜都能入口。
临春跟着小虎子到处挖野菜,见小虎子挖的也都是些荠菜马兰头,这些都是好东西,临春也知道。
可她还发现了一种曾经在现代时,跟着外婆一块挖过的好东西。
她发现的这好东西其实也是野菜的一种,学名叫泥胡菜。
别名就更多了,什么石灰菜、糯米菜都有。
这泥胡菜不仅能吃,还能入药。
但是一问小虎子,小虎子却不认识这泥胡菜,更别说吃过了。
只说从没见人挖过和吃过,甚至连名都不知道。
言下之意,甚至连拿来喂猪猪都不愿吃……
临春当时心中就隐隐约约起了个念头,只是她在现代的时候也只是在老家跟外婆做过一次两次,虽还记得步骤却也怕做的不好。
便也没跟方寡妇她们提,只想先试了再说。
可今儿个出了这事,她就下了决心,定要用这泥胡菜做成一样这地儿没人做过、也没人吃过的吃食,用它试着赚钱。
说做就做,临春让小虎子去找了几块石灰块来。
这时候没冰箱,家里有点啥好东西怕潮了,都喜欢放在瓮里,隔了两层油纸再放上一块两块石灰块防潮。
所以石家虽穷,但这石灰块却是个贱物,倒还是有的。
再生了火,烧滚了一锅水,就将那些子洗净晾干的泥胡菜配着一把碾碎的石灰粉全下了锅。
说起来,临春真不会烧灶膛,手上捏着把干柴不知怎么好。
还是小虎子看临春一脸呆样坐那半天不动,实在看不过眼抢了过去才帮忙生的火。
被小虎子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临春心里有些发慌,勉强解释道:“姐姐病了一场,这些活计都不会干了,倒是让你看了笑话!”
小虎子性子天真,真信了临春的话,黑黝黝的眼里满是信任,“的确是呢!姐姐你这次生的这场病可真不得了,平安观的明光道长还说只怕你要熬不过去了,娘急的跪下来求他,我也哭得不行……”
说到这,小小男子汉已经懂得害羞了,想想自个当时知道姐姐被断言活不了的时候哭成那样,小脸都红了。
怕临春笑话他,连忙又岔开来说道:“还好姐姐你没事,生了这样大一场病有些忘事也是正常的。姐姐你不用羞,若有事不知晓了,悄悄问我我定都告诉你!”
原来为了给原主治病,方寡妇都跪下来求人了……虽说临春心知方寡妇是为了原主求的人,可她如今就是“临春”想着先前自个不管不顾也没跟人商量就站出来跟李婆子立了赌誓,心里一下子就变得沉甸甸的。
想着事,半天就没说话,还是小虎子看她好好的突然就发了呆,奇怪地喊了声“姐姐”临春才醒过神来。
连忙笑着接着前面的话题继续说道:“我病了这一场,昏昏沉沉那许久,整个人都跟重活了一场似的,许多事别说还真不记得了,就连这简单的烧火做饭……似乎也都忘了。”
“不过说也奇怪,有些事忘了,可有些从前不知道的事不知怎的,居然似乎又会了!”
这农家妞儿能做的事她都不会,可她会的怕是普通的农家妞儿又不会的。
总得有个解释吧?
还有这样神奇的事儿?
小虎子惊讶归惊讶,不过还是一副极信任的模样,“这也不奇怪,姐姐你当时病的一时儿都没气了,大家都以为你没了,谁想你又活转过来……就连明光道长都说你是那啥生死之间走过一遭必然会有什么大机缘……”
说了又问:“姐姐,什么是大机缘?是鸡吗?能吃?”
家里虽也养了鸡,可这几只鸡可都是祖宗啊,平时下的蛋都得存起来攒满一篮子好提了卖去,所以别说鸡肉了就连鸡蛋他都好久没尝过味了。
想着香喷喷的好吃的鸡肉,小虎子差点就流了口水。
临春大笑,可难免也有些心酸。
摸摸正坐在土灶后面,一边跟她说话一边不住往灶膛里塞柴的小虎子的脑袋,跟下保证一样跟小虎子正声道:“大机缘可跟鸡没关系!小虎子想吃鸡了吧?小虎子是最乖的孩子,姐姐现在要做一样吃食,若是做成了,咱们就用这吃食赚钱,定能买个卤鸡给小虎子吃!”
