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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心动结局+番外

徐知知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这片土地对姜唐来说是陌生的,二十年来头一次回国,一个人,外加一坛骨灰,是她母亲唐琳的。空乘小姐笑盈盈走来,“姜小姐,飞机即将降落,请您做好准备。”她递个麻木的假笑过去。空乘小姐扭着纤细的身段离开了。冲刺式滑行结束,飞机平稳降落。转机,延误,几十个小时连轴转耗尽了姜唐所有的精力,此刻她的小腿如同灌铅一般,走起路沉甸甸的。出舱瞬间,冰冷空气灌进鼻腔,沉重的心情霎时洗脱大半,坠在脚下的步子也轻盈不少。走出接机口,姜唐找了个不太起眼的角落里,等着来接她的人打电话。大约几分钟后,裤兜里的手机“嗡嗡嗡”地震动起来。姜唐掏出手机,上面显示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她捏紧手机,思绪瞬间变得混乱不堪,犹豫再三,还是接通了电话:“喂?”电话那头约莫半分钟的沉...

主角:姜唐姜致远   更新:2025-05-23 16: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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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姜唐姜致远的其他类型小说《不可以心动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徐知知”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这片土地对姜唐来说是陌生的,二十年来头一次回国,一个人,外加一坛骨灰,是她母亲唐琳的。空乘小姐笑盈盈走来,“姜小姐,飞机即将降落,请您做好准备。”她递个麻木的假笑过去。空乘小姐扭着纤细的身段离开了。冲刺式滑行结束,飞机平稳降落。转机,延误,几十个小时连轴转耗尽了姜唐所有的精力,此刻她的小腿如同灌铅一般,走起路沉甸甸的。出舱瞬间,冰冷空气灌进鼻腔,沉重的心情霎时洗脱大半,坠在脚下的步子也轻盈不少。走出接机口,姜唐找了个不太起眼的角落里,等着来接她的人打电话。大约几分钟后,裤兜里的手机“嗡嗡嗡”地震动起来。姜唐掏出手机,上面显示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她捏紧手机,思绪瞬间变得混乱不堪,犹豫再三,还是接通了电话:“喂?”电话那头约莫半分钟的沉...

《不可以心动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这片土地对姜唐来说是陌生的,二十年来头一次回国,一个人,外加一坛骨灰,是她母亲唐琳的。
空乘小姐笑盈盈走来,“姜小姐,飞机即将降落,请您做好准备。”
她递个麻木的假笑过去。
空乘小姐扭着纤细的身段离开了。
冲刺式滑行结束,飞机平稳降落。
转机,延误,几十个小时连轴转耗尽了姜唐所有的精力,此刻她的小腿如同灌铅一般,走起路沉甸甸的。
出舱瞬间,冰冷空气灌进鼻腔,沉重的心情霎时洗脱大半,坠在脚下的步子也轻盈不少。
走出接机口,姜唐找了个不太起眼的角落里,等着来接她的人打电话。
大约几分钟后,裤兜里的手机“嗡嗡嗡”地震动起来。
姜唐掏出手机,上面显示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
她捏紧手机,思绪瞬间变得混乱不堪,犹豫再三,还是接通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约莫半分钟的沉静,随后传来一阵陌生却颤抖的声音:“喂?你……你是杪杪吗?”
“……”
“你是杪杪吗?”那头追问。
她只觉心头动荡不已,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平静答道:“是,我是姜岁杪。”
“杪杪,我是爸爸。”那边声音异常激动。
她却冰冷:“我知道。”
这个自称“爸爸”的男人,就在几天前曾给她打过越洋电话,所以她熟悉这个声音。
“你出来了吗?我在接机口这里,怎么没看到你?”那头略显焦急。
姜唐没回话,拿着手机四处环视,目光最终落在接机人群里一个五十多岁西装打扮的男人身上——他捧着张照片正四处张望,估摸着是找她。
姜唐举着手机,语气毫无波澜回复那头:“我已经出来了,这边。”
她晃晃手。
遥见那人转身,目光开始在机场大厅的人群中游走,期间几次从她身上扫过却没认出她。
她笑笑,咬了下嘴,将电话举到耳边,淡道:“我穿黄色衣服,在你前面,十米左右。”说完再次招招手。
那人终于看到她,原本凝重焦急的脸上立马挂上微笑,朝她站立的方向小跑过来。
身后紧随跑来的还有一个年轻人。
一米开外,两人站定,她先发问:“你就是姜致远?”毫无波澜。
“对——”那人有一瞬间的迟疑,大抵是在适应她对他的称呼,但又很快拉起她的手,眼眶湿红,喉间震颤不已,“我是爸爸。”
她将手抽回来,语气冰冷,只回了一个字:“哦。”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她被迫地接受了那人的打量。
她也同样打量了那个人:他精瘦,且个头不低,许是从前他当过兵的缘故,他的身材很板正,在西装的加持下更显精神。
打量结束之际,姜致远收回目光,话锋一转:“爸爸都没认出来你,跟照片上一点都不像。”
他故作轻松,见女儿没反应,于是凑过去拿照片给她看。
姜唐扫了一眼,照片确实跟现在一点都不像了——那是她十岁那年拍的。
她心中一种莫名的矛盾情绪开始涌动,看着眼前的男人,无法相信自己身上竟然流着他一半的血脉。
这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一个赐予她血脉和姓氏的人,在她过去二十年的生命里从未出现过,就连确定他样貌的照片,也是前不久她在妈妈的遗物里刚刚发现的。
她猛然心口发慌,下意识抬手捂住胸口。
姜致远见状,立马抬手在她肩上拍拍,边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这样好些了嘛?”
那声音是实打实的为她着急。
“别动我。”她淡淡吐出几个字,撤出几米后才站定,狠狠瞪着姜致远。
姜致远当场怔住了,忙将胳膊收回,原本红润的脸瞬间煞白。
她一瞧见他这样子,心头立马松动了,语气稍稍和缓了些:“我不习惯被人碰。”
“没事。”姜致远笑着,热络一阵:“坐了这么久的飞机肯定累了吧?来,爸爸帮你把东西拿着。”
说话间想要接过她手里的拉杆箱,却被身后的年轻人抢先一步,“姜叔,还是我来吧。”
姜唐只好将手里的拉杆箱转交给年轻人。
姜致远给她介绍:“这是司机小秦。”
“杪杪,欢迎回国。”小秦热情招呼。
姜唐没接话,四处看了看,问:“我们现在去哪里?是去吃饭还是先回你家?”
她刻意加重了这个“你”字。
“先去吃饭,然后爸爸带你回家。”跟她说完,又赶紧转头向身后的小秦确认,“哎,那个小秦呀,阿行有没有跟你说他什么时候来?我们是等他吃饭还是直接回家?”
“姜叔,是这样的,老板交代我直接把您和杪杪送到粤海酒家,他在那里定了包间,等开完会直接过去。”
“行行,可以,就按他的安排。”姜致远笑呵呵上去拉女儿的胳膊,“杪杪,那我们就先去吃饭,吃完饭爸爸再带你回家?”
姜唐甩开这个口口声声自称“爸爸”的男人的手,不耐烦的性子又上来了:“我说了不喜欢被人挽着,我自己能走。”
一句话,三人冷场。
姜致远明显落寞不少。
小秦见机上来,一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扶住姜致远,“姜叔,我们先走。”
黑色轿车游刃有余地穿梭在闹市区。
窗外车水马龙,可车里却是另一番场景——三人兀自坐着,一句话也没有。
小秦时不时往后视镜里瞟,有心想调解气氛,却在看见父女二人间隔甚远时退却了。
轻微的颠簸中,姜唐微微眯起眼打盹,借机才敢将旁边的父亲审视一番。
这就是她的亲生爸爸吗?她小时候无数次吵闹着想要看见的爸爸?
可如今他真切地坐在她眼前时,她心里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揪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描述这种感觉。
“看什么呢?爸爸脸上有东西?”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姜唐的思绪,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睁眼。
顿挫几秒,姜唐慌忙扭头,“没什么,就是发呆,随便看看。”
姜致远瞧出她的局促,安抚一番:“杪杪,爸爸知道你刚回来,一时间还不适应,但你放心,以后爸爸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爸爸还打算……”
“够了。”姜唐拧起眉,“好烦,不想听。”
姜致远嘴角抽动几下,还欲说点什么,小秦插话解围:“姜叔,杪杪,到了。”
汽车这时驶进粤海酒家地上停车场。
姜致远见状,苦涩笑笑。
车停稳,小秦下来开门,先扶姜致远下去。
另一边,迎宾生毕恭毕敬上来,帮姜唐打开车门,服务热情周到。
他们到提前预定好的包间里,两人围桌而坐,一南一北。
服务生上了餐前茶点。
撤走不久,蔡经理上来迎客,一见姜致远,客套一番。
姜致远伸手回应:“蔡经理,你好。”
蔡经理赶忙接话:“您太客气了,您肯赏光过来,我们这里蓬荜生辉了。”
“蔡经理客气了。”
“周总交代了,您今天要宴请贵宾,所以我们按宴客的最高标准来准备的,您如果还有什么别的需求尽管跟我提,我一定尽心。”
姜致远笑答:“不是什么贵宾,只是小女回国,一家人来吃个饭,让蔡经理费心了。”
蔡经理一听,转而过来谄媚姜唐:“原来是给贵千金的接风宴呀,那确是贵客了,这样吧,我让新来的糕点师给您露一手,这个糕点师傅,是我们重金聘请来的,糕点做的一绝,平时也只有预定的客人才吃得到,您看看要不要尝尝?”
姜致远看向一旁的女儿。
姜唐自然无所谓,便顺着他们的意思点点头,“可以。”
“那就有劳蔡经理了。”
“哪里哪里……这样吧,您先坐着,我去后厨看看菜准备的怎么样了。”
“好,蔡经理你先忙。”
蔡经理走后,热络了几分钟的包厢又寂静下来。
姜唐无聊,摆弄起桌上的盘子,突然想起刚刚的对话,觉得有趣,忍不住笑起来,“没想到你混的还挺好?你看刚刚那人,就差把自己装在盘子里送到饭桌上了。”
见女儿主动搭话,姜致远也顾不上计较她话中的无礼,跟她开起玩笑:“嗨,都是生意场上认识的人,客套话而已,见了谁都一样。”
姜唐突然觉得没意思了,没回话,冷下脸继续摆弄桌上的盘子。
姜致远却热情凑上去:“杪杪,你肯定很多年没有吃过中餐了吧,你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爸爸让他们给你做。”
“我对中餐没什么印象,从小就没吃过。”
她的冰冷再次冲散了姜致远脸上的笑。
姜致远收回放在桌上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几次想张口都退缩了。
她心下一软,拍拍身边的骨灰盒:“这是我妈妈的骨灰,我想给她找个安静的地方下葬。”
“我知道,这事你放心,你回来之前阿行已经托人去办了,一定找一块风水宝地,你妈妈会喜欢的。”
“嗯。”她点头,想起话里提到的人,顺口又问:“你说的这个……阿行,就是那个你养大的小孩?”
“对,他是你周伯伯的儿子,你周伯伯走的时候把阿行托付给我,你知道的,我跟你周伯伯是战友……”
“你不用解释——”她打断姜致远,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妈妈跟我说过了。”
姜致远知她心意,加之这些年自己也没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因而过分包容,叹口气,“杪杪,爸爸——对不住你,爸爸知道,你其实很乖……”
“他一会儿来吗?”她再次打断他,将头转向一边,故意不去看对面的人,兀自道:“真想见见~”
姜致远笑答:“一会儿来。”
可他的脸上的笑却是僵的。
父女谈话结束,包厢里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静,这样的气氛持续到服务生上菜方才缓解。
蔡经理紧随服务生进来,一边催促上菜,一边与人搭话。
姜唐坐的位置恰好被包间大门遮挡,不过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外面,她没细看,也没兴趣,只见一晃而过一个高大的背影。
菜上齐,男人进来,顺手带上门。
他先与对面人打招呼:“姜叔,今天有点忙,没陪您去机场接人,抱歉。”
他背对姜唐,宽厚的肩膀如同一座伟岸的大山,将对面人全部罩住,低沉有力的声音从身子下面传来,她甚至可以感觉得到他胸腔在震动。
寒暄结束,男人才转过身来,瞬间的对视却令姜唐失神。
他的样貌,那样的样貌,她在电影里都不曾多见。
只是岁月在他脸上堆积的痕迹太过浓重,明明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眼睛里却透着只有经历了无数波澜壮阔才有的老练和沉稳。

“杪杪?”
男人叫她的名字,低沉似鼓的声音令她再次失神。
从来没有人可以把她的名字叫的这么好听。
姜唐怔住了。
“欢迎回来。”男人走近她,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摸了摸,胸前兜不住的檀香气灌进她鼻腔。
她仰起头,几乎呈九十度仰角才看清他的面容。
“怎么了?”男人亲切笑了,抬手在脸上摸了摸,柔声问:“我脸上有东西?”
姜唐忙将目光收回,“没有。”
“杪杪。”姜致远叫了句。
姜唐抬头,见他抬手指着男人给她介绍:“这是你刚刚说想见的,你周伯伯的儿子。”
男人冲她点头,简单作了介绍:“周衍行。”
她依旧在失神。
周衍行在他们中间坐下。
姜致远凑过去与他说话:“今天是你母亲的祭日,我本来应该去祭拜的,可是你知道,杪杪刚回来,让小秦一个人去不合适。”
“您别往心里去,我帮您祭拜过了,她不会怪您的。”
“嗯,那就好——对了,今天公司股东大会还顺利吗?我听小秦说你想跟德国奥邦合作?那群老家伙各自有各自的算盘,你的决定不见得他们能同意,要是需要姜叔出面……”
祭拜?他的母亲?
