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辰此话一出,牢房内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牢房内的刘据,还是牢房外的刘彻与霍光,都被许辰这番骇人听闻的言论彻底镇住了。
尤其是刘彻!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冲到了天灵盖,他视若珍宝,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寻访方士、炼制而成的“仙丹”,竟然是催他性命的毒药?
“不可能!”
牢房内的刘据猛地站起身。
“这绝不可能!”
“那些仙丹,都是父皇派人远赴海外仙山,历经千难万险才求回来的!有的甚至是神仙显灵所赐!怎么......怎么会有毒?!”
“先生!你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吧?”
许辰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那双看透世情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对历史洪.流的无奈。
“哎......”
“纵观古今,哪一个站在权力顶峰的帝王,不渴望长生不老?想要将这万里江山,千秋伟业,永远握在自己手中?”
“莫说是你爹,便是那奋六世之余烈,一统六国,书同文、车同轨,功盖千秋的始皇帝,不也一样痴迷于此道吗?”
许辰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牢房的石壁,望向了遥远的时空:
“始皇帝当年为了寻求仙药,派遣徐福率领童男童女远渡重洋,耗费的人力、物力,比陛下如今有过之而无不及!可结果呢?”
“最后,他还不是一样化作了历史的尘埃?”
“所谓的长生不死,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南柯一梦!”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真正的神仙?哪里有什么逆天改命的长生之术?”
“人呐,终究是要死的!这是天道循环,谁也逃不过!”
说到这,许辰的语气陡然转厉,目光如炬。
“至于那些方士!他们口口声声说有长生之法,献上所谓的‘仙丹’,不过是在揣摩上意,迎合你爹的心思罢了!”
“说得难听一点,这便是——逢!君!之!恶!”
‘逢君之恶’四个字,如同四记重锤,狠狠砸在空气中,也砸进了牢房外偷听的刘彻心底!
“你爹求长生,他们便说有长生!你爹信鬼神,他们便装神弄鬼!”
“说到底,这一切的源头,还是在你爹自己身上!若非你爹心中存了这长生不老的妄念,又岂会轻信那些方士的鬼话?又岂会日复一日地将那些剧毒之物吞入腹中?”
“放肆!!”
牢房之外,霍光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惊怒,须发微张,对着刘彻再次躬身请命:
“陛下!此獠狂悖无君,竟敢将祸源归于陛下!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简直罄竹难书!臣请立刻诛杀此獠,以正视听!!”
刘彻的脸色阴沉得可怕,额头青筋暴起,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声响。
“逢君之恶”......
这四个字像毒针一样刺进了他的心脏!
然而......
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个狂徒......也许说的是真的!
他再次抬手,制止了霍光。
“不必,让他说下去!”
牢房内,许辰看着刘据依旧将信将疑的脸,知道这小子还是不信,不由嗤笑一声,提出了一个简单粗暴却极为有效的方法:
“你若是不信的话,也很简单。”
“等咱们......等你有机会出去之后,大可以寻来你爹平日服用的那些‘仙丹’,将其碾碎成粉,喂给那些老鼠、蟑螂,甚至是宫里的猫狗,有没有毒,一试便知。”
此言一出,刘据点了点头,这个方法验证起来倒也不难
“好!若我能出去,定要亲自一试!”
话音落下,刘据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紧锁,再次看向许辰,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解和一丝恳求:
“可是,先生......你之前说,我若不主动出击,随着事态发展,最终......最终会身死?”
“这......这又是为何?”
“我还是不信!父皇就算再生气,就算再宠信江充,也绝不会对我动杀心!”
“我是他的儿子啊,虎毒尚不食子呢!”
刘据的语气充满了笃定,这是他作为儿子对刘彻最深的信任。
与此同时,牢房外的刘彻,也竖起了耳朵。
没错,他对这个儿子,恨铁不成钢是真的,失望是真的,甚至动过废黜的念头也是真的!
但是要说杀心?
他还真没有动过!
此人为何如此笃定,据儿若不反,就必死无疑?
面对刘据的疑问,许辰的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带着怜悯,也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酷。
“你呀,还是太天真了!”
“要你性命的,就非得是你爹吗?”
刘据闻言,瞳孔骤然收缩,满脸的难以置信。
“什......什么意思?不是父皇?那是谁?!”
许辰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的再次解释起来。
“你爹自然不想你死,可是朝堂之上有的是人视你如眼中钉、肉中刺,无时无刻不希望你死!”
“什么?!”
刘据如遭雷击,脸色剧变,这朝堂之上,竟有人想要杀自己?
与此同时,牢房之外,刘彻更是霍然起身,眼中爆发出惊骇与狂怒的光芒!
有人要杀朕的太子?!
“先生此言,莫非知道是谁要杀我?”
刘据反应过来,也是小心翼翼的朝许辰问了起来。
许辰没有直接回答刘据,反而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宫廷御酒,这才有一搭没一搭的从侧面跟刘据聊了起来。
“我且问你!”
“自从你的舅舅大司马大将军卫青故去之后,你爹是否......格外倚重贰师将军李广利?扶持他掌控军权,以填补大将军仙逝后留下的空缺?”
想起卫青,刘据脸色一黯,那是整个大汉军队的擎天之柱!
话说回来,舅舅去世后,父皇确实......越来越倚重李广利了。
不等刘据细想,许辰的第二个问题接踵而至:
“这些年来,你爹对你母后......是否不复往日那般亲厚?甚至......隐隐有些刻意疏远之感?”
这话问得极为诛心!
刘据猛地抬头,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卫子夫的处境,他这个做儿子的岂会不知?
“还有,朝堂之上,弹劾殿下、攻讦东宫的奏疏,是否也比以往,凭空多出了许多?”
刘据闻言,眉头一皱,细细想了一番,好像许辰说的还真全都对得上。
“先生所言......确有其事......”
他茫然地看着许辰,眼中充满了困惑:“可这一切之间,到底有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