虽不知道临春到底要做什么吃食,可听了临春的话,小虎子的心都热了。
眨巴眨巴被灶膛里的火苗映得格外明亮的眼睛,满是期待道:“小虎子不吃鸡,要是真能赚了钱,就先给阿婆和娘还有姐姐你买糖吃!”
临春知道这时候的糖格外精贵,平常人家做菜都舍不得放糖,孩子们也是难得才能吃上一块糖。
可见对小虎子来说,糖是他觉得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而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他第一个想着的便是要给了他最亲最爱的人。
灶膛烧得极旺,这土灶之后的小小天地也格外暖和。
不知怎的,临春的心也暖烘烘的,眼眶也有些发热。
也不顾小虎子害羞,一把楼了他在怀里,嗓子有些发颤,“好!咱们买糖也买鸡,有钱了咱们想买啥就买啥!”
“说啥呢?姐弟两个这样开心?”
突然响起的苍老声音打断了姐弟俩之间的默默温情,小虎子害羞极了,急忙从临春怀里挣脱了出来。
他都这么大了,就连方寡妇也许久不曾这样亲密地抱过他了。
不过虽然有些羞涩,可姐姐的怀抱却是这样的温暖。
此刻,小虎子真心感激老天爷,没有收走他姐姐的命,让他的姐姐还好好活着。
“阿婆您回来了?”
听见声音,临春连忙走到屋门口从驼着背的林婆子的手上接过一个竹背篓。
竹背篓上盖了块蓝色的粗布,拎上手才发现有点分量沉甸甸的。
临春掀开粗布一看就笑了,“阿婆,今儿个收获不少呢。”
林婆子吃过午饭就背着背篓扛着小锄头,去了村后头的牛头山。
她年纪大了身子也差,去年还跌断过腿。
虽是接好了,但每每到了换季或是阴雨天原来骨头断掉的地方就酸痛酸痛的,因此早已经不下地干重活了,平日里也就只掌掌灶台管管后院的小菜地。
如今开了春,临春和小虎子讨了挖野菜的活,林婆子也是个勤快人根本闲不住,干脆就去牛头山了。
今年老天爷格外赏脸,刚开了春就暖和了起来,万物生春也比往年要早许多。
牛头山上到处都有野生的竹林,和她一样许多闲不住的老太太老爷子,都赶着上山挖春笋呢。
这时节正是楠竹出笋的时候,虽楠竹笋粗且涩,但那将将冒头的“黄泥拱”却是极鲜嫩的,只是寻起来也格外费眼神。
这也罢了,林婆子今日不光寻到不少的“黄泥拱”还找到了一片早竹林。
里头许多早竹笋如枪如刀,又多又好,可把林婆子美坏了。
小虎子快手快脚又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眼见火烧得极旺这才放心地站起来给林婆子倒了杯水,还体贴地试了试水温,这才递给了林婆子。
“阿婆辛苦了,阿婆喝水!”
乖孙的嘴这样的甜又这样懂事,林婆子笑得脸上都开了花。
真是喝完这杯水,挖了一下午竹笋的劳累都没了。
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整个人又有劲了。
林婆子是个极好说话也极为淳朴的妇人,临春和小虎子都喜爱和尊敬她。
等林婆子喝完水,小虎子接过杯子又端了条凳子过来,让林婆子坐下歇会儿。
反正锅里的泥胡菜还得煮会儿,临春也不管它,掀了盖在竹背篓口上的粗布,将里头满满一背篓的竹笋都倒在了空地上。
倒出来真吓一跳,光个头粗大的楠竹笋就不少有近十根,细长些的早竹笋就更多了,怕有二三十根。
林婆子见临春在数,就一边捶腿一边笑道:“本还更多呢!可这东西不经放,我想着上次可多亏了明光道长才治好了你,就分了一半送去他那道观里,算是咱们的一点心意。”
这牛头山不仅名字不好听,其实还就是座普普通通的山。
不过呢,山上有一座道观名叫平安观,平日里也有些香火信徒,而明光道长就是这平安观的观主。
明光道长人挺好,平日里见谁都笑呵呵的,而且还有一手好医术。
附近农人谁家得了病上不起医馆请不起大夫,都上山去请他来医。
明光道长来者不拒,不仅不收医费,有时候见有人实在穷得连草药都买不起,甚至还倒贴了草药送人。
所以,说起明光道长,这附近的人个个都要在心里赞他一声“活神仙”
这次临春的病,说起来也是明光道长给治好的,所以石家人格外感激他。
临春看着地上这许多的早竹笋,心里早喊了一声“好巧”
这些早竹笋真是来得及时,正好能派上用场。
一边心里想着,一边闻言笑道:“只怕明光道长必是不肯要的,阿婆定是偷偷把笋都留在道观门口了吧?”
