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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惹东宫,太子妃奉旨训夫后续

喵味太妃糖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尖锐的石子透过衣裳扎入叶挽眠细嫩的肌肤里,痛得她浑身一颤,下一刻,一只强硬的大手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一张俊美得令人屏住呼吸的脸庞出现在面前。“这封情信是你给我写的?”男人眼瞳是浅琥珀色的,就像两颗上好的宝石,睫毛长又浓密,鼻梁挺拔锋利,身上那明黄色的四爪金龙衣裳更衬得他矜贵冷傲。而此刻,他手里捏着一封伪造她笔迹而写成的情信,垂眼睨视着叶挽眠,冷漠得就像是在看一个死物。“呵,山野村妇也妄图要攀龙附凤,愚蠢,可笑。”男人将她甩到一旁,下一刻,无数双手将她架起来向外拖去。叶挽眠奋力挣扎,朝那道背对着她离去的明黄色身影努力伸出手。“求殿下明鉴,情信不是我写的,殿下,殿下!”外头下着瓢泼大雨,她毫不怜惜地被人扔出了门外,冰冷的雨丝立...

主角:叶挽眠萧璟承   更新:2025-05-24 15: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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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叶挽眠萧璟承的其他类型小说《误惹东宫,太子妃奉旨训夫后续》,由网络作家“喵味太妃糖”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尖锐的石子透过衣裳扎入叶挽眠细嫩的肌肤里,痛得她浑身一颤,下一刻,一只强硬的大手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一张俊美得令人屏住呼吸的脸庞出现在面前。“这封情信是你给我写的?”男人眼瞳是浅琥珀色的,就像两颗上好的宝石,睫毛长又浓密,鼻梁挺拔锋利,身上那明黄色的四爪金龙衣裳更衬得他矜贵冷傲。而此刻,他手里捏着一封伪造她笔迹而写成的情信,垂眼睨视着叶挽眠,冷漠得就像是在看一个死物。“呵,山野村妇也妄图要攀龙附凤,愚蠢,可笑。”男人将她甩到一旁,下一刻,无数双手将她架起来向外拖去。叶挽眠奋力挣扎,朝那道背对着她离去的明黄色身影努力伸出手。“求殿下明鉴,情信不是我写的,殿下,殿下!”外头下着瓢泼大雨,她毫不怜惜地被人扔出了门外,冰冷的雨丝立...

《误惹东宫,太子妃奉旨训夫后续》精彩片段

尖锐的石子透过衣裳扎入叶挽眠细嫩的肌肤里,痛得她浑身一颤,下一刻,一只强硬的大手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一张俊美得令人屏住呼吸的脸庞出现在面前。
“这封情信是你给我写的?”
男人眼瞳是浅琥珀色的,就像两颗上好的宝石,睫毛长又浓密,鼻梁挺拔锋利,身上那明黄色的四爪金龙衣裳更衬得他矜贵冷傲。
而此刻,他手里捏着一封伪造她笔迹而写成的情信,垂眼睨视着叶挽眠,冷漠得就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呵,山野村妇也妄图要攀龙附凤,愚蠢,可笑。”
男人将她甩到一旁,下一刻,无数双手将她架起来向外拖去。叶挽眠奋力挣扎,朝那道背对着她离去的明黄色身影努力伸出手。
“求殿下明鉴,情信不是我写的,殿下,殿下!”
外头下着瓢泼大雨,她毫不怜惜地被人扔出了门外,冰冷的雨丝立即将她的身子给淋湿,还未等她站稳身子,又是一群人冲上来按住了她,强硬地为她穿上嫁衣,塞上花轿。
昔日她最敬重的父亲沉着脸看她:“你得罪了太子,害得叶家名誉尽毁,叶家再容不下你了。漠北陈州宣武都尉才是你的好归宿,嫁过去之后,好好伺候陈都尉,别再痴心妄想!”
叶挽眠试图挣脱开身上的束缚,大声道:“我当真没有写那封情信,我当真没有想要勾引殿下的意思,我是清白的......”
花轿瞬间变作牢笼,将叶挽眠困在里面,令她逃脱不得,前方一个面貌丑陋的中年男子握着一根带着倒刺的长鞭,坏笑着朝她走来。
“娘子,今后我就是你的夫君,为夫会好好疼你的。”
“不,不要——啊!”
叶挽眠倏地睁开眼,从噩梦中苏醒过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四周一片青翠茂密,耳畔不时传来虫鸣鸟叫,既没有火红的嫁衣,也没有那面貌丑陋的男人。
原来是梦啊。
从粗壮的树干上坐起身来,叶挽眠重重叹了一口气。
自打两年前在京城被太子以一句“愚蠢可笑”当众羞辱之后,那段经历就成了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每当她觉得日子开始过得安逸起来的时候,那段经历又会浮出来作怪,提醒她不可掉以轻心,四周仍是危机四伏。
静静坐了片刻,等情绪平复下去,叶挽眠纵身从树干上跳了下来。
背起放在树下的竹篓,她迈步朝山下走去,手指放在唇边吹响了口哨。
“大黄,回家了!”
此处是东篱镇的后山,叶挽眠自打两年前从宣州逃婚之后,便改名换姓变了样貌躲藏在这里。
每隔几日,她都会带着黄狗一起上山采药,再将药草晒干了送到镇上去卖,换一点儿小钱为自己补贴家用。
平日里她上山采药的时候,大黄会自己钻入树丛中去抓兔子玩儿,但通常都不会离她太远,她吹一声口哨就会自己跑回来。
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她怎么呼唤,那抹熟悉的黄色身影也始终没有出现。
心中觉得不对,叶挽眠一边呼唤着,一边四下找寻起来。
拨开一丛杂草,她惊呼一声:“大黄!”
之前还活蹦乱跳的黄狗此刻倒在草丛中紧闭双眼,唇边还有尚未干涸的白污。
叶挽眠连忙上前查看黄狗的状况,发现黄狗尚有心跳,她一把将黄狗抱起来朝山下奔去。
“大黄别怕,我这就去给你找大夫!”
谁知刚下山,就看到山下徘徊着一队官兵。
叶挽眠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想找地方躲起来。
当初她在婚宴上伤了陈都尉逃婚的事闹得还挺大的,陈都尉为此还下了她的通缉令,逼得她不得不在各州府之间流亡,好不容易半年前才平息一些。
难道,这些人难道是来捉她回去的?
可这个时候再躲已经来不及了,对方已经看到了她的身影,想起自己在面上做了伪装,叶挽眠硬着头皮迎上前去。
好在官兵看她孤身一人,怀中还抱着昏迷的黄狗,并没有怎么为难她,随意盘问了两句当即就放她走了。
还没等她松一口气,回到镇子口的时候,叶挽眠又被官兵给拦住了。
仔细盘查一番,确认她是镇上的百姓,还有过路的一个行人给她做了证明,这才给她放行。
这些人既然不是来捉她的,又为何将东篱镇防得如此严密?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叶挽眠心系怀中的黄狗,压下心中的怪异,一路疾奔朝镇上熟悉的医馆跑去。
“王大夫,你快帮我瞧瞧我们家大黄吧!它不知怎么回事,吐了许多白沫,怎么叫都没反应!”
她一进门就呼唤了起来。
“臭丫头,我是给人看病的,不是兽医!”王大夫气得吹了吹胡子,虽然嘴上抱怨着,他还是朝她招招手:
“抱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黄狗被叶挽眠小心翼翼放在地面上,王大夫上前来仔细查看了黄狗的身体,又扒开它的眼皮,说道:“它应当是吃了什么带毒的东西中毒了。”
不一会儿——
黄狗呛咳了一声,吐出许多腥臭的秽物,身子开始抽动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王大夫松了一口气:“性命应当无碍了,只是回去之后得多喝水,将体内的毒给排出来。”
“多谢王大夫!”叶挽眠喜极而泣,将活过来的黄狗紧紧抱进了怀中,温柔地抚摸着它的身子。
“大黄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王大夫收起针具,哼道:“早就叫你同我一起学习医术,你在发现不对劲的第一时间便能施救了。”
叶挽眠抿了抿唇,没有答话,而是转移了话题。
“对了,镇上发生了什么大事?为何忽然多了这么多官兵?”
后方走上来一人,是王大夫的药童齐文,他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听说咱们大夏的太子殿下在巡视江南的途中在沧州遇刺了还下落不明,官兵正在挨个镇子盘查寻找太子殿下的下落,如今正搜到咱们这。”
叶挽眠心头狠狠一颤。
太子......殿下?