姜唐扫了一眼身旁的骨灰盒,鼻头瞬间涌上来一股浓烈的酸涩。
她扭头瞪着周衍行,脑子里不由浮现起母亲唐琳临死前那副幽怨的眼神,可她并未察觉到自己此刻也是这样的眼神。
她看着他们熟悉的交谈,自然的相处,猛然发觉自己像个多余的人。
为什么他们连一丝一毫的悲伤都没有?他们都不愿意在她面前演一下吗?她母亲的命对他们来说就这样轻贱吗?他们在高谈祭拜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妈妈也才刚走。
她心头的刺像是被人拨了一下,钻心的疼。
她必须有所行动,于是高声打断了他们的生意经:“能吃饭吗?”
两人几乎同时回头。
姜致远察觉到她的怒气,没再继续。
姜唐又皱起眉头,冲二人大吼:“说够了吗?不能先吃饭吗?”
她的眼神充满嫌恶,外带点狠戾。
姜致远满眼愧疚,可却不知说什么。
这样的反应却令姜唐心里舒服了不少。
她又去扫旁边的男人,见他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怒气似乎又消减几分。
“好,先吃饭。”姜致远依着她。
开餐后,姜唐故意将骨灰盒抱起来放在桌子上,随手打开盖子从里面抓了一把放在旁边的餐具里。
两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震住。
恰好进来的服务生亦被这场面吓得不敢乱动。
他们这样的反应让她的怒气再次消减很多,她如同抓住了姜致远的把柄一般,肆意释放自己心里的罪恶。
她不在意,更不想理会他们接下来怎么说怎么做,兀自念叨起来:“这么好吃的菜,我想让我妈妈也尝尝,她最爱吃中餐了,只是在国外这些年又吃不上,如今死了我总得让她吃上。”
她边解释,边拿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在那个盛有骨灰的餐盘边上,然后又去夹下一道菜。
这样一来,她手上沾染的骨灰时不时会掸落在盘子里,这桌美味佳肴就这样在她意料之中被毁了。
“你们为什么不吃?”姜唐看着对面两人,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大口嚼起来,“很好吃。”
姜致远看着她,脸色窘迫且难看,皱纹包裹的眼睛染血一般红。
姜唐心里莫名得意,转头看向一旁,去验收另一半战果。
瞬间,她的眼底冷了下来——他太平静了,这不是她意料之中的反应。
她变本加厉,更加过分的挑衅。
可她的语言和行为在他面前似乎掀不起任何风浪。
那副平静的面色宛如风和日丽的海平面,棕褐色的眸子里裹挟着大海独有的冰冷和深邃,让人望而生畏。
人在洞察不出对手心思时往往会生出无能的暴怒,这种暴怒恰恰会使人自乱阵脚。
她干脆直接举起那只沾满骨灰屑的手,慢慢移向那盘红烧肉,用手指拈起一块往嘴里送。
此刻她的手根本不受大脑支配,在暴怒的控制下,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忽然,她感觉到手腕处剧烈疼痛。
当她低头看时,周衍行的手已经向她袭来,并在她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及时制止了她手中的动作。
她的手就这样被迫停在半空,离嘴唇不到半尺的距离,她甚至可以清晰地闻到手中骨灰与肉糜交杂的气味。
她差点吐出来。
她想挣脱,可挣扎了几次没有成功。
眼看着自己的胳膊被男人狠狠地捏着,就在她的骨节处,力道一步步加重,她疼的颤起来。
可那只大手却不管不顾,依旧不断加大力道。
姜唐的额头开始冒虚汗,但并没有妥协,反而笑着憋回眼泪,挑衅一句:“你这算什么,就这么捏着一点也不解气,你应该直接拿把刀把我这只手剁了,那样才解气!”
她疯狂地笑起来,那样的笑,让姜致远害怕,也让她自己害怕。
“阿行。”姜致远喊住周衍行,走过来制止住他下一步的行动,眼里存着点点泪光,“由着她吧,我知道她心里不舒服。”
周衍行只好放开姜唐。
姜唐抽回胳膊,纤细的手腕已然红肿不堪。
姜致远朝她走过来,拿起桌上的白色口巾,一边帮她掸去手上的骨灰,一边道:“你再不高兴,也不该拿你母亲的骨灰撒气,这是对她的大不敬。”
掸干净她的手,又轻轻帮她揉起手腕处红肿的地方,边揉边问:“还疼不疼?”
“不疼。”
她抽出手,声音因抑制鼻头的酸涩感而变了调。
姜致远握着她的手腕继续揉,“阿行下手没轻重,你别生他气,回去爸爸帮你抹点消肿的药。”
她再次抽回手,心里的气不打一出来,冲姜致远大吼:“不疼,我说了不疼,你别多管闲事!”
话毕,她撇开头,整理好思绪才回头,“我累了想睡觉。”
姜致远依她,“好,我们先回家,你今天洗个澡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她没理会,抱着骨灰盒摔门而出。
快十一点了,姜唐看了一眼墙上的走钟。
顺着二楼的落地玻璃窗向下看,不远处还是灯火通明的。
港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可外面的喧闹对她这个在国外住久了,人烟稀少的地方待惯了的人来说,唯一的感受就是烦躁。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从粤海酒家回来,她进了房间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姜致远已经上来敲门几次了,有时候会关心地问几句,有时候只是敲门。
她每次都故意不应声,门口的人敲了不久就下去了。
这次她也不打算吱声,想着门口的人一会儿也就离开了。
可这次敲门声并没有在预期里中断,反而持续有节奏的进行,好似她不开门就不罢休。
她心里愈发烦躁,从地上摊开的行李箱里拿了件宽松的白色T恤往身上一套,打开门,不耐烦吼:“我都说我累了,不想吃饭。”
门口站着的人没吭声。
待她有所反应时,那股熟悉的檀香气味又冲进她的鼻腔里,只是这次她却觉得那味道有点儿呛鼻子。
她后退几步,仰起头,看见周衍行正在门口站着。
他穿了件黑色的衬衫,袖口整齐地挽起在臂弯处,额前的头发凌乱散落眉梢,走廊里的暖光灯照在他脸上,晕化得他整个人柔和了不少。
“怎么是你?姜致远呢?”她冷冷一句。
周衍行面色平淡,“你应该叫他爸爸。”
姜唐笑了,手指戳进湿漉漉的头发里挠了挠,摊开手又耸耸肩:“不好意思,我不会叫。”
“不会?看来我应该先找个语文老师,教教你怎么说好中国话。”
姜唐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只能咬牙呆呆站着。
“姜叔累了一天,我让他去休息了,餐厅里给你准备了晚饭,你想吃我陪你,不想吃现在关门回去睡觉。”
“走吧。”她困意全无,绕过门口的人下了楼。
到了餐厅,周衍行从厨房把粥和小菜端出来给她,随后坐到对面,拿起桌上的报纸继续看,没有与她聊天搭话的意思。
姜唐喝了几口粥,没滋没味的,于是将碗推到一边,靠着凳子,顺势将胳膊搭在扶手处。
对面的人不理她,她反倒来了兴致,问:“这是你家?”
“对。”
周衍行放下手里的报纸,静静看着对面。
姜唐环视了一周,继续懒散地靠在凳子上,“听说在这地方能住别墅的都是有钱人。”
对面的人没搭话,只是盯着她,等着她继续发问。
“你是干什么的?”
“做生意。”
“什么生意?”
“正规合法的生意。”
她翻个白眼,换了话题继续问:“他跟你住一起?”
“谁?”
“姜致远。”
“我说了你应该叫他爸爸。”
“取名字不是让人叫的吗?”她抬高声音。
对面的人似乎不想再跟她讨论这个问题,直接回复她:“姜叔这几年不住在港城,是这几天才搬来的,因为你要回来。”
“那他住哪儿?”
“杭城。”他双手叠在下颚,看着她,“那边的气候更适合他休养身体。”
“以后我要一直住在这里是吗?”
“不需要,我在郊区帮你们买了一套房子,位置和环境都很好,等装修好了你们可以搬过去住。”
话毕,周衍行顿几秒,转而又道:“或者你想住哪里,我给你安排。”
姜唐哼了声,“我听说港城外海有很多岛,风景很好,你这么有钱怎么不买?”
“只是有市无价的东西罢了,没什么投资的价值。”
“买不起就说买不起,说那么多干什么,虚伪。”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托人去打听,你的任何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对面的人说话的语气里有了一丝温度。
“不用了。”
姜唐转过头,开始在房子里四处窥探,等她回过头时却发现周衍行一直盯着她。
姜唐来了兴致,故意调侃对面:“你不用看着我,我不会把你房子点了的,毕竟这房子装修的还不错,我可不想——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暴殄天物。”
说完笑起来,补充句:“我的汉语还不错吧?”
“你觉得你很幽默?还是觉得这样说话会让你心里舒服?”对面人冷了脸。
“怎么?我这样说话干扰到你了?”
“你听着——”周衍行打断她的发问,“你怎么说话与我无关,我本没有义务应付你的无理取闹,但你是姜叔唯一的女儿,所以我可以包容你做任何事情,随你怎么撒气,怎么闹,我都无所谓,我只有一个要求,在姜叔面前,把你的态度放尊重点。”
可她却发笑着继续挑衅:“如果我就不呢?”
周衍行原本放松的手已经握成拳头,却在几秒钟后又松开了,似乎想到了应对的策略,“你试试。”

周衍行推开椅子上了楼,没再理姜唐。
诺大的客厅只剩下姜唐一个人,不多久,她也悻悻回了卧室。
十二点,姜唐看了一眼表。
从客厅回房之后她一直垂腿坐在床沿上,懒得动。
十二点零五,姜唐又看了一眼表。
这五分钟比她过去的二十年还要漫长。
十二点十分,十二点二十,十二点二十二……
姜唐扫到桌上的骨灰盒,鼻腔酸涩浓烈,心里怒火也莫名烧起,她觉得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能平衡她心里突如其来的暴躁。
十二点四十,姜唐终于决定下床,推开门,蹑手蹑脚上了三楼。
三楼左侧是书房,右侧是一间很大的卧室。
卧室门是虚掩着的,姜唐想也没想便推门进去。
房间里一个身形纤瘦的女人正背对着她,穿着薄薄的丝质吊带裙,左肩上的带子滑落在臂弯处,正踮着脚与对面的男人拥吻。
可姜唐却没闭眼,没转身,几乎在一瞬间想到了应对的措施,拍着手往里走,边走边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真人片子,真刺激~”
两人被她的突然到来惊到。
女人回头,娇羞拉好衣服退到周衍行身后,潮红的脸朝她看来。
“我打扰到你们了?”姜唐走到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别呀,我保证在旁边只看不说话,你们继续。”
那女人抬头望着周衍行,叫了句“阿行”,声音简直酥到骨子里。
真恶心。
姜唐一阵腹诽,刺过去一道白眼。
对于她这个不速之客,周衍行并未过多理会,反倒护着身后的女人进了浴室,等他们再出来时已经穿戴整齐。
姜唐在一旁静静站着,因被无视导致心里的怒气更甚,可却没有发泄的地方,只能站着。
周衍行朝她瞥了眼,回头看向女人时换了副面孔,神色温柔:“抱歉,佳纯,本来答应今天给你一个约会的。”
“没关系。”叶佳纯笑,柔情似水。
“突发情况,希望你理解,抱歉。”周衍行的声音同样温柔,笑道:“下次补给你。”
叶佳纯朝远处的女孩儿扫了眼,回头叮嘱男人:“你先忙,我不打扰了。”
“我送你下去。”
原本上一刻两人的缠绵悱恻转化为这一刻平淡的告别,她应该为此而高兴,毕竟这是她的杰作。
可不知为何,姜唐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快感。
周衍行将人送下楼,考虑到房间里还有个“待办事项”等着自己,只得让叶佳纯自己开车回去。
等他折返回来,房间的人正准备下去,可看见他上来又改了主意,跟着他进了房间。
周衍行没打算理会,走过去将窗户开到最大,点了支烟靠在窗边抽起来,好舒缓心中的不快。
他不打算计较她的无理,他的风度不足以让他对一个叛逆期的孩子发脾气。
但他也并不打算接招,他想等她闹够了自然会走。
显然她的耐心比起他来要差得远。
不多久,姜唐就有所行动,走过去在他坚硬的臂弯处戳了戳,问:“你家有安眠药吗?我睡不着。”
周衍行转过头,“没有。”
继续抽烟。
“还有吗?”姜唐又指了指周衍行手里的烟,“我也抽一根。”
“没有。”
话音落,周衍行深嘬了口,打算将烟灭掉,却被姜唐抢先一步,夺下他手里的烟叼在嘴边,“归我了。”
她模仿他的样子嘬了口,强忍着想要咳嗽的不适硬吞下去,“味道还不错~”
周衍行盯着她,眉头紧皱,眼里略微有些烦躁的神色。
姜唐又装作老烟枪的样子熟练地吸几口,朝周衍行吐起烟圈,静静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果不其然,不出几秒,她便被人提到窗户上。
宽松的白T恤下是她一丝不挂的躯体,冷风顺着脖子灌进衣服,姜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想把我从这儿丢下去?”姜唐朝身后扫了一眼,故作镇定,“真高呀,摔下去肯定瞬间就会脑浆迸裂吧?”