林婆子叹气摇头,“这明光道长真真是极好的人,平日里给咱们看病不收钱不说,就这些笋儿都是天生的野物,也不费钱,送与他他也不肯收!”
“且今儿个我在山门口的时候,还听观里的小道童说有从外地来的客人,来寻明光道长医治呢。”
“我想着那些外地的客人平日里怕是吃不到咱们这这么新鲜的笋儿,虽道观出门就能采这竹笋,可到底也要费点功夫,干脆就偷偷留了一半在门口省得明光道长他们麻烦。”
林婆子是典型的乡下妇人,虽没甚见识可心好也恋家,总觉得自个家乡的东西就比旁地儿的好。
就连几根常见的竹笋儿,也觉得外地来的那些人必是没尝过的。
有外地来的客人?
原来明光道长的医术这样厉害?都扬名到了外地?
不过好像也是。
想当初原主都病死过去了,虽然她重生过来带来一点生机,可若不是明光道长医术高超,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摇摇头,临春并没有多想,反正也与她家没关系。
“明光道长怕是知道咱们家情况,不忍心收咱们家的东西,倒不是不知晓阿婆您的心意。”
临春劝林婆子,道:“咱们好好把日子过好咯,明光道长知道了,只怕比收咱们东西心里还高兴呢。”
林婆子点头应道:“还是临春你说的是!要不怎么说明光道长是‘活神仙’呢?真是救苦救难慈悲人呢。”
说话间的功夫,临春已经将“黄泥拱”和早竹笋分了开来。
竹笋这东西是个贱物,最不经放。
今儿采了回来,若是不马上处理了,放个一晚上就要老了。
搬了个小凳子过来,又找了把缺了口的菜刀,临春坐在小凳子上开始处理这些早竹笋。
用菜刀从早竹笋的顶上顺势往下一切,将紧裹着的笋壳切开一小片,然后揪着这小片笋壳手利索的一卷一搅,几下功夫就将一根竹笋的壳给剥完了。
再将竹笋下端较老的部分切掉少许,一根玉白泛青粉嫩嫩的竹笋就处理好了。
林婆子歇了会儿,也帮着临春处理起竹笋来。
她比临春手快,三下五除二就弄干净了一根竹笋,一边手上忙不停,想起来还问起了方寡妇,“临春你娘回来了么?如今天好,你娘最近可要忙了,咱们家啊也真是多亏了她。”
临春手上一顿,不知该怎么说。
没事干坐在门槛上也帮着处理竹笋的小虎子看看临春,见她沉默不说话,抿了抿嘴帮着回道:“娘……娘她回我舅家去了,叫咱们不用等她吃晚饭。”
什么?
儿媳回娘家去了?
林婆子手上动作也停了,眉头都皱了起来,“咱们家和你们舅家可是许多年未曾走动了,当年你们舅母逼你们娘……不该啊,你娘可是发过誓,这辈子再穷再苦也不会回娘家的,劝过多少回也不听,怎么今儿个突然就回了?”
舅母逼方寡妇?
逼什么了?
林婆子话说了一半就没说了,让临春心里直发痒。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方寡妇发下这样的誓言?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一个女子有没有娘家,娘家条件好不好,可都是给她在夫家撑腰的凭仗。
而方寡妇居然主动将这个屏障给斩断了,可想当年发生的事绝对非同小可。
正想问林婆子呢,却听林婆子又问了,“今儿个是不是出了啥事?你们两个谁跟我说说?你们娘的性子我晓得,若不是真有什么天大的难事,打断她的腿她也不会回娘家……你们娘啊,是好人,可这性子也是犟啊!”
