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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夜守寡后,小叔子兼祧两房姜绾歌梁元瑛全文免费

九枝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辅国公小公爷谢云徽今日大喜。婚房内,谢云徽一身绯红喜袍,眸色清冷疏离,墨色迷人。姿色好比阳春白雪,极雅极美极景致。只是他苍白的脸色中透着几分力有不逮的虚弱,此刻半靠在喜庆的婚床......

主角:姜绾歌梁元瑛   更新:2025-05-27 17:4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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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姜绾歌梁元瑛的其他类型小说《新婚夜守寡后,小叔子兼祧两房姜绾歌梁元瑛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九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辅国公小公爷谢云徽今日大喜。婚房内,谢云徽一身绯红喜袍,眸色清冷疏离,墨色迷人。姿色好比阳春白雪,极雅极美极景致。只是他苍白的脸色中透着几分力有不逮的虚弱,此刻半靠在喜庆的婚床......

《新婚夜守寡后,小叔子兼祧两房姜绾歌梁元瑛全文免费》精彩片段

辅国公小公爷谢云徽今日大喜。
婚房内,谢云徽一身绯红喜袍,眸色清冷疏离,墨色迷人。
姿色好比阳春白雪,极雅极美极景致。
只是他苍白的脸色中透着几分力有不逮的虚弱,此刻半靠在喜庆的婚床......
“慢着。”
姜绾歌的话成功引起武威公主的注意,急忙叫停了动手之人。
姜绾歌的一条腿从自己的棺材中挣扎着抽出来,惊魂未定的与武威公主对视,喘着粗气时胸脯起伏如浪。
昨儿慈眉善目的婆婆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翻脸不认人,眉眼尽带杀气的富贵妇人。
武威公主梁元瑛垂眸看着姜绾歌,一双阅尽深宫尔虞我诈的眸子直盯得她发毛。
片刻,梁元瑛道:“叫个人进新房查看婚床上可有落红。”
她冷眼看向姜绾歌,“我儿病入膏肓,入洞房可不是容易的事!”
......
与此同时,谢府静谷园。
银发素簪的谢老夫人接过阮嬷嬷递过来的丝帕擦着眼角的泪水,开口问道:
“云徽那新妇怎么样了?”
阮嬷嬷瞥了一眼,示意立在下面刚从留墨堂的新房处打听消息的的奴才回话。
下人立刻回道:“公主命人进新房验小公爷生前是否与少夫人洞房,结果在婚床上找到了落红,少夫人暂时脱离危险了。”
“哦?”谢老夫人拭泪的手顿了顿,苍老的眸子闪过一丝愕然,“他们真洞房了?”
“确实找到了落红,想来是真的。”
谢老夫人愣了一瞬,“倒是个机灵的。”
阮嬷嬷附和道:“确实,小公爷那个身子,能让他成功洞房,少夫人确实有点本事,只可惜小公爷当夜就出事了......”
她顿了顿,询问道:“咱们要不要去救下少夫人,若她真有了,那可是谢家的血脉啊!”
谢老夫人摇头,“不必了,既然她已经证明与云徽洞房,公主暂时不会要她性命,毕竟她肚子里有可能有了谢家血脉。”
“公主与我一向不和,我若出面,反而害了那孩子的性命。”
阮嬷嬷愤愤不平,“老奴还从未见过儿媳妇不敬婆婆,不听婆婆的,整个大晋,唯有武威公主一人了!”
“当初国公爷就不该娶......”
谢老夫人摆了摆手,看向水榭外,一片碧湖连天,叹息道:
“别提国公爷了,斯人已逝,我一把老骨头,也不稀罕公主在近前伺候,她若在跟前跟我大眼瞪小眼,我还束手束脚呢!”
“只可怜了我那孙儿,还是逃不过那个诅咒......”
谢老夫人说着,泪水又忍不住滚了下来,“挂白幡,送小公爷......还有,该把予安接回国公府了!”
留墨堂的新房。
姜绾歌松了绑,重新跪在梁元瑛脚边。
她跪得规矩,只低垂着头颅,让人看不出她此刻的神色。
没人知道她在暗自庆幸。
在姜家过得举步维艰,让她养成了事事未雨绸缪的性子。
昨夜谢云徽离开,她担心第二天起来给婆婆敬茶时要被查看落红,于是咬破指尖,滴了几滴血珠在元帕上。
本想着拿来稳固地位,却没想到因此救了自己的性命。
梁元瑛看着姜绾歌低垂的头颅,半晌,才不甘心的发话:
“有没有怀上还另说,待我儿下葬一个月后,我就入宫把太医院里的妇科圣手带来诊个脉,到时候若没有怀上,你这个丧门星就依旧等着陪葬吧!”
梁元瑛离开后,留下了两个丫鬟。
一个叫慧珠,一个叫绣菊。
美其名曰是照看,实则是监视姜绾歌,以防她“畏罪潜逃”。
姜绾歌劫后余生,双腿发软,但梁元瑛留下的话让她的神经无法松懈。
一个月,倘若她没有怀上,还是难逃一死。
可昨夜她与谢云徽根本没有洞房,又如何怀上谢家骨肉呢?
谢家一夜之间就挂起了白幡,金丝楠木棺椁静静躺在灵堂正中,上头裹着厚重的白绸。
烛光摇曳,光影陆离。
姜绾歌作为小公爷的未亡人,就算肚子里可能有人,也要一直跪在灵堂前接受祭奠之人前来吊唁。
这一晃就是亥时二刻。
跟在姜绾歌身后不停跪拜磕头的慧珠和绣菊上下眼皮直打架。
谢老夫人年岁大,又是长辈,白发人送黑发人,早前只来灵前隔着棺木摸了摸,叫了一声:
“我可怜的孙儿!”
就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至于武威公主梁元瑛,爱子早亡,也架不住伤悲,只在灵堂前迎了几个朝中重宾客,后来宫里太监知会,道明日皇上要来吊唁,便匆匆回了后院歇息安排第二日迎驾事宜。
于是灵堂前的打点都落在了新妇姜绾歌身上。
都以为小门小户,八品推官家世出身的女子,一定撑不起这种大场面。
于是谢氏其他两房以及旁系都冷眼旁观,想趁机看热闹。
没想到姜绾歌居然打理的井井有条。
上香、献花、寒暄......
一应妥帖。
众人哪里知道,姜绾歌的父亲是凤翔府下的推官,姜家主母怀着私心不想培养她做淑女,于是放任她跟着父亲在外奔波。
杀人命案,灵堂验尸,义庄摸骨......
这些她倒是会了不少。
那死人灵堂她常去,一来二往早就熟稔了那套程序。
谢家三房和众人等不到笑话,只好悻悻然纷纷借口回房歇息。
于是就只留下了姜绾歌与两个丫鬟熬大夜。
姜绾歌终于熬到了机会,见两个丫鬟睡眼惺忪,来吊唁的人也没了,于是借口如厕,转到了棺椁的白幡后边。
那从高高的天花垂下的一条条白幡,在夜风中就像幽灵一般森森可怖。
一阵风吹来,慧珠和绣菊打了个寒噤,突然听到棺材里发出蟋蟋嗦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挠着棺木。
两个丫鬟当即魂都窜上了天灵盖,抖着嗓门发问,“......谁......谁?”
一道粗哑的声音在棺材后响起,“棺材盖子太沉,放我出来......”