她回过头,轻佻地笑着,与他四目相对。
这样的僵持大约持续了半分钟之久后,周衍行身体逐渐朝姜唐贴近,姜唐下意识往后躲,结果大半身体悬空。
僵持继续几分钟,姜唐的腿略微有些酸麻,整具身子在冷风中摇曳,时刻有掉下去的风险,而唯一的支撑则是他握着她大腿的手。
周衍行继续往前逼近。
姜唐感觉身体要掉下去了,下意识拽住周衍行的衣领。
看她如此反应,周衍行忍不住笑了,“不是不怕死吗?”
姜唐听了这话也笑,随即放开手,随风倒下去。
瞬间,她的背上多了个支撑物,是他的胳膊。
与此同时他的眉头也皱起来,压着火冲她吼:“你的命对我来说一文不值,但你死了,姜叔后半生也不会安宁。”
他的反应令她心情大好,凑过去在他耳边热烈吐息:“你真孝顺啊~大哥~”
谁知他竟也用同样的眼神回看她,凑到她耳边同样挑衅:“是吗?那你坏了大哥的好事,你说怎么办?”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她以为他会生气的。
她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只觉得心脏在此刻颤动不止,因一种无名的情绪而颤动,可她叫不出这种情绪的名字。
她僵住了。
周衍行却追问:“怎么不说话了?”
盯着她,似乎非要她给个答案才罢休。
姜唐只觉得双腿发麻,借力推开他,试图跳下来,好打破这样的僵持。
她觉腿被握住了……
等她安然无恙的站在了地上。
瞬间涌上来的羞耻感令她无地自容,脸潮红一片。
她抬头,得到的却是周衍行一句仓促的“抱歉”。
他原本想接住她的,奈何他的手一开始就放错了位置,他可以放在她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但一定不是那里。
姜唐朝周衍行狠狠啐了口,用尽浑身力气推开他,恶狠狠朝他竖起中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老畜生,下次别再惹我!”
翌日,周衍行陪姜致远晨跑回来,房间里的人还没起。
姜致远喘着粗气坐在沙发上,不禁感叹:“老了,这身子骨现在是越来越差了,出去刚跑了两步,身上就觉得不舒服了。”
周衍行陪坐在侧,用搭在肩头的毛巾擦擦脸上的汗,笑道:“这几天我把工作安排一下,抽空陪您去体检。”
“不用,你先忙,体检的事不着急。”姜致远在周衍行胳膊上拍打几声,笑道:“你小子,身体越来越结实了!还是年轻好呀,身体好,跑完连个气儿都不喘,你看姜叔,这半天都没歇过来。”
“您这可不是夸我。”
两人相视一笑,姜致远继续:“不过,你可别小看姜叔,姜叔年轻的时候,五十公里负重轻轻松松就跑下来了,经常和你爸比赛,谁跑得快,谁的负重多,哪像现在,不服老都不行咯~”
“我到您这个岁数,还不一定有您这样的身体。”
姜致远笑了,起身往餐厅走,一边走一边回头问周衍行:“对了,杪杪昨天晚上没跟你闹吧?”
周衍行愣了半秒,笑回:“没有。”
“那就好。”姜致远拍拍周衍行的手,略带愧色,“她妈妈刚走,她这几天正是闹腾的时候,我知道她不愿意认我,没关系,多给她点时间,慢慢她会想通的,只是……她不管做什么你多包容点。”
“我知道。”
“姜叔得拜托你,多照顾杪杪,多让着她点儿,她在这世上只有我们两个亲人了,算是姜叔对你的请求。”
周衍行扶姜致远到餐厅,脸庞自然挂着笑:“我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跟一个小孩有什么可计较的,您放心,我有分寸。”
“杪杪她从小就没得到过父爱,骨子里是缺乏安全感的。”姜致远在餐桌前坐下,继续说:“其实,她的情况我很了解,你唐琳阿姨生病后跟我有一些联系,她说过杪杪是个很文静的女孩子,从小到大都很乖。”
周衍行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乖巧又模糊的小影子,勾起他的笑意,坦言:“我知道,小孩嘛,都有叛逆期。”
“她心里不舒服,我们就由着她吧,她也闹不到哪儿去,闹一段时间也就过了,再说她变成现在这样,我这个当父亲的责任最大。”姜致远说着眼眶就红了,抬手擦了把,颤声道:“嗨,人老了,容易多愁善感~”
周衍行在对面坐下,语气中也满是愧疚:“姜叔,您不用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我知道,大部分责任应该算在我头上。”
“这事儿怎么能算在你头上呢,你别——”
谈话未尽,门口突然响起高跟鞋走路的“登登”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叶佳纯踏着优雅的步子走进来,手里拎着两个礼物盒,笑盈盈地走进餐厅打了招呼:“姜伯伯,阿行~”
昨晚的事她自己思来想去亦觉得唐突,这约会虽是周衍行提出的,但后续的发展却在意料之外。
起初考虑到他家里有人,她本不打算留宿,可水到渠成,理性最终还是占了下风,却不想那样收场。
姜致远看见来人,脸上笑意更浓,亲切唤道:“是小纯啊?”起身迎人。
叶佳纯忙上前,将礼物盒放在餐桌上,笑道:“我是晚辈,哪里能劳烦您。”
姜致远乐呵呵地坐着,看了眼周衍行,意味深长:“怎么一大早就来了?是不是跟阿行约好的?”
“对。”叶佳纯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柔声笑答:“顺便来看看您,您回港城这么多天了,我一直忙着没时间过来,今天正好有空,知道您爱喝茶,托朋友跟您带的,您收下。”
姜致远接过东西,笑得慈眉善目,“你们平时都忙,有空的话多出去走走,跟阿行去吃个饭,看个电影,多沟通感情才能好,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人惦记~”
“我听说杪杪回国了,想来看看,恭喜您啊姜伯伯,这么多年的心愿终于了了。”
说到女儿,姜致远心头的高兴劲儿不免又来了,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叶佳纯没有就坐,反倒折进厨房帮忙。
几人聊的正热闹,并未注意到楼梯口,姜唐已经站了几分钟了。
她听他们闲话家常,更见叶佳纯殷勤又熟练地给姜致远端碗盛粥,这样其乐融融的画面无疑在她心头重重一击,可她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温馨。
姜唐攥紧拳头,蓦然喊了句“爸爸”。
这是让她无比陌生的两个字,亦是让姜致远无比陌生的两个字。
姜致远扭头看向楼梯口,在确定这声呼喊是女儿发出来的之前,久久没有回应。

姜唐走过来,临近餐桌处又喊了句毫无感情的“爸爸”。
其实她根本不在乎姜致远是什么反应,他的激动在她心里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只是当她用余光扫到对面两人时,她发觉周衍行看向她的眼睛里有了温度,她心中突然有种奸计得逞的快感。
于是她故作娇嗔,冲姜致远,也冲周衍行,“吵得我都睡不着了。”
姜致远还沉浸在她刚刚那一句“爸爸”的欣慰里,亲昵地唤她的乳名,不可置信的问:“杪杪,你刚刚叫……爸爸?”
他似乎不太敢确定她说出的是否是这两个字,即使这是汉语发音中最简单的两个字。
“爸爸。”姜唐努起嘴,实实在在地又叫了一句,像很久之前读中文信一样。
姜致远站起身,斜立着将她小小的身体挡住,抬起布满老茧的手在她脸上摩挲,用最慈爱的眼神打量她,回应她:“嗯——”
这声重重的的回答里是他所有激动情绪的宣泄。
可姜唐却没有过多的回复,反而绕过姜致远坐在周衍行正对面的椅子上,盯着他。
她应该再做点什么,姜唐想,因为她心里的不悦并未消减完全。
她身上仍旧罩着昨晚那件肥大的白T恤,刚洗过的头发湿答答地黏在衣服上,将胸前打湿了一大片。
可对面的人却丝毫不在意自己目光的落脚点,平静如水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从容道:“去把衣服穿好。”
这一切都被姜致远看在眼里,他的目光刻意开,并侧身将她挡住,耐心劝:“杪杪,家里有客人,先去把衣服穿好再下来,你大哥给你买了很多好吃的。”
姜唐低头看了看,又抬起头扫了眼餐桌边上的两人,盯着姜致远佯装委屈:“我平时就这样穿的,没有别的衣服了,爸爸。”
姜致远将盛好的粥放在她面前,只好说:“那咱们先吃饭,吃完饭爸爸带你出去买衣服,你缺什么我们今天去商场一并买齐全。”
姜唐与姜致远并排而坐。
刚坐下不久姜致远便殷勤地向她介绍对面的女人:“杪杪,这是小纯,她来看看你。”
姜唐定睛一看,是昨晚的女人,她来了兴致。
“看我?”她指向自己,不屑哼了几声,“看美女可是要收钱的。”
姜致远立马制止她的无礼,但声音依旧柔和:“杪杪,不能这样。”
“杪杪?”叶佳纯温柔笑着,将桌上礼物轻轻推到她面前,“不了解你的喜好,初次见面,给你挑了个小礼物,希望你喜欢。”
她瞥了眼,不稀罕似的将东西推到一旁,“这个牌子的首饰很贵,送我这么贵的东西,你是我们家什么人?”
没等叶佳纯说话,姜致远替她解释:“杪杪,这是你哥哥的女朋友,你未来的嫂子。”
“哦~我想起来了,我昨天晚上见过你。”她朝对面挑眉。
叶佳纯想起昨晚那事,侧目去看身边的男人,见他沉着无恙,自己倒也冷静几分,只不过到底是女人,脸上还是潮红几分。
姜唐见状,起身绕到对面,胳膊搭在两人肩头,望着姜致远:“爸爸,昨天晚上我们三人就见过呢,还看了场好戏。”
听她这话,姜致远的脸色大变,语气难得严肃:“杪杪,别乱说话!”
“是不是呀?”她抬手拍拍两人肩背,凑到周衍行耳畔,“别光我一个人说,你们俩也说说看。”
“哦——不对不对,是我记错了——”姜唐拍拍脑门,“昨天晚上没有她——”抽回搭在叶佳纯肩头的手,去看向周衍行,“只有我和大哥一起。”
姜致远不知她这话真假,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但依旧耐着性子劝解:“杪杪,你别胡闹,先过来好好吃饭,有什么不高兴的等会儿跟爸爸说,好不好?”
听着姜致远祈求似的口气,姜唐心里舒服了不少。
“我没有不高兴,爸爸。”她说着,从周衍行前面跨过去,坐在他身上,后腰抵在桌子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我们真的在一起过了,对不对?”
周衍行盯着她,脸上却没有丝毫愠怒,只说:“下来。”
“干嘛这么生分,我们可是有过一夜情缘的。”
“别闹了,下来。”周衍行冷了脸。
她没理,扭头向姜致远发问:“爸爸,他是我亲哥哥吗?”
姜致远怔愣半晌,耐心道:“杪杪,不许再胡闹了,你心里不舒服,爸爸带你上楼去说,你要做什么都依着你,当着客人的面别这样好不好?”
她自然不会听,回身继续勾住周衍行脖子,撒娇谄媚叫了句“大哥”。
周衍行笑了几声,面色平静,语气更淡:“等佳纯走了,随你怎么闹,现在下来。”
“我就不呢?”她挑衅。
“是不是还要我教教你尊重两个字怎么写?”他怒了。
她心头一颤,打起退堂鼓,无奈从周衍行身上下来,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叹了口气:“哎,真可惜,他要是我亲哥哥就好了——”
她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把玩了一阵子后才扭头去看姜致远,“我可超很喜欢他呢。”
姜致远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气女儿,可更气自己,是自己让她变成这样的,说到底他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猛然,他额头渗满虚汗,整个人开始犯晕。
周衍行察觉情况不对,立马过来,“姜叔,您别着急,要不我送您上去休息,晚点再吃。”
姜致远点头,暗暗叹着气。
周衍行扶着人往楼上走,路过姜唐身边时没发火,只是平静笑笑,直言:“你悠着点,把姜叔气死了,可就没人再纵容你胡闹了。”
姜唐气的咬牙,顶着通红的眼睛看着两人上了楼,心中的怒气不减反增,且更浓烈,更难以消解。
叶佳纯依旧坐着没动,但脸色也不好看。
“热闹看够了吗?”姜唐看向叶佳纯,冰冷注视着她。
“嗯?”叶佳纯一时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姜唐瞬间变了脸,“看够就滚。”
叶佳纯没跟她计较,平静应答:“我跟阿行有约,恐怕现在不方便听从杪杪你的逐客令。”
这并不是她家,姜唐颤了颤,知道自己又败了。
安抚好姜致远,周衍行下楼,略过她去看叶佳纯,“我先送你去公司,今天的事非常抱歉。”
“没关系。”叶佳纯温柔笑了,“姜叔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放心。”
两人结伴往外走,路过姜唐身边,叶佳纯还是礼貌道别:“杪杪,下次再见。”
姜唐胸膛起伏不定,想追上去,可脚下突然发沉,如何也动弹不了,只能由着两人走了。
周衍行走后没再回来。
姜唐浑浑噩噩过了一天,待天色渐暗,姜致远才来敲门,叫姜唐下去吃饭。
屋里没声儿,姜致远又敲几下,“杪杪,爸爸进来了?”
依旧没回应。
姜致远拧开房门进去,房里却空无一人,他心下一急,先往卫生间跑,敲了几下没人应,进去查看,里面也空空荡荡。
姜致远瞬间慌了,楼上楼下跑个遍,期间不断高声叫喊女儿,可始终没人回应。
她刚回国,人生地不熟,万一——
想到这里,姜致远心头一紧,慌张半晌,随即冷静下来,先去保安室调监控,确认人没出小区后,保安这边出动帮忙寻人,监控死角重点查探,寻了几圈,但都无果。
姜致远不得已报了警,又给周衍行去了电话。
彼时周衍行正和叶佳纯约会,情到深处,两人继续那晚没完的吻,却被电话中断,不得已往回走,叶佳纯也担心,随行跟过来。
从环贸大厦公寓返回清水湾,周衍行尽量走非限行路段,半小时左右到。
姜致远正在客厅焦灼不安。
周衍行飞奔进来,叶佳纯紧跟,两人到了后先安抚住姜致远,然后问明情况。
姜致远把事情原委细说了一遍。
叶佳纯说:“您别急,既然已经报警了,警察来了会帮忙找人的。”
话虽如此,可到底关系女儿安危,姜致远怎能冷静?
