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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权臣心声后,心机美人连夜死遁 番外

梧桐笑笑 著

其他类型连载

Ps:作者在这里再说一下哈,男女主没有血缘关系。乔鸢死了,死在冬日冰冷的湖水里,尸体泡了一天一夜才被人捞上来。在死后,她才发现自己是话本里人人厌恶的恶毒女配。话本里描绘的乔鸢如小白花一般弱柳扶姿,性情却很是恶毒。身为乔家的假千金,代替真千金享受了十五年奢侈生活,一朝被揭穿身份,屡次陷害真千金不说,还设计嫁给了大理寺少卿谢清淮,最终下场凄惨。乔鸢死后的灵魂不散,不知为何,被困在了她那性子阴沉的庶兄乔宴川身边,亲眼看着他从一个身份低微的庶子,靠着狠辣的手段,成为皇帝手里的刀,踩着尸山白骨上位,最终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在当鬼的十几载间,她一边翻阅着话本子,一边看着周遭的事,竟发现了自己的死不止出自于她夫君谢清淮的手,同时也和乔宴川...

主角:乔鸢乔宴川   更新:2025-05-24 15: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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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乔鸢乔宴川的其他类型小说《听到权臣心声后,心机美人连夜死遁 番外》,由网络作家“梧桐笑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Ps:作者在这里再说一下哈,男女主没有血缘关系。乔鸢死了,死在冬日冰冷的湖水里,尸体泡了一天一夜才被人捞上来。在死后,她才发现自己是话本里人人厌恶的恶毒女配。话本里描绘的乔鸢如小白花一般弱柳扶姿,性情却很是恶毒。身为乔家的假千金,代替真千金享受了十五年奢侈生活,一朝被揭穿身份,屡次陷害真千金不说,还设计嫁给了大理寺少卿谢清淮,最终下场凄惨。乔鸢死后的灵魂不散,不知为何,被困在了她那性子阴沉的庶兄乔宴川身边,亲眼看着他从一个身份低微的庶子,靠着狠辣的手段,成为皇帝手里的刀,踩着尸山白骨上位,最终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在当鬼的十几载间,她一边翻阅着话本子,一边看着周遭的事,竟发现了自己的死不止出自于她夫君谢清淮的手,同时也和乔宴川...

《听到权臣心声后,心机美人连夜死遁 番外》精彩片段

Ps:作者在这里再说一下哈,男女主没有血缘关系。
乔鸢死了,死在冬日冰冷的湖水里,尸体泡了一天一夜才被人捞上来。
在死后,她才发现自己是话本里人人厌恶的恶毒女配。
话本里描绘的乔鸢如小白花一般弱柳扶姿,性情却很是恶毒。身为乔家的假千金,代替真千金享受了十五年奢侈生活,一朝被揭穿身份,屡次陷害真千金不说,还设计嫁给了大理寺少卿谢清淮,最终下场凄惨。
乔鸢死后的灵魂不散,不知为何,被困在了她那性子阴沉的庶兄乔宴川身边,亲眼看着他从一个身份低微的庶子,靠着狠辣的手段,成为皇帝手里的刀,踩着尸山白骨上位,最终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在当鬼的十几载间,她一边翻阅着话本子,一边看着周遭的事,竟发现了自己的死不止出自于她夫君谢清淮的手,同时也和乔宴川脱不了干系!
在话本里,她作为恶毒女配坏事做尽,是男女主感情的增味剂。而话本里的男主与女主,好巧不巧的,正是她的夫君谢清淮和跟她互换了身份十几年的乔琬!
至于乔宴川,由于她尚为乔府千金时常欺辱于他,他早就恨不得杀了她。所以,在她陷害乔琬被揭穿时,他借题发挥,利用职位之便,将她关进诏狱,日日对她严刑拷打。不止如此,在她被打的皮开肉绽后,他又让人给她上最好的伤药,吊着她的命。
最初乔鸢还以为乔宴川只是奉命行事,却不想,他是在公报私仇!
在发现这些真相后,乔鸢恨不得戳死这两个杀人凶手,好让他们为自己偿命。
或许是老天又抽了什么风,就在乔鸢以为自己不知要当只孤魂野鬼当到猴年马月的时候,她重生了。
四月春,细雨纷纷。
京城乔家。
迷迷糊糊间,乔鸢好像听到了耳边有什么人在说话,身上还有一股酸重感,这种感觉,是她当了很多年的孤魂野鬼都体会不到的。
过了许久,她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入目便是年过七旬的祖母忧心忡忡的模样。
乔老夫人坐在床前,看到乔鸢醒了,连忙道,“小鸢儿醒了,快让大夫进来看看,快......”
随即,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祖母?”乔鸢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乔老夫人,以为她在乔宴川身边当了多年的孤魂野鬼,老天终于让她下阴曹地府了。
不然,她又怎么会见到祖母。毕竟,祖母已经去世好多年了。
思及此,她忍不住问道,“祖母,这里是阴曹地府吗?”
“呸呸呸!瞎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乔老夫人闻言,眼睛都红了,忙看向了刚从外头进来,正在给乔鸢诊治的大夫,“大夫,我的乖孙女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落了水烧坏了脑子?”
“老夫人莫担心,五姑娘这是落水后感染了风寒,发了热,说些胡话实属正常,等热退了,也便好了。”大夫给乔鸢诊完脉后,在纸上写下了几味药,“这药七付,早晚一服,五姑娘再好好休养一段时日,身体便能恢复康健。”
乔老夫人听完,心下一松,可目光落在了病恹恹的乔鸢身上后,她还是心疼的不得了,“祖母的小心肝,你可要快快好起来,不然你可让祖母怎么办才好......”
到了这个时候,乔鸢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她不是在阴曹地府。
一个隐隐的猜测浮上了她的心头。
莫非......她这是重生了?
记忆里,她只落过一次水,在她十四岁的那一年。自那以后,乔鸢就怕极了水,连和京中贵女一同去踏青,也没敢靠近湖边。
讽刺的是,她最后是被人推下水淹死的。她没看到将她推入水中的人是谁,但是仔细想想,幕后凶手无非就是那两位。
像是为了要印证她的猜测,一个小厮突然冲进了房中,红着眼眶“扑通”一下跪在了乔老夫人的面前,“老夫人,外面正下着雨,三公子已经在外跪了几个时辰了,再继续跪下去,身体就挨不住了啊......”
乔老夫人脸色一冷,“若不是那个孽畜,五姑娘怎会落水,继续让他跪着!”
“老夫人......”小厮还想再说点什么,可一对上乔老夫人冷凝的目光,讷讷的将话重新憋了回去。
乔老夫人不喜乔宴川,是府中人众所周知的事情。
乔鸢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小厮,终于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她果然是重生了,重生在她十四岁那年落水之后。
乔鸢记得,她落水后大病了一场,乔宴川被乔老夫人迁怒,在雨中跪了一整夜,自此落下了病根。即使是后来位极人臣,能召来众多能人异士来为他诊治,他的骨头在阴雨天一来,仍会隐隐作痛。
如此看来,乔宴川杀她的动机果然十足。她怕水这件事不是个秘密,许多人都知道。乔宴川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估计早就已经对她怀恨在心,所谓杀人诛心,他让她以最害怕的方式死去,当真狠辣至极。
至于谢清淮,乔鸢挡了他的路,他早就想除掉她了,她会死,有他顺水推舟的功劳。
乔鸢突然想起她前世死的那一日能趁着乔宴川被派去南巡从诏狱里逃出,是当天看守牢房的守卫给她刻意放行的。她被乔宴川在诏狱中折磨了许久,每每被打的半死还得被他用药吊着命,等伤口好了继续折磨,做梦都想逃跑。因而,那时她没多想,直接从诏狱跑了出去,却不想,在逃跑的路上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落入湖中,为此丧了命。
当鬼多年,看到了世事的变迁,又靠着那本话本子,乔鸢早就已经明白她从诏狱逃出的那一日就像是一场为了要她的命而精心设下的局!
平时守卫森严的诏狱,那日空荡的好似荒院一般,她当时只顾着想逃出那里,却没有发现那一日处处透露着古怪。
乔鸢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就算前世再人嫌狗厌,得罪最狠的人除了乔宴川就是谢清淮,仔细想想,想要她命的,也就只有他们俩了。
想到了那股临死前的恐惧以及在诏狱被折磨的痛苦,乔鸢恨得牙痒痒。
将眼底的情绪掩下,她轻眨了下眼睛,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伸手拉了拉乔老夫人的袖子,“祖母,是不是鸢儿哪里做错了,让三哥哥不喜我,不然,为什么他要将鸢儿推下水?”