齐文撞了撞她的胳膊,好奇问道:“江娘子,你是从京城来的,你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可见过那位太子殿下?”
叶挽眠感觉呼吸有些困难,那些早已离自己远去的记忆仿佛又浮现在眼前,那句冰冷的话语也犹在耳畔。
那位太子殿下,她何止是见过......
可以说,她如今会变成一个通缉逃犯,需得隐姓埋名躲藏在这里,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全是拜这个人所赐!
齐文半点也没留意到她神色不对,继续八卦地追问:“江娘子,太子殿下当真如戏文里说的那样英武不凡,所向披靡吗?”
叶挽眠睫毛轻轻颤了颤,她用力攥紧了拳头,随后佯作镇定说道:
“大错特错,太子生得极丑,五短身材,脸上都是麻子,头顶、头顶还秃了一块,他最喜欢强抢民女,会被人追杀也是正常......”
话还没说完,叶挽眠怀中安静的黄狗突然剧烈挣扎起来,疯了一样地吠叫起来:
“汪!汪汪汪!汪!”

叶挽眠被突然发狂的黄狗吓了一跳,王大夫眼疾手快将她拉到一旁,随后一脚将发狂的黄狗踢到一旁。
“汪——嗷!”
黄狗在地上打了个滚,摔得眼冒金星,吠叫的声音停止了一瞬,待它反应过来,又继续朝着叶挽眠狂叫。
“汪汪汪汪汪汪!”
......
萧璟承昏迷了许久,意识一直恍恍惚惚,耳畔的声音像是蒙着一层棉花听不真切,直至方才才渐渐恢复意识。
只没想到,刚睁开双眼,就听到有人当着他的面恶意诋毁他的形象!
大胆!大胆女子!竟敢如此恶意编排他!简直是活腻了!
来人,将这女子拖出去斩了!
他恼怒地开口说道,随后耳畔传来越发大声的:“汪汪——!”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他说出来的话变成了狗叫声?
萧璟承终于意识到不对,叫声戛然而止,他试图想要站起身来,却感觉身子无比怪异,四肢酸软不听使唤,就像是有人安了假肢给他一般——
扑通!
他一头栽倒在地上,也终于借此看清了自己的四肢——那是两只毛茸茸的黄色前爪,和他之前在京城见到的犬类相差无几。
他试图动了动,发现爪子随着他的动作而张开。
任何言语都难以形容此时此刻在萧璟承心里掀起的惊涛骇浪。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他怎么变成了一条狗?!
耳畔传来脚步声,眼前出现一双绣花鞋,一道阴影将萧璟承笼罩起来,传来女子焦急而又担忧的嗓音。
“大黄别怕,我在这里呢。”
萧璟承此刻又是惊恐又是恼怒,朝女孩伸来的手便咬去。
妖女!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汪汪汪汪汪!!!”
......
本来已经有些安静下来的黄狗再次发狂,将叶挽眠吓得跳起来。王大夫立即上前挡在了她的身前。
“你这狗子方才中了毒,身上的毒还没有完全解开,可能产生了一些幻觉,不认得我们了,你还是莫要靠近它为好,以免被误伤。”
叶挽眠看着在地上一边大叫一边使劲挣扎,却又难以控制四肢站起来的黄狗,满脸都是心疼。
大黄是她两年前逃离陈都尉的追捕时,无意中在路边捡到的。
捡到它的时候,它病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应当是母狗看它活不成了,就将它遗弃在了路边。
觉得它和她的境遇太过相似,她便将它带走,一路与它相依为命。
兴许是它命不该绝,也兴许是老天到底可怜叶挽眠,没想到它竟被她给救活了。从此,叶挽眠身边有了黄狗的陪伴,也终于变得不再孤单。
对于她来说,大黄就像是家人那般重要。
“王大夫,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王大夫给齐文使了个眼色,齐文会意地点了点头,悄悄从后方朝黄狗靠近,趁着黄狗不备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几根银针扎在黄狗身上。
......
萧璟承还在尝试着掌控自己的身体,猝不及防就感觉身上微微一痛。
他立即看向躲在王大夫身后的女子,愤怒地开口:妖女,你竟派人暗算孤!
“汪汪汪汪汪汪汪!”
针上带了可以让人昏睡的药物,用在人身上效果都奇好无比,更别说是用在一只狗身上了。
萧璟承只觉得一阵困意朝自己袭来,不知不觉就没了声响,昏睡了过去。
前方,叶挽眠亲眼看着黄狗安静下来,不由松了一口气。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黄狗在昏睡过去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对她的敌意和愤怒。
“好了,如今镇上不太平,你快些带着你的狗回家去吧。”王大夫朝叶挽眠说道。
眼下的情况确实不适合在外逗留,叶挽眠点点头,给王大夫留了些银两,重新背起自己的竹篓,抱起黄狗就要走。
“对了江娘子。”
叶挽眠停下脚步,回过头朝王大夫看去。
顿了顿,王大夫还是直言提醒道:“回去之后记得把狗拴上。到底是个畜生,倘若它今后还是那副模样,只怕是留不住了。你要知晓,疯犬咬人是会死人的。”
叶挽眠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黄狗。
她经常会到医馆来卖药,曾亲眼看到过被疯犬咬伤的病人。
送来的时候那病人神情癫狂,眼球外凸,嘴巴不住往外流着口水,见人就想扑上去咬,就像是被鬼附身了一般,可怕极了。
那一次,最终是出动了好几个衙差,用箭将那得了疯狗病的活活射死,这件事才平息下来。
若是让人知道大黄发了疯带有攻击性,只怕是......
“我知道了,多谢王大夫提醒。”
叶挽眠带着黄狗离开医馆的时候,已是傍晚了。因着镇上此时有着不少官兵巡逻,镇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了,就算有也是步履匆匆,她也不敢在外头过多耽搁,加快了步子朝家中方向走去。
江挽眠落脚的房子位于青鱼巷中,是她找了牙行租的,宅子被夹在两座民宅之间,只有一个小院和一个主屋,里头炉灶茅房倒是一应俱全。
进了门,她立即转过身插上门闩,这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中,叶挽眠先是将怀里昏睡不醒的黄狗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
她和大黄相依为命,在她眼中大黄并不是什么牲畜,而是家人,因此大黄的狗窝是放在屋子里的,而且就在她的床榻边。
记得王大夫的嘱咐,叶挽眠在屋里搜索了一番,找出一根绳索,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拴在了大黄的脖子上,轻抚它毛茸茸的脑袋安抚道:
“大黄乖,只是暂时给你上了绳索,待你身上的毒解开了,我就给你松绑好吗?”
黄狗正昏迷着,自然不会回答她,她说完便起身走出院子,卸下了背上的竹篓,将今日上山采到的药草倒了出来。
院子里摆了好几个木架,架上晾晒着叶挽眠采来的药草,她平日里就靠着这些换银子讨生活,也正是如此和镇上的几家医馆和药铺都很熟悉。
她是半年前来到沧州东篱镇的,对外说是从京城嫁到了漠北朔城,谁知朔城打了仗,家里男人和孩子都在那场战事中死了,所以她只好被迫流亡。
可怜她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大家平日里都很照顾她,她卖出去的药草都会比旁人多出那么几枚铜板,日子虽过得清贫,却十分安逸。
处理完手边的药草,她大致清点了一下,发现有一批药草再过两日就能卖掉了换铜板,脸上浮起了笑容。
叶挽眠一个人住,三餐很是随意,她生了火,给自己弄了一碗面简单填饱了肚子。
没有忘记屋中的黄狗,面也有它的一份,她装入它平日的狗碗中,摆在了狗窝的旁边,只要它一醒来就能吃到了。
在山中做了一场噩梦,又为了救黄狗一路奔波,叶挽眠此时已是身心俱疲,她褪下衣裳打算冲个澡歇下。
谁知衣裳刚褪至一半,身后突然传来“咣当”的一声响。
她吓了一跳,回过头去,方才还昏睡的黄狗此时苏醒了过来,一爪子拍飞了狗碗,朝她叫了起来。
“汪!汪汪汪汪汪汪!”
妖女!妖女!不仅想要下毒谋害孤,还要脱衣服勾引孤!