周衍行这边相对平静一点,扶着人到沙发坐,“您确定家里都找过了?”
“每个房间我都看了,这么大个人,也藏不住啊。”姜致远急的直叹气。
周衍行冷静会儿,又问:“三楼那个储物室呢?”
“也看了。”姜致远说,“车库我都找了,保安也在小区找了好几圈,都没见人。”
周衍行拧着眉,正想应对措施,保安带两名警察过来。
询问情况后,警察又调取附近监控查看,可并未在监控里找到蛛丝马迹。
“这可怎么办呀?”姜致远急红了眼,“这孩子刚回来,人生地不熟的——”
话没往后说,但心凉了半截。
警察把情况从头到尾又捋一遍,就刚刚没注意到的细节再次询问姜致远。
姜致远仔细回忆,生怕遗漏半点。
警察分析:“东西都在,说明她没去太远的地方,附近监控都看过了,一点踪迹没有,人很大可能没出小区。”
分析完毕,看向周衍行,“小区监控死角都找过了?”
“对。”
“家里呢?”
姜致远说:“都找过了。”
警察又道:“我是说能藏人的地方,比如柜子,床底下,你刚刚说你女儿情绪不好,或者她只是找个地方躲一下。”
姜致远嘶了声,“这倒没有。”
“我们再回去找找。”周衍行最先反应。
一行人再次返回清水湾。
警察一同跟来,说让他们先找找柜子。
周衍行第一时间去了姜唐住的那间卧室,里面是嵌套式大衣柜,推拉门,他上去拉开柜门,可左侧并未见人,但隐隐听见微弱喘息,于是他又把门推到另一侧,先瞧见一双脚,等拨开衣服,这才看见人。
姜唐正此时蜷在衣柜里。
周衍行松口气,伸手过去。
姜唐下意识躲了下,抬起胳膊呈现防备姿势,似乎很怕他。
周衍行怔愣了下,尽量柔和:“杪杪?”
姜唐听见声儿,身子一颤,缓缓放下胳膊,抬头见是周衍行,反而松口气。
周衍行心下疑惑,不明白她眼里闪过一瞬的恐惧从何而来,但来不及细想,先把人抱出来。
姜致远见人安然无恙,失而复得之下反而湿了眼眶,拉着女儿,“杪杪,你怎么……怎么躲到柜子里去了?急死爸爸了!”
“外面——”出口哑声,姜唐清清嗓子,“外面太亮睡不着。”
人顺利找到,警察很快离开。
姜致远留在在房里陪着女儿。
周衍行这边因放心不下,只好再次爽约叶佳纯,送她回家。

静默一路,临到地方,叶佳纯方才侧目去看身边人,“阿行,等会把我放门口就好,你不用上去了。”
周衍行并未第一时间做出回应,思绪始终被姜唐刚刚奇怪的反应牵绊,但也听见叶佳纯说话了,于是随口应付句“好”。
叶佳纯见他难得失魂,低低笑了,“我说的什么你确定听见了?”
彼时汽车已经驶入佳澜国际地下车库,待停稳,周衍行方才挂着笑侧目过来,“什么?”
叶佳纯并未为难,柔声重复一次:“我本来想说你不用送我进来,把我放在门口就好,我自己可以上去,但现在看来不必了。”
周衍行窘迫一笑,“刚刚在想事情,有些分神了,抱歉。”
“没关系。”叶佳纯松开安全带,“你早点回去,姜叔一个人可能应付不了杪杪。”
提到姜唐,周衍行的眉头又半拢,但碍于女友在场,只好将姜唐的事暂时搁置一旁,轻轻握住叶佳纯的手,“今天真的抱歉,约会又——不了了之了,你找个时间,我补给你。”
“我肯定没关系。”叶佳纯笑,玩笑一句:“临时中断这种事,通常男性比女性的伤害度更高。”
周衍行再次尴尬一笑。
好事被扰,两人心中自然都有遗憾,但都是成年人,理智至上,对于突发情况早也见怪不怪了。
周衍行并未撤手,始终握着叶佳纯,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力道适中,在他浓情蜜意的注视下,叶佳纯的心乱了一瞬,车里温度似乎也逐渐升高,随时有擦枪走火的危险。
叶佳纯及时抽回手,拢下耳根发丝,调整呼吸后笑道:“真的不用抱歉,我是你女朋友,你家里的事我有责任迁就和照顾,所以不用觉得亏欠我什么,约会也不需要补,这不是交易。”
这话点在周衍行心上。
他凑上去,在她唇上点到为止,眸中揉进几份深情,“佳纯,你今天真的很漂亮,这件裙子很合身,跟你的妆容适配度很高。”
适当的夸赞有利于感情升温,他预先做过功课。
可他分寸适宜的夸奖并未在叶佳纯心中掀起任何波澜,只是淡淡回笑:“早点回去,路上小心。”
目送周衍行的车离开,叶佳纯拎着包上楼。
等电梯功夫,她恍惚在玻璃镜中看到自己,精致妆容之下,却有几分疲惫之色。
这不是约会后该有的状态。
恋爱本是生活的调味剂,但不知为何,每次两人的约会,总带点难以言说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根软刺,拨弄起来不疼,就是难受。
可她细究下去,又发现每次约会都完美无缺,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状态下,两人均以合适的打扮,做着合适的事,几乎挑不出一点毛病。
对于周衍行,好感之外,她心中更多的是崇拜和爱慕,其实她身边精英男士不少,追求者更比比皆是,但他算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了,初见时那种心动如今回忆起来依旧残存,即便是在决策者这个高位上,他这样的男人也是不可多得的存在。
身世上自己虽算高攀他,但能力上两人旗鼓相当。只是在两性关系中,为求平衡,她不愿过多释放自己内心的爱慕之情。
“女人有时候需要柔和一点。”
她脑中闪过这样一句,源自那位在女性杂志设时任主编的朋友。
或者,感情中人应该放低点姿态,无所谓谁迁就谁。
想到这里,她又拿出手机拨了周衍行的电话过去。
电话嘟了两声后接通,“佳纯,什么事?”
电流中声音一如既往的醇厚温柔,夜色加持之下,她也不由软柔几分:“阿行,我还是希望约会你能够补给我,我很需要你。”
那边沉静几秒,随后笑了,“我知道了,你挑时间,好吗?”
“嗯。”
路上并未耽搁太久,挂断电话,周衍行加速到家。
此时客厅空荡无人,他径直往楼上走,临近楼梯口,听见二楼房间里动静不小。
声音是从姜唐房间里传来的,音乐声震动频次加强,大约走到楼梯口时,里面突然哐当一声,玻璃碎了一地。
周衍行顿足时,却见房门被打开,姜致远被推出来,险些踉跄倒地,他赶紧大步上去。
姜致远还口口声声叫着“杪杪”,情绪很不稳。
周衍行打算进门,结果下一秒门就被狠狠甩上。
姜致远又去拍门,“杪杪,你跟爸爸说说,到底怎么了?心里不痛快别憋着,会憋出毛病的。”
周衍行敲了几声门,语气上比姜致远要强硬很多,“有事出来说。”
房里又摔又砸,动静不小,可就是没人回应。
周衍行无奈,只好强行破门进去。
房里污糟一片,满地的碎玻璃渣子以及被撕碎的被单碎片,几乎连落脚地也没有。墙上大片白色的污糟,原本挂着的东西无一例外地被拆下来扔在床上。桌子上的东西也乱七八糟地摊放着,被揉成团的卫生纸更是到处都是。
房间音响大开,放着躁动的鼓点音乐,这样的背景映衬之下,更令人烦躁不安。
周衍行皱皱眉,进去找人。
姜唐蜷在卫生间浴盆里,头发被扯的凌乱不堪,白色瓷盆上落了几绺,从断口很容易判断是被强行扯下来的。
不知为何,周衍行看到这场景,莫名感觉心头发软,原本打算跟她算账的,出口却不由温柔了几分:“杪杪?”
姜唐没反应。
周衍行摇摇她,她才抬头,满脸泪痕,双目有一瞬失焦。
周衍行没再追问,先行把人抱出去。
姜致远看她这样子更加担心,抓着女儿的身子使劲摇了几下,“杪杪,怎么了?你说话,别吓爸爸~”
“别——动——我——”
这三个字几乎是姜唐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足足半分多钟才吐完。
她抬起头,眼里蓄满了仇恨,冷冷注视着眼前的人。
姜致远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着,精瘦的身躯狠狠震了一下,可语气还是柔和的,依旧关心她:“怎么了?有什么不痛快的跟爸爸说说?”
她攥着手,看着眼前的人,反而觉得他的关心令人作呕。
突然,她胳膊一甩,直接将人甩出几米远。
周衍行把人扶起来,脸色极其难看,盯了她一会儿,估摸是想过来跟她算账,却被姜致远拦住了。
姜致远揪起袖子抹了把眼泪,借着周衍行胳膊上的力道,费力将身体从走廊椅子上提起来,耐心道:“杪杪,你哪里不舒服,你跟爸爸说?或者你打爸爸一顿,只要能让你心里舒服,你想干什么都可以,好不好?”
“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吗?我想让我妈回来!我想让她活!”她抓着姜致远的胳膊,用猩红的眼睛去瞪他,质问他:“你说,怎么能让她活过来?”
“杪杪,爸爸知道对不起你——但,但你妈妈已经走了,你要接受这个事实呀——”
“我不接受!我凭什么要接受!有谁问过我的意思?我没同意为什么要接受!”
她抓着姜致远胳膊的手猛然开始用力,力度在愤怒的加持下越来越重,抓的姜致远开始打颤。
周衍行强行把她拉开,先安抚姜致远:“姜叔,要不您先去休息,我来处理。”
姜致远倒在沙发上无措摇头,捂着脸,眼泪顺着手心一直默默流淌。
“您身体要紧。”周衍行拢着眉。
可姜致远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周衍行干脆半蹲在地上,握着姜致远的手耐心劝导:“姜叔,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您相信我——您先去休息,房间我明天让人来打扫,剩下的我也会处理好,您放心。”
剩下的?应该指她吧?姜唐想。
姜致远无奈,只好听话回了卧室。
周衍行去厨房倒了水,安置姜致远吃了药才过来,关上卧室门,强行把姜唐拉到三楼。
姜唐不情愿,可力道上敌不过,生生被拖着上了楼梯,腰间因此被磨了好几道口子。
周衍行将她丢进自己卧室,关上门,独自折回了书房,期间什么也没说,几乎漠视了她。
姜唐紧跟着进了书房,并不打算在他卧室里睡。
“想在这里睡?”周衍行问。
“对。”她顺势答。
“好,那你在这里睡。”周衍行将桌上的电脑拿着回了卧室,没多说什么。
姜唐在书房静静站了几分钟,又去了周衍行的卧室。
周衍行看着她,脸色依旧平静,似乎不会生气一样,只问:“打算折腾一晚上?”
他这样子让姜唐更气了,咬着牙:“我不喜欢你家,很不喜欢。”
周衍行无奈笑笑,“不喜欢,今晚也只能将就着,明天,你喜欢哪里就去哪里。”
他的语气毫无温度,姜唐心里一酸,紧紧攥着拳头。
“睡觉去吧。”周衍行说,准备躺下。
姜唐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人拽起来,用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人甩到一边,“我不许你睡觉!你有什么资格睡觉!”
周衍行仍旧没脾气,走过来看着她,好声好气道:“好,我不睡了,你睡,愿意在书房就在书房,愿意在卧室就在卧室。”
她似乎激怒不了他似的,不论她做什么,他总是那样从容,她只攥着拳头按捺自己的暴怒。
可他的平静却像烈火一般随时将她点燃,且一次比一次烧的旺盛。
姜唐咬咬牙,扭头朝外走。
周衍行紧跟着她走出去,见她要下楼,疾速上前把她拉住:“去哪儿?”
姜唐回头,“我跟我爸爸一起睡,不行吗?”
“除了姜叔那儿,你想去哪儿都可以——”周衍行钳住她胳膊不让动,“姜叔心脏一直不好,你要还算个人,就别去打扰他。”
还算个人?她冷笑,心抽的疼。
“我本来就不算个人。”她咬着牙,用力挣脱周衍行的禁锢,却始终没挣开。
“乖一点好不好?算我求你。”周衍行终于服了软,语气柔和不少。
姜唐感觉心里的怒火瞬间少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
“你是他亲儿子吗?”她猝然发问。
周衍行手颤了下,可脸色却还是很平静,问她:“你从哪儿听的这些?”
姜唐笑了,“我这个当事人还需要从别人嘴里听吗?”
周衍行没说话,只看她,似乎在等她继续。
她又道:“你妈是怎么跟他搞上的?还真是不要脸!”
话音落下的一瞬,姜唐的下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捏住,那力度仿佛要把她下巴卸了似的。
“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周衍行的呼吸逐渐加重,脸色也不再平静。
那只手的力道更重了,姜唐疼的流下眼泪,却还嘴硬:“听说……你爸跟他是战友?你……你说……你爸知道他们的事吗?所以……你到底是谁的儿子?是我亲哥哥吗?”