乔鸢长的一张我见犹怜的脸,她一直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
即使她现在才十四岁,但只要她装起可怜来,没几个人能比得过她。
上辈子她一病病到了乔宴川在雨中跪了一夜后才醒来,很多事情都是后来从院子里的丫鬟小厮口中知道的。
但这一世,她重生在了落水后的这个关卡,在这个时间点,乔宴川相当于是落在了她的手里。
干脆,她便一不做二不休,趁着乔宴川羽翼未丰,还没长成那个只手遮天的权臣,直接借着乔老夫人的手,让他魂归西天!
想到这,乔鸢眼泪落的更多了,她小声的将自己巴掌大的小脸埋在了乔老夫人怀里,看起来很可怜。
乔老夫人看着乔鸢这副样子,心酸得不行,与此同时,又想到是那个孽畜才让自己的小心肝遭受了这样的痛苦,一股毒火瞬间在她的胸口烧了起来。
还跪在地上的小厮听到乔鸢颠倒黑白的话,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五姑娘,明明是三公子在您落水后,不顾自身安危跳下水救的您啊......”
“闭嘴!”乔老夫人身边的容嬷嬷怒声呵斥,“难道你的意思是五姑娘污蔑了三公子?”
“奴才…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小厮的唇颤抖着,声音低了下来。
乔老夫人冷声道,“那孽畜果然和他的娘一般心思恶毒,来人,押他去祠堂,请家法!”

乔鸢想,不管乔宴川将来如何,他现在到底只是一个未及弱冠的瘦弱少年,因为在乔府中不受待见,吃穿用度极差,年少时身体孱弱。现下既淋了雨,又被家法伺候,说不定能直接一命呜呼了。
这样,她就少了个要她命的敌人。
而剩下的几年时间,趁着她身份还没被揭穿,她也好赶紧给自己铺路,以免自己又落的像上辈子那样凄凉的下场。
思及此,乔鸢的心神渐渐放松了下来。刚刚她是强撑着睁开眼睛的,在了解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同时又在乔老夫人面前演了这么一通戏以后,她终于能放下心,不再抵抗身体的昏沉,直接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又睡了一整天。
中途她醒了几次,被喂了几口药后,便又重新睡死了过去。
等她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日后。
被彩棠伺候着洗漱,她想了乔宴川,随口问了一句,“彩棠,乔宴川那狗东西那日被请了家法,现下如何了?”
彩棠正在给乔鸢编发,知道乔鸢从前便一直不喜阴郁的乔宴川,私下对乔宴川的称呼一向不好听,也没多想,出声说道,“三公子心思恶毒,故意让小姐落了水受了病,老夫人让王管家上藤条,打了他二十鞭,听说三公子的背被打的皮开肉绽。”
“这样啊......”乔鸢不好直接问乔宴川死没死,但是彩棠既然都这么说了,这乔宴川就算是不死,也半死不活了。
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点什么,乔鸢在不经意间,又多问了一句,“府上可有为他请大夫?”
“三公子这回这般行事,怎会请大夫去替他医治。谋害嫡女,若不是老夫人仁厚,三公子这回......”彩棠眼底浮现出了厌恶。
彩棠的话,正中乔鸢下怀。
嘴角微不可查的扬了扬,她半垂着眸,心情好了一点。
上辈子,她觉得乔宴川性子阴沉不讨喜,便一直不喜他,但终归也没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却不想,他早早的就记恨上了自己,在得势以后,杀了她个措手不及,还害她死后灵魂被禁锢在了他的身边,只能围着他转,哪里都去不得。
这辈子,她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
乔鸢名义上的母亲在生产没多久后便因为身体亏空撒手人寰,所以,她自小是被乔老夫人养大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因为她的身体还没有好全,乔老夫人心疼她,各种名贵补药跟不要钱似的熬给她喝,想让她的身体赶紧好起来。
乔鸢被迫喝了几天十全大补汤,终于找了个机会去听竹院,看看乔宴川到底死没死。
如果没死,她不介意趁他病要他命,让他早点去地下见阎王。
春风萧瑟,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乔鸢穿着里三层外三层抵挡寒风,手持油纸伞在半夜偷偷摸摸的去了听竹院。
听竹院位于乔府最偏的地方,只有乔宴川住在这里。
在听竹院的门前停下,乔鸢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藏在袖口的砒霜。
她自问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但重来一世,她可不想再重新经历一遍上辈子经历的事。
深吸了一口气,她缓缓的伸出了手,推门走了进去。
听竹院一穷二白,院子里荒草丛生,连个灯都没有。好在乔鸢有过多年的当鬼经验,没那么害怕。
在靠近内室的时候,乔鸢听到了细微的翻身声。
轻抿了下唇,她在内室门口站了几秒,将油纸伞放到了一边,蹑手蹑脚的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黑暗中,一双眼睛倏地睁开,带着几分戾气。
乔宴川不着痕迹的握住了枕头底下的短刃,心中的恶意如藤蔓般疯狂的滋生。
不知道杀意将至,乔鸢目光落在了床榻之上。
薄被子微微的起伏着,床榻上的人好似已经睡了过去。
乔宴川住的地方很冷,乔鸢都想象不到,他怎么那么命大,在淋了雨又受了伤,没有医治的情况下,过了这么多天竟然还活着。
果然,有句老话说的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像乔宴川这种祸害,命就是比较难杀一点。
既是如此,那就只好她来动手了。
将袖子里的那一袋砒霜拿了出来,乔鸢慢慢的朝着床榻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步......
两步......
......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坠打在屋檐上。
乔鸢自问不是一个好人,但是她从来没有杀过人。
要杀乔宴川,乃前世今生第一次。
第一次杀人,会紧张是再所难免的。深吸了一口气,乔鸢暗暗的给自己鼓气。
她只需要将手里的这一包砒霜给乔宴川喂下,大概到第二日一早,他的尸体也该凉了。
而她,也算是成功为自己报了仇。
咬了咬下唇,乔鸢站在了床榻前,轻声开口,“乔宴川......”
她得确定乔宴川是不是睡沉了,若是睡沉了,她直接将砒霜给他喂下去。
若是没睡沉醒了,那她就骗他这是伤药,诱骗他吃下去。
思及此,乔鸢将手搭在了被子上,轻轻的推了推在床上躺着的人。
在听到乔鸢的声音时,乔宴川心中的恶意上涨到了一定的高度。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假装已经睡沉了过去,想知道乔鸢来听竹院做什么。
乔鸢性格娇纵,最是厌恶穷酸的地方,这听竹院她年幼时来过一回,哭闹不止,此后没再来过。
而这一次,她只身一人来此做什么?
干脆......
杀了她好了。
乔鸢骤然睁大了眼睛,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醒了?”她刚刚好像听到了乔宴川的声音。
乔宴川没有说话,他的呼吸依旧平稳,不像是醒来的样子。
乔鸢没有得到回应,以为自己刚刚是太紧张而出现了幻听。
深吸了一口气,她重新靠近乔宴川,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想将他翻过来,好喂他砒霜。
可在她手落在他的肩膀上时,那道如恶鬼般的声音再次钻入了她的耳朵里。
她到底想做什么?
还是杀了她吧,横竖,做的干净点,不会让人发现的。
用枕头下的短刃,划破她的咽喉,如此这般,她便不会再撒谎了......
乔鸢的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了。

微弱的月光撒进屋中,带来一丝光亮。
枕下,似有银光一闪而过。
像是被烫到了一般,乔鸢募地将搭在乔宴川身上的手收了回来。
虽说被这一变故惊得脑子一片空白,但她还是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危险。
今日她来听竹院,为的是杀乔宴川,所以没敢让旁人知晓,就连她身边的彩棠也不知情。
乔鸢想杀乔宴川没错,但是不想赔上自己。
门窗外的风呼呼的吹着,衬得屋内更加的静谧可怖。
乔鸢落荒而逃,片刻不敢继续在听竹院待着,生怕逃晚了,自己真的会被割破咽喉,死的比上辈子还早!