“啊!”两个胆小的丫鬟干脆的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姜绾歌从棺材后冒出头,有心推开棺材盖再看一眼“亡夫”,却迫于时间紧急,只好先离开,从角门出了国公府,直奔平康坊而去。
平康坊是长安的不夜天,不仅有无数名妓,也有无数清倌。
姜绾歌能想到的最快又最没有后顾之忧的办法,便是在这里找一个清倌,借种。
半个时辰后,南风馆的鸨公就按照她对谢云徽外貌的描述,找了个模样相似的清倌安排好了。
姜绾歌带着面纱,为了壮胆还饮了两杯清酒,直到酒劲上头,这才歪歪扭扭的踏着虚浮的脚步上楼。
推开一扇门,屋内处处飘着浅金浮花的帐幔,从高空垂下。
空中燃着的不是乐馆常见的雪中春,姜绾歌倒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药香。
颇为熟悉。
一阵风吹来,将屋子正中的卧榻纱帐吹开。
她醉眼朦胧中,看到榻上躺着的男子似乎长了一张轮廓分明,线条流畅的俊脸。

风吹着男子的乌黑长发。
他白色中衣半敞,侧目朝她看来时,眼凝如洛水之神,眉萃如春山之秀。
那男子就只是躺着,也能看出来身姿颀长,宽肩细腰,在被烛光晕出的一方光明里,身如玉山华岳。
姜绾歌脑袋“嗡”的一声。
酒劲都要惊醒了,看着卧榻上躺着的男子,险些脱口而出:郎君?
两个字到了嘴边,又险险咽下,腿脚绵软几乎跪下。
这人与她那亡夫谢云徽长得也太像了吧?
要不是这里是南风馆,姜绾歌就以为是灵堂诈尸了。
卧榻上的“诈尸”听到动静并未起身,而是扭过了脸。
清冷的眸中泄出冷光,“谁?”
声音如昆山碎玉,低沉清冽。
这声音一出,姜绾歌紧绷的神经倒是松懈下来了。
声音不太像。
谢云徽的声线比这个小倌儿的轻扬,高挑,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傲气。
而榻上的小倌,声音则低沉、阴郁,像是一只堕落进魔窟的妖精。
她再敛眸打量,这才发觉榻上的男子左眼下带着一颗泪痣,整个人因为这颗痣而显出一分妖孽,那是与谢云徽的清雅截然不同的气质。
姜绾歌放心舒了一口气,刚要一张嘴,便觉口渴。
酒劲又重新上头了,身子像被烤着似的,说不出的热,脑袋发昏,还带着点点醉酒的疼。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眼前的男子与谢云徽长得像岂不是更好?
将来孩子出生,一定与他那已故的爹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绝不会有人怀疑。
思及此,姜绾歌“酒壮怂人胆”,在酒精的驱使下手脚并用爬上了榻,垂眸看着小倌儿。
映入眼中的是一张宛如工笔描摹过的俊美面容。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绾歌在恍惚间感觉这小倌儿与谢云徽一样,也有着一张苍白虚弱的俊脸。
姜绾歌又是一惊,赶紧摇摇头,对上他略带惊讶的眸子。
像是如雪刀锋,清冷疏离中透着几分怵寒。
......与谢云徽那双带笑的桃花眸又不一样。
姜绾歌挂着面纱,盯着他像是在验货,半晌这才笑道:“你就是清平公子?长得甚和我意,今夜你就是我的人了......好好伺候。”
被称呼为“清平公子”的男子躺在卧榻上像是无法动弹,却静静与姜绾歌对视。
他眼眸微眯了几许,由始至终连呼吸都未紊乱分毫。
面对陌生女子骑在自己身上,毫不惊慌。
这女子......
认错人了?
还是故意接近自己?
这冷静的神情,姜绾歌没多久前倒是领教见过。
谢云徽生前就这么躺在婚床上打量着自己。
这是一种久居高位亦或是一些有强大实力的人惯爱的眼神。
是冷静是不屑。
是强者对弱者的鄙夷。
可这样的神情居然出现在一个乐馆的小倌儿身上,真是稀奇,也令姜绾歌爱不释手。
“没想到南风馆还藏着这般绝色小倌。”
她觉得今儿捡到便宜了,借种还能借到这么优质的。
姜绾歌酒精上头,开始口无遮拦。
“郎君,你能主动点吗?”
她想起新婚夜被谢云徽轻佻放肆要求着主动,有些难堪。
这次她是付了银子的主顾,她不想主动了!
榻上的男子闻言冷笑一声。
主动?
这女子倒挺不要脸的。
穿着一身素白带孝的裙裳就来乐馆狎男宠,还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要求男子主动。
若不是他此刻毒发了无法动弹,他倒非要扯下面纱看看,这是哪家的妇人,竟敢如此大逆不道。
“你想我主动做什么?”身下的男子像是没听懂姜绾歌的要求,反问道。
“像这样。”姜绾歌回答他问题时,将他身上的中衣扯了扯,怯生生的道,“我不会。”
新婚夜她说会,那是骗谢云徽的。
不会?
男子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这不挺会?
他淡淡说道:“滚下去。”
姜绾歌不听。
她把嫁妆花了一半才点的小倌儿,岂能说滚就滚。
况且不生米做成熟饭,谢家的骨肉怎么来,她的性命怎么保?
她伸手摸向了男子的前襟。
撕扯。
裂帛声响起。
精瘦雄健又无一丝赘肉的完美身材闯入眼帘,四肢修长,身姿伟岸,赏心悦目。
长安的贵妇人吃得可真好啊!
在那双玉手伸向他裤头之际,男子冷冷提醒道:“我若是你就会立刻住手,否则我不保证你的手能留到明天......”
话音未落,姜绾歌便把脸颊贴住,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嘘!你听。”姜绾歌带着点醉意,笑得憨憨,“你的心脏像在擂鼓,分明是喜欢的。”
男子心头猛的一颤,忽然说不出话来。
他感觉女子鲜嫩的脸颊像花瓣,隔着薄薄的秋裳,传递着柔软的触感与温热的体温。
他不再说话,只一双眸子似怒似嗔的看着埋在他肩头的侧脸......
长安不夜城,灯火摇曳,人声鼎沸。
平康坊的迎来送往,欢声笑语交织出一曲繁华的盛世交响曲。
姜绾歌浑身像被马车碾过一般酸疼,慢吞吞的整理着衣裳。
屋内的温度像是下降到了冰点。
榻上的男子侧头盯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
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她身上已不知有了多少个窟窿了。
姜绾歌浑然不觉屋内气氛诡异,整理完衣裳后扭过头,有些失望道:
“郎君虽然有一副好皮囊,但服务意识太差,时长吧......也很凑合,躺着像一块顽石,加上你宛如死尸的表情,难怪鸨公说你恩客甚少......”
话音未落,她脸上挂着的面纱因为方才的激烈而摇摇欲坠,突然飘了下来。
姜绾歌轻呼一声,手忙脚乱的捂住自己的脸,慌张的背过身子。
酒劲全部醒了。
“公公公子,后会无期!”姜绾歌清醒了,头也不回的拉开门冲了出去,逃窜得无影无踪。
面纱落在地上,被风一卷,在空中打了几个圈,飘飘荡荡的。
最后飘到男子身上,落在恰到好处的地方。
遮住了。
榻上的男子眼眸紧眯成一条线,放在身体两侧的手缓缓的握成拳头,杀气腾腾的看着姜绾歌落荒而逃的背影。

门再度被人推开。
流光端着热气腾腾的药走了进来,见到这一幕,手里的碗差点打翻在地。
“主、主子你这是怎么了?”
映入眼帘的谢予安浑身一丝不挂躺在榻上,只有一片纱巾遮挡。
那纱巾轻薄,底下的风景若隐若现。
流光甚至能想象出主子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
谢予安侧目,咬牙切齿开口:“还不扶我起来?”
流光回过神来不敢耽误,急忙冲上前将衣裳给谢予安披上。
纱巾飘落地上。
流光眼尖的看到主子的大腿根有一抹亮眼的血迹,顿时倒抽一口凉气,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嘞个乖乖!
不会是有人趁着主子病发之际把他给睡了吧?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把他主子给......
流光只是想想就觉得心肝狂颤,那人是活腻歪了!
谢予安已经披好衣裳下床,手肘撑着前额,牙齿发出咯咯厮磨的声音,“立刻把人抓回来!”
流光应了一声,嗓音都颤抖了,“主子......是男的还是女的......?”
这要是个男人,他就横刀自刎谢罪吧!
谢予安眸色沉得骇人,看着流光的眼神像一把刀狠狠扎在他身上,“把那个女人抓回来!”
