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陈宝珠沈昭云的其他类型小说《七零:炮灰嫂子重生后杀疯了陈宝珠沈昭云大结局》,由网络作家“向阳的小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哇...哇...”婴儿微弱的啼哭吵醒了床上睡着的女人,沈昭云睁开眼,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扭头看过去,居然是自己的小女儿二丫,此时的二丫还是个尚在襁褓的小婴儿,小脸发青,哭声细细弱弱的,裹着孩子的蓝布包边角都磨破了,露出里面发黄的棉花。沈昭云下意识抱起女儿哄,“乖囡,不哭。”看着女儿虚弱的小脸沈昭云忍不住泪如雨下,她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她可怜的女儿不是已经死了吗?而自己也在女儿死后精神恍惚出了车祸。难道是因为自己太过于思念女儿,所以死之前做的这个梦,让她可以在梦里再抱抱女儿。正在此时,石头走了进来。“妈妈,妹妹是不是饿了?”石头脸上露出超乎年龄的忧虑,他担心地看着哭声微弱的妹妹。沈昭云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儿子,“石头,告诉妈妈...
《七零:炮灰嫂子重生后杀疯了陈宝珠沈昭云大结局》精彩片段
“哇...哇...”
婴儿微弱的啼哭吵醒了床上睡着的女人,沈昭云睁开眼,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扭头看过去,居然是自己的小女儿二丫,此时的二丫还是个尚在襁褓的小婴儿,小脸发青,哭声细细弱弱的,裹着孩子的蓝布包边角都磨破了,露出里面发黄的棉花。
沈昭云下意识抱起女儿哄,“乖囡,不哭。”
看着女儿虚弱的小脸沈昭云忍不住泪如雨下,她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可怜的女儿不是已经死了吗?而自己也在女儿死后精神恍惚出了车祸。
难道是因为自己太过于思念女儿,所以死之前做的这个梦,让她可以在梦里再抱抱女儿。
正在此时,石头走了进来。“妈妈,妹妹是不是饿了?”
石头脸上露出超乎年龄的忧虑,他担心地看着哭声微弱的妹妹。
沈昭云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儿子,“石头,告诉妈妈,妹妹多大了”。
“妹妹五个月大了呀。”石头虽然奇怪妈妈怎么会这样问,还是乖乖地回答了妈妈的问题。
沈昭云猛然意识到,这不是梦,而是她重生了,回到了1972年。
“哈哈哈......”沈昭云一把搂过儿子又哭又笑,她居然真的重生了。
既然老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那么这辈子,她绝对要保护好孩子们,不再重复上辈子的悲剧。
“小姑姑把大姨给妹妹的奶粉都吃了,还把外婆给妈妈补身体的鸡蛋也吃了。”石头握着小拳头,愤愤不平地说。
他以为妈妈哭是因为心疼妹妹没有吃的,他也很心疼妹妹。
为什么小姑姑都有那么多吃的了,还要抢妹妹的奶粉吃。
是了,听了石头的话,沈昭云想起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因为自己营养没跟上,导致很快就没奶了,大姐心疼二丫,送来了奶粉。
想到这,沈昭云立刻下床,找到柜子里的奶粉,却发现只剩下一个奶粉袋,里面干干净净。
现在这个年月,沈昭云所在的向阳坡大队一个男性壮劳力一天最多赚十个工分,一个女性壮劳力一天最多也就赚七八个工分,而一个工分才三分二厘的钱。
一袋红星奶粉就要三块五毛钱,而且现在乳业不发达,奶粉产量很少,就算有钱也很难买得到奶粉。
大姐沈慧芳嫁到了城里,托关系才弄到这一袋奶粉,拿到手就赶紧给自家妹妹送过来。
不曾想她前脚刚走,婆婆何金花后脚就进来倒走了一大半奶粉,只给二丫留下了一小半。
沈昭云想起来奶粉早在两天前就吃完了,最后一点拿水灌进去来来回回冲刷了好几遍,直到奶粉袋被刷得干干净净,这两天二丫都是吃米糊糊撑着的。
何金花总是理直气壮地说:“丫头片子怎么配吃这么金贵的东西!”
当然,除了她的宝贝闺女陈宝珠。
在这个家里,陈宝珠是整个陈家的团宠,其他孩子都要让着陈宝珠,就算是五个月大的二丫也不能例外。
陈宝珠是婆婆四十多岁高龄生的女儿,前面还有五个哥哥。
分别是大哥陈建国,二哥陈建军,三哥陈卫东,四哥陈学农,五哥陈永红。
五兄弟都很是宠爱这个唯一的小妹妹,哪怕是后面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他们最疼的还是妹妹,自己孩子都要排在后面。
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巴巴送到妹妹面前,生怕陈宝珠受半点委屈。
何金花自从生下小女儿陈宝珠后,就再也没下地干过活。
她整日里抱着心肝宝贝在大队闲逛,逢人就说自己留在家里帮忙照看孙子孙女。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陈家那几个大点的孩子,个个瘦得跟豆芽菜似的,身上的补丁摞补丁,却要背着更小的弟妹在灶台前忙活。
反倒是她怀里那个小丫头,脸蛋圆润得能掐出水来,身上的花布衫永远是整个大队最鲜亮的。
大队社员背地里没少嚼舌根:“老陈家壮劳力不少,年底分粮麻袋堆得比人高,怎么孩子们饿得跟荒年似的?”
这话传到何金花耳朵里,她立刻扯着嗓子骂街:“哪个烂舌头的编排老娘?我们宝珠那是天生福相!”
上辈子沈昭云不是没抗争过。
可每当她刚开口,丈夫陈建军就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你当嫂子的就这么小心眼?珠珠打小没了爹,我们当哥哥的多疼些怎么了?”
何金花更是会立刻拍着大腿哭嚎:“我苦命的珠珠啊,都怪娘没本事,让你在嫂子眼里连口奶粉都配不上......”