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乔宴川睁开了眼睛。
掀开湿冷的薄被,他的墨发披散在身后,精致的脸一半隐在阴影中,一半暴露在月光之下。
距离床榻不足一米之处,一个药包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良久过后,乔宴川起身朝前走去,将其捡了起来。
瘦弱苍白的手指挑开纸包的边缘,白色的粉末映入他漆黑的瞳孔中。
轻抿起唇,他拿着药包朝外走去。
听竹院有一处鱼池,池中养了几条鱼,乔宴川将纸包的粉末撒进了鱼池中。
不消片刻,鱼池里的几条鱼皆翻起了肚皮。
雨势渐小,只剩濛濛细雨。
乔宴川盯了鱼池许久,倏地冷笑了一声。
......
也许是在听竹院再次受了惊,乔鸢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又病了。
反复高烧了三日,期间喝了不少苦药,病情才堪堪稳定了下来。
“祖母的小鸢儿这回真是受苦了,怎的前些天还好好的,又烧了起来......”在乔鸢发热的这三日,乔老夫人日日陪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巴掌大的脸瘦了一圈,心里又酸又涩。
“祖母别担心,鸢儿没事的。”乔鸢脑子已经恢复了清明,想到那个命大的庶兄,想继续跟乔老夫人告状,但是苦于没什么好借口,只能作罢。
毕竟,她总不能乔老夫人说,她这回又病了是在听竹院被乔宴川给吓的。
乔老夫人见乔鸢都虚弱成这样了,还这般懂事,顿时更心疼了。
乔鸢的母亲去的早,父亲自她出生后便被圣上派到了岭南之地任职,一年到头也回不了京城几次。
也因此,乔老夫人自小便将乔鸢当成心肝宠,将最好的一切都给她,连一点磕碰都舍不得她受着。
思及此,乔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让彩棠将已经放温的药端了过来。
看到那乌漆麻黑还泛着苦气的汤汁,乔鸢眉心一跳,随即皱起了鼻子,“祖母,我能不能不喝药了?”
“良药苦口。”一向在乔鸢面前很好说话的乔老夫人在这件事上态度坚定。
没办法,乔鸢只好捏着鼻子将药喝了。喝完了药,她赶紧吃了一个蜜饯去去嘴里的苦味。
乔宴川就是在这个时候上门来看乔鸢的。
乔老夫人身边的容嬷嬷从外头走了进来,开口道,“老夫人,三公子来了。”
“他来做什么?”乔老夫人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听到是乔宴川来了,乔鸢愣了一下,心里莫名的心虚了起来。
那日在听竹院发生的事,在她脑海中飞快的重映了一遍。
乔鸢被乔宴川吓走,不过是耳边出现的怪异声音。她上辈子死后灵魂被困在乔宴川的身边多年,又重生到了十四岁的这一年,说明有些事情虽然惊世骇俗,但却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也因此,乔鸢拿不定主意那日到底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幻听,还是那个古怪的声音真的存在。
想到这,乔鸢眉心微蹙。
乔老夫人见状,以为乔鸢不想见到那将她推入水中的孽畜,抬眸对着容嬷嬷道,“让他滚!”
深吸了一口气,她压了压心中的怒火,声音极冷,“残害嫡女滋事重大,没将他移交官府已是看在他是乔府血脉的份上,让他莫再起其它的心思。”
“是,老夫人。”乔老夫人对乔宴川的态度,在容嬷嬷的意料之中。
恨屋及屋,乔老夫人因为乔宴川的生母,连带着不待见他。
若是乔宴川安安分分,她还能当成这乔府中没有这号人的存在,可是乔宴川无论是长相还是性子,都像极了他生母。
“三公子,老夫人说的话您应该也听到了,回去吧。”容嬷嬷目光冷漠。
“嗯。”乔宴川没有多说什么。
在离开前,透过门的缝隙,他看到了屋内正探着脑袋朝外看的乔鸢。
脚步微顿,一息后,他面无表情的离开。
乔鸢此时正在天人交战之中。
看到门外的那一抹熟悉的衣角,她就忍不住想起了那日在听竹院听到的古怪声音。
在乔宴川身边做鬼多年,乔鸢不可能听不出那日听到的嗓音独属于乔宴川。
仔细回想起那日在听竹院的场景,乔鸢很肯定那时候的乔宴川的的确确是闭着眼睛睡沉了的状态。
毕竟,那日她手都已经搭在了乔宴川的肩膀上,若是他醒着,怎会继续侧躺着同她说出那种话?
纠结来纠结去,乔鸢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觉得自己得找个机会再去试探一下乔宴川。
......
“三公子,您明明知道老夫人的态度如此,为何还去五姑娘的院中讨这个嫌?”福安没能忘记乔鸢污蔑乔宴川将她推下水这件事,心疼他家公子命运多舛,“五姑娘心思恶毒,您再继续上前凑,若是被她抓了把柄,让老夫人再给您上一顿家法那可该如何是好......”
福安家里穷,又是家中年纪最小的那个,被爹娘给卖进乔府当小厮,派到了听竹院服侍乔宴川。
乔宴川在府中的处境艰难,听竹院只有他一个小厮服侍,跟着乔宴川久了,福安是真真正正的将他当成自己主子的。所以,在乔宴川今日去乔鸢的院子后,他就很担心。
毕竟,这府上谁人不知乔老夫人不喜乔宴川,甚至是已经到了厌恶的地步。而如今,乔宴川又被乔老夫人最疼爱的乔鸢污蔑将其推入水中,乔老夫人估计杀他的心都有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乔宴川还往乔鸢和乔老夫人面前凑,福安想想都觉得害怕。
好在,乔宴川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无视福安絮絮叨叨的话,乔宴川回想到今日在屋子里探头探脑的身影,舌尖轻轻的抵住了下颚。
乔鸢病了在乔府中是天大的事,旁人或许不知她怎的又病了,乔宴川却很清楚。
在那日离开听竹院后,乔鸢当晚便发起了热。
看来,应是作贼心虚而害的病。

乔鸢这回学聪明了,在病养好后,决定多带几个人去试探乔宴川。
身后带着一堆丫鬟和小厮,刚踏出她春风阁的门槛,两个不速之客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来者是她的继母罗慧如,还有她名义上的姐姐乔宜。
在她们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乔鸢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重生后,她醒来刚认清现实,第一反应就是想通过落水这件事,借乔老夫人的手将乔宴川除掉,以绝后患。
所以这些时日她的所有心神皆系在乔宴川的身上,一些陈年旧事她并没有想起。
现下罗慧如和乔宜竟自己找上门来了,直接让乔鸢记起了落水前发生的事。
落水的那一日,是乔宜引她去的湖边。在落水后,也是乔宜身边的丫鬟喊的人过来湖边救落水的她。
可乔宜身边的丫鬟喊人喊的迟,若不是乔宴川将她从湖中先捞了出来,乔鸢大概会提早死在她及笄的前一年。
上辈子,乔鸢和乔宜的关系并不好。
罗慧如原是妾侍,很受乔德生的宠爱,在乔鸢名义上的母亲去世后,罗慧如便被抬为了正室。
罗慧如生有一子一女,被抬为正室后却拿乔鸢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因为乔鸢是乔老夫人一手带大的,而本朝又重视孝道,在乔老夫人面前,就算是乔德生也得让步。
前世乔鸢身世被揭穿,最高兴的莫过于乔宜,可惜了,乔宜在话本子里只是一个衬托女主的炮灰,戏份比她这个恶毒女配还要少。
乔鸢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多活了一辈子,她怎么可能想不清楚她落水和乔宜有关。
只是,这脏水既然已经泼到乔宴川身上了,要收回来......
也不是不行。
像是想到了点什么,乔鸢卷曲浓密的长睫轻轻的颤动了一下。
罗慧如垂眸看着乔鸢,脸上的笑容让人挑不出错,“鸢儿,我和你姐姐给你带了些补品过来,这几日府上新买进了步匹,也差人先给你送过来。”
其实在落水过后,罗慧如带着乔宜过来探望过乔鸢,只是乔老夫人不喜她们,直接让她们离开。
罗慧如本就不喜欢乔鸢,带着乔宜来探望只是想着面上能过的去,但是乔老夫人连这面子都不给她,直接让她气闷了好些天。
索性,她重新找了个时间过来,起码,得把面上功夫做好。
毕竟,再过些时日,乔德生便要回来了。而这一次回来述完职,他将留在京城任职。
乔鸢对自己的这个继母的印象尚可,只是和她亲近不起来。
话本中的剧情主要是围绕着男女主展开的,罗慧如只在乔宜招惹了真千金女主乔琬,被当众拆穿的时候出场过。
嗯......出场替乔宜求情的。
除此以外,没有多余的戏份。
乔鸢此人虽睚眦必报,但是一码归一码,她只针对乔宜。
“母亲有心了。”乔鸢轻声说道。
目光落在了站在罗慧如身边的乔宜身上,见她看着自己的目光闪躲,乔鸢心里很快就有了个主意。
想到了今日出门的目的,她想了想,对着罗慧如和乔宜说道,“母亲,四姐姐,我今日要去听竹院,你们可要同我一起?”