流光猛然打了个哆嗦。
这都多少年没见主子的脸黑成这样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虚掩的门,脸色变了,冲出去门口对楼下叫道:
“来人!抓刺客!”
少倾,南风馆的鸨公跪在房里战战兢兢。
坐在圈椅内的男子气势冷冽逼人,慢条斯理的将汤药喝完。
鸨公不敢抬头,只听着头顶的动静,后背冷汗涔涔。
“公子......”鸨公哭丧着脸道,“不知道是哪个粗心的小厮,把你住的厢房牌号与清平的挂错了,小的该死!惊扰了贵客......公子,你,你没事吧......”
这位谢公子虽然初来乍到,身份神秘,但他们南风馆的幕后老板却亲自来打点照料,必定是位大人物,他得罪不起啊!
“抓到人了吗?”谢予安问道。
流光道:“没有,那女人溜得太快,早不见了踪影。”
谢予安眸光微闪,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一个弱女子竟然能跑过你们的速度,不简单。”
他想起姜绾歌逃离前那隐约的惊艳侧颜。
敢披着孝服来狎男宠的女子,又怎么可能简单?
他问鸨公,“那女子一直带着面纱,你们都没看到她的模样?”
鸨公:“不曾,她神秘的很,不肯露出真面目......不过来南风馆狎,额,找小倌儿玩乐的女子都是京中显贵名流身份,一般都会戴着面纱,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大周民风前所未有的开放,女子出门玩乐一事常见,但终究还是没有像男子那般招摇。
出门干这些事儿总是要遮掩一二的。
谢予安揉了揉眉心,再问道:“可有说叫什么名字?”
鸨公:“巧了,她也姓谢,号问柳居士。”
谢予安嘴角一顿。
寻花问柳。
谢问柳......
真是个狡猾的女子,没一个信息是真的。
谢予安曲指,在桌上有节奏的叩着,沉吟了一瞬,又问道:
“京中最近可有显贵人家家中办丧,且家中有年轻孀妇或者未出阁的小姐?”
他心中已经隐约有了揣测,可依然要确认一番。
那女子虽然一身白衣素裹,但用料考究,就是手里这片面纱也是名贵的软烟罗边角料,还是崭新的。
而她衣裳款式是重孝,说明她披麻戴孝的对象不是亡夫就是亡父母。
鸨公小心翼翼的抬头回答:“......有,是有,正是辅国公家的谢小公爷,昨日半夜重病暴毙,他昨日白天才刚迎娶了新娘子,叫姜绾歌......”
不会吧?
姜少夫人此刻应该在灵堂,不该在南风馆啊!
这也太惊世骇俗了。
鸨公都被这个想法惊呆了。
谢予安脸上没有意外之色,挥手,让鸨公退下。
流光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要不要属下去一趟国公府确认一下?”
“不必了。”谢予安黑眸深沉如墨,拳头不自觉的握紧,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那块面纱,“迟早要见的。”
又何必费那功夫特地去寻?
辅国公府。
姜绾歌原路返回,刚重新跪下没多久,慧珠和绣菊就醒转了。
两个丫鬟像是受到惊吓,腾然坐起,口里叫着:“鬼啊!”
随即见姜绾歌淡定的跪在她们一旁,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显得她们咋咋呼呼的。
“少夫人。”慧珠想起昏迷前听到的鬼声,神色骇然的看向离她们不远的棺椁,“奴婢听到棺椁有异响......怕,怕是诈尸了......”
绣菊点头如捣蒜,“奴婢,奴婢也听到了......少夫人,咱们,咱们禀报公主吧?”
两个丫鬟恨不得立刻离开,生怕棺材里伸出带了三寸指甲的手来。
“胡说八道。”姜绾歌面容萧肃开口,“你们两个守灵不用心,在灵堂睡着了,还想找借口偷懒不守夜?”
睡着了?
两个丫鬟脸色大变,“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姜绾歌扭头,眼里闪着冷冽的光,“我不过是去了趟净房,你们就睡得东倒西歪,哪里有鬼?若有鬼,郎君为何不来寻我?”
她眨眨眼,眼里泛出泪花,“我倒是盼着郎君再回阳间看我一眼......”
她摸了摸肚子,眼泪眼看要掉下来,“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郎君怎么那么狠心不回来看看我们娘俩呢?”
姜绾歌生得好看,此刻梨花带雨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像雨后海棠,楚楚可怜。
慧珠和绣菊心头惶然。
“哦,少夫人,想必是我们太困了,睡着了,请少夫人恕罪。”慧珠虽然嘴里请罪,但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她们是武威公主的人,对于姜绾歌这个出身小门小户的少夫人,根本瞧不上眼。
绣菊倒是真的神色惶恐,“少夫人,是奴婢不懂事,小公爷去了,你别太伤心,当心身体,万一影响了腹中胎儿......”
说不定少夫人真的有了,那可是小公爷唯一的血脉了。
慧珠悄悄推了推绣菊,低声道:“你跟她这个小户人家说那么多做什么,她能把我们怎么样?”
姜绾歌抱着棺材一边拭泪一边冷眼旁观。
她松开了手,用帕子抹了抹湿润的眼角,淡淡的说道:
“我倒是没事,我不计较你们在灵堂睡觉,但不知道母亲计较不计较呢?”
“郎君是她唯一的孩子,她疼之如命,突然遭遇不测,母亲想必一心盼着他在阴间也能安安稳稳,却没想到她手底下的丫鬟心不诚,在灵堂呼呼大睡......”
姜绾歌指着灵堂台前的白烛和檀香,“香烛都灭了一次,元宝纸钱也没烧够。”
她瞥着脸色逐渐发白的两个丫鬟,阴恻恻的耷拉下嘴角:
“得罪了阴司上仙,我可怜的郎君,他还能不能顺利投胎......”
“这事,我必须要跟母亲说道说道。”
慧珠和绣菊浑身发抖,跪在地上猛磕头:
“少夫人!求少夫人网开一面!”

“少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了!”
姜绾歌不可怕,但武威公主是个狠角色。
宫里出来的主子,对下人的规矩立得十分严苛,赏罚分明,也冷酷无情。
就算是心腹丫鬟都是战战兢兢,更何况她们两个二等丫鬟,在公主面前根本排不上号。
一句话便能杖毙了。
慧珠和绣菊几乎吓傻了,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
“少夫人,求你不要跟公主说,奴婢发誓,今后什么都听少夫人的吩咐,少夫人说东,奴婢不敢往西!”
姜绾歌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把眼泪擦了,懒洋洋的说道:
“既然你们这么忠心,那今后就是我的人了......只要你们好好听我的话,你们的错我非但不会与母亲说,我还会在母亲面前好好夸夸你们。”
慧珠和绣菊眼里闪过惊喜,急忙磕头谢恩,“奴婢都听少夫人的!”
姜绾歌收了两个帮手,心定了不少,又想起今夜匆忙回来时的情景,心里十分忐忑。
也不知那位清平公子有没有看到自己的模样。
姜绾歌跪在灵堂前垂眸安静的思考着,柔美的脸上渐露狠意。
死道友不死贫道。
说不得,只好牺牲那位清平公子来护自己周全了。
第二日,皇上亲自来吊唁已故的谢云徽。
姜绾歌作为未亡人,没有一点机会能离开国公府。
为防夜长梦多,她抽空回房东拼西凑,凑了二十两碎银子,还心疼的添了一块翠玉,这是她出嫁前夕爹爹偷偷塞给自己的补给。
接着她又匆忙画了一副肖像一起包了起来,找了绣菊:
“你替我出一趟门,把这包东西和这幅画像放去城隍庙倒数第二位城隍神像后,神像后有个洞,塞进去即可。”
她自小跟随爹爹东奔西跑,江湖门派也了解不少。
她知道江湖上有一杀手组织叫斩门,其长安分舵接任务的暗桩,就是那城隍庙。
姜绾歌冷声警告,“什么也不要问,也不要试图偷看里边的东西,否则......”
接触到她杀气四溢的眸子,绣菊缩了缩脖子,“少夫人放心,奴婢一定遵命!”