每当此时,陈建军都会格外心疼老娘跟妹妹,然后对沈昭云拳脚相加。
慢慢的,沈昭云不再反抗,为了让自己在这个家过的好过点,她学着宠爱陈宝珠。
可是她的退让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压榨。
吸着陈家人的血,陈宝珠活得像个小公主,衣食无忧的长大,上大学,找的丈夫家庭条件也是极好。
其他人呢,宠着陈宝珠的都得到了好结局,不宠陈宝珠的个个下场凄凉。
就拿沈昭云一家来说,石头从小就看不惯全家省吃俭用供着陈宝珠,因此跟他爸陈建军闹得水火不容。
十三岁就跟着生产队的劳力去公社小煤窑背煤。
每天钻出煤井时,只有眼白和牙是白的,浑身上下都被煤灰糊得漆黑。
工钱是一天八毛钱,他舍不得花一分,全攒在搪瓷缸里。
月底回家,把皱巴巴的票子塞给妈妈:“给妹妹做件新衣服吧,她上学不能总穿补丁衣裳。”
可没几年,一场塌方,人就这么没了。
沈昭云想到这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辈子,她绝不会让石头再踏进那个吃人的煤窑一步。
二丫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艰难长大。
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比同龄人矮小瘦弱,站在光鲜亮丽的陈宝珠身边,活像个灰扑扑的影子。
家里要求她事事让着陈宝珠,新衣服先给姑姑挑,好吃的先给姑姑尝。
陈家后来富裕了,可她的处境丝毫未变。
陈宝珠被全家捧在手心长大,天真得近乎残忍。
她笑眯眯地把旧裙子递给二丫:“二丫,这个给你穿吧!”全然不知自己的“施舍”多么刺人。
父亲陈建军总说:“珠珠心善,什么都想着你。”
二丫逐渐变得阴暗偏执,处处跟陈宝珠作对,可因为家人的偏心,她从未讨得过好。
最后,她被陈宝珠的爱慕者泼了硫酸,一张脸彻底毁了。
那天夜里,二丫用镜子碎片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沈昭云抱紧怀里的婴儿,手指微微发抖。 “上辈子,妈妈没护住你……这辈子,谁敢碰你一根手指,妈妈就剁了谁的手。”
“嚎什么嚎,珠珠刚睡着!”何金花抱着陈宝珠一脚踢开房门,眼珠子瞪得溜圆,“整天哭丧似的,哪来这么多猫尿,晦气!”
“肚子空着,能不哭?”沈昭云冷着脸,“我姐拿来的奶粉,还我。”
何金花一愣,显然没料到平时闷不吭声的二儿媳会顶嘴,顿时火冒三丈:“反了反了!谁教你的规矩?”
“规矩?”沈昭云冷笑,“新社会讲究平等,您当还是裹小脚那年月呢?”
“反了你了!”何金花怒火中烧,扬起手就要往沈昭云脸上打。
沈昭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推。
何金花站立不稳,抱着陈宝珠跌坐在床上。
“哇...”陈宝珠被惊醒后,吓得大哭起来,小手紧紧揪着何金花的衣襟,“妈妈...妈妈...”
何金花顾不得自己,慌忙拍着女儿的后背:“珠珠乖,妈妈在这儿,哪儿碰着了?让妈妈看看... ”
陈宝珠哭得抽抽搭搭,伸手指向沈昭云:“二嫂坏!推妈妈!”
小丫头眼泪汪汪地控诉,缩在何金花怀里直发抖。
何金花把女儿往怀里一搂,扯着嗓子就嚎起来:“老二啊!你快回来管管你媳妇!这都要骑到我们娘俩头上拉屎了!
老头子啊,你在地下睁眼看看吧,看看你儿媳妇是怎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
她边哭边用袖子抹眼泪,时不时偷瞄沈昭云的反应。
这套把戏她演了很多年,只要她一哭丧,那个愚孝儿子就会冲进来对媳妇拳打脚踢。
在陈建军眼里,老娘和妹妹就是金疙瘩,媳妇连根草都不如。
沈昭云看着婆婆浮夸的表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上辈子她就是被这招拿捏得死死的,每次何金花要抢东西,她就得双手奉上。
敢说个“不”字?等着被陈建军揪着头发往墙上撞吧。
那些年她身上就没断过淤青,最后连哭都不敢出声。
想到上辈子的遭遇,沈昭云怒火中烧,一个箭步冲上前,抬腿就朝何金花腰眼狠狠踹去。
这一脚用尽了全身力气,带着两世积攒的怨恨。
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什么陈建军?
何金花被踹得一个踉跄,还没缓过神来,沈昭云的拳头又重重砸在她肚子上。
“砰”的一声闷响,何金花顿时像只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瞪圆了眼睛,连假哭都忘了。
屋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只有陈宝珠被吓傻的抽泣声,和何金花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片刻后何金花突然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儿媳妇要打死婆婆了!”
她一边喊一边往门口爬,衣服在地上蹭得全是灰,院墙外已经能听见邻居跑过来的脚步声。
何金花喊得更起劲了:“快来人啊!这个恶媳妇要杀婆婆啦!”
何金花的哭喊声很快引来了附近的社员。
见有人围观,她立刻来了精神,哭嚎得更加卖力,声音都喊得嘶哑了。
她怀里的陈宝珠被这阵仗吓得不轻,也跟着哇哇大哭,小脸憋得通红,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社员们围拢过来,看见何金花抱着陈宝珠瘫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陈宝珠的小脸憋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着。
“哎哟,这可怜的娘俩...”陶婶子第一个看不下去了,“建军家的,怎么说也是你婆婆,快赔个不是吧。”
“造孽啊,”张大伯摇着头,“孤儿寡母的,多不容易。”
“我凭什么道歉?”沈昭云猛地掀开怀里孩子的襁褓,露出二丫瘦得皮包骨的小脸,“你们看看,我闺女都快饿死了!我大姐好不容易才弄来的救命奶粉,她何金花凭什么抠着不给!”