萧璟承是被食物的香气给唤醒的。
如今他的嗅觉格外的灵敏,一阵阵香气毫无阻碍地从前方飘来,钻进了他的鼻子里,勾得他肚子里馋虫大动。
迷迷糊糊睁开眼,他还以为看到的是满桌的珍馐佳肴,没想到眼前只有一个又脏又破的大碗,而他方才闻到的香气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医馆里的记忆陡然回笼,他再一次惊恐地瞪大了眼。
他还以为方才那荒谬的一幕是他的噩梦,没想到一觉醒来之后他仍旧还在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牲畜身上!
而前方......
那女子竟背对着他在脱衣裳!
想起叶挽眠方才在医馆恶意编排他的流言,还让人对他下药迷晕了他,萧璟承怒从心中来,从狗窝里跳起来,一爪子拍飞了面前装着面条的破碗!
他试图朝前方那衣裳半褪的女子扑去,下一刻颈脖被什么东西给勒住,将他的身子给扯了回去,窒息感呛得他两眼发晕,更是怒极!
妖女,竟真听那庸医的话用绳子将他给拴上了!真当他是狗子不成!
“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汪!”
简陋又有些陈旧的小屋内霎时充满了疯狂的狗叫声,叶挽眠慌得有些六神无主,她匆匆将衣裳穿上,竖起手指朝吠叫不已的小狗道:
“大黄,大黄别叫,若是让旁人以为你犯了疯病,可是要将你抓去乱棍打死的!”
下一刻,外头果然传来乒里乓啷的声响,旋即有人骂道:“江棉,快把你那只臭狗的嘴巴给堵上,当心明日我将它捉了送去做狗肉羹!”
叶挽眠急得两眼通红,又是竖起手指放在唇边朝大黄“嘘”了几声,又是双手合十朝它拜拜,大黄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只不过,看上去还是凶巴巴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扑上来似的。
叶挽眠不由庆幸自己回来之后听了王大夫的话,将大黄给拴了起来,否则她现在只怕是要被它给咬伤了。
叶挽眠并未怀疑大黄表现出来的异常,只以为它是中了毒才会如此反常,因此并未对它一脚踢翻了狗碗感到生气。
“大黄乖,我知道你中了毒此时不舒服,王大夫已经给你扎过针用过药了,过几日就好了。”
她用轻柔的声音对黄狗说道,弯腰毫无怨言地收拾着地上的面汤和面条,“你这么久没吃东西,又吐了这么多白沫,一定饿坏了,我再给你盛一碗去。”
她拾起狗碗,重新走到外头的炉灶上又装了一碗,回到屋里再次放在了大黄的面前:“好了大黄,快些吃吧。”
下一刻......
狗碗再次被黄狗气冲冲地打翻了。
叶挽眠错愕:“大黄,你这是做什么?!”
此时此刻,不知因何缘故附身在黄狗身上的萧璟承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和狂躁冷静了下来,并且在迅速分析着眼下的情况。
三个月前,他领旨带着东宫兵卫和一众大臣下江南巡视,经过青宁两州时倒是一切顺利,然而刚出宁州地界,先是遇到水寇,而后又遇到山匪,仓促退避间,他身边的人因此与他走散。
就在这个时候,又出现了一伙黑衣人,出招狠辣,奔着取他性命而来。
他被水寇和山匪先后消耗了体力,纵使功夫再强也总有疏漏之时,就这样中了他们的暗算,坠下了山崖。
再次醒来,他就在这里了,还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萧璟承生来尊贵,矜傲不羁,从来只相信绝对的武力,对世上怪力乱神之事素来嗤之以鼻,没想到如今这样离奇的事竟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难道是这山村野妇对自己做了什么?
他微眯双眼,带着几分桀骜和审视打量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女孩。
虽附身在黄狗身上,可他仍能看得清物体和色彩,只视线低矮了些,周遭所有的事物也都比从前庞大一倍不止——就连面前的女孩也是。
这女子看上去年纪并不大,大约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但却梳着妇人的发髻,看样子像是已经出嫁了。
她脸上的皮肤蜡黄蜡黄的,两颊还有不少麻子,丑得实在是有些清新脱俗,唯一能称得上是优点的,就是那一双眼睛明亮又灵动的眼睛。
萧璟承在京城看惯了各式各样的女子,长得像她这样“独特”的是头一份。
他确认自己没见过她,她又为何要在旁人面前如此诋毁他,编造他的谣言?
心里充斥着太多的疑团,萧璟承有太多的话想问,但只要一开口,耳畔听到的便是犬类的呜咽声。
啧,真是烦人!
和黄狗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叶挽眠不信邪般地再一次收拾了地上泼洒的面汤和面条,起身又去外头盛了一碗,放在了萧璟承面前。
不出意外,下一刻又被萧璟承给拍翻了。
他嫌弃地看了地面上泼洒了一地的面糊。
无知的山村野妇,就拿这等东西来敷衍他?还有这碗,上头堆积了一层黑泥,边沿还破开了口子,也敢将这等污糟之物递到他面前?!
叶挽眠自然读不懂一只小狗的表情,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煮的面被这样糟蹋,便是平时再宠着大黄,她也生气了!
“坏狗!你怎可以这样糟蹋粮食!”
她气呼呼地收拾着地上的东西,瞪了昂着头的黄狗一眼:“爱吃不吃,我平日里真是太惯着你了!”
说着,就冲出了房门去。
萧璟承在心中嗤笑一声。
要他一国储君像牲畜那样用狗碗进食,做梦。
下一刻,肚子发出了“咕噜”一声响,饥饿感猝不及防向他袭来。
从在山上中毒晕倒,再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这么长时间未能进食,黄狗的身体确实已经到了极限,此时确实应当吃些东西饱腹才是。
可一想到那脏兮兮的狗碗,萧璟承便决定咬咬牙忍下来。
叶挽眠进了屋,朝黄狗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负气一般地冷哼一声,扭开头走到一边。
“我要歇息了,我事先说明,你要是饿得受不了,我可不会半夜爬起来给你弄吃的。”
萧璟承也冷哼一声。
尊贵的皇太子怎可能向一个山村野妇妥协服软呢?!
倏地,院门忽地被人用力敲响,声音又大又急促,带着一股肃杀之意:“屋主可在,速速开门,官兵例行搜查!”
官兵怎么来了?!
叶挽眠面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叶挽眠险些忘了今日镇子上都是巡逻的官兵,当朝的那位太子殿下如今还下落不明。
只是不知道,这些官兵为什么要搜到这里来?难不成是发现了她的身份,想要将她捉回去交给宣州那位陈都尉?
若是被捉回去,等待着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萧璟承一直都在留心叶挽眠的反应,自然看到了她脸上那一抹没有掩饰的慌乱和恐惧。
这女子在害怕官兵?
为何?
难不成他被追杀以及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当真与她有关?
不过就是耽搁了这一片刻没有开门,房门便被敲得更响了:“速速开门,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叶挽眠顾不上其他,匆匆理了理衣裳和头发,拿起一件披风便快步跑了出去。
“来了来了,这就来,官爷稍等!”
声音故意压低了几分,听上去显得有些粗哑。
门外许是等得急了,叶挽眠刚刚把门闩拉开,便有一股大力将门推开,撞得她往后跌了两步,穿着铠甲手提兵器的官兵立即闯进门来。
“为何磨磨蹭蹭许久不开门?!”为首的官爷朝叶挽眠冷声质问。
叶挽眠微微弓着腰,低着头做出一副讨好的模样,实则将自己的容貌掩盖了起来,赔着笑道:“官爷莫怪,奴家方才已经歇下了,因此耽搁了片刻。”
对方只轻轻扫她一眼,随后便大步朝屋子走去:“给我搜。”
萧璟承如今的听觉可比平时强出不少,当他听到为首之人开口说话的声音之时,他就无比惊讶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是跟随他一起下江南巡视的东宫右卫率卜华!
他被人追杀受了伤坠落悬崖,定然引起了轩然大波,卜华定是前来寻他的!
此时,急于相认的冲动占据了萧璟承的内心,他忘了自己的处境,在熟悉的身影迈入屋内的时候,就跳起来冲上前去。
卜华,孤在这里!
“汪汪,汪汪汪汪!”
突然跳起来吠叫的黄狗将冲进屋内搜查的兵卫们吓了一跳,卜华眉头一皱,垂眸轻蔑地扫了一眼,随后抬脚毫不留情地用力踢去!
“好狗不挡道。”
卜华是武将,这一脚杀伤力极大,黄狗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呜咽,重重摔在地上向后倒飞而去,顿时没了声息。
“大黄!”
叶挽眠在听到狗叫声响起的时候就已察觉不对,跟着卜华进屋时恰好看到这一幕,发出一声惊呼后便奋不顾身扑上前去。
将昏迷的黄狗紧紧抱入怀中,叶挽眠哽咽着唤道:“大黄?大黄?你快醒醒,不要吓我......”