乔鸢目光紧紧的盯着乔宜。
若不是罗慧如硬要拉着她过来,乔宜根本就不想过来探望乔鸢。
在决定让乔鸢“意外”落水,她打定主意不会被人发现是她前一天在湖边做了手脚。因为,现场没有其他人,而以乔鸢的脑子,根本不会怀疑到她头上来。
可是,在听说乔鸢在落水后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指认乔宴川推她下水后,乔宜心里开始不安了起来。
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真相是什么。
而且…她觉得今日的乔鸢,看着她的目光似乎有些奇怪。
莫非......
她什么都知道了?
不可能,她不可能会知道。
乔宜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敛下脑子里纷杂的思绪,她假装惊讶道,“五妹妹,你这是打算去听竹院,找三哥秋后算账?”
乔鸢笑了笑,“四姐姐可要同我一道去?”
“鸢儿既想去听竹院,我们便都一道去吧。”想到了听竹院的那位,罗慧如皱了皱眉。
无论是乔宴川还是乔鸢,对于她而言都是个麻烦。
只是......
“让人先将东西送五姑娘的院中。”她对着一边的婢女说道。
“是,夫人。”
......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听竹院的方向走去,福安刚从厨房里拿了点残羹剩饭打道回府,就看到了这一现况。
在看到乔鸢的那一刻,福安想都没想,拔腿就往回跑,心里想着得赶紧给乔宴川通风报信。
彼时,乔宴川正坐在书案旁,看着手头的策论。
在福安气喘吁吁的跑进院中,大叫大事不好了的时候,他忍不住掀起眸子,朝着福安看了过去。
“何事让你这般慌慌张张的?”乔宴川出声问道。
“......三公子。”福安跑的肺都快炸了,大喘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很急切,“五姑娘那个小祖宗朝着听竹院过来了!”
“哦?”闻言,乔宴川愣了一下。
下一秒,一道清脆的嗓音在院子里响起。
这道声音,仿若催命符,让福安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乔宴川被乔鸢颠倒黑白污蔑时的场景。
“乔宴川,你可在屋中?”乔鸢轻车熟路的在一道门前停了下来。
乔鸢的记性向来不错,认得乔宴川身边的小厮福安。
如今的福安面容虽然青涩,却也能依稀看出多年后的模样。那时的福安,可是乔宴川的得力属下,乔鸢怎么可能不认得。
而刚刚,福安就像是一只耗子,朝着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所以,她知道,乔宴川就在这间屋子里。
“三公子,五姑娘带了许多人来,看样子是来者不善,要不,您假装不在院中吧?”福安压低了声音,给乔宴川出主意。
乔宴川闻言,声音淡淡的,“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倒要看看,乔鸢到底还想做什么。

乔鸢气势汹汹的来,一看就是来找茬的,乔宜站在罗慧如的身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心里并不像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乔鸢命好,从出生后就被乔老夫人养在膝下,自小吃穿用度皆是上好的。她性格娇纵,就算是欺负了人,有乔老夫人撑腰,没人敢说她。
多年以来的不公让乔宜一时动了歪心思,将乔鸢引到湖边,设计让她落水,想让她吃吃苦头。当然,乔宜甚至更阴暗的想,如果乔鸢就这么去了,那么她就会是乔府唯一的女儿。
届时,乔鸢所有的一切,都将会是她乔宜的!
谁知道,乔鸢命那么大,竟然让乔宴川给救了。乔宜也不知道这中途是出了什么差错,以至于让乔鸢误会了是乔宴川害的她。
但是,按着目前的情况来看,乔宜觉得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乔鸢用余光扫过乔宜,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嘴角轻扯了一下。
不用猜,她都知道乔宜心里在想什么。在当鬼的那些年,乔鸢几乎将那本话本子翻烂了。话本里,乔宜作为一个戏份不多,被当成打脸工具人的炮灰,心里的小九九被描述得绘声绘色。
或许是站在了旁观者的角度能看清很多事,乔鸢这才发现她那一直以温婉贤淑面貌示人的四姐姐心思可不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良善。
乔鸢不是圣人,在知道了自己落水的罪魁祸首是谁以后做不到毫不计较。
在门前站了一会儿,见门还没开,乔鸢很有耐心的曲起了手指,在门上敲了几下。
屋内。
乔宴川气定神闲的坐在书案旁,他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执着书,目光落在书页的笔墨上。
乔鸢的敲门声就好像是一道道催命符,乔宴川不急,福安倒是急了。
乔鸢被乔老夫人宠坏了,自小在乔府就是个小霸王,每次欺负完人以后,还要在乔老夫人面前装的一副受尽委屈的可怜模样,倒打一耙。
乔宴川这些年,可是没少被乔鸢欺负!
“三公子,这五姑娘,五姑娘她......”
福安心里焦躁,与此同时,门外传来另一道声音。
乔宜打定主意认为乔鸢是真的看不出她落水之事的关窍以后,清了清嗓子,“五妹妹,许是三哥现在并不在听竹院中,既是如此,我们改日再来吧。”
“改日?”乔鸢闻言,眉眼微弯。
改日是不可能改日的,今日来听竹院,她一是要试探一下乔宴川,看看那日她听到的古怪声音到底是什么,二则是要收拾乔宜。
毕竟,无论是夺命之仇,又或是落水之恨,该报的还是得报。
不然,白瞎了老天给她重新来过的机会。
这么想着,乔鸢脸上的笑意加深。
“不改日,三哥不在听竹院,难道五妹妹还要在这里等着?”在乔宜心里,乔鸢不是个很有耐性的人。
乔宴川不受重视,连分的院子都是最偏最破的。乔宜对自己的这个三哥印象不深,今日和乔鸢一块来到听竹院,才发觉听竹院的破败程度超乎她想象。
听竹院空荡荡的,即使是在青天白日下,有种荒凉感,不像是有人住着的样子。
再加上乔鸢从进门到现在动静不小,假如乔宴川真的在听竹院里,应当会出来才是。
“谁说他不在的?”乔鸢眉毛一挑,将手搭在了门上,猛地往前一推,没想到却推了个空。因为惯性,她踉跄的跌入了一个瘦弱却又宽阔的怀抱里,被骨头硌的生疼。
“见过母亲。”少女身上的馨香围绕在鼻尖,乔宴川微微蹙起了眉,不动声色的将怀里的乔鸢推开,他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罗慧如,朝她行了个礼。
高阳悬挂在天边,余晖撒在他的身上,衬得他越发的瘦削挺拔。
“你身子骨可好些了?”乔宴川前些天淋了大雨,又被行了家法,在乔老夫人的刻意漠视下,没有得到医治。
能活着,实属命大。
乔宴川眉眼低垂,“回母亲的话,已经好多了。”
“嗯。”罗慧如神色冷淡,没再多说什么。
她转头看向了乔鸢,沉默了一瞬,开口道,“鸢儿,过些时日,你父亲便会回京城,我知你心中有气,但莫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得你父亲不快。”
乔鸢落水醒来后直接指认了乔宴川是害她落水的凶手,这事在短时间内便传遍了整个乔府,罗慧如自然也知道。
以乔鸢的性子,她这话一出,非但不会起什么正面效果,反而还会让乔鸢起了逆反心理。
只是,乔鸢已经不是从前的乔鸢,现在的乔鸢经过一世的洗礼,早就已经不像曾经那般莽撞。
因此,在听到罗慧如这句话以后,乔鸢只是笑了笑,目光随即落在了乔宜的身上,“母亲,落水那日刚醒来时,我病糊涂了,这几日病好了以后,回想起当日的场景,才发现害我落水的真凶,是另有其人。”
如今的乔宜尚且年少,还不能很好的掩饰自己的情绪,在乔鸢的话刚落下,她的脸色瞬间就白了白。
罗慧如察觉到了乔宜脸色的变化,眉心微瞥,但很快,她便掩下了自己的情绪,看向了乔鸢,轻叹了一口气,“鸢儿,你莫要胡闹了。”
乔鸢仗着有乔老夫人撑腰,黑的东西都能说成白的,常常让人有苦说不出。
罗慧如表面看着和气,但反衬得乔鸢是在无理取闹。
乔鸢以前只觉得自己的这个继母做事还算公道,虽然是从妾侍抬为的正室,但是身上没有一点小家子气。