绣菊带着东西从侧门偷偷离去后,姜绾歌又从枕头下找出跑江湖时无意得到的助孕丹药服下。
此时的南风馆,谢予安正在听流光调查的姜绾歌的身世背景。
“凤翔府八品推官之庶女,母亲林氏,生平不详,于十年前失踪,留下八岁的姜绾歌与刚出生的弟弟在主母眼皮下讨生活。”
“自幼跟着父亲姜山平东奔西跑,额,应当是为了赚点体己银子,姜山平也允了,姜家主母见这不是寻常大家闺秀所学技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她去了。”
“两个月前因为随父办案被襄王看上要纳为良妾,可姜氏的嫡女姜明珠生怕自小被欺负的姐姐压了自己风头,对姜家母女不利,恰逢谢小公爷病入膏肓需要娶亲冲喜,她八字相合,就被姜母献上。”
流光一口气噼里啪啦说完,觉得这姜绾歌实在是不堪入国公府的眼啊!
谢予安看着那份详细的报告,唇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
原来常年四处奔波,也是个跟三教九流打交道的,怪不得逃起来飞快。
这时,门“砰”的一声被踢开,南风馆的幕后老板江行舟大步走了进来。
坐下就在谢予安面前的桌上扔了一袋东西和一副肖像:
“你是辜负了哪家小娘子?竟然有人来斩门长安的分舵买凶杀人。”
流光瞥了他一眼,“买就买,你们斩门做的不就是杀人的买卖?有啥大惊小怪的......杀,杀谁?”
江行舟:“杀你主子。”
“杀,杀主子?”
流光觉得自己空耳了。
谢予安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动静,抬眸看向流影,“买主是谁?”
江行舟:“是辅国公府家一个小丫鬟。”
又是辅国公府!
流光怒极了。
睡了他主子就不说了,还杀人灭口?
谢予安倒是挺镇定的,慢条斯理问道:“她出多少银子买我人头?”
江行舟:“五十两定金,全款两百两!”
“岂有此理!我家主子的人头就只值两百两银子?”流光怒道,“退了!不接!”
江行舟认同,转身就走,准备把银子放回原处。
谁知。
身后传来谢予安的声音,“慢着。”
江行舟停住脚步回头,疑惑的看着谢予安。
谢予安手里拿起桌上的钱袋子,缓缓的揉着。
流光和江行舟隐约看到,深紫的绸缎被揉出了皱褶,彰显着主人的怒气。
谢予安想起昨夜姜绾歌在自己身上时念叨找小倌儿花了她一半嫁妆。
那清平行情不好,就值五十两银子。
如今钱袋里又价值五十两......
谢予安脸上露出一丝凉凉的笑意,“接。”
全部家当都没了,当他们见面时,姜绾歌会是什么表情呢?
呵呵!
谢云徽出殡这天,飘着细雨。
姜绾歌头戴白绫,手捧灵位,哭得昏天黑地。
谢老夫人与武威郡主双双被人搀扶,几度险些晕倒。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司仪高声道:“起——棺......”
话音未落,只见灵堂大门出现一道欣长身影。
袍服雪白,一尘不染,黑发以白玉冠束起。
身后院中青翠的竹林中林叶摩擦沙沙作响,白衣被风吹的浮起跌落,令周身披上一层迷离的色彩。
“咚!”
棺椁重重掉落在地。
众人看着那男人俊朗的眉目,几乎吓晕过去。
小、小公爷......?
姜绾歌在乍见男子时,脑子“嗡”的一声,浑身僵硬如大理石。
他、他没死......
相传从未丢过任务的斩门,居然失手了?
迎着姜绾歌惊惧的目光,谢予安踏在湿漉漉的台阶上。
一步一步,脚步沉稳有力。
唇角微微勾着,似笑非笑,眼神却冷漠的很,站在了姜绾歌与谢老夫人等人面前。
姜绾歌触及他凉凉的眸光,手里的灵位应声掉落。
在她失措的惊呼声中,谢予安微微弯腰,接住了下落的灵位,并重新交回姜绾歌手中。
在凑近她身前时,她听到男人低沉到极致的声音:
“拿好了,嫂嫂。”
他的大掌宽厚有力,像是无意间触碰到姜绾歌的手。
姜绾歌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触电般收回手指与灵位,将自己与他拉开一拳距离,惊恐的看着他。
谢予安勾了勾唇,撩起袍子朝谢老夫人与公主梁元瑛跪下:
“不孝子孙谢予安,回家了,给大哥送行!”
天边晚云渐收,淡似琉璃。
谢老夫人一把揽过谢予安的肩头放声大哭。
姜绾歌与公主梁元瑛皆震惊的呆若木鸡。
谢......予安?

谢予安,字靖之。
二十四年前,武威郡主梁元瑛生产时难产,后出生的那个胎儿因为时间太久,生出来时就没气了。
当时梁元瑛已经昏迷,后事不知。
幸得皇上及时派了宫中御医前来施救,这才把梁元瑛救回来。
醒来时便听闻双生子只幸存了一人,便是刚逝去的谢云徽。
却没想到谢予安居然没死,谢老夫人将他放入土中掩埋时,气却回过来了。
出生险些克死母亲,乃寤生子。
所谓寤生,即逆生,为不祥之兆。
皇室十分忌讳这样的孩子,谢老夫人当机立断,将谢予安送往了太乙宫,借天地灵气,仙人之烟火,洗涤他一身不祥。
姜绾歌与梁元瑛震惊的听谢老夫人说完来龙去脉。
姜绾歌倒不是因为谢家的秘闻而震惊。
她惊的是自己昨晚居然把小叔子办了!
这便罢了,她更惊的是,斩门失手了!
这个谢予安究竟会不会认出自己,又知不知道自己买凶杀人了?
而梁元瑛的震惊,自然是一时无法接受自己死了二十四年的儿子,居然还活着!
并且是在她刚失去一个儿子的时候,他偏偏出现了!
然而,眼前的青年与谢云徽五官长得一模一样,就只是左眼下多了一颗妖娆的泪痣。
世上能有如此相似的两人,除了双生子,还有其他解释吗?
梁元瑛毕竟出生宫中,像这样偷龙换柱,狸猫换太子,瞒天过海的把戏,她见得多了。
她很快便恢复镇定,木然开口问道:“......此事,国公爷他生前,知道吗?”
谢老夫人道:“睿渊,他是知道的,便是云徽,他其实也一直与予安保持联系,只是不敢与你提起,怕你对予安记挂在心。”
谢老夫人说的委婉,怕梁元瑛记挂在心,其实是在说公主恪守成规,得知有一个寤生子的存在,会狠心下杀手。
皇室冷漠无情,宫中嫔妃有寤生双子的,掐死一个的例子比比皆是。
梁元瑛当然听得出她的意思。
事实是她心中这么多年来,偶尔还是会想起那时险些丧命的场景,导致她现在看到谢予安,还有些心惊肉跳。
谢予安看着梁元瑛严肃的面容,唇角勾起一抹温笑,重新跪倒在地:
“儿子不孝,当初让母亲吃尽了苦头,所以儿子在太乙宫那些年,日日为母亲供奉祈福灯,愿母亲日后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眼前的青年风神清令,星目含雾,看到他就像看到了刚逝去的谢云徽,又是自己生的,梁元瑛又怎能没有一丝触动?
谢云徽死了。
谢家大房唯一的血脉没了。
这谢予安的到来,如今已经不是不祥,而是吉兆了!
想到这里,梁元瑛紧绷的神色骤然松动,美眸里滚出泪来。
她伸出手,颤抖的轻抚着谢予安的脸颊。
突然,一把抱住了他,放声痛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姜绾歌从静谷园出来时,心脏还是狂跳的。
她刚转过一片潇湘竹林,一道人影便无声无息的立在她前方。
姜绾歌吓得险些叫出声来,惊魂未定的看着刚刚才分别的谢予安,静静的依靠在潇湘竹前,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二......二郎。”姜绾歌勉强镇定下来,勾唇招呼,“这么巧,又碰上了。”
谢予安看着女子一张清润秀美的脸庞。
她方才唤自己时,因为紧张,长睫如一把鸦羽浓浓密密地在空气中轻颤着。
谢予安懒散的靠在一排潇湘竹上,双手环抱,轻笑道:“不巧,特地在此等你的。”
姜绾歌心脏几乎提到嗓子眼,不自在的问道:“等我做什么?”