闯入屋内搜查的官兵似乎对这一幕视而不见,卜华更是没有给叶挽眠和黄狗半点怜悯的眼神。
“大人,搜过了,什么也没有。”
卜华冷冷地道:“走。”
眼看着这群野蛮而又不讲理的人大闹一通之后便想转身就走,叶挽眠心中怒火升腾:“站住!你们难道就打算这样走了不成?!”
“你们强行闯入民宅胡乱搜索便罢了,我家大黄忠心护主见到生人不过就是叫了几声,它有什么错?”
卜华停了下来,回头垂眸看向抱着黄狗的叶挽眠,毫不在意地轻笑一声:“怎么,难道还要我跪下来给你的狗磕头赔礼道歉?”
“都说打狗要看主人,我们可是东宫亲卫,而你,一个山村野妇,也配?”
这样熟悉的话语,立即让叶挽眠想到了两年前在京城发生的一切,她恨得咬紧了牙。
这些官兵是为了寻找太子的下落才挨家挨户搜查的,说明这些兵卒也是太子从京城带来的。
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不愧是那位身边的亲卫,一样的令人憎恶!
看到叶挽眠低着头不说话,卜华只道她是怕了,带着人呼啦啦就走了,离去的时候连门都没有给她关上。
啪嗒。
啪嗒。
滚烫的泪水自叶挽眠眼眶滴落下来,砸在了她的手背上。
这两年被迫东躲西藏的委屈不受控制从心底冒了上来,她抱着怀中的黄狗,哭得不能自已。
为什么,为什么她都已经躲到遥远的沧州来了,那狗太子还是不放过她?今日在噩梦里惊扰她也就罢了,他的人还伤了她的大黄!
凭什么太子就能为所欲为,凭什么他一句话就被人奉为圭臬?
除了出身尊贵些,他有什么值得让人尊敬的!
她眼瞎了才会看上他给他写情信!
老天怎么不降一道雷直接劈死他算了?!
泪水滴落下来,掉在黄狗脸上,唤回了萧璟承那几乎要散逸的意识。
他虽昏迷了,却也没有完全丧失听觉,方才卜华对叶挽眠说的那句话也被他听了进去。可他现在完全没工夫恼怒,他的五脏六腑就像是被烈火焚烧那般,令他痛不欲生,难受地发出一声呜咽。
叶挽眠猛地惊醒过来,发现黄狗双眼迷濛,唇边还有血迹,嘴里不住发出难受的低鸣,一副将死之相。
叶挽眠顾不得其他,当即给它解开绳索,让它得以呼吸顺畅。
官兵那一脚伤了它的脏腑,这个时候不宜移动它太多,想起来院子内晾晒的草药里有可以医治内伤的三七,她爬起来冲到外头,取了一块已经晒干的,匆匆回到屋中。
可这个时候她又犯了难,此时熬药已经来不及了,而黄狗并未完全清醒,也难以嚼烂药材,她思索了一瞬,将三七放入口中嚼碎,而后掰开黄狗的嘴,和着水将药强灌了进去。
一番折腾,只灌进去大半,但对于一只犬来说也足够了。
叶挽眠取来帕子,替黄狗擦拭嘴唇,将它轻轻抱在怀中,让它的脑袋靠着自己的大腿,轻柔地抚摸着它,哽咽着道:
“大黄,我就只剩下你了,你可一定不能有事。”
萧璟承内腑各处虽然仍是不断有疼痛感传来,少女的怀抱对于这个时候的他来说格外珍贵,驱散了他周身的寒冷和不适。
她轻柔的抚摸,不由自主让他忆起许多年许多年以前,母后将年幼的他抱在怀里安抚时的情景。
那时候的母后还是十分疼惜他的,他磕了碰了都要紧张上半天。可自从他封了太子,入主东宫之后,母后对他便日渐冷淡和严格起来,再也没有对他有过好脸色。
“大黄别怕,平日里都是你保护我,如今轮到我保护你了。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少女在他耳畔轻声呢喃,随后俯下身来,珍惜地在他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一阵属于少女的馨香钻入他的鼻中。
似乎......是浅樱的味道。

不知是不是喂下的三七起了效,方才呼吸还有些急促的黄狗气息变得平稳了下来,又再次合眼睡了过去。
见此,叶挽眠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工夫打量自己的屋子。
被那群蛮不讲理的兵卫闯入屋中搜查,她原本整洁的屋子变得乱糟糟的,她平日里攒下的一些陶罐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柜子里的衣裳布料都被人扯了出来,满目都是狼藉。
“什么东宫卫御,不过就是一群蛮不讲理的兵匪罢了。”她小声嘟囔着。
那群兵卫离开了叶挽眠的家之后,又继续向其他的民宅搜查,一路闹得鸡飞狗跳的,也不止是叶挽眠遭了殃,远远还能听到不远处的邻居传来呵斥声和哭喊声。
她心中不免觉得有些怪异起来。
她知道这些人如此搜查是为了寻找太子的下落,但这样大张旗鼓地挨家挨户地搜,看上去更像是在捉拿什么要犯,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寻找自己的主子。
若是太子当真在东篱镇,又知晓他们过来找寻的消息,难道不会主动现身吗?
还是说,太子他当真出了什么事,被人给藏了起来,他难以开口也难以现身表明身份?
叶挽眠当即摇摇头,将脑子里忽然冒出来的念头给甩开。
那个人当初将她害成这样,是死是活都不关她的事,她只祈祷这些蛮子赶紧离开东篱镇,将平静的生活还给镇子,更别再来打扰她了。
脑中胡思乱想着,叶挽眠抱着怀中的黄狗,靠在床边迷迷糊糊就这样睡了过去。
凉夜沉沉,东篱镇的夜晚注定因为官兵的搜索而不得安眠。
不知道是不是被卜华那一脚伤到的缘故,萧璟承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的身子似乎飘了起来,而后又像是被绳索用力拉扯着,又猛地沉了下去。
萧璟承眼前一片漆黑,身子像是被什么固定住了动弹不得。正疑惑着,耳畔传来朦朦胧胧的对话声。
“你说,太子......到底何时......才能咽气?”
起初他只能听到一些破碎的字眼,渐渐地,声音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仙师说了,他的魂需得拘上七七四十九日,才会彻底从这世上消散,还剩下三十日了,着什么急?”
“我这不是替咱们主子着急嘛。”
“没想到世上真有这等仙术可以禁锢人的魂魄,我还以为都是话本里胡乱说的呢。主子找来的这仙师,可真是有本事。”
主子?仙师?禁锢魂魄?
没能等他细想,神思便狠狠一震,方才还动弹不得的身子像是被什么给狠狠一推。
他从云间陡然坠落,狠狠砸在了地面上。
可还没能等他缓过神,就感觉自己倏地被人按在墙上挤压着,像是要将他驱赶出去。
走开,不许,和大黄抢娘亲!
方才无意中听到的话本就让萧璟承烦闷无比,此刻又正被压制着,让他莫名想到“禁锢神魂”一事,他心里头倏地涌起一股戾气。
不论是谁,都别想轻易取走他的性命!
忽然迸发的力量让他撞开了身后那股力道,随后反客为主将那股力道死死压制住,彻底占据了上风。
发现无法与他抗衡,那力道选择臣服了他。萧璟承定睛一瞧,才发现那推搡他的力道是一个暖黄色的光团,看着形状,似乎......是一条半人高的黄犬?
一阵天旋地转,萧璟承倏地睁开双眼,没忍住呛咳了一声。
晨光透过窗子投射进来,照亮了一地的狼藉,眼前仍是叶挽眠那间破旧又简陋的小屋。
他知道,他这是又回到了那只黄狗的身体里。
似有所感,他闭上眼尝试内观,果然发现一个暖黄色的光团紧紧挨着自己。发现他“看”过来之后,黄色光团抖了抖,又往后退了退。
大黄,让给你。
萧璟承神色复杂。
倘若不是亲身经历,他万万没想到昔日高高在上的自己如今会沦落到和一只蠢狗抢夺身体控制权的地步。
平复心绪,睁开眼,他感觉自己正被人轻轻抱着,暖意源源不绝从对方身上传来。
抬起头,视线上移,一张睡颜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映入眼帘。
一夜过去,昏睡之前脏腑各处传来的疼痛此时已经平息了许多,说明女孩昨夜的施救起了作用。
回想昨夜种种,萧璟承面色阴沉。
他知道自己被人追杀,却没想到背后还藏着这等阴谋诡计。
他们口中所称的那位主子是谁?