而现在,多活了一辈子,她才发觉自己的眼睛可能真的是被什么东西给糊过。
乔鸢扭头看了彩棠一眼,示意她去搬救兵。
彩棠瞬间心领神会,趁着没人注意到她,从听竹院里快步走了出去。
不消片刻,乔老夫人闻风赶来,她的身后跟着成堆的仆从,声势浩大的踏进了听竹院。
乔宴川若有所思的看了乔鸢一眼,突然有些好奇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乔鸢性子娇纵,颠倒黑白的功夫一流,但是像今日这般将自己颠倒黑白过的话收回去,倒是头一回见。
在乔宴川打量着乔鸢的时候,她忽地转过了头,几乎是同一时间,乔宴川收回了目光,脸上的神态和平日里看起来一般无二。
乔鸢心里的小九九打的噼里啪啦的响,这次她本来只打算试探乔宴川,但是乔宜既然自己送上门了,那么她就得改改策略了。
乔鸢当鬼的时候跟在乔宴川的身边,他喜欢看各类兵法,她虽然大多数看不懂,但是好歹也学了点皮毛。
这一回,她要一石二鸟。

“你是怎么回事?”乔老夫人睨了罗慧如一眼,拧了拧眉。
彩棠去寻她,只说了罗慧如和乔鸢来了听竹院。但彩棠是乔鸢的贴身丫鬟,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去寻她。
因此,乔老夫人马上带着人赶到了听竹院。
果不其然,一进院子,她就察觉到了罗慧如态度的不寻常。
见到乔老夫人竟然也来了听竹院,罗慧如的表情僵了僵。而站在罗慧如身侧的乔宜在看到乔老夫人的那一刻,吓得攥紧了袖口。
垂眸看了乔宜一眼,罗慧如不动声色的挡在了她的面前。
对上乔老夫人指责的目光,罗慧如压下心中的憋闷,低眉顺眼的刚要开口解释,就见乔老夫人移开了目光,转过身问乔鸢,“鸢儿,跟祖母说说谁欺负了你,祖母给你做主!”
乔老夫人这阵仗一看就是以为乔鸢受了委屈,特地赶来给乔鸢撑腰的。
罗慧如知道乔老夫人这话是对她说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牵强的扯出了一抹笑,她对着乔老夫人说道,“母亲说笑了,大家疼鸢儿还来不及,怎会有人欺负她呢?鸢儿年岁尚小,还是小孩子心性......”
“行了,我也没问你。”乔老夫人不耐烦的打断了罗慧如的话,一点面子也没给她。
乔家是书香门第,几代的当家主母皆是大家闺秀,谁知竟在乔德生这里出了岔子。
将一个身份低微的妾侍抬为正妻,简直是不将列祖列宗的脸面放在眼里!
为此,乔老夫人一直看不惯罗慧如。
乔宜咬了咬唇,侧过头,朝着乔鸢的方向看了过去,直接对上了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一般,乔宜的指尖几乎陷入了自己的掌心里。
这下,她才终于意识到,乔鸢她估计是什么都知道了!
没心思去深究乔鸢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在这一刻,乔宜被巨大的恐慌所淹没。
“祖母,鸢儿没有被人欺负。”乔鸢眉眼微弯,很自然的挽住了乔老夫人的手,“我只是仔细回想了一下落水当日的场景,才发现,落水一事,另有蹊跷。”
“五妹妹,你当时口口声声说是三哥将你推入水中的,怎么现在又换了一套说辞?”乔宜没能按耐住,直接开口。
之前她可怜过乔宴川替她挡了这个无妄之灾,也曾对乔宴川心怀过些许的愧疚,可当处境一换,她恨不得将乔宴川将乔鸢推下水这事定死,好让别人不要怀疑到她身上来。
“四姐姐,我那日是烧糊涂,这才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些事情。”乔鸢看着乔宜,“只是,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四姐姐怎的看着如此激动?”
“你休要胡说,我哪里有激动。”乔宜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
罗慧如见状,连忙出声呵斥,“宜儿!”
“......母亲。”乔宜指尖微紧,瞬间噤了声。
罗慧如很了解自己的女儿,从她的表现里知道了乔鸢这一回落水大概是和她脱不了干系。
敛下了眼底的情绪,罗慧如温声细语的开口,“鸢儿落水一事重大,不如等过几日老爷回来,再行定夺?”
距离乔德生回京城述职还有几天,乔老夫人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收到了乔德生的家书。
“祖母,既是如此,那便听母亲的吧。”乔鸢是知道乔德生过些时日要回来的。
对于乔德生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乔鸢跟他并不亲近。上辈子他回到京城以后,任职户部侍郎,就在第二年,乔琬回来了。
今日会碰上罗慧如和乔宜,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有些事情乔鸢也不是非得在今日就要得出一个结果。
在说完这句话以后,乔鸢看向了全程没怎么说过话的乔宴川。
从刚刚到现在,乔宴川明明已经从屋子里出来了,甚至还站在一边沉默着待了许久,可乔鸢却没有再听到那道怪异的声音。
难不成......
那天夜里听到的声音,是她的幻觉?
又或者说,是她离乔宴川太远了,那道声音这才没有出现?
看着乔宴川那张脸,乔鸢越想越愁。
好在,她不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暂时将脑子里那些纷杂的思绪压了下去,乔鸢朝着乔宴川的方向走近了几步。
每靠近一步,乔鸢都在等着那道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可直到她在离乔宴川还有一臂的距离停下时,那道怪异的声音仍然没有出现。
“鸢儿,同祖母一块去济宁寺上个香吧。”乔老夫人注意到了乔鸢朝乔宴川靠近的举动,顿了一下,突然出声。
乔鸢骤然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眼眸一抬,对上乔宴川平静无波的眼睛,乔鸢有那么一瞬间,透过这双眼睛,好像看到了未来那个位极人臣,心狠手辣的男人。
像是被什么刺到了一样,乔鸢募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强行压下内心深处突然涌上的恐惧,她轻抿起唇角,恶狠狠的瞪了乔宴川一眼,随后转身跟上了乔老夫人的脚步。
乔老夫人和乔鸢离开了,其他人也没有继续待在听竹院的必要。
在所有人都离开了听竹院以后,听竹院再次变得荒凉了起来。
福安拿着罗慧如临走前让婢女留下的伤药,对乔宴川说,“三公子,这是夫人让人留下来的。”
“扔了。”乔宴川目光淡漠的扫过福安手上拿着的东西。
“三公子,真扔啊?”罗慧如留下来的伤药虽然算不上是顶好的,却也没那么不值钱。
福安拿着这些伤药,有点舍不得。毕竟乔宴川在乔府不受重视,他们平日的份例又老是被克扣,也许这一点伤药对旁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他们而言,总归是用得到的。
“不想扔,你也可以自己留着。”乔宴川看出福安在想什么,顿了一下,开口说道。
福安:“......”
有了乔宴川这句话,福安默默的将伤药留了下来,想到了今日发生的事,他有些疑惑的开口,“三公子,今日五姑娘大张旗鼓的来了听竹院,我还以为她定是又打算来霍霍你,没成想,这一回她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做。”
“也不全然是什么事都没做。”乔鸢颠倒黑白的能力堪称一流,同罗慧如的关系又算不上母慈女孝,对于今日乔鸢的突然出现,乔宴川心里更倾向于她脑子里估计就是装了什么阴谋诡计。
只是,乔鸢的行事没有半点的章法,特别是在她落水以后,一些行为总让人觉得难以捉摸。
垂下了眸子,想到了刚刚罗慧如提到的乔德生再过一段时日便会回京城。乔宴川掩下了眼底的情绪,重新走回了屋中。

济宁寺在京城郊外的山上,乔鸢坐着乔老夫人的马车,马车里的桌案上摆满了小食,是乔老夫人担心路途无趣,特地给她准备的。
乔鸢从小就喜欢吃这些零碎的东西,加上自从生病痊愈后食欲好了不少,所以一路上嘴就没有停过。
乔老夫人时不时的看她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顿了一下,乔鸢将嘴里的糕点咽下,又喝了杯热茶,对着乔老夫人说道,“祖母,您是不是有话想同我说?”