“还你的帕子。”
谢予安手里多出一块面纱来,捏在指尖,随风摆动,“那夜春风一度,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么?”
姜绾歌瞳孔骤然紧缩!
那不是她在南风馆遮脸掉落的那块面巾吗?
他果然认出自己了!
“还我!”姜绾歌快速的伸手要抢。
谢予安速度更快,胳膊微提,躲过了姜绾歌的袭击,还顺势扣住了她因为飞扑而止不住的身躯。
大掌掐在她盈盈一握的腰上,将她即将扑倒在地的姿势给提了回来。
“腰真细。”谢予安轻笑,“那夜我有心无力,没法上手,今日才能得以丈量。”
“登徒浪子!”姜绾歌立刻红了脸,忍不住骂道,“不要脸!”
没想到他长得一副风神清令的模样,私下却一副浪荡性子。
“我登徒浪子?”谢予安好笑,“是谁把我扒光了大言不惭的夸我身材好?又是谁享受完了还嫌我服务不周,时间过短?”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不过回敬你一句夸奖罢了。”
“你......”
姜绾歌想起当日的醉言醉语,顿时哑口无言。
随即她勃然变色,“这面巾人人都能带,怎么见得是我的?二郎不要诬陷我的清白!”
“呵!”谢予安挑眉,“不是你的,你抢什么?”
姜绾歌从他手掌中挣脱出来,方才的慌张收了,冷道:“过了这片林子,我们便不认识了,任你怎么说,我一口咬定不是我的就成。”
伶牙俐齿!
谢予安笑笑,“据我所知,这软烟罗的布料出自吐蕃,今年新年吐蕃进贡大周皇室三匹,其中一匹给了太后娘娘,一匹给了皇后娘娘,还有一匹......给了母亲。”
姜绾歌脸色变白。
这软烟罗她不认识。
这就是当初国公府下聘时给的聘礼。
姜家主母小门小户的,也不识货,当是寻常布料,为了省自己的银钱,就直接用这匹布料给她做了些帕子面巾和裙裳当嫁妆又带了过来。
没想到这布料居然如此特别......?
谢予安问道:“你总不能说是当今太后或者皇后娘娘把贴身之物赠给我了吧?你若诬陷贵人,那是要杀头的!”
姜绾歌惊疑未定,怒道:“二郎究竟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谢予安把面巾缓缓的收进怀里,眼神却冷漠的很,“为何要去南风馆找小倌儿?我兄长哪里对不住你?”
原来是为死去的兄长打抱不平!
姜绾歌意识到这一点,反而镇定下来。
她顿时眉眼微收,眼里水雾迅速聚集,像是在后怕什么,声音也轻颤起来:
“你当我想吗......我也想为郎君守身如玉,可郎君暴毙,婆母要我陪葬,我刚嫁进国公府,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我的命?”
谢予安冰冷的唇角收了收。
陪葬?
姜绾歌敏锐的看到谢予安微不可查的表情变化。
继续垂着泪珠道,“我虽然出身低微,可母亲也对我教导有加,女子的贞洁如命,我是知道的,但我还年轻啊二郎!我还有幼弟没有长大成人,我不能死的......”
谢予安想起流光的调查,刚暖下去的脸色又冷了下来。
姜家主母对她放任自流,又怎么会教导有加?
这女子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姜绾歌絮絮叨叨半日,见男人脸色忽明忽暗,根本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不由心中忐忑,试探问道:
“......二郎?”

谢予安挑眉,“嗯?”
装聋作哑!
姜绾歌心中骂了一声,继续维持着凄惨的人设,“二郎心地善良,对兄长又有孺慕之情,他的新妇,你不能亲手将她推向地狱吧?”
“嗯。”谢予安终于又笑了,“你对我甚是了解,不愧是与我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
姜绾歌险些骂出口来!
这个混账张口闭口就调戏自己!
若不是有把柄在他手上,她早翻脸了。
姜绾歌唇角微冷,“二郎,你刚入府,还曾背负着寤生的不祥之名,若我们两个的事情被抖露出来,我纵然是沉塘的下场,可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谢予安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没想到这个女人反应如此快速。
换做其他女人,被人抓到了把柄,早就吓得魂不守舍,任人宰割了。
“你一直放养在外,过着清苦的日子,如今一朝回府,辅国公的爵位必将落到你的头上,你难道想在这样的时候闹出丑闻来,功亏一篑?”
谢予安又抱臂于胸,煞是有兴趣的看着她红唇一张一合。
“你抖落出去,即使不会是死罪,你也会被宗族除名,千夫所指,圣上震怒,你最轻的处罚至少也会是重回太乙宫,过回那清苦的日子......”
姜绾歌说到最后,一双美眸中暗藏星星点点的厉气,“二郎,就算如此,你也要威胁我,两败俱伤?”
谢予安看着姜绾歌,没有说话,像是在认真思考她的话。
半晌,他才勾了勾唇,颇为认同的点头,“你说的,十分有道理......”
姜绾歌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谢予安的话又让她勃然变色。
“在这里留个印记,就当做你我之间的秘密承诺。”谢予安朝自己好看的唇指了指。
姜绾歌倒抽一口冷气。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此刻她早将眼前的男子碎尸万段了!
“二郎!”姜绾歌正色道,“那夜是我逼不得已,但我们最好不要再有任何牵扯!”
”你不想与我有牵扯,那便快些印一个承诺。”谢予安不为所动的催促,“你再拖延,要是有人走过来看到我们两个在此处拉拉扯扯的,也不用我抖落了。”
姜绾歌气得嘴角直抽搐,却又一时无可奈何。
她放在两侧的指尖微抖,死死盯着男人完美的薄唇。
唇形优美,在初春中冰凉如水,感受不到一丝温情。
那夜她吻得有多享受,如今就有多想咬下一块肉来!
罢了!
就当啃一块猪肉罢了!
姜绾歌暗自磨牙,缓缓凑上前,微微阖眼,踮起脚尖......
谢予安眸光微闪,垂眸看着女子在星光下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脸颊,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光芒。
眼看那浸染着蜜色的红唇即将触碰到自己时,他微微侧脸。
柔嫩的唇瓣轻擦着他的脸颊扫过。
姜绾歌吃惊的张开眸子,就见男人退开了一步,朝自己行了个礼。
“初来乍到,还请多多关照。”
他生的剑眉星目,五官极其俊俏,嘴角微微勾着,似笑非笑,一语双关:
“千万关照我的小命。”
姜绾歌心头瞬间骤沉,听懂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威严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姜绾歌脸上闪过一丝惊慌,骤然回头。
只见武威公主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四个奴婢手持纱灯,将他们照得亮亮堂堂。
谢予安不动声色,只勾唇看着梁元瑛,笑道:“刚刚分别,又碰上母亲了,真巧。”
梁元瑛不回话,只一脸疑惑的盯着他们看。
她是从谢老夫人的静谷园回自己的霞月楼的。
刚才远远的,她似乎看到姜绾歌与谢予安凑得很近,那距离,似乎是要亲上了......
“母亲。”姜绾歌在一瞬间惊慌过后,迅速朝梁元瑛行礼,随即恢复镇静,“二郎初来乍到迷路了,刚与我碰上,向我问路,可是我对府中的路也不熟......”
谢予安也点头,“正是,我们站在这里等了两息,就是想等一个路过的下人来带我们回去。”
原来是问路!