她颤抖的手指指向还在抽噎的陈宝珠:“再瞧瞧这位,五岁的姑娘比人家十岁的都壮实!五个月大奶娃娃的口粮,她一个五岁的孩子抢着喝,你们倒说说,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社员们面面相觑,一时语塞。
陈宝珠圆润的小脸和二丫瘦削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任谁看了都说不出偏袒的话来。
何金花偏疼老闺女是大家都知道的,可说到底,陈宝珠自幼丧父,当娘的多疼些似乎也情有可原。
更何况,连陈家自己人都默许的事,外人又能说什么?
“奶奶把外婆给妹妹带的鸡蛋都藏起来了,只给小姑姑一个人吃。”石头小脸气得通红,“小姑姑都胖成球了却还天天吃独食,妹妹饿得直哭!”
这话一出,人群里立刻炸开了锅。
“我说老何家怎么天天飘着煎蛋香呢,”向来跟何金花不对付的周婶子撇着嘴插话,“原来是把媳妇娘家的东西昧下了,真够丢人现眼的。”
“那是我家老母鸡下的蛋,我闺女吃怎么了?”何金花涨红了脸,声音拔高了八度,“她爹走得早,连口鸡蛋都吃不得了?”
石头梗着脖子往前一步:“奶奶骗人!我们家的鸡上个月就吃掉了!那是外婆特意送来给妈妈补身子的。”
小男孩攥着拳头,声音稚嫩却坚定,“外婆说了,妈妈吃了鸡蛋,妹妹才有奶喝!”
周婶子一拍大腿:“哎呦,可不是嘛!上个月我亲眼瞧见石头外婆挎着满满一篮子鸡蛋进的门,少说也有三四十个呢!石头,你分着吃了几个?”
石头眼圈一下子红了,小拳头攥得紧紧的:“一个都没有!全让小姑姑一个人吃了!
小姑姑不光吃鸡蛋,还顿顿白米饭,天天喝奶粉,连供销社的罐头都藏在她屋里...”
石头越说越委屈,声音都带了哭腔:“我们就喝稀粥,妹妹饿得直哭......”
何金花眼见说不过,脸色一沉,突然拍着大腿嚎起来:“天杀的!我何金花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一个小娃娃能吃多少,值当你们这样编排?”
她指向沈昭云:“肯定是你这个黑心肝的教的!老头子啊,你睁眼看看啊,我们娘俩被人欺负成这样,连口吃食都要被人说道。”
沈昭云听得心头火起,随手抄起一块石头,大步闯进何金花的房间。
这间朝阳的正房是陈家最好的屋子,大炕上摆着木桌,桌上赫然放着一碗没吃完的鸡蛋羹。
看着这些,沈昭云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愈发觉得自己上辈子窝囊,竟被这对母子拿捏得死死的。
她在陈家当牛做马不说,连累儿女也跟着受尽委屈。
越想越气,沈昭云一把甩开阻拦的何金花,抡起石头就朝大衣柜的锁砸去。
“哐——哐——哐——”每一下都用尽全力,仿佛要把两辈子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看着这间窗明几净的屋子,哪一天不是她们几个媳妇带着孩子打扫的?
何金花这个老虔婆,早晚要跟她算总账!
围观的人群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柜子里是不是真藏着石头说的那些好东西。
何金花眼看拦不住,把陈宝珠往炕上一放就去拽沈昭云,边拽边嚎:“你们就看着她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
老天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们陈家怎么就娶了这么个泼妇!”
几个社员被说得脸上挂不住,也跟着劝:“建军家的,消消气,砸婆婆房间确实不像话,等建军回来给你做主。”
不提陈建军还好,一提这三个字,沈昭云眼前立刻浮现出他为了妹妹苛待自己孩子的场景,还有那些砸向自己的拳头。
她顿时红了眼,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几个人愣是拉不住她。
“砰!”锁头应声落地。
人群瞬间安静了。
本来就是因为抹不开面子才拉架的,现在锁都砸开了,谁还费这个劲?
不少人还偷偷往前凑,想看清楚柜子里的情形。
沈昭云一把拉开柜门,好家伙!鸡蛋、奶粉、麦乳精、罐头、糕点......有些东西社员们连见都没见过。
“这篮子上还刻着我爸的名字,”沈昭云举起鸡蛋篮子,“连儿媳妇的救命粮都贪,你们娘俩是饿死鬼投胎吗?”
又拎起半空的奶粉袋:“几天就吃了一半,是怕活不到过年了?”
何金花一听她竟敢这么骂自己的宝贝闺女,顿时火冒三丈,扯着嗓子就嚎:“沈昭云你个遭瘟的贱蹄子!敢这么咒你婆婆和小姑子?”
“不就是吃了你们几口粮食,等建军回来,看他不扒了你的皮!”
“老头子啊,你睁眼看看啊,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这就带着珠珠找你去......”
围观的社员面面相觑,谁也没吱声。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何金花这事儿做得太绝,硬是要把二丫往死路上逼啊!
这么丁点大的娃娃,没奶吃不说,连沈昭云补身子下奶的东西都要克扣,这不是存心要孩子的命吗?
好心的于婶子拉着沈昭云的手劝道:“昭云啊,大伙儿都知道你受委屈了。
可你这般骂小姑子,等建军回来可怎么收场?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啊......唉,这可咋整......”
沈昭云神色稍缓,反握住于婶子粗糙的手:“婶子,我是真被逼到绝路了。不这样,我的二丫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声音发颤,“她何金花的闺女是宝,难道我的二丫就不是娘的心头肉?什么名声体面,我统统不要了,只要能换我闺女一条命!”