既然要杀他,为何却又不直接将他给弄死,而是寻了什么仙师拘了他的魂?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又将他的身子藏到了哪里?
还有卜华。
他从不知道东宫卫御如此横行霸道,可以肆无忌惮闯入百姓家中大肆搜查,还借他东宫的权势对寻常百姓欺压辱骂、破坏他的名声。
是谁给他的胆子?!
倘若不是这个村妇及时给他喂了药材,用体温温暖着他,得以温养他的神魂,他只怕早就如方才那几人所说,彻底魂飞魄散了!
待他寻回自己的身体,定要查清这一切,让这些魑魅魍魉都付出代价!
“不,不要,不要欺负我的大黄!”
熟睡中的少女不知梦到了什么,口中哽咽着呢喃,吓得惊醒了过来。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匆忙低下头查看怀中的黄狗。
“大黄,你醒了?太好了!你不知道,昨夜可把我吓死了!”
她喜极而泣,弯下腰来朝着萧璟承的额头亲了又亲。
鼻翼间霎时充斥着少女身上那股淡淡的馨香,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感从少女轻吻过的地方传来,一路沿着脊椎向后而去......
随后,萧璟承便感觉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摆动起来!
该死!
这该死的犬类本能!
更要命的是,少女睡了一夜,衣衫变得比之前松垮了许多,她弯腰的时候,被她搂在怀中的萧璟承可以看到她掩盖在衣衫下纤细的颈脖和漂亮的锁骨。
与她那蜡黄的脸相比,她颈脖和锁骨的肌肤白皙无瑕,他还能清晰地看到,她左侧锁骨的漩涡上有一枚小小的红痣。
格外惹眼。

叶挽眠此时当真是高兴极了,没想到自己昨夜仓促之下的举动再次将大黄的命给救了回来,她正欢喜地和大黄亲昵着,大黄突然就剧烈挣扎起来,呜咽着躲开她的怀抱,向后方躲去。
“大黄?”
方才还依偎在她怀里的黄狗手忙脚乱地躲到了一旁,藏到椅子下背对着她不肯转过来,唯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以极快的节奏摇摆着,将地面拍得啪啪响。
和大黄相处了这么久,叶挽眠知道,这往往都是它开心的表现。
她心中觉得好笑。
怎么病了一场,大黄突然还变得矫情害羞起来了呢?
而萧璟承此时却是恼怒非常。
因为,他发现他完全控制不了身后的那根尾巴!
而且,方才被他打败了的黄色光团此刻雀跃在他体内四处乱窜,他心里头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又一个念头。
喜欢,喜欢,喜欢......
大黄好喜欢,贴贴,亲亲......
这没出息的蠢狗!
没有继续搭理背对着她看似在生闷气的黄狗,叶挽眠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抱着它睡了一晚上,她几乎维持着一个姿势没动,睡得是腰酸背痛。
外头已是天光大亮,不用借助烛光也能看得清楚屋内的情况。没想到,她的小屋比昨夜看上去还要凄惨,犹如被强盗入室打劫了那般。
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叶挽眠就开始打扫收拾了起来。
黄狗耳朵动了动,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犹豫了片刻,转过身去,暗暗观察着前方的身影。
女子身形纤细却并不瘦弱,她在屋内各处走动,整理着屋内的狼藉,不时碎碎念两句。
“这个也坏了......”
“这个也不能用了。”
不时恼得跺脚:“这么狭窄的地方压根就藏不了人,连这个地方也搜,这群人脑子莫不是进了水不成?!”
萧璟承听觉灵敏,一字不漏将她的话给听了去,不禁深表认同。
可不是?这个屋子一看就是无比清贫,一眼就能看得清楚,哪里能藏什么人?
咳咳,虽然他确实就在这女子的屋里,但不论是谁也想不到堂堂皇太子,居然附身在了一只狗的身上。
不过,萧璟承心中也生出了一丝疑虑。
这女子既然梳着妇人发髻,显然就是已经出嫁了的,但为何却是孤身一人和一只黄狗在这院子里生活?
她的夫君,她的家人呢?都到哪里去了?
还有,尽管她极力掩饰,可她说话的口音带着京城的味道,从前显然在京城生活过。
若不是这屋子一贫如洗,不像是能藏人的样子,再加上昨夜离魂时听到的那一番对话可以证实与她无关,她还当真是可疑。
罢了,看在这村妇昨夜忠心保护他的份上,他决定大发慈悲,暂时不与她计较白日恶意造谣他的事了。
不是村妇,是,是娘亲。
心里头有个小小的声音试图纠正萧璟承。
蠢狗,闭嘴!
叶挽眠不知道此时正有两个小人正在为了如何称呼她而掐架,她将屋子好好收拾了一番,总算是让屋子又恢复了之前的整洁。
只是如今这一清点,让她有些欲哭无泪。
昨夜被那群兵匪这么一闹,她存下的陶罐、瓷碗、瓷碟什么的都摔碎了不少,唯一一个完整的,还是大黄的狗碗。
她流亡在外,身上本就没多少银钱,还想给自己攒些家底好生活,好么,如今还得花一笔银子去添碗碟。
这群杀千刀的兵匪!
叶挽眠正愤愤不平着,忽然就听到身后传来“咣当”的一声脆响,她吓了一跳,循声走出屋外,就看到黄狗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院子,它脚边......
唯一一个还算得上是完好的狗碗,此时摔成了八瓣!
叶挽眠脑子一阵眩晕,忍不住想上手掐自己的人中。
好么,她现在可当真是家徒四壁,连吃朝食的碗都没有了!
“大黄,你——”
黄狗听到声响朝她看来,脑袋微微扬起,装作没事一样迈着优雅的小步子走到了一旁,好像打碎了瓷碗的那个人不是它一般。
也不知道是不是叶挽眠的错觉,她竟是从它的脸上,看出了一丝轻蔑的意思来。
这一刻,叶挽眠忽然福至心灵。
难道,大黄是不喜欢它的这个狗碗?
昨夜几次将碗打翻不肯吃东西,是因为它嫌弃这个碗又脏又破?
叶挽眠狐疑地看了看坐在葡萄藤下,正在低头认真打理毛发的黄狗。它动作极慢,但姿态和身形就是看上去莫名和以往不同了,似乎......
似乎变得优雅了起来。
真是奇了怪了。
叶挽眠收拾好了屋子,又给自己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便来到院子收起已经晾晒成功的药草,把东西都一一分装进早已备好的布袋里。
她在做着这一切的时候,萧璟承则是迈开腿,绕着小院和屋子继续学着控制自己眼下的这副身体。
经过一早上的尝试,他几乎已经可以将自己的新身体运用自如了。只除了......
看到那道纤瘦的身影之时,尾巴根部便传来一股难以控制的痒意,待他再回过神来时,尾巴已经不受控制地摇了起来,而且心里头还有一股淡淡的欢愉。
太子殿下恼怒地将其归咎于黄狗的灵魂在他的体内作怪。
叶挽眠装好药材,找出竹筐背在背上,步履轻快地走到院子,朝萧璟承招招手:
“大黄,快过来,咱们出门去。”
萧璟承淡淡瞥了她一眼,并未动弹,只有身后尾巴轻轻摇晃。
一夜过去,它倒是不再像昨日那样冲着她疯狂叫唤了,变得冷静了不少,不过行为举止总透着几分怪异。
就像此刻,叶挽眠似乎在它脸上看出了几分疑问,像是在问她,为什么要出门?
迟疑了片刻,她解释道:“你昨夜受了内伤,虽然一早起来看上去没事了,但我还是想让王大夫给你瞧瞧,顺道去给家里添置一些新的碗碟。”
听到添置新的碗碟时,黄狗脑袋顶上那双毛茸茸的耳朵轻轻动了动。
下一刻,它果然迈开步子朝她走了过来。
不像从前那样开心地小跑,而是步履优雅缓慢,莫名带着几分傲气,在她面前坐下,微微仰着头不动弹。
叶挽眠又有些懵。
它、它这又是什么意思?

萧璟承看着一脸茫然的叶挽眠,不耐地啧了一声。
傻村姑,不是说了昨夜他受了内伤?难不成就打算这样让他走着去医馆?
再说了,他堂堂当朝太子,怎可以当真像一条狗一样走在他人身侧?
