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光难以丈量、天地混沌如鸡子的上古年代,人类懵然行走于蛮荒大地。
彼时,星辰垂示寥寥,命数混沌未开,哪曾有半分生肖序齿之说?
人们结绳以记事,穴居而避寒,逐水草而求存,生老病死全系于苍天喜怒无常的风霜雨雪。
大疫、洪水、长旱,如同三柄悬顶的利斧,随时斩断部落飘摇的命脉。
那是一个无名无姓、惶惑不安的时代,灵魂粗糙如砾石,尚未被供奉的神祇所打磨,亦无安魂的歌谣慰藉长夜。
直至一场浩劫,撕开了亘古沉默的幕布,让不可言说的存在,投来最初的、冰冷的一瞥。
那是一场漫长到吞噬希望的旱灾。
头顶的苍穹,亘古的苍穹,被烈阳烤成一面巨大而无情的青铜巨盾。
龟裂的伤口,深得能吞下小半个人影,布满干涸如焦土的河床。
昔日丰饶的田野,只剩下一触即碎的灰白粉末,风卷过,漫天尽是绝望的尘土。
人们眼中残存的光,像烛火将熄,徒劳地舔舐着同样空洞的粮囤——那里,只剩下几把枯槁的草种与几粒砂石相伴,发出最后一点微弱的摩擦声。
村落正中,巨大的青铜釜泛着冷铁的光泽,釜底残存的一汪发绿的水,成了整个部落仅存的命脉。
饥饿的幽魂已在这片干裂的土地上开始游荡,啃噬着人们最后的心智。
孩子们细弱的啼哭,被喉咙间滚动的、不成音调的干呕取代,微弱得如同破旧风箱最后的叹息。
死亡,化作了盘旋的秃鹫,在炽热的气流间投下巨大的不祥暗影。
夜。
浓稠得仿佛凝固的血痂。
没有一丝风,连星辰都被浓厚的灰烬尘埃所遮蔽。
大地像一个巨大的熔炉,灼热的地气蒸腾上来,扭曲着仅存人形的轮廓。
巫祝枯槁如同朽木的双手,徒劳地在布满裂纹的龟甲上刻划。
每一次骨匕的划过,都带下一捧干枯如同粉末的甲屑。
火堆奄奄一息,零星几点猩红的余烬在枯黑的枝桠上明灭,映照着村民木然的脸庞上那空洞的绝望。
一个瘦骨嶙峋的妇人搂着早已无声的孩子,喉咙里只剩下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响,却连一滴泪都已流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种奇异的声响,如同冰面寸寸碎裂,带着非人的、细微而密集的窸窣,从每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