“是有些话想问你。”乔老夫人盯着乔鸢那张比前段时间红润了不少的脸,叹了口气,“你同祖母说实话,这次落水,你可是发现了什么端倪,而这个端倪,是和你四姐姐有关?”
乔老夫人在后宅中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这后院里的事情她是不想管,但是并不代表她想不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乔鸢的母亲去的早,临死前让她照顾好乔鸢,怕乔鸢没了母亲的庇护在乔府过的不好。正是因为这样,她这些年一直宠着乔鸢,就怕乔鸢受了什么委屈。
乔鸢虽然娇纵了些,但是心眼不坏,心思也藏不住。
乔鸢没有想到,乔老夫人竟然看出来了。
眼眸低垂,沉默了一会儿,乔鸢张了张嘴,“祖母,我......”
如果是上辈子还没有经历过后来一切的乔鸢,在乔老夫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定是会使劲哭诉,无所顾忌。
可是如今的乔鸢经历过人生的剧变,知道自己并不是乔府血脉,做不到像从前一般什么都不考虑。
乔老夫人看出了乔鸢不想多说,心下轻叹,“好了,祖母也不是非要问你,你只需要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祖母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乔老夫人明目张胆的偏爱让乔鸢鼻尖微酸,无论是上辈子亦或是这一辈子,乔老夫人都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即使是后来她的身世被揭穿,乔老夫人依旧用着自己的方式对她好。只是她有些事情想岔了,渐渐的寒了乔老夫人的心。
这一回重来,她定是不会再如上一世那般让乔老夫人伤心。
“好了,除了这件事,还有另一件事想问你。”乔老夫人拍了拍乔鸢的手,“最近我发现,你似乎很关注听竹院。”
乔老夫人此话一出,乔鸢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祖母,上回乔宴川推我入水,虽说他也受了罚,但我还是觉得不快,便多关注了些。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发觉了落水那日的蹊跷之处。”乔鸢早晚要将乔宜的真面目给揭了,但同时,她也不打算放了乔宴川。
乔鸢打定主意泼乔宴川脏水,就算是因为计划临时变更,需要将这点脏水收回来,她也不打算真的便宜了乔宴川。
乔老夫人闻言,脑子里浮现出了乔宴川那张阴郁的脸。
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她对着乔鸢说,“你离他远一点。”
顿了顿,像是又想到了点什么,乔老夫人垂着眼睛看乔鸢,轻叹了一口气,“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你只要记着,不管发生了什么,祖母永远在你身后。”
话刚落下,乔老夫人身边的容嬷嬷掀开车帘,开口道,“老夫人,济宁寺到了。”
“嗯。”乔老夫人扭头看着乔鸢,小声叮嘱,“等进济宁寺了,对着神佛态度要恭敬些。”
“好。”乔鸢乖巧的应道。
本朝信仰之风盛行,乔老夫人更是虔诚的信徒。乔鸢从前便不信神佛,当过鬼又发现自己只是话本里的一个角色后,信这个世上许是真的有神佛的存在,却不信神佛会眷顾她。
这个世界的神佛眷顾的只有话本里的主角,她的路,得自己来闯。
乔老夫人常来济宁寺,刚走到济宁寺的门口,便有扫地的小僧过来引路。
前世,在身世还没揭穿前乔鸢常常陪着乔老夫人来济宁寺,再往后,便再也没来过。
再次来到济宁寺,让乔鸢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跟乔老夫人去佛像前听经诵读,硬撑着听了半个时辰,她还是没能待住,在抬头四处张望了一圈,发现没有人注意到她以后,乔鸢轻手轻脚的走出了神佛殿。
在踏出神佛殿门槛的那一刻,一直围绕在她鼻尖的浓重檀香味被殿外的空气吹得散了些。
因闻了香火而昏昏沉沉的脑袋渐渐变得清明了起来,乔鸢估摸着离诵经结束还有许久,决定去济宁寺的其它地方走走看看,以此来消磨一下时间。
济宁寺的香火很盛,来济宁寺的,上到达官贵人,下到黎民百姓,受众很广。
乔鸢在济宁寺四处转悠,经过一处佛堂,却倏地被叫住。
“是乔家的小施主吧,怎么一个人在此处?”
乔鸢回头,看到她的身后站着的是济宁寺的主持。
因为乔老夫人长年礼佛,乔鸢又时常陪着她一块来济宁寺,所以济宁寺的主持认得她也正常。
目光在周围环视过一圈,乔鸢这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她竟然已经远离了香客聚集的地方,来到了济宁寺鲜少人踏足的后院。
抿了抿唇,对上住持那双温和的眼睛,乔鸢道,“闲着没事,在寺中逛了逛,没成想逛到后院了。”
济宁寺受皇室庇护,在民间的声望极高,香火又鼎盛,平日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这后院却很是荒凉,说不准有什么不能被外人踏进的地方。
乔鸢误入这里,想了想,觉得待太久也不是很好,便对着主持说道,“我这便离开。”
“小施主,相逢即是有缘,可愿卜上一卦?”
“卜一卦?”乔鸢看着面前的住持,心情莫名的有些忐忑。
难不成......
他从她的身上看出了点什么?
想到这一点,乔鸢指尖微紧。
她本想找个借口推脱,随后马上离开后院,将这个突然发生的插曲揭过去。可从另一个方面上讲,她又很想知道主持能在她身上卜到什么样的卦。
主持看着乔鸢,笑了笑,“小施主这回来济宁寺,似乎同以往有些不同。”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轻声道,“若是小施主不愿,也不强求。”
在从济宁寺主持嘴里听到他觉得她和以往有些不同的时候,乔鸢心口跳空了一拍。
紧抿着唇,纠结了许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道,“那便卜一卦。”
“小施主请随我来。”主持对乔鸢的回答并没有感到意外。
乔鸢垂着眸子,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后院的佛堂中寂静无声,乔鸢跟在主持的身后,来到了佛像前。
在佛像侧边挂满了灯,在青天白日下,乔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上辈子在她死了以后,被困在乔宴川的身边,是亲眼看着乔宴川是如何通过雷霆手段,一步步的登上高位的。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乔宴川开始信起了所谓的神佛之道。济宁寺他常来,而他每次来了济宁寺,乔鸢只能在寺外徘徊,连门都进不得,孤零零的一只鬼在外面飘荡。
“小施主,抽个签吧。”
就在乔鸢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时,主持拿了签桶,递到了她的面前。
乔鸢回过神来,看着签桶,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随意抽了一个签。
在将签抽出来递到主持面前的时候,乔鸢的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太过离奇,虽说在重生以后,她想脱离话本,改变自己在话本中的结局,让自己不至于落得像上辈子那般悲惨的下场。因此,若是这个签文能给她一个方向,乔鸢也好趋吉避凶。
而另一方面,乔鸢又在担心,假若这个主持是个有真水平的,那么她现在的状态,相当于是借自己的尸还的魂,别到时候被当成什么怪物给烧了就不好了。
思绪纷杂间,乔鸢余光扫过签文上的内容。
黄粱一梦终须醒,镜花水月一场空。
本朝女子喜琴棋书画,京城的贵女们往往都习字读书,偏偏乔鸢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只学了如何认字。
签文上的内容乔鸢虽然领会不了其中的意思,但是也能看出这签似乎并不是什么好签。
目光从签文移到了主持的脸上,看着他皱眉解签,乔鸢的心七上八下的,既想从主持的嘴里听点好话,又担心这主持是个没水平的江湖骗子。
就在乔鸢等着主持解签等得有些心烦意乱的时候,主持长叹了一口气。
听到这一声叹气,乔鸢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
“小施主的面相从前能让人一眼看透,可如今,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让人看不清。”主持说着,摇了摇头,将签文的正面摆在了乔鸢的面前,“凡事皆是虚妄,到头来,都是镜花水月,当不得真啊。”
主持的话乔鸢听得云里雾里的,她很想让他说点她能听的懂的人话,可是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口。
主持看着乔鸢,“小施主,无论何事,都不必太过执着。”
这句话,乔鸢听懂了,可如今她的人生才刚刚重来,最是听不得这种不吉利的话。
她也不知道济宁寺的主持到底是看出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只凭着一个签文就胡说八道,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足以让她气性上头。
也许是被这么一气,乔鸢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主持,你这签不准。”
目光直直的落在了签桶上,乔鸢当着主持的面,直接将签桶里的签子全都倒了出来,目光飞快的在所有的签子上扫视过一圈,伸手将一眼望去就像是好签的签子拿了起来,在主持的眼前晃了晃。
“神佛之道,让这世间的人们有了心里的依托,但是并不代表这便是一个人要奉行终身的标准。”
乔鸢抿了抿唇,“若是什么事都以签文上所说的为准,那这世间的人们便都靠着签文的指示活着好了。”
主持嘴上说着什么凡事都是虚妄,无论何事,都不必太过执着,乔鸢听着觉得他这是在放狗屁!