梁元瑛的脸色放缓,有些歉疚的看着谢予安:
“是母亲思虑不周了,忘了你今日才进府,我总把你当成云徽那般,对府中各处熟悉透顶......竟然忘了派几个下人带你回房。”
她对身边的春兰道:“你带二少爷回紫蔷庭。”
“是。”春兰持着纱灯,袅袅婷婷的走上前,“二少爷,请随奴婢来。”
谢予安眉眼一弯,邪气的笑容分外英俊,“好。”
春兰的心霎时扑通乱跳,手里的纱灯晃动起来。
姜绾歌目不斜视,对梁元瑛再次行礼,“那儿媳妇也先回房了。”
梁元瑛扫了一眼她的小腹,哼了一声,“去吧!”
姜绾歌回到青竹轩,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一般,手脚绵软的瘫在圈椅里。
刚才接二连三的惊吓,实在太惊险了!
那谢予安究竟是什么来头?
说是太乙宫这般的神仙道馆里修身了二十四年的人,可却出现在南风馆里当清倌。
而江湖传闻从不失手的斩门,却在他身上失手了。
还有武威公主,险些撞上她亲吻谢予安那一幕......
姜绾歌感觉后背都是冷汗。
绣菊端着热茶进来,“少夫人,先喝口茶吧!”
姜绾歌接了茶喝了两口,思绪这才重新缓过来,她问道:
“绣菊,你确定把银子和画都放在了城隍庙的神像后了?”
绣菊:“奴婢确定啊,这不后来奴婢又从神像后摸出了一张纸条给了少夫人你嘛!”
也是!
斩门接了任务的回执都拿到手了,可见是没问题的。
有问题的是谢予安这个人,居然神通广大到躲开了斩门的刺杀!
姜绾歌头疼不已,想起自己那五十两银子,心也疼。
再想起身边有这么一个不确定的因素,越发不安起来。
她指尖微动,眼里杀机盎然。
与此同时,谢予安回到紫蔷庭后,流光等在那里了。
流光上前就道:“主子,打听清楚了,大少夫人在大少爷暴毙的第二天早上,险些被公主拉去钉入棺材陪葬,要不是她机灵,用肚子里可能有大少爷的骨肉暂缓,此刻早埋进土里与大少爷作伴了。”
“嗯。”谢予安淡淡的应了一声,“此事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了?”流光诧异的挑眉,随后又恢复镇定,道,“所以属下觉得,大少爷的暴毙,与大少夫人无关,谢家的诅咒,也与她无关,毕竟没有人愿意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吧!”
“有道理。”谢予安点头,“所以她借种一事,也是逼不得已......”
他想起刚才威逼利诱让姜绾歌吻自己的模样。
那女子一副忍辱负重的表情,倒真的像是要为兄长守贞洁呢!
倒像是真心嫁进来的,也不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
谢予安悠闲的喝了一口茶,又问道:“我今日入府后,谢家另外两房,可有什么反应?”

辅国公谢氏,乃大周长安第一世族。
谢氏族人曾经在长安,乃至在大半个周朝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当年整个大周,无数莘莘学子哪个不以谢家为尊。
然而随着辅国公谢睿渊在二十年前去世,谢家开始走向败落。
谢氏本该人丁兴旺,但谢睿渊年仅二十五岁便离奇死在莲花寺后佛寺中,只留下年仅四岁的谢云徽一脉单传。
谢氏二房与三房乃庶出所生,没了谢睿渊的照拂,这两兄弟并没有什么太大作为,只守着偌大的家业坐吃山空。
堂堂第一名门望族,如今就像是一匹瘦死的骆驼。
流光道:“三爷还是一如既往的与那群狐朋狗友遛狗逗鸟,毫无反应。”
他顿了顿,道:“二爷却是拜访了谢氏宗族的长老们,甚至......入宫求见了如昭仪。”
如昭仪是二爷谢时章的嫡长女,被送入宫后还算得宠,今年年初刚发现有了身孕,一旦诞下龙子,一定会晋升妃位。
“想来是想在宗族和宫中都做些动作,试图说服长老不要轻易接受主子这个多年未曾出现的大房嫡二子,更不要将这谢氏主家之位这么快就定下来。”
“至于宫中,如昭仪一定会在圣上跟前吹耳旁风,想让圣上不要那么快就把世袭爵位赐下来。”
谢予安右手懒散的把完着茶杯,嘴里喃喃道:“二叔啊......”
这紫蔷庭是谢云徽生前居住的偏院,谢予安起身,像是十分熟稔,从书架最高处取下一个锦盒,打开。
里边铺着许多纸笺。
谢云徽将它们都展开来,一共有二十四张。
说是纸笺,倒不如说更像符咒。
眼前的符咒纸张厚实,不少已经发黄,但最近的一张,却还是崭新的。
每一张都是三寸宽,六寸长,上面印着诡异的底纹。
每一张上面都是赤红醒目的字迹,赫然写着同样的一句话:
“谢家长房运多舛,二十五载命难留。”
那些字也不知是什么红墨书写,血色淋漓,像恶鬼的鲜血蔓延在纸张上。
谢予安逐一点着这些纸笺,道:“兄长自从诞生,每年生辰都会收到一张诅咒。”
“按照这上面的诅咒所言,谢氏嫡长房的子孙今后世代都难逃二十五岁暴毙的魔咒......父亲便是开端,当年就是二十五岁暴毙于莲花寺。”
“听说大理寺的档案库中还存着父亲当年死亡时留下的一张同样诅咒的苻纂。”
“只不过,兄长却是死在二十四岁的当天,并非二十五岁。”
谢予安蹙眉,“为何兄长会提前一年出事呢?太乙宫的真人说过,若是诅咒,便该按既定的命数走下去,而不会任意更改时间,除非......”
“除非这诅咒是人为,有人迫不及待了。”谢予安推测道。
流光颇为认同:“依属下看来,谢氏嫡长房的诅咒,倘若是人为,首先该调查的就是二房了!”
谢予安放下了茶杯,“是该查查二房,二叔那边你和江行舟随时盯着,至于内院这里......”
姜绾歌那张堪称虚情假意的面容突然浮现在他眼前。
他突然笑了,“内院不必担心,二婶她的目标一定不会先是我。”
“我不如再给她加把火,让二婶再迫不及待一些。”
流光看着他那抹腹黑的笑容,突然背脊一寒。
每当主子露出这样的笑容,就代表有人要倒霉了!
谢云徽头七过后,谢府开始逐渐回归正轨。
按照大周的规矩,小辈应当每日去长辈房中问安。
辰时三刻慧珠过来拍门。
满以为会看到一个睡眼惺忪的女子,却没想到姜绾歌早就起来了,身上的衣服都穿戴整齐了。
慧珠愣了愣,若有所思道:“少夫人起得这么早?”
昨儿二房夫人张苏叶叫了她过去,暗示她今日晚些进门叫人,好让姜绾歌来不及去静谷园。
上一次她被姜绾歌威胁拿捏,虽然勉强服从,但张苏叶给了她一锭银子啊!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就是欺负她不懂府里规矩,晚些去问安罢了。
慧珠还是把银子收了。
却没想到姜绾歌起得这么早。
慧珠有些措手不及。
按这个速度,姜绾歌不但不会晚到,她还能最早去问安呢!
姜绾歌看着慧珠闪烁不安的眸子,轻扯了一下嘴角,“想到今日要去给祖母问安,我紧张的睡不着,自己醒了。”
她虽然与身边两个丫鬟相处时间不长,但她却敏锐的分辨得出来。
绣菊心无城府,心地善良,是真心服从于她。
而慧珠这个丫头,则野心勃勃,性子狂傲,容易叛主。
所以昨天绣菊轮值时,她便已经问好了时辰,特地自己早早准备起来了。
慧珠闻言,勉强笑了笑,“那奴婢替少夫人梳洗。”
姜绾歌坐到了铜镜前。
慧珠有心替她绾一个繁复的惊鹄髻来拖延时间,谁知姜绾歌却道:
“给我梳一个单螺髻便好。”
慧珠有劲无处使,无奈只好依言梳了个简单的单螺髻。
她眼珠一转,给姜绾歌插上白玉簪后,又从院中摘了一朵艳色的海棠花想给她插到鬓边。
姜绾歌见状,正想发怒,门外就传来一道声音:
“哪儿来的不懂规矩的奴婢,我兄长刚过头七,就摘一朵艳色海棠给我嫂嫂戴?”