沈昭云这话说完,社员们都动容了,有些心软的婶子甚至红了眼眶。
何金花被众人指指点点,饶是她脸皮再厚,这会儿也臊得满脸通红。
正僵持间,院门“吱呀”一声响,陈建军挎着布兜回来了。
何金花立刻像见了救星,一把扯住儿子衣袖:“建军啊!你再不回来,你老娘和你妹子就要被人欺负死了!”
陈宝珠也立刻扑进二哥怀里,抽抽搭搭地哭起来,眼泪珠子直往下掉。
陈建军哪见过小妹这般委屈?
自打宝珠出生,他就把这小丫头捧在手心里疼,这会儿见她哭成这样,心都要碎了。
再看沈昭云冷着脸站在一旁,手里攥着鸡蛋和奶粉,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
何金花趁机添油加醋:“建军啊,你再晚些回来,我们娘俩就要被这泼妇打死了!
她不仅打骂我们,还闯进屋里乱砸,连珠珠那点吃食都要抢走。
珠珠才多大啊,从小就没了爹,她连这点东西都容不下......我可怜的珠珠啊......”
陈建军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娘,顿时火冒三丈。
他今日本是去镇上办事,特意绕到供销社给妹妹买了个小发卡,前几日妹妹撒娇说大队长家的兰花姐姐有,她也想要。
回来的路上还想着妹妹见了该多高兴,他这妹妹从小没了爹已经够可怜了,这点小要求肯定要满足她。
结果没想到一进门就撞见这场面,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拳头攥得咯吱响。
他强压着火气,咬着牙问沈昭云:“我妈说的都是真的?”
不是他不信自家老娘,实在是沈昭云平日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太深入人心。
这么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软柿子,怎么突然就敢造反了?
再瞅瞅院里围观的乡亲们,陈建军心里盘算着:就算不是她干的,今儿也得让她给老娘妹子磕头赔罪。
实在不行就让她跪着,任打任骂出气。
他陈建军可不是那种随便打媳妇的人,每次动手那都是有缘由的。
陈建军万万没想到,沈昭云竟挺直腰杆认了:“没错,就是我砸的!我拿回自己的鸡蛋奶粉怎么了?那是我妈和大姐特意给我的。
你们陈家五个大老爷们是废物吗?连老娘和妹子都养不起,要靠媳妇娘家接济?”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在发颤:“靠我爸妈不算,连大姨子给二丫的奶粉都要抢?
就这么活不起了?活不起你直说啊!干脆改姓沈得了,我们沈家也不差多养几条闲人!”
陈建军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拳头攥得指节发白,脸上火辣辣的疼,沈昭云这番话简直是把他的脸皮撕下来往泥里碾。
娘和妹子就是他的命根子,爹走得早,娘俩吃了多少苦,如今竟被自己媳妇当众羞辱!
就在他扬起巴掌的瞬间,石头猛地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带着哭腔喊:“妈妈!快跑啊!”
暴怒中的陈建军根本不管这是他的亲生儿子,当然平时对石头也没什么疼爱。
“你给我滚开!”他吼了一嗓子,直接把石头给甩开了。
石头那小身板哪禁得住这么大力道,“啪”地被摔在地上,疼得眼泪直冒,可还是咬着牙要爬起来护着妈妈。
沈昭云看着这一幕心都在滴血,她像头发狂的母狮子,抓起刚才砸锁的石头就往陈建军脑袋上砸。
陈建军慌忙闪躲,还是慢了一步,肩膀挨了一下,疼得他直抽冷气。
一抬头,看到了沈昭云眼里的疯狂,她整个眼睛都充满了血,陈建军丝毫不怀疑沈昭云刚才是真的想杀了他。
“这个女人疯了!”陈建军心里升起这个念头,一瞬间后脖子居然直冒冷气。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老话说的真在理,这会儿的沈昭云活就是个不要命的。
她疯了,或许更准确地说,早在上辈子眼睁睁看着儿女相继惨死的那一刻,她就疯了。
沈昭云这疯样把大伙都震住了,愣是没人敢上前拦着。
见她又抡起石头,陈建军吓得拔腿就跑。
沈昭云在后头紧追不舍,陈建军只觉得后背发凉,这疯婆娘是真要他的命啊!
何金花在一旁扯着嗓子干嚎:“救命啊!杀人啦!要出人命啦!”
她抱着陈宝珠直往人堆里钻,嘴上喊得凶,脚底下却溜得比谁都快。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就这么看着我家建军被疯婆娘打死啊!”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嚎,“建军啊!我的儿啊!这可咋整啊!”
在何金花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中,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终于按捺不住,上前拦住了沈昭云。
几个婶子嫂子围着她好言相劝:“昭云啊,可不敢再动手了,想想两个孩子,你可千万要冷静啊。”
见沈昭云被众人拦住,何金花顿时又来了精神:“你个不要脸的贱货,连自己男人都敢打,真是反了天了!”
这话像一盆热油浇在沈昭云心头,她猛地抄起石头就要冲上去,却被众人死死拦住。
何金花是个欺软怕硬的,看到沈昭云的动作,一下子又吓得不敢说话了。
于婶实在看不下去,厉声斥道:“老陈家的,你消停点吧。谁家婆婆像你这样,把儿媳妇和亲孙女往死里糟践!”
众人劝了沈昭云几句,就都各自回家去了。
可谁都知道,这事儿还没完。
何金花偏心闺女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偏到这份上,连儿媳妇的救命粮都要抢,着实让人开了眼。
往后这大半个月,向阳坡的茶余饭后,怕是都少不了这桩新鲜事了。
见人都散了,陈建军阴沉着脸走进屋。
今天这婆娘让他丢尽了脸,还敢欺负娘和珠珠,这事儿没完!