因为下颌被捏着,等她断断续续说完这番话时,口水流了不少,将那只手浸湿。
蓦地,那只手突然放开,使劲一带,直接将她甩到地上。
“我说中了是不是?”姜唐紧紧攥着拳头。
周衍行没理她,抽了张纸巾擦手。
姜唐爬起来,颤颤巍巍走到周衍行面前,“你生气了,因为我说中了,这也是你的心结,是不是,大哥?”
“滚去你自己房间。”他冷冷吼了一句,随后走到电脑前忙自己的事。
姜唐气不过,跑过去抢下电脑,直接摔到地上,一瞬间,显示屏暗了,排风口发出“呲呲呲”的声音。
周衍行不理她,捡起地上摔坏的电脑扔进垃圾桶,随后绕过她去了书房,锁了门。
姜唐站在原地,久久站着,可也只能站着。
房间里明明开着暖风,可她却感觉这里的空气似乎比太平间还要冰冷。
次日一早,姜唐从一片狼藉的房间里醒来。
周衍行不在,客厅里只有姜致远一人在看报纸。
姜唐走下去,在楼梯口驻足。
姜致远瞧见人,笑呵呵放下报纸,“杪杪,你起来了?”
“嗯。”姜唐吭了声,带点鼻音。
昨天折腾一晚上,最后回房倒头就睡了,也忘了盖被子,因而有些着凉。
虽只是细微一声,姜致远还是察觉出来了,走过来问:“是不是感冒了?”伸手去探女儿额头温度。
姜唐一时还不习惯他的关心,发愣之下竟忘了躲开,由他去摸自己额头,温热的掌心却令她周身温暖不少。
可很快,她又咳了两声,便说:“嗓子不舒服,不用你管。”
姜致远不再追问,依她自由活动。
早饭姜唐草草对付几口,吃完在小区闲游了一圈,回来后又瘫到沙发上。
姜致远上楼拿了条羊绒毯给她盖。
姜唐不冷不热道了谢,又问:“周衍行不在吗?”
“你哥哥去公司了,这一段正忙呢~”
“嗯。”姜唐翘着腿,“他公司干什么的?”
“房地产。”姜致远说,见女儿有意跟他唠家常,干脆挪到她身边坐,“你感兴趣的话爸爸抽空带你去看看?”
“没兴趣。”姜唐抿着嘴。
姜致远脸上依旧挂着笑,往女儿身边靠了靠,“杪杪,你大学念的什么专业?我听你妈妈说你成绩很好。”
“她胡说八道的。”姜唐倏忽起身,“再说我成绩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姜致远脸上笑意凝滞,但语气还是柔和迁就的:“行,那爸爸不问了。”
姜唐看他可怜,心一软,甩手躺下去,施舍了句:“我休学了,以后也不想上了,没意思。”
姜致远脸上又有了笑,淡淡的,十分自然,“不想念就不念了,休息一段时间,等以后再说。”
“嗯。”姜唐把头埋进沙发里,不想再继续。
姜致远见她冷了,也没再说。
晌午那会儿,钟点工方姐来打扫房间,方姐四十多岁了,人勤劳又能干,在周衍行这里干了有五年之久。
周衍行多年单身,习惯独居,因而不请住家保姆,只请了长期钟点工,平时每天早晚各来一次,主要负责卫生和一日三餐。
近一段姜致远搬来港城,暂住这里,方姐定点来三次。
因为周衍行提前交代过,今天方姐来得早,赶在午饭之前先打扫房间。
姜唐无所事事,但也没兴趣跟中年妇女唠嗑,独自在客厅躺着玩游戏机。
姜致远随方姐到二楼。
方姐一进去就念叨:“哟,怎么乱成这样~”
姜致远回些什么,姜唐没听清,想来不过是解释原因,她也没兴趣。
二楼时不时有说话声传来,声儿不大,偶尔溢出一句清晰的,大都是闲聊。
一局游戏结束,姜唐扔下游戏机上楼,临近楼梯口听到方姐问句:“我听小周说你女儿回来了?”
姜致远呵呵笑着。
“就是刚刚那小姑娘?”
姜致远只“嗯”了声,但依声音判断他是极度高兴的。
“你这下可高兴了~”
姜致远有些炫耀:“我闺女漂亮不?”
方姐哼了几声,又说姜致远显摆。
话题很快一转。
姜唐走到房门口,但没进去,在走廊椅子上坐着。
“家里事解决了没?”姜致远问。
方姐答:“家里倒没事,是我儿子难得回来一趟,想陪他几天,结果小周这边又给我打电话,希望我早点回来,说是家里多了口人,我这不赶着就回来了。”
“儿子当兵几年了?”
“嗯——有两年了,这回好容易赶上假期,回来看看我。”
“倒是挺孝顺。”
“你这儿子也孝顺。”方姐笑着,手里活不停,“从你搬回来,替你安排的那叫一个周到,方方面面不落,男人这么细心的少。”
姜致远只笑不答。
方姐又道:“你回来,父子俩正好团聚,我看小周总一个人,也不常在家住,每回来家里都冷冷清清的。”
“公司忙。”姜致远说。
“小周年纪也不小了,这么大公司的老板,不结婚,以后这一摊子谁管?你也不催催?”
“现在谈着一个,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姜致远轻叹口气。
方姐笑起来,说个宽慰话:“不过这事倒也急不得,得看缘分。”
两人左一句右一句,平淡之余却让姜唐感觉温馨不少,静静坐着,听着。
这个话题聊的差不多,房间静了下来,方姐开始投抹布擦桌子,注意到骨灰盒,不由惊讶一声。
姜唐闻声赶紧跑进去,一把抱起桌上骨灰盒护在怀里,“不要动。”
方姐被姜唐吓了一跳,手里活儿停了,凝神看了会儿姜唐,知她身份,脸又挂上笑,“阿姨不动,只是想擦擦桌子这儿。”
骨灰盒代表什么,方姐自然清楚,便没多嘴。
姜唐应了声,看着方姐慈目之笑,语气没再冷,只说:“不用擦这里。”
“行。”方姐乐呵一声,转而去忙别的。
她干活麻利,房间不一会儿就恢复原样,只是墙上的牛奶渍不好清理,方姐说:“这种墙纸得用专门的清洗剂,我晚点买了再擦。”
姜致远笑着说没多大事,两人结伴下楼。
方姐去厨房做饭,父女俩在客厅,姜唐无所事事,又玩起游戏机。
晚些时候,德国那边来了视频电话,是好友Lucky打来的,姜唐进去跟那边聊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外头敲门,她才匆匆挂断。
等门打开,姜致远端着碗热姜汤进来,“杪杪,爸爸听你声音不对,估计是着凉了,我让方姐煮了点姜丝红糖水,你喝点再睡。”
姜唐凑近闻了闻,有丝丝刺鼻气味,不由把碗推开,“我不想喝。”
姜致远不依不饶,“听爸爸的,你不吃药就必须把汤喝了,不然等发烧可有的难受了。”
“我说了不喝!”她吼一声,胳膊不由甩了下,打翻姜致远手里的碗,滚烫的汤水浇在姜致远手腕处。
姜致远下意识嘶哈几声,手腕立马见红,但他却并未过多顾及自己,反倒先上来安慰女儿,“杪杪,你没事吧?有没有烫到?”
说罢抓起女儿的手,仔细查探,见她雪白肌肤上溅了几滴褐红色汤水,嘴里哎哟不停。
姜唐并未察觉,因为只是小小几滴,根本烫不着。
姜致远却心疼,拿手给女儿擦擦,转而又轻轻吹着,“疼不疼?”
姜唐看见姜致远手腕大片烫伤,心里猛然揪了一下,莫名有些酸,于是抽回手,“我没事。”
“没事就好。”
“你烫伤了。”姜唐指指姜致远手腕处的大片红肿,“怎么办?”
姜致远全然不当回事,“爸爸涂点烫伤膏就行,你别担心。”
“那你赶紧去吧,看着好严重。”
这话里没多少温度,可姜致远却听的美滋滋的,“好,爸爸现在就去。”
姜致远到客厅找出家用医药箱,里面有烫伤膏,他拿出来给手腕上涂了点。只是左手照顾右手,动作上不顺当,因而慢了点,等涂完药,东西还没收进去,周衍行就回来了。
姜致远忙着收拾药箱,头抬了下,余光瞥见周衍行的身影,笑道:“阿行回来了。”
“姜叔。”伴着这声问候,周衍行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客厅。
姜致远手里的药箱上红色十字标识分外显眼,周衍行一眼便注意到,不禁问:“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姜致远将手腕红肿处藏进袖管,乐呵道:“没事,不小心烫了一下,涂点药。”
“烫伤可大可小。”周衍行走过来,“我看看。”
姜致远深知瞒不过,只好伸出手由周衍行检查,无所谓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有点皮烫破了。”
周衍行仔细看了看,红肿处虽已上药处理,但仍看得出来当时烫得不轻。
“真的没事。”姜致远抽回手,“你忙了一天,赶紧上去洗洗澡,休息吧。”
正要走,周衍行猝然来了一句:“姜叔,您这么惯着她好吗?”
姜致远驻足没动,笑也僵在脸上,自然明白周衍行话里的意思,叹了口气,“不这样,我心里有亏欠,过不去。”坐在沙发上。
周衍行侧目看过来,“亏欠归亏欠,但该管还是得管。”
“一辈子没管过她。”姜致远苦涩挤出笑,“一想到这些年她没爸爸疼爱,心里就难受。”
“可这样惯下去,等哪天我们给她兜不了了,迟早得出事。”周衍行说完敛下头,沉默了。
姜致远却笑的释然,拍拍周衍行后背,“没事,姜叔有分寸,你忙你的事,杪杪这边你就不用管了——”呵呵笑着,随即又道:“就是得委屈你,这一段这丫头免不了要闹,你能忍就忍着点。”
“您这说的什么话?”周衍行侧身坐着,“这些年虽然称呼上一直没改,但我心里一直把您当做父亲。”
“姜叔知道。”姜致远捏着周衍行的肩,“也没跟你见外,只是杪杪她——”
“以后我管她。”周衍行突然发话,笑道:“我是她哥,在法律上有这个权利,也有这个义务,只要您点头。”
“阿行——”
“我不是随口说说的。”周衍行道,“这几天我想了很久,既然她已经回到我们身边了,那么作为监护人,我们都有权利给她一个正常健康的成长环境,亏欠是一方面,这个我们可以慢慢补给她,但这种亏欠不代表无底线的纵容和退让,那样对她并不是补偿,而是变相把她推到堕落的边缘。”
姜致远沉默了。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每每看到女儿,心中对她的亏欠总是占据理性之上,不惯着,自己心里总过不去那个坎。
“姜叔,您相信我。”周衍行捻着指尖,心里早已有了主意,“我能管好她,至少,我希望她能够以健康的心态来面对这件事。”
姜致远重重点头,看向周衍行:“委屈你了。”
“自己妹妹,委屈什么。”周衍行笑了,反倒如释重负。

回卧室前,周衍行先去敲了姜唐的房门。
彼时房间欢声笑语,偶尔几声流利纯正的德文飘出来。
周衍行虽不懂德文,但恒通的合作方中有德国公司,因此基本交流他略懂几句,零零碎碎拼接一番,大概也听懂门里人是在闲聊。
咚咚咚,他有节奏地敲了几声。
里面说话声明显顿停几秒,随后很快继续,应该是不打算理他。
他不再敲门,反倒去旋门锁,径直进去。
姜唐正在通视频电话,没注意身后人,直到视频里一声惊呼,她才反应过来,彼时周衍行已然落在她身后。
姜唐嗖的从座位上跳起来,“你进来为什么不敲门?”狠狠推了把人。
周衍行纹丝不动,脸上也没丝毫愠怒,平淡来句:“我觉得我敲了你也不会给我开,所以不打算再做这种无用功。”
姜唐气的攥紧拳头,可无处施展。
周衍行继续:“姜叔的手烫伤了,是你弄的吗?”
“不是。”姜唐心虚不少,盯着周衍行的眼睛一阵,见他平淡如水,心里蓦然慌了,老实交代:“是我,怎么了?”
“不怎么,确定一下。”
“确定什么?”姜唐质问,转口又道:“他非要我喝什么姜什么水,我不想喝,也不行吗?”
“不用跟我解释。”周衍行说,“我来是通知你,从明天开始,你跟我去公司,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除却睡觉,其余时间我会尽量帮你安排一些合适的事做,直到你适应现在的生活为止。”
“啊?”姜唐张着嘴,惊讶很快转为质问:“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哥。”
姜唐笑了,拍拍周衍行胸膛,“你想要妹妹想疯了吧?”
周衍行也笑,语气却是严肃正经的:“你是姜叔叔的亲生女儿,也就是我妹妹,我管你,合情合理。”
姜唐傻愣在原地,一时找不出词来辩驳。
视频电话那头此时出了声,说了句生涩的中文:“Polly,你在干嘛?”声音雌雄难辨。
周衍行偏头扫了眼,只见满屏五颜六色的头发,张牙舞爪,活像个鹦鹉。
姜唐扭头:“晚点回你。”敲掉视频电话。
周衍行不打算与她多做口舌之争,再次下发通知:“明天六点起床,先跟我出去晨跑。”
“啊?”姜唐再次溢出一声疑问。
周衍行没给答复,转身离开房间,回三楼忙自己的事。
等他洗澡出来,姜唐正翘腿坐在他卧室沙发上,姿势七扭八歪,神色有几分烦躁,看样子等了有一会儿了。
见人出来,姜唐立马奔过去,“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又要我去公司又要去晨跑的那些。”愈说愈燥,“到底什么意思?”