他现在说不了话,没法出声提示叶挽眠,于是便仰着头,朝叶挽眠身后的竹筐叫了一声。
叶挽眠跟着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自己背后的竹筐:“......”
是她想的那样吗?!
大黄是想让她用竹筐背它?
叶挽眠试探着除下背后的篮筐,放在地面上。
萧璟承往竹筐走了两步,而后抬起前爪在竹筐上扒拉了一下,朝叶挽眠看去,那双黑黝黝宛如葡萄一样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催促。
催促她将它抱进去。
叶挽眠倒也不是背不起一只狗,只是......
她家大黄,怎么忽然之间变得这么矫情了?
一人一犬大眼瞪小眼了片刻,最后以叶挽眠的妥协告终。
罢了罢了,昨日它先是中毒险些丧命,夜里又被那些兵匪踢了一脚受了内伤,娇气些也是正常的,她不和它计较就是了。
叶挽眠认命地轻叹一声,清理了一下竹筐,随后将黄狗抱了起来,放进了竹筐里。
背起那沉甸甸的竹筐,她锁上房门,朝着镇上走去。
东篱镇的清晨颇为热闹,叶挽眠落脚的屋子又位于巷子中后段,不时可以听到从两侧屋子里传来的孩童笑声和说话声。
此时正是各家享用朝食的时辰,因此不少人家的屋顶上都冒出白色的炊烟,满满都是烟火气。
阳光洒了下来,照在竹筐里,萧璟承难得感觉到了几分惬意。
路上不时有人经过,还有人朝叶挽眠打招呼:“江娘子,早啊,这是上哪里去?”
“江娘子又出门采药去了?”
叶挽眠都笑着一一应了,偶尔也会主动和人打招呼。
叶挽眠平日里虽然是一个人住,却并不是独来独往,偶尔也会给他们送一些自己采摘的药草,因此和附近的邻居们关系都还算不错。
“哎,大黄今日怎么没有跟着江娘子一起出门?”
有人眼尖,发现只有叶挽眠一个人,便好奇地询问起来,随后,便看到叶挽眠身后的竹筐内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一双黑黝黝的豆豆眼冷冷朝她扫了过来。
说话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被黄狗这么一瞧,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起来。
“哎呀,原来大黄在筐里啊,我道它去哪儿了呢。”
内心不由暗暗嘀咕。
不过是一条狗,怎么被它看了一眼会觉得害怕呢?
叶挽眠笑着解释道:“大黄昨日在山上吃坏了肚子,暂时走不了路,我便只好背着它啦。”
“哦哦,原来如此。”那大婶点了点头,忽又叫了叶挽眠一声,朝她招招手,表情透着一股神秘。
叶挽眠有些奇怪地凑上前去。
“昨夜咱们巷子里的动静,江娘子可都知道?官兵,昨晚上都搜到咱们这里来了!”大婶压低了声音朝叶挽眠道。
叶挽眠攥紧了袖子,脸上笑容淡了一些:“怎会不知道?还将我屋里的许多东西都给砸坏了。”
“那可不是?”大婶一脸愁苦,“我们家中也被毁了不少东西,这些挨千刀的兵蛮子,可真是不讲理。我听说,他们是在找什么太子的下落!”
大婶撇撇嘴:“这些人如此无理又野蛮,不将咱们小老百姓放在眼里,想来那太子也不是个好东西。”
叶挽眠轻笑一声,声音微冷:“他啊,他确实不是个好——”
本来在竹筐里待得好好的黄狗忽然发出沉沉的呜咽,眼睛冷冷盯着两人,一副下一刻就要扑上去的模样。
大婶吓得拍拍胸口:“哎哟这大黄,真是吓死我了。”
叶挽眠将方才将要到嘴边的恶言收了回去,提醒道:“乔婶你少说两句吧,那些人如今还在镇上呢,要说被他们听到了,给你安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只怕是要吃牢饭的。”
大婶连忙住了口,干笑了两声:“不说了,不说了。”
身后的黄狗这才停止从喉咙里发出的威胁,而叶挽眠也趁机从大婶手里挣脱。
身后,萧璟承眯了眯眼看着落荒而逃的少女,狠狠地磨了磨犬牙。
他从前当真没和这村妇见过?还是说他以前得罪过她?
为何每次一提起他,这村妇都是一副与他有着深仇大恨的模样。
萧璟承正打算好好回想,又被一道弱弱的声音给打断了。
不是村妇,是娘亲。
娘亲很好,很好哒。
啧,这蠢狗可真是烦人。
叶挽眠没有理会身后竹筐里动来动去有些不太安静的黄狗,出了巷子后,她环顾四周,加快了步子,背着竹筐朝市集的方向走去。
路上不时可以看到有巡逻的兵卒经过,叶挽眠有意躲得远远的,微微低着头,和其他行人混在一处,很快就来到了第一家药铺。
叶挽眠今日送过来的药材分别是白术、鱼腥草、白附子。
这些都是十分寻常的药,但因为药铺用量大,因此收购的量也大,叶挽眠每隔七日便能送来一批,每一批都能换上六七十枚铜板,还是有不少赚头的。
她在镇子上相熟的药铺一共有三家,将晒干的药材一一都送过去,掌柜用手指头捻了捻药材,便十分爽快地将铜板给她了。
晃了晃钱袋子,听着里头清脆的响声,她脸上浮起了笑容。
今日收获不错,这些药材一共换了八十文,足够她好好生活一阵子了。
卖完了药,叶挽眠转道去了昨日的那家医馆“回春堂”。
此时时辰尚早,医馆里没有什么病人。见到她今日又来了,而且还用竹筐背着她那条黄狗,王大夫意味深长看了看她,说道:
“怎么,昨日回去,还是被狗给咬了?”
“不是我,是大黄。”
叶挽眠轻叹一声,除下身后的竹筐,放在了王大夫的面前,将昨夜发生的事简略同王大夫说了一遍。
当说起大黄被人狠狠踢了一脚的时候,她几乎是咬着牙的,还带着一股未消的怒意。
“好在我想起家中有三七,嚼碎了喂它服下了,保住了它的性命。只是,我还是有些担心它伤势没好,想请你帮我瞧瞧。”
王大夫咬牙切齿:“江眠,说过多少次,我是给人治病的大夫,不是兽医!”
叶挽眠眨眨眼,快速道:“你若是帮我看看大黄,我就同意和你学习医术。”
“你说什么?此话当真?”

王大夫实在有些不敢相信,再次问道:“你可想好了?当真要和我学医?”
萧璟承也震惊地看向叶挽眠。
他还以为这村妇会些岐黄之术,没想到昨夜只是死狗当活狗医?!
这是叶挽眠思考了一夜做下的决定,因此没有再迟疑,果断点头道:“没错。”
王大夫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好好,我这就给你家大黄瞧瞧!”
王大夫当即就想要给大黄检查身子,然而刚弯下腰,就对上一双冰冰冷冷的豆豆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双眼睛里满是审视和质疑。
萧璟承确实是在质疑王大夫的医术。
从前在京城,给他诊脉的皆是太医院的顶尖,而此人不过一个乡野大夫,医术岂能和太医相提并论?
若是误判错判,他可担得起后果?
王大夫:“......”
“你们家大黄,不咬人吧?”他有些不放心地朝叶挽眠问了一句。
叶挽眠知道王大夫在担心什么,她本想说它不咬人,可一想到它这两天的异样,也迟疑了起来。
“我和它商量一下?”
她半蹲下来,和黄狗道:“大黄,这是王大夫,他是咱们东篱镇医术最好的大夫了,昨日你中了毒险些丧命,就是他将你救回来的,你且让他给你瞧瞧,别伤害他。”
药童齐文正好路过,听到叶挽眠居然在和小狗有商有量,调侃道:
“江娘子,你同狗这么说话,它能听得懂吗?”
下一刻,黄狗呲着牙,一脸凶巴巴朝齐文发出警告的呜咽,将齐文吓了一跳。
“不会吧,还、还真能听懂?”
叶挽眠忍着笑,说:“大黄昨日中了毒之后,似乎就变得通晓人性了。我们说的话,它都能听得懂,你可别当着它的面说它的坏话。”
黄狗淡淡扫了齐文一眼,就不再理会他,而是朝王大夫屈尊降贵地抬了抬左前爪。
齐文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
总觉得,方才大黄看他那一眼,充满了轻蔑???