等晚上,非得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
沈昭云连个正眼都没给他,拿着鸡蛋奶粉径直进了里屋。
她麻利地冲了杯奶粉,小心地喂给二丫。
看着闺女小口小口地喝着奶,沈昭云心里一阵发酸。
上辈子人人都说二丫心术不正,见不得别人好。
说她长得丑、学习差,还总跟陈宝珠过不去,活像个跳梁小丑。
就连死后,还要被陈家人嘲笑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沈昭云轻轻擦掉二丫嘴角的奶渍,在心里发了狠誓:“妈妈的乖宝,这辈子妈妈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你活得体体面面的。”
沈昭云把二丫哄睡后,转身钻进厨房,蒸了两个鸡蛋。
陈宝珠抽着小鼻子,闻到厨房飘来的蛋香味,扯着何金花的衣角说:“妈妈,二嫂给我蒸鸡蛋了?”
这也不怪陈宝珠这么想。
在陈家,蒸鸡蛋从来都是陈宝珠的独食,别人连闻个味儿都是奢望。
何金花这次却破天荒地没吱声,更不敢像往常那样去骂沈昭云。
今天沈昭云那股子疯劲儿,着实把她给镇住了。
她只能哄着陈宝珠:“珠珠乖,今儿个咱不吃蒸鸡蛋了,妈妈给你糖吃。”说着赶紧从兜里摸出一块水果糖。
陈宝珠平时吃惯了鸡蛋羹,这会儿倒也不稀罕,见到亮晶晶的水果糖,一下子把鸡蛋羹给忘了。
沈昭云端着两碗黄澄澄的鸡蛋羹进屋,朝守在妹妹身边的石头招招手:“石头,来,跟妈妈一块吃鸡蛋羹。”
石头眼睛“唰”地就亮了,到底是六岁的小孩,看见香喷喷的鸡蛋羹,馋得直咽口水。
他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眼睛却还不住地往门外瞟,生怕被奶奶看见。
“快趁热吃。”沈昭云把碗往石头跟前推了推,声音有些发哽。
这孩子,连吃口鸡蛋都跟做贼似的。
娘俩吃完最后一口鸡蛋羹,沈昭云抹了抹嘴就开始收拾包袱。
用过的碗筷就那么撂在桌上,她连碰都懒得碰。
上辈子在陈家当牛做马的日子早就过够了,这辈子就是多洗一个碗,她都嫌脏了自己的手。
沈昭云麻利地叠着孩子们的衣裳,心里盘算着今晚就带孩子们回娘家。
今天闹了这一出,她说什么也不敢让俩孩子继续在这个狼窝里待着了。
沈昭云收拾完包袱,临走前提起水桶,“哗啦”一声泼在了床上,陈建军今晚别想睡个安稳觉!
趁着那对母子还在屋里嘀嘀咕咕,八成是在盘算怎么收拾她,她一手抱着二丫,一手牵着石头,头也不回地踏出陈家大门。
路过菜地时,她眼疾手快地摘了两个熟透的西红柿,塞进石头手里:“拿着路上吃,别饿着。”
小石头一手攥着一个红彤彤的西红柿,眼睛亮得像星星。
今天的妈妈简直像变了一个人,敢打爸爸,敢骂奶奶,还把妹妹的奶粉抢回来了!
最厉害的是,妈妈还蒸了香喷喷的鸡蛋羹给他吃,那可是奶奶从来不许他碰的好东西。
他越想越开心,小脚丫蹦蹦跳跳地跟着妈妈,嘴角忍不住翘得老高。
嘿嘿,爸爸的床湿透了,今晚肯定要气疯啦!
他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陈家院子,趁没人注意,赶紧“呸”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坏爸爸,活该!
沈昭云抱着二丫、牵着石头踏进娘家院门时,天色已暗,沈家一大家子正围坐在堂屋里吃晚饭。
沈家六个孩子,四儿两女。
老大沈青山,是队里的拖拉机手。
老二沈长河,在部队当兵。
老三沈慧芳嫁到城里,丈夫是供销社采购员,她自己也在纺织厂当工人。
老四沈昭云嫁给了陈建军,在陈家当牛做马。
老五沈丰年,刚高中毕业在家种地。
老六沈松林,在县城念高中。
看到沈昭云一手抱着二丫,一手拿着鸡蛋跟奶粉,身边跟着石头,身后还背着行李包袱,沈家人都愣住了。
这个时候在家的有沈父沈母,老大沈青山跟大嫂王红梅,大哥大嫂的三个孩子,还有老五沈丰年。
沈母第一个站起来,快步上前接过二丫,其他人七手八脚地帮沈昭云卸下行李。
“小云啊,咋带着行李回来了?”沈母抱着二丫,面露担忧地问,“跟建军闹别扭了?”
沈昭云把石头往身边拢了拢,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爸,妈,哥哥嫂子,丰年,我要跟陈建军离婚。”
这话说完,一屋子人全愣住了。
“这话可不兴乱说,”沈父第一个反应过来,“好端端的咋就闹到要离婚了。”
沈母也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跟爸妈说说。”
沈丰年平时就很护着两个姐姐,一听就急了:“是不是陈建军欺负你了,姐,我这就找他去。”
“站住!”沈父沈母连忙拉住他,“先听你姐把话说完。”
沈丰年这才不情不愿的停下脚步,脸色依旧不好看。
一家人先匆匆吃完饭,把几个孩子安顿好,这才在堂屋坐下。
沈昭云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又讲了陈家平时偏心陈宝珠的种种做法。
“陈家这是要断了二丫的活路啊,”沈昭云声音哽咽,“大姐给的奶粉被拿走了,连妈给我的鸡蛋也要抢。
我奶水不足,二丫饿得小脸都发青。
再这样下去,我们娘仨怕是没活路了......”
在关心自己的家人面前,沈昭云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沈家人听得怒火中烧,谁也没想到陈家竟能做出这种事来。
“早就知道何金花偏心她闺女,可没想到能偏到这份上。”沈母心疼地抹着眼泪,“你这傻孩子,受了委屈怎么都不跟家里说啊?”