“需要我给你一份正式的书面通知吗?”周衍行问,手里拿着毛巾擦头发,细碎的水雾氤氲在两人之间,带股淡淡清爽香味。
姜唐呸了下,赌气:“要。”
周衍行点头,把毛巾丢到一边,往书房走,不忘叫上身后女孩:“过来。”
姜唐不明白他想搞什么鬼,快速跟上去。
进了书房,周衍行不紧不慢地打开电脑,随后开始敲击键盘,不一会儿,书桌左侧的小型打印机开始运作,很快一张格式标准的书面通知就递到姜唐手里。
周衍行站起身,“这样应该可以了。如果你还觉得不够正式,等明天到公司我会让法务给你一份更加正式,并且具有法律效益的文件。”
姜唐眉毛挤成一坨,看着书桌后的男人,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或者你现在要也行。”周衍行低眸扫了眼电脑上的时钟,“这会儿公司法务部的值班人员应该还没走。”
“你有病吧?”
“没有。”周衍行一本正经,“我刚做过全面体检,结果显示我的身体各项指标正常,并且我所去的体检单位是中心医院,业界认可度很高。”
“啊?”姜唐再次愣住。
周衍行合上电脑,绕过姜唐往卧室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奉上自己的善意提醒:“现在已经十一点十八分了,到明天早上六点还剩六小时四十二分,据我观察,你每天至少需要睡十一个小时,为了保证明天的精神状态,我建议你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吧。”
说罢离开,没给姜唐反应的机会。
姜唐一晚上辗转难眠,本想上去跟周衍行闹,可一想到他那副正经到没边的脸就没兴致了,心里又咽不下这口气,愣是吊着精神挨到凌晨四点多才迷糊过去。
六点整,周衍行准时下来敲门。
姜唐猛然被这声音叫醒,美梦中断,一时没好气抛了句:“别敲了!”
蒙头继续睡。
这一喊,敲门声果真中断,姜唐呼口气,美滋滋睡了。
不多久,门从外面被打开,周衍行进来走到床边,也不客气,直接掀起被子把人拎下来放到地上,“去刷牙洗脸,给你十分钟。”
姜唐脑子还囫囵,半睁的眼中扫到周衍行,polo领运动衫,浅灰休闲裤,衬得他修长笔挺,比起平时西装加身看着要年轻些。
姜唐哼了声,倒头往床上躺,身子到半空时,背后猛然多了个支撑物,是周衍行的胳膊,托着她,借力把她推起来,拎着往卫生间走,“五分钟,洗完出来。”
姜唐偏不,绕开周衍行要出卫生间。
周衍行把住门口。
因他身材高大,姜唐左推右搡,愣是找不出个缝隙让自己钻出去,只好站着不动。
“三分钟。”周衍行发话,话音落,索性动手帮她挤好牙膏,把牙刷塞进她嘴里,“刷吧。”
牙膏的薄荷气味倒是让姜唐清醒了几分,气的直跺脚,可又没辙,在周衍行的监视下草草洗漱完,“这下行了吧?”
周衍行笑笑,“去换件衣服。”从卫生间撤走。
姜唐一个箭步飞出去钻进被窝,蒙上头不再出来。
周衍行早料到她有这手,拉开柜子精准找到一套适宜晨跑的合身衣物,扔到床上,随后去扯被子。
两人拉扯一番,最终以周衍行获胜收场。
可姜唐却耍赖皮,抱着被子不打算起来。
周衍行倾身下去,威胁一句:“我帮你穿也行。”
眼看他动了真格,姜唐吓得从床上爬起来,拉起衣服直接套在睡衣上,“你流氓吧?”
“我不是流氓,我是你哥。”
“你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的?”姜唐穿好衣服跳下床,“我又没认你,你自作多情应该有个限度吧?”
“自作多情。”周衍行重复了一遍,低声笑起来,“这个成语用的不错——”捏着下巴盯着她,“你的中文比我想的要好很多。”
他转移话题的能力着实让姜唐开了眼了,愣在原地,干剩咬牙的份。
周衍行也不跟她玩闹了,交代句:“把衣服穿好,我和姜叔在楼下等你。”
姜唐没办法,乖乖穿好衣服下去,想着先应付完晨跑再说。
清水湾背靠内城湖,天然环境优越,加之人工造景,半真半假的风景亦为这地方增姿添彩不少。
一圈跑下来,姜唐累的半死,心思全在喘气上,双手拄着膝盖好让身体舒坦点。
跑步是她的硬伤,也是从小最怕的一项体育运动。
周衍行把人拽起来,气息微乱:“别站着,先走会儿让肌肉缓冲一下,不然明天小腿会疼。”
姜唐甩开他的手:“别在这儿假惺惺的装好人。”
“我没假惺惺。”周衍行笑了,脸颊两侧挂着汗,“不过你这个词倒是用对场景了。”
姜唐懒得搭理,低头半蜷着身体。
周衍行看她满脸痛苦,估摸是真的到极限了,于是说:“我和姜叔再跑一圈,你在原地等着别乱动。”
姜唐冷哼了声。
周衍行继续往前跑,姜致远不一会儿也追上来了,路过姜唐时关心她两句,继续跑。
姜唐看着他渐跑渐远的身影,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莫名就上来了,比不过周衍行就算了,连自己老父亲都比不过?
姜唐不信这个邪,深吸两口气,一下子蹿起来,往周衍行的方向跑,不一会儿追上人,得意朝他昂头,脚下装了涡轮增压似的,也顾不上身体难受,只为超过周衍行和姜致远。
周衍行被她逗笑了,慢慢减速开启散步模式。
姜唐超过一阵后,回头一看身后没动静了,定住脚,这才发现不远处两人正悠闲散步,有说有笑。
她气不过,折回去狠狠推了周衍行一把。
周衍行没设防,后退两步稳住重心,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意志力比我想象的要好太多了。”
“你让我跑步,然后你自己聊天?”姜唐气息不稳,说完这句话喘了好半天,“你这样——”
话突然顿住,半天想不到一个精准的词来描述周衍行这种行为。
“差别对待。”周衍行说,“得好好学学中文了。”
姜唐气的没辙,不想用他给的词,可又不得不用:“对,凭什么差别对待?”
姜致远给她拍拍背,乐道:“杪杪,晨跑是锻炼,不是比赛,跑这么快干什么?看看,这下累的不轻~”
姜唐抖抖肩,想把姜致远的手抖下去可没得逞,“他让我跑的!”指着周衍行,告状似的给姜致远说:“我不跑他就掀我被子!”
姜致远头一次见她这样,虽在生气,可有些娇态,顿了几秒才给出反应:“好,那爸爸说说你哥哥,以后让他别掀你被子。”
姜唐话里的重点根本不是这个,抓耳挠腮半晌,对姜致远说:“我的意思是——”
脑子突然短路了,心里虽有一大堆辩驳,可不知道怎么说,于是跺跺脚,瞪了周衍行一眼,往家里走。
方姐这会儿已经来了,他们回来的时候早餐摆了一桌子,现炸油条,小笼包,红豆粥,下饭小酱菜,香气扑鼻。
姜唐洗了洗手直接到餐厅,也不客气,抓着油条就吃。
也不知是跑步消耗太大还是折腾了这些天没好好吃过饭,这顿早饭姜唐吃的别提多香了。
方姐看她一个包子接一个往嘴里塞,心下高兴,过来套句近乎:“杪杪,阿姨做的好吃吗?”
姜唐点头,嘴里嚼头不停。
方姐眼角笑出褶子,“以后想吃什么你就跟阿姨说,要是想不出来,阿姨就做些拿手的,你都尝尝。”
姜唐美滋滋点头。
原先在柏林,每天早饭除了香肠就是香肠,她早吃腻了,母亲唐琳没工夫照顾她,她便跟着宋谈添兄妹住。
宋谈添兄妹是唐琳前男友的孩子,与姜唐一起长大,三人关系很亲密,宋谈添年长姜唐几岁,因而一直对她照顾有加。他厨艺不错,只不过他是混血,饮食上偏好西式,对中餐没什么研究。

周衍行晨跑回来一般先回房洗澡,再下来吃早饭,一贯不变的程序。
等他穿戴整齐下楼来,姜唐还在狼吞虎咽。
周衍行噙着微笑,坐到对面端起粥喝了口,“等吃完饭回去换件衣服跟我去公司,我在楼下等你。”
姜唐还没发话,姜致远倒先心疼:“阿行,要不今天就算了,杪杪早上跑了两圈也累了,明天你再带她去吧。”
周衍行却十分坚定:“说好的从今天开始就从今天开始。”
看向姜致远,脸上有了笑意:“别忘了您答应过我的。”
姜致远会意。
“你答应他什么了?”姜唐转头看姜致远,把嘴里最后一口咽下去,等着他解释。
姜致远犹豫道:“嗯——爸爸想——以后你的事还是你哥哥管,爸爸——”
“你不管我了?”姜唐突然急了,凑近姜致远,“你以前就没管过我,现在也不想管了?你是我爸爸吗?那你让我回来干什么?不如不让我一个人死在柏林!”
她脑补出一系列苦情戏码,眼儿不经意就红了。
不过她这反应倒让姜致远意外,也惊喜,原先他以为女儿肯定恨透了自己,不希望自己照顾她,却不想——
看向周衍行,两人互对眼色,姜致远的心彻底安稳下来,也信了周衍行说的那些——姜唐只是闹小孩子脾气。
于是乐呵呵握着她的手,“杪杪,爸爸怎么可能不管你?爸爸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不管你管谁?只是你成天呆在家里也没事干,你哥哥也是看你无聊,想带你出去走走。”
姜唐冷下脸,“随便。”
周衍行可不惯她,语气严肃起来:“那现在上去换衣服。”
姜唐赌气上楼,换了件轻薄的毛衣和牛仔裤。
正值深秋,港城这一段天气凉爽。
恒通在环贸中心,独占一栋的优势将它的招牌打得尤为响亮。
大楼呈三段式分布,最下层所属物业保安管辖范围,中层有员工餐厅,再往上就是恒通的办公大楼。
他们到的时候恰好八点,正值通勤高峰,大楼里人来人往。
等电梯间歇,姜唐忽然觉得胸口堵塞难受,冷冷扫了眼身边的人,见他站姿笔挺,灰色整洁的西装搭配他侧颌线条的棱角,简约却又不失柔和。
她嘁了声,问:“周衍行,一个人看起来很正常但是实际上和看起来不一样要怎么说?”
周衍行侧目扫下来,给她个正经词:“表里不一。”
姜唐摇头,“不是这种,我说的是骂人的话。”
周衍行闭口不答。
姜唐咬咬牙,眼珠子一转想到好对策:“你告诉我,我明天就乖乖跟你来公司,绝对不闹。”
“真的?”周衍行看她时有些意外,但还是防备一手:“我怎么相信你?”
“你让律师写一份书面报告,我签字还不行?”
周衍行笑了,“成交——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就我刚刚说的,骂人的话,说这个人看着很好,实际上心里很坏。”
“衣冠禽兽。”
“准确吗?”
“字面意思是穿戴衣帽的禽兽,但中文大多时候不会采用表面含义,喜欢讲意境,例如这个词,就是用来形容一些虚有外表,道德败坏的人,能理解吗?”他解释的十分正经。
姜唐满意点头,坏笑一句:“周衍行,你就是一个衣冠禽兽。”
周衍行只是淡淡哼了声:“我是不是,也不由你说了算。”
电梯这时候到了,两人走进去。
周衍行以往到公司不会超过七点半,鲜少有晚来的时候,因而也鲜少有机会在电梯里跟自己公司的员工碰上。
以往因为来得早,电梯清净,他犯不着特意去挑选什么专用通道,只要到达目的地即可,因而今天也忘记去走专用通道。
同乘电梯的三个人脖子上无一例外挂着“恒通地产”的工作证。有一个识货的喊了声“周总早”,算是招呼。其他几个也借机应和了一声,语气里处处透露着尴尬,对自己今天的“好运气”一阵腹诽。
电梯到中层餐厅时,又上来两位。
姜唐被挤在最后的小空间更加逼仄,胸口霎时有种大石堵住让人喘不过气的不适。她是清净地方呆惯了,突然这样被投放至这样快节奏的空间中,无形的压抑从头顶直窜向脚心。
蓦地,她感觉身体晃起来,救命似的去看身旁的人:“周衍行,我感觉心脏不舒服,我想下去。”
“快到了。”周衍行没看她,眼睛扫了下楼层滚动屏幕。
姜唐不得已去扯他的衣角,呼吸突然急促:“我心脏好难受,周衍行!”
她吼一句,引来前面几个员工纷纷回头来看。
周衍行这才投下目光,看她嘴唇煞白,躬身下来,语气伴着担忧和关切:“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姜唐摇头,捏着胸口,游丝不太稳:“可能是这里面太挤了。”
周衍行替她拍拍背,声音也柔和了不少:“坚持一下,马上到了。”
姜唐咬牙忍着。
电梯冷场半晌,其中一个胆大的女人戳破僵局:“周总,上班来还带家属?”
声音婉丽而清脆,伴随她举手投足散出的悠悠香气,飘散至姜唐耳朵和鼻腔里。
姜唐抬头朝前看,从人缝间扫到一个修长的女人身型,暗红色西装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包裹起来,窄跟鞋顶着全身的重量托着她立在人群中,纤丽柔美。
姜唐只窥探到局部便可轻易推断,这是个精明能干的美丽女人,且身份不一般。
不等周衍行作出回答,“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人群一晃而散,只留下他们三个。
空气流通一瞬,姜唐感觉胸口舒坦很多,扯着嘴角:“没事了。”
周衍行“嗯”了声,“过两天姜叔体检你也去看看。”
姜唐没说话。
随行的女人将身体往里挪了几分,电梯继续向上走,直到二十三层,随他们一同下来走进去。
她的高跟鞋踏出节奏平稳的音符,一直延续到踏上办公大厅的地毯才停。
姜唐跟着周衍行进了办公室,女人也紧跟脚步,手里多了几份文件夹,熟络的放在老板办公桌上。
周衍行并未先看文件,而是与女人搭讪:“蜜月度的怎么样?”