慧珠手里的海棠花吓得掉在了地上,姜绾歌也是一惊,急忙回头起身。
只见谢予安身着一身月白素净的银丝滚边长袍施施然而来。
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悠闲,眼睛似乎像装了秋水般,似笑非笑的模样十分动人。
然而目光深处却让人发冷。
“二郎!”姜绾歌吃惊的看着他,整个人立刻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警惕的看着他,“你怎么会进我院子?”
谢予安吃惊的眨了眨眼,答非所问道:“因为院子外没人守啊!”
姜绾歌:“......”
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她还要赶着去静谷园,连慧珠她都来不及收拾。
“好吧,我要出门,无瑕接待二郎,你请自便吧!”
说罢便径直擦着谢予安的肩膀出了门。
谢予安也不恼,只勾了勾唇,给流光使了个眼色,便跟在她身后一同出门。
从头到尾都没有再看过慧珠一眼,似乎将她遗忘了。
慧珠正暗自庆幸,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对上流光冰冷的眼睛:
“听说你是公主房里的丫鬟,公主一向严守规矩,没想到她房里出来的丫鬟居然会犯这样的错误,不知你是故意要陷害你家少夫人,还是你平时不把公主的教导不放在眼里?”
这两个都是大罪!
慧珠“扑通”又重新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姜绾歌出门走了几步,察觉到某人如影随形,像条尾巴,忍不住停了脚步,回头冷冷的看着他:
“二郎,昨天我们不是说好了,互相守着秘密?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谢予安一脸无辜的看着她,“我没跟着嫂嫂,实在是因为我们两个同路,我也是去静谷园给祖母请安的。”
他上前一步,与她并肩,侧目看向姜绾歌,“嫂嫂,我们都是长房的,应当同进同退。”

同进同退......
姜绾歌瞥着青年那腹黑的笑容,眉心直跳。
她看不出这个人有半点真心实意要与自己同进同退。
她绷紧了脸颊,撇过脸去,“若要同进同退,那到了静谷园后,我若遇到什么麻烦,还请二郎多照拂了。”
既然对方邀约,那她便顺势先接一个人情帮手。
谁知道今日静谷园会不会平静呢?
有人要上杆子结同盟,她便先用用顺不顺手了。
“自然是要照拂的。”谢予安笑眯眯的,从一旁掐下一支白茶花,便插在了她的鬓边,“海棠太艳,不适合嫂嫂此时佩戴,但这白茶花就很好。”
“虽是富贵姿,而非妖冶容。”
“你......”
姜绾歌一个躲闪不及,茶花就已经被插到了鬓边。
她捧着脑袋,又惊又怒,正想骂人,身后就传来抽气声。
姜绾歌急忙回头,只见谢家二房夫人张苏叶和三房夫人顾越香惊恐的看着他们。
身后还站着两房的子女,奴婢,浩浩荡荡一大群。
姜绾歌再回头看看谢予安。
青年正好整以暇的背负双手,唇角噙着一丝邪笑。
故意的!
绝对是故意的!
姜绾歌觉得自己被谢予安拉上了贼船。
张苏叶看着他们两个,眼里闪过浓烈的算计。
这大房新来的两个主子,这么快就联合了?
好不容易把谢云徽熬死了,本以为大房后继无人,东南西北四院的产业,迟早要落到她二房的子孙手上。
没想到姜绾歌却嚷嚷着自己已经圆房,大房有了希望......
紧接着又冒出了个谢予安。
大人孩子齐聚一堂,大房反而看起来比谢云徽在的时候更加人丁兴旺了?
她原本指望这两人因为爵位和家产内斗,却没想到他们一进府就联合上了!
张苏叶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十分明显,顾越香却淡定了许多。
谢家是大周的第一世族,家族产业庞大,遍布全国。
如今的产业分为东西南北四院。
其中东西产业占据七成,南北产业占据三成。
谢睿渊去世后,庞大的产业便暂时分别落在武威公主和谢老夫人手上。
谢老夫人年迈,将手上的南北产业近年来逐步交给了二房的张苏叶手上。
至于三房,都是因为三爷谢时浔不争气,什么也轮不上,所以顾越香也跟着夫君一般,什么也不指望。
见着两人关系匪浅,她也淡定的站在一边不吭声。
姜绾歌对上一群人惊恐的目光,迅速收了慌乱,朝二位行礼,“二婶三婶。”
张苏叶笑道:“大侄媳妇和二侄子看起来关系甚好,这花都插上了。”
姜绾歌暗自怒骂谢予安。
他这不是故意要把叔嫂关系搅成一潭浑水嘛!
这张苏叶的话在暗示他们有不正当关系呢!
姜绾歌不卑不亢的回道:“二郎与我都是一个房里的,都是头一天要去给祖母问安,我出来得急,又不懂大户人家规矩,二郎刚才给我亲自教导,我甚是感激。”
“那你们,真是同心同德。”张苏叶勉强笑道,“大房能如此和睦,我们谢氏一族振兴有望了。”
谢予安浅笑,“小侄和嫂嫂必不负各位长辈厚望,将来孩子出世,小侄也一定尽心代兄长抚养教导。”
张苏叶嘴角一僵,暗自腹诽。
她就是客气说说罢了,他还上杆子爬了。
就他们?
一个刚从山野清修回来,不懂高门大户人家内情的野小子。
一个凤翔府八品推官之女。
也想振兴谢家?
做梦吧!
谢予安催着姜绾歌,“嫂嫂,时候不早了,咱们快去静谷园。”
姜绾歌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抬脚。
“嫂嫂担心地上青苔湿滑,别摔了肚子里的孩子。”
姜绾歌闻言,脚滑了滑。
幸好谢予安动作快,用手扶住了她,“看,我就说要担心点吧?来人,把这青苔都清扫了!”
谢予安毫不客气的指着张苏叶身后的仆人吩咐。
二房的仆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要不要听。
姜绾歌觉得谢予安在给自己招敌,急忙制止,“二郎算了,我是自己不小心......”
“嫂嫂肚子里可能有兄长唯一的血脉,任何不小心都要扼杀在摇篮中。”谢予安似笑非笑的打断她的话。
随即,他便换了一副冷厉的面容,一双锐利的眸子如霜刀一般看向那群不知所措的下人:
“爷的话没用?都把你家主子当谢家的正经主子了?”
“你们看清楚点,我扶着的这个才是辅国公的继承人,她才是未来的当家主母!”
张苏叶倒吸一口冷气,脸色难堪至极。
她迅速垂下眼睑,对身后的下人道:“赶紧按二少爷的吩咐办!”
张苏叶没了心情,吩咐完便怒气冲天的先去了静谷园。
顾越香见状,也笑道:“我腿脚快,我就先走了,侄媳妇要担心肚子,你慢些走,就算到晚了,老夫人也不会怪罪的。”
待人全走光了,姜绾歌气得奋力甩开谢予安的手:
“二郎是故意的吧?张口闭口就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招得那两房把我当眼中钉肉中刺......你不是来结盟的,你是借刀杀人!”
“嫂嫂不就是想借着肚子里有孩子避祸吗?”谢予安无辜道,“那得善用尽用,嚷得大家都知道,这样她们才不敢轻易下手。”
姜绾歌冷笑,“别说的天花乱坠,你不过是想拿我做挡箭牌罢了!”
辅国公的爵位和谢家庞大的家产人人觊觎。
大房谢云徽一死,已经后继无人。
偏偏他们两个来了,成了众矢之的。
她和谢予安,不过是先死和后死的区别罢了。
谢予安刚才这出戏,让两房把精力首先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谢予安拉住姜绾歌的手,将她扯了回来,一扫刚才不正经的模样,压低声音正色道:
“你肚子里若有孩子,那也是我的,我为何要把你推出去做挡箭牌?那可是我的骨肉!”