沈青山脸色阴沉得可怕:“陈建军是死的吗?就看着自己媳妇孩子被人这么欺负?”
提起陈建军,沈昭云更是羞愧难当。她知道说出来只会让家人更心疼,可为了离婚,她不得不开口。
“陈建军......他根本没把我们娘仨当人看。”沈昭云声音发抖,“他心里只有他娘和他那宝贝妹妹。石头和二丫......他连正眼都不瞧一下。”
“以前我跟他提过,结果......”她咬了咬嘴唇,“只要说他妹妹一句不是,他就动手打我。”
“啥?!陈建军那个畜生敢打你?!”沈丰年猛地站起来,气得浑身发抖。
沈青山“砰”地一拳砸在桌上:“陈家欺人太甚,小妹别怕,大哥给你撑腰!”
沈母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眼泪直往下掉:“我苦命的闺女啊……”大嫂王红梅也跟着抹眼泪。
沈父面色铁青,一锤定音:“离!咱跟他离!”
沈家这边决定好要离婚,就各自去睡了,准备先睡一觉,明天再好好商议一下这个婚要怎么离。
陈家这边就有人睡不着了,陈建军和老娘在屋里嘀咕到天黑。
“反了天了!”陈建军越想越窝火,“下午竟被她那架势唬住了!”他攥了攥拳头,“我就不信治不住她!”
何金花撇撇嘴:“不就是分点奶粉给珠珠嘛,那么大一袋,分些给妹妹怎么了?她这个当嫂子的,心肠也太硬了!”
“石头那小子也是,”陈建军阴沉着脸,“从小就教他要护着珠珠,他是一点没听进去,全被沈昭云带坏了!”
此时大哥陈建国跟四弟陈学农也都陆续回家了。
陈家五兄弟,老大陈建国,老二陈建军都是向阳坡大队最普通的农民。
老三陈卫东是陈家最有出息的,跟沈家老二沈长河一样也在部队当兵。
老四陈学农在大队里的小学当老师。
老五陈永红在县城读高中。
所以平时只有老大陈建国,老二陈建军跟老四陈学农在家。
陈建国跟陈学农一回来,就听何金花把今天的事添油加醋地说完了。
“老大啊,学农啊,你们不在家娘可是被那黑心肝的欺负死了。”何金花边说边哭,陈宝珠看到妈妈哭了也忍不住瘪嘴一起哭,惹地几个大男人都红了眼眶。
不过作为大伯哥跟小叔子,他们也不好说弟媳/嫂子什么,只能用谴责的目光看向陈建军。
陈建军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脸上火辣辣的。
他低着头,心里又羞又恼,是他没用,连自己的娘和妹子都护不住。
想到妹妹今天受的委屈,他再也忍不住了。
“我这就去教训她!”陈建军猛地站起身,大步朝屋里走去。
有兄弟们撑腰,他觉得自己这次一定能压住沈昭云那个婆娘。
当然,他是绝不会承认,因为下午沈昭云那番操作,他心里其实在打鼓,这个事实,他死也不会说出口。
陈建军怒气冲冲地推开房门,却愣住了。
屋里空荡荡的,沈昭云和两个孩子都不见踪影。
更让他震惊的是,自己的床铺上全是水,棉被湿漉漉地摊在床上,床边还倒着一个空水桶。
“这个疯女人!”陈建军气得浑身发抖。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回堂屋:“你们快来看!沈昭云这个神经病,居然把我的床全泼湿了!”
陈家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是二嫂能干出来的事?
等他们跟着陈建军进屋查看完,发现她还真能干的出来,陈建国跟陈学农都有点颠覆三观。
何金花第一个惊叫出声:“哎哟我的老天爷!”
只见整张床都被水浸透了,棉被沉甸甸地往下滴水,连床板都湿了一大片。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干这种小孩子把戏?”陈建国皱眉。
(此时若沈昭云在场,定要叉腰冷笑:把戏不在年龄,能整到你们就行。)
陈建军站在湿漉漉的床前,人都气傻了。
这个疯女人,打架就打架,为什么要跟床过不去?
陈家人琢磨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沈昭云肯定是趁他们不注意,带着孩子跑回娘家了。
“哼!动不动就回娘家,看她能硬气到什么时候!”何金花冷笑着说,“等她灰溜溜回来的时候,非得让她跪着认错不可!”
这天晚上,陈建军灰头土脸地住进了陈永红的小房间。
他那亲爱的老娘只顾着安慰哭哭啼啼的陈宝珠,连床铺都没给他收拾一下。
再说沈昭云的妯娌们,陈建国的媳妇周穗禾跟陈学农的媳妇王桂香。
她们下工回家之后,了解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内心是震惊的,平时逆来顺受的二嫂居然能干出这种事来?!
二嫂居然敢打婆婆?!
还用石头砸了陈建军?!
最重要的是,她居然敢骂陈宝珠?!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
这得是被逼到什么份上,才能让那样一个温顺的人做出这种事来?
她们当然不会跟陈家兄弟一样,何金花说什么就信什么,肯定是何金花实在做的太过了,这才逼急了沈昭云。
细想一下也就理解了,她们三个媳妇在陈家,活脱脱就是三头拉磨的老黄牛。
地里的活要干,家里的活要干,就连何金花那散发着汗臭味的内衣裤,都要扔给她们洗,那老虔婆就是可以干出这种恶心事。
即便是这样,何金花还整日扯着嗓子骂,时不时的还跟儿子告状。
那几个愚孝的男人只要一听老娘妹子受了委屈,对他们非打即骂。
沈昭云平日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王桂香暗自腹诽:也不知道二嫂怎么想的,自己是娘家亲妈早没了,后妈对她也就是个面子情。
后妈生的几个弟妹跟她也不亲,没人帮她出头,所以她除了忍实在是没其他法子。
二嫂家兄弟姐妹那么多,父母兄弟个个都对她好,怎么就能这么忍着的。
沈家心疼女儿,条件也好,经常送一些吃食过来,哪次不是白白便宜了何金花母女。
何金花在陈家就跟地主家的太太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陈宝珠更是像资本家的大小姐,白面馒头,鸡蛋羹,但凡有点油水的吃食,全都紧着她吃。
其他孩子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天天就只能眼巴巴看着陈宝珠吃那些东西咽口水。
有一回周穗禾的女儿大丫实在是没忍住,伸手想蘸点碗底的糖渣,被何金花一筷子抽在手背上。
“赔钱货!”何金花骂大丫,“也配跟宝珠抢食儿?”