“幸福美满。”女人笑的甜蜜十足,抬手将额前一缕额头发别在耳后,温柔似水。
姜唐盯了女人一会儿。
女人很快也转头拿来打量她,随后伸出手来大方介绍自己:“朱颜,周总秘书。”
姜唐一听是周衍行的秘书,不由嘁了个音儿,没理朱颜,反在办公室寻摸一圈,最终走到对面沙发去坐。
朱颜作为秘书,最擅长的就是应付各种难缠的人,因而姜唐的冷淡也并未给她带来尴尬,反倒自然撤回手,将目光投向屋子里唯一的男人身上。
周衍行以笑回应,话锋一转,交代朱颜:“帮我订一张小一点的办公桌,能放在这个位置。”
他站在他那张大办公桌的旁边,胳膊上的动作已经将办公桌的尺寸和位置明示完毕。
朱颜立时明白了老板的意思,干脆扭头直接问一边的姜唐:“有什么特别要求?”
姜唐还在发懵。
朱颜解释:“您的办公桌,对于颜色和材质以及其他方面,有什么特别需求?如果没有,我就选之前帮周总订办公桌的那家?”
姜唐扭头问周衍行:“什么意思?”
周衍行给出解释:“我说过,之后我会给你安排一些合适的事做,而且基于你之前的表现,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暂时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姜唐一听来了火,蹿起来跑过去推了周衍行一下,“你是不是有病?”
“我没有。”周衍行面色平淡,只道:“需要我拿体检报告给你吗?”
姜唐牙差点没咬碎。
她不得不承认,在对付周衍行这件事上,她的造诣确实不够,可她又想不通自己哪个环节出了错,才短短一天,形势就已天差地别。明明一开始那几天都把他气的够呛啊?
周衍行懒得跟她口舌,交代朱颜:“定哪家你随意,要快。”
“好的,我稍后去定,一周之内让他们送过来。”
办公桌的事交代完毕,朱颜又利落地翻开文件夹,向周衍行交代其他工作上的事,在十分钟汇报完毕后离开。
办公室门关上后,周衍行正式步入工作程序,不再搭理姜唐。
不久后朱颜再次进来时,泡了杯上好龙井给姜唐,并叮嘱她:“需要什么随时找我,周总稍后可能忙,但我一直会在。”
姜唐没接茶杯,看着朱颜问:“周衍行身边的人是不是都爱——都爱——”
语言系统再次瘫痪,姜唐燥的“啧”了几声,“都爱这么管别人?姜致远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你应该叫他爸爸。”周衍行冷冷抛来一句,“别让我再提醒你。”
“你管我?”
“当然管,还需要我再明确点吗?”
姜唐嘴上没捞着痛快,干脆把鞋踹掉,瘫在沙发上,“我要睡了,困。”
周衍行依她,继续忙。
朱颜也离开了。
姜唐迷糊了有一阵,醒来时,财务部的李显在,正与周衍行就上回主管会议上提出的投资生态链的事情进行讨论。
工作气氛正盛,无人理会姜唐,她听了会儿,不屑插了句嘴:“你就一个盖房子的,还搞得这么专业?”
周衍行探头过来,短促“呃”了一声,随即笑了,“盖房子?”
“不就是盖房子?”姜唐走过去,与李显并齐。
“挺新颖,也挺精辟。”周衍行低吭几声,细想来这些年周围的奉承话听的不少,可她这么接地气的倒是头一个。
“看我干嘛?我说错了?”姜唐挑着嘴,回瞪一眼。
“没错。”周衍行依旧挂着笑,把手里正在看的文件合起来递给李显,“晚点会上说。”
李显拿着文件走,转身之际扫了眼姜唐。
姜唐瞪他一眼,李显收回目光快速溜走。
姜唐回坐到沙发上,“就你自己把自己当老板,爱指挥人的毛病估计也是身边这些人惯的,我才不会听你的呢,我告诉你,我妈比你厉害多了,我身边的人都比你厉害。”
周衍行点头,绕过来靠着办公桌,站姿自然舒适,居高临下看她:“我管你,跟我自身能力没关系。”
“打住。”姜唐伸手制止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不承认。”
“法律承认就够了。”周衍行道。
姜唐翻了个白眼,把头偏向一旁。
周衍行沉默会儿,又找个话题:“你大学学的机械工程?”
“忘了。”
“对房地产——”话刚出口,又换了说法:“对盖房子了解多少?”
姜唐不理。
周衍行追问:“你对公司的投资和管理好像懂一些?”
他是推测,毕竟刚刚跟李显的一番讨论多少带点专业性质,外行人一般听不懂,但她发出那么一句嘲讽,显然是听懂了点。

“这很难吗?”姜唐撑着下巴,冷了周衍行一句:“就你有公司?”
周衍行脸上笑意未断,“我记得唐琳阿姨在法国有个葡萄酒厂?”
“对,在波尔多,她还有家香水公司在巴黎,另外在柏林还有一家酒店。”姜唐得意翘着嘴角,“并且这些现在都是我的了,所以你别小看我。”
“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周衍行笑,吹捧一句:“你很厉害。”
姜唐可不领情:“我厉害我自己知道,用不着你说。”
周衍行哈哈笑起来,难得心情这样放松,关切问了句:“午饭你想吃什么?”
话音刚落,又贴心奉上自己的建议:“不想折腾就去员工餐厅,在六楼,里面以中餐为主,口味偏大众。”
随后指了下对面楼群,“附近有一家综合商场,高端定位,里面菜馆品类比较多,还有家西班牙菜挺正宗,想去那里也可以,不过远一点,全在你。”
姜唐没着急答复,只问:“你呢?”
“我喜欢清净一点,所以很少去员工餐厅,当然,也考虑员工见到我的尴尬。”周衍行嘴角勾着淡淡笑意,“对面商场顶楼有一家家常菜馆做得不错,干净卫生,人也少。”
“我喜欢热闹。”姜唐偏跟他对着干,“就去员工餐厅吃。”
周衍行自然依她:“好。”
考虑到正点人多,周衍行以工作为由拖沓了半个多小时,临近一点才带姜唐下去。
错开饭点,上来吃饭的多是加班的,人本就不多,加之地方大,人流一经分散更显得零星清净。
姜唐转了一圈,最后点了一大份香辣小炒鸡拌面,周衍行还是一贯的两菜一汤,一份米饭,正常男人的食量。
两人在餐厅角落就坐。
坐定后,姜唐迫不及待拿着筷子挑了一大口塞进嘴里,美滋滋吃起来,顾不得其他。
周衍行把自己那份汤给她推过去,连带一份自然又有分寸的关心:“慢点,别噎着。”
姜唐忙着往胃里塞饭,这会儿没工夫搭话。
周衍行笑了声,夹了块鱼肉塞进嘴里慢慢嚼着,注意到她要的辣度,想到早餐时,方姐准备的伴粥小咸菜,她只吃那碟麻辣腌萝卜,对另一盘寡淡的青瓜却不上眼。
于是套句近乎:“喜欢吃口味重的菜?”
姜唐点头。
周衍行笑她:“你的消化系统也这么好?”
“我饿的时候可以吃一头牛。”姜唐抬头,眼神清澈认真,边嚼边说:“小牛。”
“我不信。”周衍行轻笑,“你的胃顶多这么大点。”腾出手比划一下。
“真的!”姜唐急了,“那次Lucky他们找到我的时候,我三天没吃饭了,一个人真的吃了一头小牛。”说完也比划起来,“这么大吧,我把肉都吃光了,而且那个时候我才十五。”
周衍行回笑,抓到重点,眉心拢了下,“找到你是什么意思?”
姜唐顿了下,低头吃面,得空回一句:“没什么,心情不好,离家出走了。”
“原来离家出走这一套你不止是针对我和姜叔?”
“我什么时候离家出走了?”她反问,想起来前两天他们报警的事,解释:“我只是觉得太亮了睡不着。”
“需要帮把你房间的窗帘换成遮光性更好的吗?”
“不用。”姜唐摆摆手,继续埋头吃饭。
周衍行又夹了口菜塞进嘴里:“那次跟你视频的女孩,是你刚刚话里提到的人吗?”
“跟你没关系。”姜唐哼了声,兀自吃饭,没再理对面。
午饭半小时后结束。
周衍行下午行程排满,几乎没有时间在办公室逗留,因而姜唐无聊了一下午,把周衍行的办公室搞得乱七八糟,原本分门别类的文件也被她错落堆叠,并且打定主意以后绝对不来。
姜致远在家这一天也是坐立不安,直到两人安然无恙回来,心才放回肚子里。
姜唐没跟他搭话,回来就上楼了。
周衍行把情况交代了一番,最后淡淡笑了,只说:“今天很配合。”
姜致远总算是彻底踏实了,也放心把人交给周衍行管教。
次日一早,周衍行惯例来敲门。
姜唐这晚破天荒睡了个好觉,所以周衍行敲门的时候她心情相对好点,晨跑的时候乖乖跟出去,半跑半走应付了一圈,吃完早饭,趁周衍行回房拿文件躲起来。
周衍行从打定主意要管她那时候开始,就把所有可能的突发情况全数在脑中预演过,也跟保安这边打过招呼,因此只要姜唐不出小区,他们就能轻松将人找回来。
周衍行的耐心也远远超乎姜唐的预料,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姜唐的早晨就没有安稳过,跟周衍行的对峙每次也不出意外的以失败告终,最后被拖到公司。
这天正好经期,晨跑周衍行没让她去,但是公司照例得去。
姜唐赖床到八点,周衍行因为早会只能先走,交代小秦去清水湾接一趟。
姜唐原本以为周衍行不在,小秦一个外人好对付,却不想她提出拒绝的时候,小秦会来一句:“你今天不去,我今天就得从公司滚蛋。”
姜唐耍赖,又说什么自己身体难受,走不了路。
小秦回:“我可以背你。”
姜唐反正不上车。
小秦开始卖惨:“我老婆怀孕辞职了,我一人养家,这份工作对我真的很重要。”
姜唐看他样子不像说谎,不想为难一个外人,最后妥协跟小秦去了公司。
周衍行忙工作,姜唐到了也是在办公室睡觉。
大抵是生理期干扰,激素分泌不平衡,姜唐蜷在沙发上浑身酸疼,心里的火儿莫名就窜上来,说不出的烦闷。
她嘶哈嘶哈,试图引起周衍行的注意,可他沉浸在工作中似乎没要理会的意思。
姜唐腿一蹬,把鞋甩到周衍行办公桌上。
周衍行拿着被她丢掉的鞋过来放在沙发旁,“下次扔准点。”
朱颜正跟周衍行报告他今日的行程安排,因而在场,听到这话低声掩笑。
“下次我丢过去可就不是鞋了!”姜唐绷着嘴。
周衍行回到办公桌后,笑回:“但愿不是一枚RPG,毕竟这在中国是犯法的。”
姜唐顶着腮帮子一阵,想到对策——跑过去爬上周衍行的办公桌,就这么躺着开始睡。
朱颜被她这举措惊的不轻。
姜唐见周衍行脸上错愕一瞬,故意抻下身体,大剌剌舒展开来,朝周衍行挑衅一眼:“地方大了躺着就是舒服。”
周衍行没多言,起身交代朱颜:“等会有人找我让他们直接到会议室吧。”
说话期间,精准抽出压在姜唐屁股下的笔记本电脑,与朱颜并行往出走,还不忘关心一句:“帮她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再拿条毯子。”
朱颜笑应,不久后送来一块羊毛制的柔软薄毯,并交代姜唐:“好好休息。”
周衍行的办公阵地经此一闹转移到楼下会议室,朱颜也已在第一时间通知到位。
办公室躺久了身上麻,心里也麻。
姜唐抱着毯子走出去,在转角秘书室看到朱颜,她正在忙,染着红色指甲油的修长手指落在键盘上灵活敲击,时不时用余光扫向一边摊开的文件夹。
不久,桌上电话响了,朱颜接听,等了一阵才笑答:“好的,我稍后发给您。”
姜唐挪动几步,落在朱颜身边,“周衍行呢?”
“周总在楼下会议室。”
“几楼?”
朱颜停下手里的工作,含笑起身:“我带您去。”
会议室在十九楼,可容纳二十人的大小,主要用于股东大会和高管会议。
朱颜一路侧落在姜唐身边为她领路,到达会议室,磨砂玻璃中隐约晃动一个人影,朱颜敲敲门,得到里面应允才进。
姜唐跟进去,见周衍行正坐在主位,手里拿着笔写写画画,动作自然又专注。
朱颜交代:“周总,您家属找您。”
姜唐走近些,周衍行放下手里的钢笔,拿起笔帽慢慢旋上,嘴角似有若无挂着淡笑,“不睡了?”
姜唐揉揉头发,带几分烦躁:“你桌子太硬了。”
周衍行笑:“肯定比不上床。”
姜唐撑着桌子一跃而起,屁股轻松点在会议桌上。
周衍行眼里扫过她一系列动作,有些无奈:“你总这样不觉得无聊?”