上一世死了以后,乔鸢发现自己的悲惨人生是在话本中定好的,已经重塑了她的世界观,让她崩溃了许久。
待在乔宴川的身边,看着她千方百计得来的东西都是乔琬唾手可得的,她恨不得撕碎了手中的话本。
可那话本无处不在,在她当鬼的那些年间总在她的面前晃悠隔应她。
好不容易老天开了眼,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让她重新开始,乔鸢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就任凭一切事情继续按着话本里的轨迹发展?
回想到上辈子在诏狱里受到的折磨,还有死时的惨状,乔鸢的胸口就像是被块巨石给堵住了一样,憋闷得慌。
这个没头发的秃驴仗着自己会解点签,随意说些乱人心绪的话,乔鸢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神佛殿的诵经应当是差不多要结束了,祖母还在等我。”
“小施主......”
眼见着面前的秃驴脸上的表情越发的不吉利,乔鸢撂下这句话后,扭头就走。
她走的很快,没过多久便离开了佛堂。
看着乔鸢就这么走了,主持只能将满肚子的话给咽了回去。
长久过后,他叹了一口气。
恰逢此时,佛像后边的门帘被掀开,“看来我今日到访,来的不是时候。”
“谢大人,无妨。”看向了面前这个身姿挺拔,眉眼间却带着几分淡漠的男人,主持开口道,“这回来济宁寺,是为了上回的那个案子来的吧?”
“嗯。”谢清淮轻点下颌,“确是为的此事。”
顿了一下,他又道,“刚刚那位,是乔家的五姑娘吧?”
“是那位小施主。”
“未出阁的小女娘来济宁寺求签文,大多不是为了家人身体康健,便是为的姻缘,也不知乔家的五姑娘是为的哪种。”谢清淮来的时机不巧,刚到这里,乔鸢就走了。
“都不是。”叹了一口气,主持看着散落在地面上的签文,无奈的笑了笑,“乔家的那位五姑娘,年纪虽然尚轻,可脾性却是大了些。”
“谢大人既是为的上回的那个案子而来,便随我过来吧。”主持弯腰捡起了签文,重新放回了签桶中,对着谢清淮说道。
“嗯。”目光在签桶上停留了一瞬,谢清淮收回了视线。
......
回到乔府的当晚,乔鸢就做了个噩梦。
在梦里,她做尽了一切,想要努力改变自己的结局,却徒劳无功。不管她做了什么,命运总会将她重新推回她该走的轨迹上。
梦中的绝望和那股悲切愤懑的感觉让她的胸口堵得难受,一下子被憋醒了。
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乔鸢大口的喘着气,她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粘腻的感觉让她分外的难受。
缓了许久,乔鸢才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许是今日还是被那个秃驴的话给影响了心态,乔鸢在床榻上坐了很久,将脑中的思绪一点点的理清。
而在将所有的思绪理清以后,她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乔宴川不能留!
原本,乔鸢还想着距离她身份被揭穿的时间还有一年,她只需要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将乔宴川解决,再存下一笔钱找好路子,待时机成熟脱离乔府便足够了。
但是,今日济宁寺秃驴的话点醒了她。
什么镜花水月,什么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乔鸢转念一想,觉得这签文许是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算短,在这期间能发生许多变故。乔宴川此人命这般硬,这么难杀,时间拖久了,待他走上仕途,她便完了。
为了避免签文里所说的镜花水月,到头来是一场空,她还是得警醒一些。
想到了这一点,乔鸢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越发的坚定。
乔宴川这狗东西,命绝对不能留,不然,吾命休矣!

月黑风高夜,适合杀人放火。
京城的冬日里没有炭火很难熬过去,乔鸢脑子闪过了个想法后,趁着守夜的丫鬟睡迷糊了,偷偷摸摸的离开了自己的院子,来到了听竹院。
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乔鸢的脸生疼,她拢了拢身上的狐裘,轻手轻脚的踏进听竹院。
乔宴川是个不受宠的庶子,在这乔府里的待遇还不如容嬷嬷身边养着的大黄,被克扣份例是常有的事情。
乔鸢院中在冬日用着的是上好的银丝碳,而乔宴川只能用最劣质的黑煤炭,且每逢冬日,该给他的炭火还会被克扣下一些。因而,乔宴川只会在最冷的时候才用上这些炭火,好挨过冬日。
这些事情都是乔鸢当鬼时在话本中看到的,乔宴川在乔府的日子并不好过,或许是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怨恨,他在得了权势以后,便动用手段断了乔氏子弟的仕途,乔家非但没有因为乔宴川而得益,反而被断了气数。
乔宴川就像是一匹孤狼,靠着狠辣的手段和凉薄无情的性子,成为皇帝手中的一把刀,在朝堂上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直至最后,他的仇人被他一个个除去。
如今乔宴川势弱,这时候的他,任由乔鸢做了什么,都无力反抗。
过些时日,便是京城最冷的时候。所以,乔鸢打算毁了乔宴川过冬用的炭火,如此这般,他说不定都挨不过这个冬日。
话本中提到过,乔宴川将炭火藏在听竹院的杂物房中,具体是哪个位置,乔鸢还得慢慢找。
毕竟......
听竹院破败不堪,无论是哪个屋子,乔鸢都觉着像杂物房。
避开了乔宴川住的屋子,在其它的屋里里挨个找了个遍,皇天不负有心人,那些藏起来的炭火终究还是让她给找到了。
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这些分量算不上多的炭火,乔鸢拧了拧眉,觉得自己小胳膊小腿的,将这些炭火搬走的难度还是大了些。
虽说她现在还能仗着自己是乔家嫡女,明目张胆的命人将这些炭火搬走,让乔宴川有苦说不出。但是,经历过了上一辈子的声名狼藉,乔鸢这一世想好好维护一下自己的名声。
毕竟......
在这个以男子为尊的世道里,一个女子若是没有家族的依托,孤身一人,名声又不好,即使她往后脱离了乔家,成功逃离,在外的日子也很难过。
在乔鸢的设想里,这一世,她要以相对妥当的方式离开乔家,在人前人后都将面子做的周全。若是这般,指不定往后要是遇到什么事了,还能借着乔家的名头狐假虎威一把。
想到这,乔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些炭火,良久过后,心里有了个主意。
在听竹院的院子里,有处池子,池子中似乎还养了几条鱼。
乔鸢上回到听竹院要毒杀乔宴川的时候,在慌忙之中瞥了一眼。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乔鸢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池子。扭头在院子四处找桶,许是听竹院太穷了,她找了半天,才在角落里找了个瓢。
实在是找不到桶,乔鸢只能将瓢当成桶用。用瓢在池子里接了水后,她捧着瓢往回走到了那堆炭火的跟前,将水泼到了炭火上,势必要毁了这些炭火。
瓢里接的水量太少,乔鸢只好重复去池子里舀水过来泼在炭火上。
她不知道,她的这些行为全数落到了乔宴川的眼中。
浓厚的夜色中,乔宴川穿着单薄的白色寝衣站在窗前,目光冷然的盯着院子里那一抹忙忙碌碌的身影。
他睡眠浅,早在乔鸢偷摸着进听竹院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乔鸢在大冷天中折腾了许久,终于让杂物房里的炭火全部都泡在了水里。
抹了把额头上溢出的汗水,乔鸢脸上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
她倒是要看看,在冬日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没了这些取暖的炭火,乔宴川还能不能熬过这个冬日!