陈家兄弟就在边上看着,非但不拦着,还跟着数落:“宝珠正长身体呢,你怎么就不能懂点事,让着小姑姑一点。”
不仅如此,还得事事顺着陈宝珠,但凡让陈宝珠有一点不开心了,几个孩子都得遭殃。
陈家兄弟个个愚孝,又都把妹妹放心尖上宠,所以她们平时都不敢说什么。
可是要是何金花抢自己孩子的救命粮,她们怎么也得跟她拼命。
孩子都要没命了,还管什么婆婆小姑子。
这一夜,陈沈两家的众人各怀心思睡下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家人正围着桌子喝稀粥呢,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陈建国刚撂下碗筷,就听见“咣当”一声,院门被人踹开了。
只见沈父阴沉着脸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沈青山、沈丰年两兄弟,再往后是黑压压二三十号青壮年。
沈父兄弟六个,堂兄弟子侄众多,这一招呼,连刚成年的小辈都抄着扁担跟来了。
陈家人看到这阵仗,都震惊了!
何金花吓得直往陈建军身后躲,他们还没找沈昭云算账呢,这沈家倒先打上门来了!
沈母一个箭步冲上前,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揪住何金花的头发,把她从陈建军的身后扯出来,“啪啪啪”就是十几个响亮的耳光。
她下手极重,震得自己手掌发麻才停手,眼眶通红地骂道:“我好好的闺女嫁到你们家,就是让你们这么糟践的?!”
沈家众人冷眼旁观,任由沈母发泄。
陈家兄弟刚要上前阻拦,就被沈青山带着几个堂兄弟拦住了:“丈母娘跟老娘打架,你们小辈插什么手?”
“这是在打架吗?这分明是我妈单方面被殴打。”陈建军急得要往前冲,奈何被沈家人拦的死死的。
周穗禾和王桂香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劝架。
她们装模作样地拉着沈母,心里却暗爽不已。
沈母每打一巴掌,她们就在心里叫一声好。
这个作威作福的老太婆,终于有人收拾了!
沈母打完了巴掌,仍觉得不解恨。
她猛地一甩胳膊,周穗禾跟王桂香立刻“哎呦”一声,像两片轻飘飘的树叶似的,齐齐摔倒在地,然后就再也起不来了。
这演技,县剧团里的演员看了都要甘拜下风。
沈母一把揪住何金花的发髻,手指深深陷进发丝里,狠狠一拽,何金花头顶顿时秃了一小块。
“啊——”何金花发出杀猪似的惨叫。
她冲着陈家兄弟喊:“你们几个是死人呐?就看着老娘被这泼妇这么打!”
陈建军三兄弟终于按捺不住,跟钳制他们的沈家汉子扭打起来。
沈家兄弟哪会客气?一个个早就憋足了劲儿。
尤其是对陈建军,沈青山和沈丰年眼都红了。
他们俩可是忍了一整晚,兄弟俩左右开弓,拳头像雨点般往陈建军身上招呼。
“孬种!”沈丰年一拳砸在陈建军的肚子上,“敢打我姐?”沈丰年抡起拳头又是一下,陈建军的嘴角顿时见了血。
两家人打得不可开交,闹出的动静惊动了半个生产队,邻居纷纷跑来陈家院子看看出了什么情况。
这一看不得了,几个手脚利索的婶子赶紧上前拉开沈母跟何金花,陈建军的堂兄弟们也加入了战局。
一时间,拉架的拉架,哭喊的哭喊,加入战局的加入战局,各司其职,乱中有序。
正在这鸡飞狗跳的当口,向阳坡的大队长王满仓来了。
“住手!都给我住手!”王满仓一看这场景头都大了。
他这一嗓子,沈家人立马收了手。
毕竟他们本就是来给沈昭云撑腰的,不是真来打架的。
既然大队长来了,正好借着这个台阶,把离婚的事摊开来说个明白。
陈家人一见大队长来了,顿时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下子全围了上去。
何金花更是扑到大队长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大队长啊!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这群人闯进我们大队,二话不说就打人,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陈家兄弟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陈建军捂着肿起的脸颊,恶狠狠地瞪着沈丰年。
“何金花,你还有脸喊冤?”周婶子从人群里挤出来,“你要害人家母女性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王法?”
“你个吃里扒外的老货!”何金花气得直跺脚,“到底是不是向阳坡的人?”
周婶的女儿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道:“妈,别说了...”
周婶撇撇嘴,到底没再吭声。
大队长皱着眉头扫视一圈,目光在鼻青脸肿的陈家人和怒气未消的沈家人之间来回游移,最后落在沈父身上:“老沈,说说吧,这到底闹的哪一出?”
要说多生气倒也不至于。
在乡下,大舅子教训妹夫那是常有的事,更别说何金花是被她亲家母打的,这说到底不就是家务事嘛!
要不是怕闹得太难看,耽误了生产队上工,他这个大队长都懒得管这些。
沈父上前一步,从兜里摸出包“大前门”,先给大队长敬了根烟,这才沉声道:“王队长,今天我们家上门,就是要给闺女讨个离婚!他们家做事太绝,欺人太甚!”