“不会。”姜唐坐起来,“能给你添堵,我特别高兴。”
“我也很荣幸。”周衍行顺势玩笑句,声音低缓几分,“要不你听听我给你的安排?有点事做也不会太无聊。”
姜唐没理,干脆躺到会议桌上,翘起二郎腿自在晃着,“我想在这儿睡。”
“可以。”周衍行起身,收拾东西给她腾地方。
姜唐倒意外:“我这样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多少会有点。”
“你不生气?”姜唐不可思议盯着他。
周衍行低低一笑,“在恒通这一亩三分地,这点权利我还是有的。”端着电脑离开,留姜唐一人在会议室。
午后阳光慵懒洒在会议室,姜唐躺久了就迷糊过去,等醒,会议正有条不紊地进行,李显秘书就生态链一事进行精准阐述,看见姜唐从桌上爬起来时停顿一晌。
周衍行给个手势:“继续。”
秘书笑应,继续话题。
姜唐看着会议室的多媒体汇报板,脑子霎时清醒,扫了一圈,回头瞪着周衍行。
周衍行解释:“现在是财务部的部门会议,已经开始半小时了。”
也就是她躺在这么多人面前睡了半小时?姜唐想,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你开会不能换地方吗?没看到这里面有人?”
“没有更合适的地方。”
姜唐慌忙收拾毯子从桌上跳下来,不巧被桌边一根凸起的铁钉勾住衣角,她一使劲,毛衣脱线,露出半截细腰,与臀部线条勾勒出悦目曲线。
周衍行的目光落脚点不觉被吸引,但重点却是她腰上那块醒目疤痕,从疤痕特征来看是烫伤,圆形斑状。
“你就是故意让我丢人的吧?”姜唐声儿高了,莫名有些委屈。
会议被迫中断,在场的悉数哑然,无不低头盯着文件。
周衍行帮她把衣服勾线那一块儿处理好,坦言:“你费尽心思不就想给大哥添点麻烦吗?”
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以兄长身份自居,其实也是考量在场人多,自然合理为她身份做出解释,以免公司传出闲话。
对于老板的隐私,公司里早有传闻,详情不知,只知老板有个失散多年的妹妹,一直在找,大抵如今找到了。
周衍行动动肩膀,“大哥随时奉陪,这总可以吧?”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耐心。
他这番话,不论语调还是内容,皆在某种程度上给了姜唐沉重一击,也彻底打消她日后在公司给他添堵的想法。
姜唐眸中带红,余光扫向旁侧,觉得脸热难耐,可又不知怎么反驳,这时候,往往怎么说怎么错,只有沉默最好。
周衍行自然不会让她难堪太久,适时给个台阶:“不睡了,要不坐下听听?”
姜唐默认,始终敛着头。
周衍行看向正在汇报的秘书,“继续吧。”
拉开椅子让姜唐坐。
姜唐顺势坐下,抬手蹭掉眼泪。
周衍行起初没注意到她的情绪,等她擦完眼泪,胳膊悬垂下去时,不经意甩了点泪雾出来,周衍行才察觉她哭了。

他心头松动,目光探去,见姜唐低头勾紧手指,似乎很紧张。猛然想起,那次在电梯中她也是这样,她好像很怕人多的地方。
于是起身,告知在场:“你们继续。”
拍拍姜唐的肩:“跟大哥出来。”
姜唐抽下鼻子,紧跟前面的男人。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楼上办公室,锁上门,周衍行这才发话,尽量以开玩笑的口吻化解她心里的不快:“没打算要你丢人,只是根据你的行为特征分析,你可能想这样做,怕我到时候应付不了,所以先发制人。”
姜唐懒得听他解释。
周衍行半躬身,语气带点哄人的意思:“看来我判断失误?”
姜唐却冷嗤一声:“滚。”
两人冷了一下午,谁也没理谁。当然,周衍行是因为忙,姜唐纯粹是看他不顺眼懒得理。
周衍行晚上有饭局,不便带姜唐,因此提前交代小秦送人回去,亲自看她上了车才放心。
结果姜唐就离家出走了。
周衍行到家的时候,姜致远在客厅等他们,却见周衍行一人,问:“杪杪呢?”
“我让小秦先送她回来。”周衍行带点醉意,“晚上杨总攒了个饭局,喝了几杯。”
“人没回来。”
一句话,周衍行心瞬间慌了,想到下午姜唐的反常,赶紧给小秦打电话过去询问情况。
小秦那边交代,确实是把人送回清水湾了。
周衍行迅速去了小区监控室,一查监控才知,姜唐压根没进门,等小秦走后也打车走了,至于去什么地方,暂时不知。
周衍行选择直接报警。
因为失踪时间短,无法立案,警察只好派了两个人帮忙去找。
好在监控拍到姜唐打的出租车的车牌,警察这边从司机着手去查,层层摸排,很快在码头一处偏僻酒店找到人。
周衍行没出面,而是拜托警察把人带回来,免得两人再起争执。
办案警察还是上回那位,临走前不忘多嘴问一句:“你家这孩子什么情况?跑了几次了?”
姜致远连连解释:“她妈刚走,心情不好,再加上刚回国,对这儿不熟悉,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们倒不怕麻烦。”警察说,“只是这三番两次走丢也不是个事儿,实在不行找个人专门看着吧。”
周衍行应下,送走警察。
姜致远倒被这话说的心里打鼓,“要不以后还是让杪杪在家里吧,我看着她,你也不用分心。”
周衍行心中早有盘算,只道:“我应付的了。”
第二天,小秦接到电话一早来清水湾接人,并应周衍行吩咐买了防丢器。
姜唐在楼上换衣服。
小秦把东西递给周衍行,边演示边汇报:“这款是店里卖的最好的,有三个功能,一个是自带GPS定位,一个是超出安全距离会自动报警,这个安全距离可以由您自行设定的,比较方便,另外——”小秦从盒子拿出弹簧牵引绳,“还可以牵着,安全性能很高。”
“牵着?”周衍行捏着弹簧绳看小秦,等解释。
小秦:“对,您不是要遛狗吗?”
周衍行无奈笑了:“宠物店买的?”
小秦点头,接到电话时他一番思索,经推测,周衍行没孩子,断然不会是买儿童防丢器,唯一的可能就是宠物了,虽然没听说他养过,也可能是一时心血来潮,毕竟买个猫猫狗狗也容易。
可看他反应,又不像满意的意思,于是问:“老板,我是不是买错了?”
周衍行只道:“牵个人,我怕明天上新闻。”
小秦当场愣住。
姜唐换好衣服下来,同周衍行坐到后排。
走了半程,周衍行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观摩半晌,思来想去,还是把定位器给姜唐,“把这个装兜里。”
姜唐接过看看,饼状小圆片,上面闪着灯,不禁问:“什么啊?”
“你的安全保障。”周衍行没解释太多,随手把另一个放在自己西装内兜。
能定位,这就够了,功能在就行,也无需考虑这么多。
这样一想,给小秦说:“先不用买了,这个勉强能用。”
小秦这才反应过来,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连“哦”了好几声,暗骂自己蠢。
上午约见奥邦项目的投资人,直到午饭时还未结束。
朱颜本打算带姜唐到员工餐厅吃饭,可姜唐没胃口,朱颜便亲自下楼去买了一份麻辣鳝丝面上来,按照周衍行交代的口味,以备不时之需。
安排好姜唐,朱颜回去工作。
姜唐闲来无事,又去骚扰朱颜。
朱颜时不时应着,倒没嫌烦。
不多久,周衍行那边来电话,交代她送一份文件下去,朱颜应声去办,电脑页面定格在老板的行程表上。
姜唐凑过去看,页面一式两份,一份是工作安排,从早到晚满满当当,另一份是对应时间的私人安排,几乎空白,唯有七点之后落了两个字:约会。
姜唐灵机一动,心里又有了主意。
深秋天色早暗,环贸中心写字楼却灯火通明。
周衍行结束工作时已经七点,因有约会,不便耽误太久,打算先把姜唐送回去再应约。
姜唐早知他的行程,静了一路,临到家之际终于摸索出个正当理由:“我下午没吃饱,想再去吃点饭,你能带我去吗?”
“想吃什么我让方姐提前做好?”周衍行侧目扫来一眼,带着笑,准备打家里电话。
姜唐立马来一句:“我就想吃外面的。”
“不行。”周衍行直截了当,“我晚上有约了,很重要。”
“那我自己一个人去吃。”
“想吃什么我给你带,或者我让小秦带你去,总之你不能擅自行动。”周衍行胳膊自然搭在方向盘上,时不时分神看看她,神态放松,语气却坚定。
“我现在就要吃。”姜唐态度也强硬,“立刻,马上,听不懂?”
周衍行把车停到路边,静静盯了她一会儿,看穿她心里那点算盘,没戳穿,只道:“如果你不介意当个电灯泡——”
“完全不介意。”姜唐心中甚至有点期待,面上却冷:“你不是说除了睡觉,我必须时刻在你视线范围内吗?”
周衍行一时语塞,随后轻轻笑了,掏出手机,“我先打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听,周衍行跟那边沟通一番,全程温柔低语。
他本想如果叶佳纯在意,两人可以约其他时间,谁知那边却觉得多个人并无大碍。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叶佳纯工作室最近接到一个新案子,设计稿上颇费功夫,她其实无心约会,只是周衍行提出了,出于女友的职责她也不好拒绝。
黑色幕尚缓缓贴近佳澜国际,叶佳纯已经等候多时。车型虽已是旧款,但流畅简约的完美线条仍在黑夜格外耀眼。
叶佳纯裹了件黑色羊绒大衣,裁剪简单,佩戴一条腰带,松松绑在腰间,她头发挽在脑后,侧颊飘落几绺长发,温柔中带几分妩媚。
叶佳纯上车坐副驾驶,因事先知道姜唐在,上车之际简单与她打了招呼:“杪杪,好久不见。”
姜唐这会儿心情大好,赏她个回应:“嫂子好漂亮。”
这话一出,前排两人皆是一愣,似乎还在适应她给的身份。
叶佳纯先有所反应,扣上安全带的同时,笑回一句:“不管真假,你的夸奖我收下了,很开心。”
姜唐脸一热,没再说话。
约会地点定在月朗,一家品味得当的西餐厅,亦是两人的定情之地。当初就是在这里吃完一顿晚餐,周衍行表明心意,希望给彼此一个机会相处,一年之约,如果合适,就打算结婚。
如今已经超出一年。
叶佳纯想,不由看向身边开车的男人,他陷在光影中,单手把着方向盘,专注开车,另一只胳膊抵在车窗边,手半握成拳靠在下巴处,姿势原因,侧颌线条性感魅惑,暗夜中多几分柔情。
气氛微妙,如果不是姜唐突如其来一句煞风景的话,她想自己会忍不住凑上去吻他。
“大哥,我嫂子看你呢,干嘛不理人?”
周衍行思绪回过,警告后座一眼,看叶佳纯转为温柔,“怎么了?”
叶佳纯笑着摇头,拢下发丝,“发现你今天跟平时不一样。”
“没来得及换衣服。”周衍行窘迫一笑,眼神瞥了下后排,意有所指,随后:“抱歉。”
“这样很好。”叶佳纯耸耸肩,“其实我更喜欢这样自然放松的你。”
周衍行笑了,“你不在意就好。”
同时,他也注意到叶佳纯的穿着,眼神在她纤长脖颈处定格一瞬,叶佳纯同样解释:“我也没换衣服,还是工作穿的那件,你不介意吧?”
周衍行摇头,又注意到她甚至没有化妆,整个人带几分慵懒,突然觉得这样随性也挺好,于是笑道:“很漂亮。”
碍于有人在,后面那句情话没说。
开了头,气氛舒缓不少,两人从工作谈到美食,周衍行说:“郑天明这个人很难搞,翔安的案子你估计要花不少时间。”
“也是挑战。”叶佳纯柔柔笑着,“还有就是,郑总选用我们工作室,也是看你的情面,我不好好做,会驳你面子。”
“无妨,我只是牵线搭桥,要是觉得不舒服,随时撤手,我帮你善后。”
他这句柔柔拍打着叶佳纯的心,看向他时眼里黏着又温柔。
却不料姜唐“啧啧”了两声,车里气氛再次被她搅乱。
月朗开在南山路,老城区,地方不大,多高档也谈不上,但胜在情调,气氛浓厚。
老城区寸土寸金,停车位不好找,月朗的地上小型停车场此刻已经拥挤不堪,周衍行只好绕到几百米外一个收费停车场。
深秋夜寒,周衍行穿好大衣,下车去接叶佳纯。
姜唐自己跳下车,谁知刚一下来,冷风飕飕往脖子里钻。她穿的是件粗线毛衣,裤子也只是单薄的蓝色牛仔,风一扫,浑身冷冽,但也管不着这么多,跟着前面两人走。
他们快她几步。
姜唐小跑着,同时眼睛看向前方,才发现两人皆穿黑色大衣,只不过男士的更硬挺修长,垂到小腿处,露出一截西裤,库管笔直延伸到皮鞋。女士的裁剪上更有特色,从后背看多几分时尚感,长度也到小腿处。
她笑笑,倒也觉得两人挺般配。
进了月朗,周身一下子就暖和了,可刚刚外面走的那一截路不短,姜唐被冷出点鼻涕,抽吸几声,引得周衍行回头看她,本想关心她,却不料姜唐凶瞪一眼:“看什么看?”
周衍行无奈笑了,搂着叶佳纯往里走。
服务生眼力不错,安排周衍行与叶佳纯坐一桌,姜唐单独一桌,每桌有鲜花围栏,花以红色玫瑰为主,既作陪衬又成遮挡,私密性恰好。
来往客人皆是成双入对,姜唐突然有些后悔,真不知道是给周衍行添堵,还是给自己添堵。
那边点了什么菜色她不知道,只是服务生奉上菜单之际,姜唐扫了眼便没兴趣,毕竟她吃过的西餐比盐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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