说完,又摇头,“也亏了她性子犟,若不然……咱们这一家子也实在是拖累了你们的娘。”
林婆子吃完午饭就上了山,也得亏她不在家,不然知晓了下午的事儿……临春想想方寡妇与她婆媳二个这样心疼她,未免还是心虚起来。
今儿个发生的事儿其实也不是不能说,只是想想她跟李婆子说定的已经气坏了方寡妇,生怕再急坏了林婆子。
顿时临春也没了追问林婆子的心思,吞吞吐吐道:“就是村头的李阿婆问娘要债,说是半两银子欠了一年没还,娘同她吵了一架……”
这半两银子的事,林婆子怎会不知?
说起来,这半两银子还是为她借的呢。
去春倒春寒,特别的冷,河里都结了冰。
她去洗衣裳,一不小心栽进河里受了冻,半条命差点送掉。
幸亏是托了明光道长的福,好容易治好了也没瘸也没拐,就是年纪大了,这样一番折腾身子就开始虚了起来。
偏儿媳是个孝顺的,听了明光道长的话,非要去买那劳什子人参给她吃。
她算是个什么人呐?
就一老不死的农妇,那人参啥的不都是给那些老爷夫人们吃的金贵事物?她哪来这命吃上一口?
可儿媳偏不听,问那李婆子借了半两银子再加上原先自个家里攒的一两银子,全攥着去了镇上的药铺里买了指头大小的半截人参,都喂进了她嘴里。
到底是好东西,吃了这小半截的人参,身上也有了力气。
这不平日里还能帮帮家里的忙,不至于像个废人一般拖累儿媳她们。
不过她们一家本就勤俭,平日里也是省吃俭用的,这欠李婆子的半两银子虽然多,可是早在年前就已经攒了下来,正要还人家呢谁也没想临春突然大病了一场。
而且一病又病了这许久,虽然明光道长知晓她家情形已经不怎么收医费了,可这穷人家啥都不怕就怕得病。
这一得病啊就跟无底洞似的,不光草药还得给临春吃点好的养养身子吧?
所以,这半两银子又全都填了进去。
这债啊,就拖了又拖。
想来也的确是拖不得了,不然也不会吵了起来。
林婆子本来眉头都已皱起,这下更是打起了结。
“咱们欠人钱,本就是咱们理亏。你娘虽然性子急,可也不是十分不讲理的人,想来怕是李婆子今日逼得太急,不然决计不会吵起来。”
说着林婆子也发了愁,“半两银子啊……咱们家如今这样可真是连掏个一文钱都困难,这可咋整啊?”
“我说还奇怪呢,你们娘这样的犟人,一口唾沫一口钉的。今儿个这样腆着脸回娘家去,原来竟是这样!”
说到这,临春的好奇心又起来了,终于忍不住问道:“阿婆,您说来说去,总说我娘当初与我舅家断绝来往,可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了?”
林婆子嘴皮子一动,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小孩子家家的,问些陈年往事作甚?”
打了岔又去问临春将这些早竹笋都剥了做啥,“这笋子嫩得很,全剥了怕是不经放。咱们一下子也吃不了就这许多,不如待会儿捡些嫩的送去邻人家里,大家一块分分?”
临春见她不肯说,虽然心中好奇到底也不再追问了,只笑笑道:“今日这笋我都有用,等日后我和阿婆一块上山多采些回来再分给旁人吧。”
林阿婆虽然心中也发愁,可家里向来她掌勺,临春也就会生生火煮煮饭,今日说这话倒是有些意思了。
再眼睛一扫瞄到一旁蹲坐在门槛上听了她和临春说话,愁的一脸发苦的小虎子,也是心疼,干脆就接着临春的话头故意岔开话头道:“哎呦,阿婆的乖孙女这是长大了?会做菜了?想用这些笋子做些啥给阿婆吃呢?”
话里带了几分调侃,临春却没害羞,大大方方地说道:“阿婆,咱们家如今只剩了半亩地,平日里吃喝都靠它。就算这次我娘回我舅家真借了钱回来,咱们暂时渡了这一关,可日后呢?万一再有个难事,再找谁帮忙?”