真是奇了怪了。
王大夫也大感惊奇,但他没有再多说,而是当真仔细检查起大黄的状况来。
一边摸着黄狗的腹部,王大夫一边凝眉沉思,叶挽眠也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内伤最难医治,毕竟伤在脏腑,肉眼看不见,往往会出现表面看似没病没痛,没过几日就吐血身亡的现象。
叶挽眠认识草药,知道一些药草的药性,但是否对症,就另外说了。
好在,王大夫看过之后,点点头说:“你昨夜用药及时,它现在并无太大问题。”
叶挽眠和萧璟承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看过大黄,做到了答应叶挽眠的事,王大夫便开始要她兑现自己的诺言了。
“既然要同我学医,是不是应该行个拜师礼,请我喝敬师茶?”
叶挽眠笑道:“那是自然。”
她小跑着去倒了一杯茶,走到王大夫面前跪了下来,恭恭敬敬行礼: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叶挽眠的拜师礼极为简单,递上茶水,恭恭敬敬给王大夫磕了三个响头,王大夫喝了茶,就算是成了。
随后,王大夫将叶挽眠叫过去,取过几本书递给她,说:“你识得草药,省去了我教你辨认这一项,这些书你先拿回去好好看看,看不懂的地方做好标记,再拿来问我。”
“待你将这几本书看完了,都读通了,我再教你其他的。”
不远处,萧璟承看着两人凑在一起翻着书,在心底冷笑一声。
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也不怕把人给治死了。
太医院里的太医,哪一个不是从三四岁启蒙的时候就开始学起?这村妇已经这个年纪了,能学出个什么名堂来?
不过,她为何忽然打算要学医?
那边,王大夫也朝叶挽眠问道:“我之前同你说过几次让你学医,你都拒绝了,现在怎么改变主意了?”
瞥了一眼竖着耳朵偷听这里动静的黄狗一眼,王大夫道:“该不会是为了那条狗吧?”
叶挽眠也看了看大黄,恰好捕捉到它朝她看来的眼神,被撞破自己在偷看,黄狗立即撇过头去,身后的尾巴轻轻摇了摇,叶挽眠没忍住笑了起来。
之前之所以不想学医,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在东篱镇待上多久,她想着万一自己身份暴露,被叶家的人又或是陈都尉的人给捉回去,所有的努力便都白费了。
可如今她意识到拥有一项保命技能的重要性,不仅仅是为自己,也是为身边的人。
还有......
她不知想到什么,神思恍惚了一瞬,随后笑道:“当然,大黄是我最重要的家人。学会了,我就能更好的保护它了。”
那边,黄狗的尾巴忽然剧烈地摆动起来,将身后的竹筐和地面拍得啪啪响,而萧璟承则是彻底黑了脸。
此刻,他心里正不受控制地冒出阵阵欢喜。
喜欢,喜欢,喜欢娘亲,大黄最喜欢娘亲了~
娘亲,保护大黄。
闭嘴!
他堂堂储君,还需得要一个女子保护?!
太子殿下生气的后果,就是当叶挽眠拜别王大夫,打算按着来时将大黄抱进竹筐里的时候,黄狗扭开头避开了她的手,迈开步子径自朝医馆外走去。
叶挽眠错愕:“出门的时候不是还闹着要我背?现在这又是不需要了?”
黄狗微微仰着头,步子迈得极为优雅,从背影上看倒是多了几分威风,已经没了昨日奄奄一息被送来急救时的可怜模样。
王大夫笑道:“兴许是觉得你背着它往返太过辛苦,这是在心疼你呢。真是一只通人性的好狗。”
叶挽眠开心地笑了起来,挥别王大夫,就小步跑着朝前方的黄狗追去。
“大黄,等等我!”
萧璟承早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走得并不快,不一会儿就被她追了上来。
时候尚早,因着还要去一趟市集,叶挽眠走得也并不快,一人一犬步伐是相当的。
东篱镇如今虽然来了许多官兵驻守,但并未影响到市集,道路两侧的行人变得越来越多,喧闹声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叶挽眠混在其中并不算显眼,但跟随在她身侧的那只大黄狗,却莫名的引人注意。
黄狗信步闲庭,姿态优雅,头颅微微扬起,眼皮微微下垂,目光轻轻掠过侧面时,带着几分睥睨和威严。
阳光洒在它金色的毛发上,更衬得它身形矫健,体态威武。
市集就在眼前,叶挽眠提了提身后的竹筐,提醒那仿佛巡视领地一般的黄狗紧跟着自己,正要继续上前,却忽然被人拦下了去路。
“这位娘子,请留步!”

忽然被人拦下去路,叶挽眠先是吓了一跳,旋即便满心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伸手向腰间探去,按在了她早上出门时放在那里的匕首上。
拦下她的,是一个身穿灰色道袍,头戴纶巾,脸上留着八字胡的游方道士,手里还持着一面写着“测字解惑趋吉避凶”几个小字的幡旗。
“娘子,娘子留步。”道士像是看不到叶挽眠脸上的警惕,笑眯眯地朝她说道。
叶挽眠眉头紧皱,道:“你想做什么?”
道士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幡,“测字解惑,趋吉避凶,自然是为人测吉凶,算命盘的。娘子,我瞧你......”
叶挽眠心里头一紧,冷冷道:“没空,一边儿去。大黄,我们走。”
叶挽眠绕开道士便要走,萧璟承警告地瞥了那道士一眼,跟了上去。
谁知那道士旋即又缠了上来:“哎、哎,娘子别走啊,你这狗、你这狗看上去有些不对!”
一人一犬的脚步倏地顿住。
叶挽眠回过头,一脸惊讶:“我的狗有什么不对?”
萧璟承眯起双眼,打量着前方的道士。
他想起了夜里自己离魂时听到的“殿下仙师拘魂”等字眼,莫非,这臭道士当真知道些什么?
道士见她终于停下了脚步,暗暗松了一口气,抚着胡子笑道:“别急别急,让我仔细瞧瞧。”
道士微微弯下腰,那张留着山羊胡的脸顿时在萧璟承面前放大,他朝叶挽眠身后躲了躲,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咕噜声音。
道士丝毫没有在意黄犬此时露出的凶相,用一双眼睛将它从头到尾都扫了过去,
“妙啊,妙啊!”
叶挽眠的好奇心被他勾了起来:“道长,怎么说?”
“它昨日应当经历了一场劫难,渡劫之后,就性情大变,对不对?”道士问道。
好准!叶挽眠用力点头:“没错,昨日它中了毒,险些丧命了,救回来之后,感觉就变了一个性子。”
萧璟承心里没来由感到一阵慌乱。
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没想到不过一日就要被人识破不成?
倘若这村妇让这道士驱邪逐魂,等待着他的,怕是只有魂飞魄散了。
“这就对了!”道士变得激动起来,“娘子你瞧,你这黄犬四肢有力,目光深邃桀骜,尤其是方才行走时一副趾高气昂、八面威风的模样,一看就和寻常黄犬截然不同!”
“定是——”
叶挽眠和萧璟承都不由得屏住呼吸。
“定是二郎真君身边的哮天犬下凡!”
期待着他能说出个所以然来的叶挽眠:“......”
还以为自己身份暴露的太子殿下:“???”
“还有娘子!”道士将目光转向叶挽眠,眼冒精光。
“天庭饱满,眉带紫气,耳垂丰厚,这是难得的富贵之相!”
“娘子之机缘位于东面,若是能遇到东面来的贵人,定会喜结良缘,入主凤位,一步登天,被天下女子所艳羡。”
东面来的贵人,还能入主凤位,一步登天......
综合起来,叶挽眠眼前浮现出了一道身影。
一道终日进入她的梦里,以冷傲的目光睥睨着她,朝她口吐恶言,令她沦为全城笑柄,害得她不得不被迫流亡的身影。
开什么玩笑,她此生和狗太子萧璟承不共戴天!
此时,附身在黄狗身体里的萧璟承也听懂了道士的暗示。
东面的贵客,不就是他这个东宫之主?
喜结良缘,入住凤位,是说他会和这村妇有一段姻缘,将来还会娶她为妻?!
这怎么可能!
打死他,他也绝不会看上这村妇!
“不过......”
道士一开口,顿时吸引了叶挽眠和黄狗的目光。
“万事也不是都顺心顺意的,这中间恐怕会遇上一些波折和坎坷,稍有不慎,反而会适得其反,横生死劫。娘子若是有心,贫道可以想方设法,替娘子化解一二。”
说着,道士朝叶挽眠比了个搓搓手指头的手势。
一想到自己要和那狗太子扯上关系,叶挽眠就满心怒气,她不露痕迹地揉了揉拳头,笑眯眯问道:
“那道长,如何才能化解这波劫数?”