姜绾歌愣了愣。
谢予安继续道:“我只是觉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嫂嫂刚进府,大概不知道这谢家盘根错节的关系,二房她觊觎爵位和家产多年,就等着兄长毙命,你就算再低调,也防不住她不出手。”
“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先让他们露出马脚,我们也好将谢家的权力一一收回。”
姜绾歌不吱声,但私心里觉得谢予安说的有道理。
“嫂嫂,孤儿寡母在高门大院生活艰难,你在凤翔府尚且如履薄冰,更何况这里的情况比姜家复杂百倍,若没点权力傍身,嫂嫂和我的孩子,无声无息的死在宅院里,那也是寻常的。”
姜绾歌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缓缓的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便暂时联合吧。”
她说罢,掉头就走。
转身的那一刹那,脸上的杀气尽显。
二房三房会出手,难道他就不会么?
他难道就没想过继承爵位,将来娶妻生子?
谢予安抱臂于胸,感受着前面的女子周身浮动的杀气,脸上笑容淡淡。
这女人,真难哄啊!

今日静谷园中聚集了谢氏三房中人。
谢老夫人原本比较随意,也说过不必每日来问安。
但今日情况特殊。
今日是谢氏嫡长孙媳妇第一次来问安,于是其他两房的人为了查看情况,都来了。
姜绾歌进了静谷园时,里头传来了一阵阵笑声和交谈声。
谢予安在她身后慢悠悠的说道:“想必是担心祖母把南北两院的产业给你打理,所以她们卯足了劲儿在讨好,你可得小心点哦!”
姜绾歌嘴角一抽。
要不是他刚才替自己树敌,她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吗?
她正了正脸色,抬脚就走了进去。
张苏叶笑着说道:“听说母亲最近睡得不好,明珠十分焦急,托她兄长九安四处寻找好枕头,终于寻到了一只翡翠枕。”
谢明珠是二房长女,张苏叶对她寄予厚望。
此时她从丫鬟手里拿过一只翡翠枕头,呈给了谢老夫人。
“祖母,听兄长说,这翡翠枕头是从勐腊国的玉矿里整块挖出的,极为难得,要不是他常年在外经营生意,也找不到这样的极品。”
“据说枕着此玉入睡,有镇定安神之功效,祖母不防试试。”
阮嬷嬷接过谢明珠手里的玉枕。
大家一看,这玉枕通体淡绿,触之清凉,一看就十分稀罕,纷纷赞叹。
“还是明珠想的周到,这孩子又细心孝顺。”
“九安也好,出门在外还记挂着祖母,二夫人教导有方,一儿一女都是孝顺的人,难怪老夫人会放心把南北产业委托给二房打理呢......看看这周到的。”
张苏叶与谢明珠相视一眼,心中得意。
谢老夫人抚摸着翡翠枕,也是十分满意的模样。
这时,传来了通报声,“大少夫人到!二少爷到!”
谢老夫人眼睛一亮,看向门外。
其他人则是脸色微变,面露不屑。
谢予安与姜绾歌联袂而来。
谢予安还未开口,谢老夫人便喜笑颜开,“予安来看我了,不要多礼,先坐先坐。”
谢予安也不客气,道了个谢就落座。
姜绾歌跪下行礼道:“给祖母请安。”
谢老夫人刚想回话,谢明珠就突然开口,“祖母,您还没说孙女儿找的这对枕头合不合你心意呢!”
她神情娇嗔,像是个得宠的孙女儿在长辈面前撒娇,拿捏的恰到好处,让人不觉得她蛮,也不觉得她作。
谢老夫人被转移了注意力,只好答道:“好啊!我特别喜欢呢!”
张苏叶也道:“这枕头摸着清凉无比,与我们大周的羊脂白玉触之则暖的感觉居然截然不同,当真是稀奇......”
姜绾歌被晾在一边,行了礼还没被叫起来。
庭里的其他人心知肚明,二房母女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们非但没有提醒,反而都捧着张苏叶母女,一句接一句的议论着那对翡翠枕,夸得天花乱坠,试图让谢老夫人忘了还有个人跪在地上行礼。
谢予安唇角微冷,却也没有开口,只好整以暇的看着姜绾歌。
姜绾歌瞅了两眼,自己起来了,施施然的走坐到了谢予安身侧的座椅上坐下,开始喝茶。
一群人的议论声瞬间停止,正庭里突然安静下来。
张苏叶错愕的看着她,“你......”
怎么就自己起来了?
姜绾歌看着她,挑眉疑惑,“二婶怎么不夸你的翡翠枕了?是词穷了吗?”
张苏叶脸色一变,气结。
谢明珠抢先责问道:“嫂嫂,祖母还没让你起来,你为何会起来?”
姜绾歌淡淡的说道:“问安是心意,我心意已到,祖母被一些不相干的俗人和俗事缠绕无瑕顾及我,我想,不如我自己主动点先起来,也免得祖母多记挂。”
“你是说我们是俗人,我们做的是俗事?”谢明珠脸绿了,“嫂嫂,我给祖母尽孝,你居然说我做的是俗事?”
“妹妹尽孝的心是好的,就是方法不妥。”姜绾歌越发冷淡。
谢明珠坐不住了,咬着牙逼问,“嫂嫂什么意思?”
那翡翠枕确实是好东西,姜绾歌本不想鸡蛋里挑骨头。
奈何有些人她故意挑衅,想给自己下马威。
谢予安说的对,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先回敬他人一轮再说!
姜绾歌道:“如今还是早春,天气寒凉,阴雨连绵,湿气颇重,祖母年岁也高,身子湿气重,体质阴虚,所以才会夜不安寝。”
“你那只翡翠枕头性凉,并不适合老人家在早春时节使用,若祖母拿来枕了,后颈恐怕更生寒意,还容易落枕。”
“到时候别说睡不安慰稳了,彻夜无眠才是真的。”
谢明珠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竟然被姜绾歌几句话吓得说不出话来。
她并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她只知道这玉难得,想拿来哄老夫人高兴罢了。
张苏叶怒了,厉声道:“一派胡言!你一个八品推官之女,翡翠都不认识,你懂什么?就在这里大放厥词!”
姜绾歌施施然道:“二婶说错了,我自小喜欢跟着家父东奔西走,可谓见多识广,这翡翠嘛,出自勐腊国的场口,是与大周的和田玉截然相反的一种玉石。”
“翡翠乃硬玉,性寒凉,适合阳盛体旺之人......嗯,比如,三郎九安,或者......”
姜绾歌瞥了一眼用手托腮在一旁看好戏的谢予安,道:
“或者,二郎予安。”
谢予安趁人不注意,冲她眨了眨左眼。
姜绾歌神情一僵,毫不犹豫的扭过头。
“胡......胡说。”张苏叶磕磕绊绊的斥责,“伶牙俐齿,你上哪编排出这些典故来......”
“这翡翠虽然流入大周数量不多,但又不是什么稀罕的秘密物件,勐腊年年进贡皇室翡翠摆件,一会母亲来了,问她一句,她一定了解。”
“母亲断不会像有些人那般,自作聪明。”
张苏叶瞠目结舌,谢明珠也面如菜色,愤恨的看着姜绾歌。
刚才把翡翠枕头夸的天花乱坠的其他人则默然不语。
姜绾歌终于舒坦了。
刚才一个个的不是都很能说嘛!
如今怎么不说了?
谢老夫人迟疑的看着那对枕头,“照孙儿媳妇所说......这枕头,给予安比较合适?”
谢予安笑了,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孙儿多谢祖母赏赐!”
“嫂嫂说的没错,这翡翠嘛,不比和田暖玉,祖母日日枕着,身上的阳气被吸收,并不是一件好事,还是给我枕吧!”
谢老夫人哭笑不得,“我还没说给你,你就自己要了。”
“祖母的不就是我的?”谢予安一语双关道,“我还犯得着那么客气?”
张苏叶等人听出了谢予安的意思,脸色更不好了。
谢明珠十分不甘自己的功劳被姜绾歌一通话就糟蹋了,咬着牙恶狠狠的盯着她:
“嫂嫂说了这么多,看来是见多识广了,那你可有什么办法让祖母睡不安的毛病好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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