这话说得有理,林婆子默默点头,“阿婆也知道咱们家日子难过,也是为难你们姐弟两个了,托生到这样穷的家里来受苦。”
临春并没有埋怨家穷日子苦的意思,连忙安慰林婆子,“阿婆,临春不觉得日子苦!只要咱们一家子在一起,一起齐心,再苦也是甜!”
小虎子虽然心里担心得很,可听了临春的话也在一旁小声应道:“小虎子也不觉得苦!”
日子是苦,但两个娃娃都这样懂事,林婆子的心熨帖极了,“乖!乖!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
临春接着道:“我之前病了一场,稀里糊涂忘了许多事,可稀里糊涂不知怎的又明白了好多事。这不,这两日跟着小虎子一块去挖野菜,瞧见一种野菜脑子里就有了把它做成吃食的方子。”
这可不得了!
林婆子急忙念了声“三清道祖这定是道祖保佑了!这是你的福分呢。”
她是极信道的,就把临春这自个想出来的托词硬是拐到了道祖身上去。
不过这样也好,临春本也只是想找个借口来掩饰自己与原主的不同。
林婆子指了指灶台,又问:“刚就瞧见小虎子在生火,这不早不晚的我还奇怪你们俩要煮啥呢?如今听你这么一说,莫不是这锅里就煮着你说的那种野菜?”
就这么一会子聊天的功夫,林婆子采回来的这些竹笋都处理干净了,临春从水缸里舀了清水,细细将每一根剥好的竹笋冲洗干净,边回道:“正是呢!待会儿还要请阿婆您帮忙,我也怕自个做不成。只是就像您说的是我的福分一般,既是道祖保佑,自然就想试着做上一做,方不算辜负了。”
林婆子连连点头,“必然成的!既是道祖赐给你的,哪有不成的理?”
说起来,其实临春要做的吃食在现代几乎人人都知晓,清明时节常吃的青团。
可在这地儿,临春已经拐弯抹角地朝方寡妇和林婆子打听过几次了,虽也有寒食节,可并没有青团或者类似的吃食。
寒食节时虽也只能吃些冷食,可多是些事先油炸好的物事,或是一些蒸熟不易坏的面食。
临春想不明白,讲道理在现代的时候她历史就没学好,也分辨不出如今这地儿究竟是什么朝代。
弄不明白临春也不钻牛角尖,再说了日子都难过饭都要吃不上了,谁还有那心思想东想西?
先顾着眼前就好。
反正临春也没那本事改朝换代,也没想像那些穿越或者重生小说里一样,光芒万丈能开金手指当女主角。
知道这地儿似乎没人会做这青团,临春就安了心。
说起来,临春在现代的老家,做青团的方法与别的地方就不太一样。
别的地方大多是用艾草或是嫩蒿,而临春老家那边用的却是泥胡草。
临春还记得她外婆用方言叫这泥胡草,有一个极为简单的名字,“青”
用泥胡草做成的青团颜色青翠鲜艳,入口也毫无涩味,只有一股天然的植物芳香。
再加上其中裹着的甜或咸馅料,一口下去,真是又糯又软,回味无穷。
小时候,临春外婆做的青团,临春一口气就能吃上三四个,也不怕撑了肚子。
所以,临春对青团的销售是不担心的。
说话间的功夫,锅里的泥胡草也煮烂了。
临春掐着时间掀了锅,一股植物独有的青涩香味随着蒸汽一块扑鼻而来。
小虎子一时都忘了先前的担忧,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赞道:“好香啊!原来这什么泥胡草还真能吃呢!”
临春一边手上不停一边笑了,“今儿个我先要试着把那一样吃食给做出来,这些泥胡草怕是刚刚够用。等明日咱们再多挖一些回来,我再做个凉拌泥胡草给你吃,保管你吃了还想要!”
比起艾草嫩蒿,泥胡草唯一不足的地方大约也就是涩味太过。
所以,临春先把挖来的泥胡草加了石灰粉一块过了水煮过,这样涩味也去了。
其实比起石灰粉,用碱更方便去除涩味,只石家并没有食用碱,临春才用了石灰。
接下来,就要将那些还残存着的石灰用清水漂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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