萧璟承瞪大双眼看向叶挽眠。
这村妇是眼瞎了看不出来这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吗?
难不成她当真动了心,想要攀高枝做他的太子妃?!
道士感觉不到危险正朝自己靠近,他“嘿嘿”一笑,道:
“不多不多,娘子给个二两银子,就当是今日为贫道开个张,贫道这就为娘子设阵化解!”
叶挽眠额头青筋直跳,脸上却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二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我没这么多钱。”
嫌多?道士迟疑了一下,仍是坚持:“小娘子,二两银子换来一生富贵,那可不算什么了。待你今后遇见了东边来的贵人,同贵人喜结良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就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到那时,小娘子你自然......哎哟,哎哟你做什么!”
“你这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我让你骗人!”叶挽眠一把揪住对方的山羊胡,便朝对方扑去。
片刻后,道士被人捆在柱子上,头顶上的帽子歪了,嘴里塞了一把干草药,身上的道袍破开了一道口子,还多了几个脚印。
叶挽眠怒气冲冲地往前走。
什么破道士,算的什么破命,东宫那位如今下落不明,说不定都死了,喜结什么良缘?
呸呸呸!
他就算不死,他们两人之间也绝、无、可、能!
萧璟承目瞪口呆看着叶挽眠远去的背影,回想方才她当街揪着道士暴打的画面,完全想不到这是一个女子能做出来的事。
不过......她还是挺聪明的,识破了这道士的骗局,没有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给出银子,还算是有几分可取之处。
回头看了看哀嚎不已的道士,萧璟承磨了磨后槽牙。
真是世风日下,一个乡野间的臭道士竟也敢编排他的姻缘。
他操控身体,一个纵身跳起,凑到道士身边照着腿狠狠咬了一口!
在道士越发凄厉的哀嚎声中,黄狗趾高气昂追上了少女,身影消失在了人群中。
“我没骗人!你们怎么都不信呢!劫数不化解,那可是会要命的啊!”

萧璟承追上叶挽眠的时候,女孩脸上还带着几分薄怒,把步子踩得极重,好像脚底下藏着什么臭虫似的。
好在没一会儿就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一家专门卖碗碟的摊子前。
毯子上此时铺满了用各式材质打造而成的碗碟茶盏,有的上头绘制有花纹,有的只简单捏了个形状,但胜在色彩艳丽,放眼看去,倒是颇有几分琳琅满目的意思。
“小娘子需要些什么?咱们这什么样式什么价位的都有,包管小娘子满意!”
叶挽眠暂时忘却那江湖骗子方才所说的话,蹲下身来,随手拿起一个棕色的粗陶碗,问道:“这个什么价?”
萧璟承蹲在她身侧,目光朝她手里看去,旋即面露嫌弃。
她什么眼光,竟挑个这样丑的。
小贩朝叶挽眠道:“那个不贵,三文钱,客官拿走便是。”
叶挽眠又多问了几样。碟子一个五文,碗盏一个三文,杯子一个一文,加起来确实也还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她今日卖掉的药材一共赚了八十文,还另外藏了一吊钱放在身上,买几个碗盏是绰绰有余。
忽地想起什么,她扭头朝身侧的黄狗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你那个碗,你便自己挑个合意的罢。”
自己挑?
萧璟承垂眸看向面前的摊子。
夏国盛产陶瓷,分有五大官窑和七小民窑,官窑顾名思义,制造出来的瓷器一半是供给宫里的,一半是通过陆运、漕运海运送到邻国进行贸易交易的。
而民窑产出的瓷器,大多都流通在市面上,进入大夏百姓的家中。
萧璟承作为太子,东宫内的一应器物用的都是最好的,鉴赏眼光自然也非常人能比。
而面前这些碗、盏、杯、碟材质和工艺都无比粗糙,连民窑出炉的最次等的瓷器都比不上,又岂能入他的眼?
叶挽眠说了那一句之后,就不再搭理他了,而是自己挑选了起来。
她经过一番挑选,拿了两个碗,三个碟子,还有一个用来泡茶的茶盏,便满意地停了下来,扭头正要看黄狗挑了什么,谁知身侧空荡荡的,狗子不知跑哪里去了。
叶挽眠站起身来四处张望:“大黄,大黄?”
身侧都是来往的行人,别说是狗影了,狗毛都见不到一根。
奇了怪了,到哪里去了?
叶挽眠嘟囔着,正打算将自己挑好的东西递给小贩,眼角余光看到了什么,吓得她赶紧跳起来,朝右侧跑去。
“大黄,大黄你快放下!”
黄狗不知何时跑到了隔壁另一个售卖碗器的摊子前,一口叼住了放置在最外侧的银碗。那碗银光闪烁,都快要把叶挽眠闪瞎了!
“大黄,快松嘴,这是别人家的东西,咱们可不能拿!”叶挽眠捉住银碗的另一半,试图从狗嘴里抢下来。
谁知黄狗半点也不理会她,反而将银碗咬得越发紧了,喉咙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说,是她让它自己挑的,现在是想反悔不成?
叶挽眠也恼自己怎么就看懂了那双豆豆眼里的暗示,她急道:“我让你随意挑,是让你挑陶碗瓷碗,不是让你挑金碗银碗的啊!”
一个银碗得花多少银子,她怎么买得起啊!
可萧璟承才不管这些,是她说的,让他自己挑选的,他堂堂皇太子,用个好点的怎么了?
就不放!
不仅不放,黄狗还摇头晃脑地甩了起来,将叶挽眠的手甩掉,它咬着碗“蹭”地就跳到一旁,让人捕捉不及。
“大黄!把碗还来!”
叶挽眠气得追着它跑,黄狗和她当着众人的面玩起了绕圈圈,还不时还停下来回过身看向后面气喘吁吁的叶挽眠,满脸都是挑衅。
“别、别跑!你、你这坏狗!”叶挽眠扶着腰,指着身形矫健的黄狗气得跺脚。
萧璟承心里冒出几分得意,头一回觉得自己现在所用的这副身子还有几分用处。
而他体内,那个黄色光团急得上蹿下跳。
娘亲,生气了,不能惹娘亲,生气
黄色光团又企图和萧璟承抢夺身体的控制权,萧璟承明显感觉得到自己躲避的速度变得慢了下来,有几次险些被叶挽眠给一把揪住尾巴。
萧璟承在心中啧了一声,他眼珠子一转,哄着光团道:
你可知道银碗还有个用途,便是可以辨别出食物中藏着的毒药?
你可别忘了,你前日就是吃错了东西中了毒,险些丧命,才被我趁虚而入的。我这可都是为了你。
光团迟疑了一瞬,便不再阻挠萧璟承,而是又将身体的控制权让给了他。
叶挽眠在街头追狗的举动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众人都被仿佛捉迷藏一样的两人给逗乐了,那售卖银碗的摊主并没有因为黄狗叼着他家的银碗而生气,反而还笑道:
“小娘子,既是狗子喜欢,便买下来给它就是了。”
“就是就是,买下来吧。”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黄狗叼着银碗,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在认同众人的话,又是引来一阵欢呼。
“它听得懂人话!”
“这可是神犬啊!”
摊主故意道:“你瞧这银碗被狗子咬了,碗上还沾了狗子的唾沫,我也不好再卖给旁人了,小娘子若是不买下来,我这生意也没法做了。”
叶挽眠何尝不知,换作是她,也不会用被狗子咬过的碗吃饭啊!
可是,可是一个银碗得花多少钱呐!
她耷拉着脑袋,欲哭无泪道:“这银碗什么价?”
摊主道:“我这碗重十两三钱,既然与娘子有缘,便折个价,九两银子卖你吧!”
叶挽眠听了便是一阵眩晕。
九两银子!
她得卖多少次的药材才能赚到这么多钱!臭道士同她要二两银子化解她都觉得肉疼,更何况是花九两银子买个狗碗!
她这是养了个祖宗啊,败家,真是败家!
其实叶挽眠倒也不是没有银子。
她当初从宣州逃走之后,变卖了她那身嫁衣和凤冠,可换了不少银两,少说也有百两。
不过俗话说得好,财不外露,她在东篱镇只是个小村妇,还是个守寡的“寡妇”,“不该”有这么多钱,以免引起旁人的怀疑和觊觎。
这时,只听身后“咣当”一声,黄狗松了嘴,银碗摔在了地上。
它用爪子按着碗的边缘,虎视眈眈盯着摊主,“汪”了一声。
像是想和摊主讨价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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