“我倒是不知道,我这院子里,来了个小贼。”
就在乔鸢心里窃喜不已,已经在脑补着去乔宴川的坟头上放鞭炮的时候,一道阴恻恻的嗓音倏地在她的耳畔响起。
身体一僵,乔鸢下意识的扭头,眼里出现了一抹白。定睛一看,她才发现眼前的人是谁。
冷风萧瑟,吹起他垂在身侧的发梢,他面白唇红,加上那精致的五官,活生生的像一个从地府里爬上来的艳鬼。
乔鸢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又不是没当过鬼,很快就在惊吓中缓过了神来。
余光瞥过她的犯罪现场,被人抓包的紧张和慌乱随之涌上了心头。
对上乔宴川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乔鸢挺直了腰背,指责道,“乔宴川!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都没有,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乔宴川面无表情的看着乔鸢,没有说话。
乔鸢见识过乔宴川的狠辣,被他盯得双腿直打颤。
即使现在的乔宴川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庶子,但是他的视线很迫人,他看着她的目光,和他上辈子看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是一样的。
乔鸢心里害怕,嘴上只好虚张声势了起来,她瞪圆了眼睛,下意识的提高了音量,“乔宴川,没想到你这听竹院竟这般寒酸,连炭火都是被水泡过的。许是你这人太过歹毒,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让你遭到了报应!”
“报应?”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在乔鸢将话说完以后,轻笑了一声,“你真的相信,这世上会有报应这一说?”
乔鸢被乔宴川给问住了。
乔宴川上一世在得到了权柄后,信了神佛,吃斋念佛,看起来很是虔诚,按道理说,是该相信报应这一说的。
可是......
少年时期的乔宴川信不信,乔鸢就不知道了。
想到这,乔鸢抿了抿唇,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瘦弱少年,掷地有声道,“我信。”
因为......
重生归来,她就是要来向乔宴川索命的!
上一世,乔宴川在诏狱里折磨了她那般久,这一世,她要统统还给他!

朦胧的月色下,乔鸢的眼睛瞪得极圆,乔宴川半垂着眼睛,看着她双手叉腰,虚张声势的样子,嘴角轻扯。
“我这听竹院中,有处池子,养了些鱼。”半晌,乔宴川声音幽幽的在乔鸢的耳畔响起。
“我知道。”话题跳转得太快,乔鸢有那么一瞬间脑子没能转过来。
上下打量着乔宴川,目光最终落在了他那张精致且面无表情的脸上。
乔鸢不清楚乔宴川突然提那处池子做什么,印象中,池子里确实是有鱼。只是今晚夜色太浓,她又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没太留意池子里的情况。
“那些鱼,都死了。”乔宴川眸子漆黑,仿若无底深渊,乔鸢只是和他对视了一下,浑身上下本能的叫嚣着危险。
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乔鸢移开目光,视线落在乔宴川的鼻子上,不去看他那双骇人的眼睛。
“死了就死了,许是你这天煞孤星气运太差,以至于连鱼都养不活......”乔鸢该干的事情也已经干完了,干了坏事,现场又只有她和乔宴川两人,见识过乔宴川可怖的样子,说句怂的,她还真不敢在这里多待。
思及此,乔鸢脚一抬,正欲离开,下一秒,就被乔宴川直接拽住了胳膊。
“乔鸢,知道那些鱼是怎么死的吗?”乔宴川嘴角忽地上扬,对上乔鸢强装镇定的模样,眸光渐冷。
“我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知道你的鱼怎么死的?”乔鸢搜刮了一下脑子里的记忆,确定自己没有对乔宴川的鱼下手过后,理直气壮的挺了挺胸膛。
她虽不喜乔宴川,时常欺负他,但都是小打小闹。
上辈子,在落水后,乔鸢压根就想不起乔宴川这个人来。那时的乔宴川许是因为她的缘故也遭到了责罚,他此等小心眼之人,会记恨她,在常理之中。
所以,后来的乔鸢遭到了他的报复,从神佛之说来看,是因果报应的一环。
可乔鸢不认命,不信神佛经里讲的那些歪道理。
如果真有因果报应,乔宴川上辈子为了铲除异己上位,可是杀了不少人。乔鸢觉得,自己和他相比,还是太善良了一些。
在将羽翼未丰的乔宴川摁死在摇篮里,从另一个角度上讲,未尝不是功德一件。
乔鸢想到这,伸手要挥开乔宴川的手,却发现自己的胳膊竟被他牢牢的攥在手里,怎么也挣脱不得。
“乔宴川!”
“你给我放手!”
乔宴川面色平静,“上回,在听竹院里,也像今日一般,来了个贼人。”
乔鸢心里坠坠不安,直觉不想让乔宴川继续说下去,飞快的开口道,“你这听竹院如此穷酸,莫非是得了癔症,若真是得了癔症,你不如好好求求我,我说不定大发慈悲,请府医来给你治一治。”
乔宴川像是一点也不在意乔鸢说了些什么,面不改色的继续往下说,“那个贼人,跑的时候,落了个药包。我将药包放到了池子里,你猜猜发生了什么?”
“我又不是那贼人,又怎会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乔鸢强装镇定道。
乔宴川眼皮微掀,直勾勾的盯着乔鸢,倏地轻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那些鱼都死了,那贼人落下的,大概,是什么穿肠毒药吧。”
乔鸢买的大剂量砒霜都能药死一个人了,乔宴川将砒霜倒进池子里,鱼肯定活不过第二日!
她没有想到,少年时期的乔宴川竟是已经初步的有了未来的影子。
指尖掐住掌心,掌心里传来的疼痛让乔鸢从心慌的情绪中暂时抽离了出来。
只是,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低沉的嗓音骤然钻进了她的耳中,吓得她头皮发麻。
乔鸢,我知道,那个贼人是你。
为何屡次靠近听竹院,你到底还想做什么?
罢了…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能奉陪你到底。
只是,届时会发生什么,便由不得你了......
乔宴川的人生被苦痛所包裹,乔鸢的杀意让他心里涌上了一股莫名的感觉。
乔宴川的嘴紧闭着,但乔鸢却很确定,她确实是听到了那道怪异的声音。
无论是声音的来源,亦或是声音的内容,在这一刻都让乔鸢五雷轰顶。
视线缓缓下移,停留在了乔宴川拽住她胳膊的手上,有什么东西在乔鸢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种种猜测在她的脑子里九曲回肠的转了一圈,最终凝聚成了一个可能性。
她或许知道,那道怪异的声音到底从何而来了。
压下了脑子里纷杂的思绪,乔鸢定了定神,“乔府守卫虽说不比皇城,但经过遴选出来的守卫也不是吃干饭的,乔宴川,我看你真是得了什么癔症了。”
顿了一下,乔鸢冷笑了一声,“今日我偶然经过听竹院,听到了些许动静,这才进来看上一眼。却不想,遇到你癔症发作。”
短短几句话,乔鸢避重就轻且颠倒黑白的试图将这件事揭过去。
“乔宴川,你立马给我松开手,不然,我就告到祖母那里,让你没有好果子吃!”她盯着乔宴川,出声威胁道。
乔宴川是个有野心的人,如今他无权无势还身份低微,乔鸢不害怕他在这个时候会真的对她做什么。
就比如......
下雨的那一日,她携着砒霜而来,被他发现。
他想杀她,却只能按兵不动。
无论是上辈子的乔宴川,还是这辈子的乔宴川,归根到底都是同一个人。
乔宴川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不说别的,心性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他比寻常人都还要能忍。
果然......
在乔鸢这句话落下后,乔宴川终于松开了手。
乔鸢不敢露怯,冷冷的扯了一下嘴角,斜了乔宴川一眼,越过他离开。
路过院中那处池子的时候,乔鸢下意识的朝池中看去。
池水无波无澜,不似有活物的模样。
乔鸢心底发凉。
步履稳定的迈出听竹院的那一刻,她拔腿就跑。
回到卧房的时候,她将门锁好,瘫坐在了地上。
后知后觉的,乔鸢后背被汗水浸湿。
点燃烛火,拿出笔墨,她坐在桌前,奋笔疾书了一夜。
第二日,乔鸢将初步写完的杀敌方法藏回了柜中,担心被人发现,又在上面压了几本书。
做完这一切,她顶着眼下的青黑,躺回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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