“离婚?!”围观的社员们顿时炸开了锅。
这年头,村里夫妻打架常见,可闹离婚的,十年都碰不上一桩。
何金花一听“离婚”两个字,顿时急了,唾沫星子直喷:“呸!进了我陈家的门,就是死了也得埋在我陈家祖坟里,哪来的离婚?”
她嘴上骂的凶,心里却直打鼓。
没想到沈家人这次这么硬气,居然直接提离婚。
她心底是一万个不愿意的,沈昭云性格软弱,好拿捏。
沈家人疼女儿,时不时的就会送些吃食过来,沈家大闺女从城里拿来的奶粉,几个哥哥回回捎猪肉,逢年过节油纸包的点心、供销社的罐头,哪样不是紧着她家珠珠先吃?
更不用说沈家大姐嫁到了城里,丈夫是供销社采购员......
她还指望着沈家能拉拔一下他们家呢。
她再怎么看不上沈昭云这个儿媳妇,也不得不承认:方圆十里八乡,再找不着比沈家更体面的亲家了。
周穗禾跟王桂香也都很震惊,她们原以为沈昭云不过是带着娘家人来出口恶气,没想到竟是来离婚的。
“沈家大哥,咱有话好好说,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小两口有啥过不去的坎儿...”
陈建军的二叔从人群里挤出来,他大哥走的早,他多少得看顾一二大哥留下的侄子侄女们。
如今都闹到要散伙的地步,他这个做二叔的,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也得说和说和。
沈父猛地一跺脚,震得地上的尘土都扬了起来:“你们老陈家这是要活活逼死我闺女!再这么下去,我闺女和外孙女的命都要交代在你们手里!”
“这、这话说的...”陈二叔连忙说,“我大嫂是偏心了宝珠些,可要说害人命那真是没有的事!”
“怎么没有,我闺女在你们家,连口饱饭都吃不上!生了二丫连个鸡蛋都捞不着,孩子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这也就算了,她们不心疼,我们自己的闺女自己疼。
二丫大姨求爷爷告奶奶才弄来这点奶粉,结果呢?”
他指着何金花气愤地说,“何金花这个做婆婆的,连孩子的救命粮都抢,你们还是人吗?!”
陈二叔听的脸上讪讪的,心里暗骂何金花不做人,干出这种事让他还怎么说。
沈父接着说:“奶粉的事我们忍了,可后来她外婆又送来一篮子鸡蛋。
结果怎么样?她何金花把鸡蛋也拿走了,这是不是要逼死我闺女逼死二丫。”
他颤抖的手指指向站在大队长身后的陈建军:“陈建军养不起妻女,我们认了!我们来养闺女外孙女。
可你们老陈家是要老娘妹子都让我们沈家一起养吗?”
沈父突然提高嗓门,“早说啊!我们也不是不能养,多送一点吃食来就是了,怎么就非要抢昭云跟二丫的救命粮。”
这一番话下来,陈二叔脸上火辣辣地疼。
刚才帮着陈建军兄弟打架的堂兄弟们脸上也都臊的慌,谁能想到陈建军一家能这么过分,早知道说什么他们也不会帮着出这个头!
“她何金花当年求亲的时候,说要拿昭云当亲闺女疼,好一个“亲闺女”!是用我闺女的命去填她亲闺女的福窝!”
他又目光如刀子般剜向陈建军:“还有他陈建军!当年在我家院里赌咒发誓,说什么让昭云过好日子...
这就是你说的好日子?让你妹子吃鸡蛋羹,让我闺女喝刷锅水?!
这话一出口,陈家人顿时慌了神。
这年头,谁不怕跟公家扯上关系?
更何况他们家打媳妇、抢孙女口粮的事,桩桩件件都经不起查。
“离!老二你跟她离!”何金花色厉内荏地说,“我看离了婚谁还要她!”
这些年怎么作贱儿媳妇的,她自己心里最清楚,真要闹到公社去,她讨不了什么好。
陈建军梗着脖子点了点头,心里憋着一股邪火。
今天沈昭云带着娘家人打上门来,又是打人又是闹离婚,这哪是在打他?分明是把他老陈家的脸面往泥里踩!
他越想越气,这种不孝顺婆婆、不容小姑子的媳妇,留着也是祸害。
他就不信了,凭他陈建军这身力气,还讨不着个贤惠媳妇?
到时候找个温顺听话的,让娘和宝珠都过上好日子,看沈昭云后不后悔!
至于现在...他狠狠瞪着沈昭云。
既然这女人铁了心要离,他要是再拦着,那才真叫丢人丢到姥姥家!
见何金花母子松了口,陈二叔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大队长也默默抽着烟没吭声。
“石头和二丫,都得跟着昭云走。”沈父突然开口。
“做梦!”何金花拍着大腿蹦起来,“老陈家的种,凭啥跟你沈家?”
“留着给你们糟践?”沈父转头盯着陈建军,“你摸着良心说,孩子穿过几件整衣裳?吃过几顿热乎饭?
等昭云走了,没人护着,我外孙怕是连刷锅水都喝不上热乎的。”
何金花刚要张嘴骂人,沈父却不想再跟她多说废话了。
他猛地一摆手:“够了!”
“你们老陈家这是要复辟旧社会呢?何金花,你使唤儿媳妇跟使唤丫鬟似的,活脱脱个地主婆做派!
你闺女顿顿吃白面馍馍,鸡蛋羹当零嘴,这不是反面典型是什么?”
他转向大队长,声音沉了下来:“王队长,这事儿您得给个说法。
现在公社正在抓“破四旧”,他们老陈家这套剥削劳动人民的做派,是不是该拉到公社大会上批一批?”
这话一出,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陈家众人脸色刷白。
谁不知道“破四旧”的厉害?
去年隔壁生产队的老会计,就因为家里供着个祖传的观音像,被拉到公社批斗了整整一个月,最后住进了牛棚。
听说到现在还在扫公社的茅房呢!
大队长的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这要是真让镇上工作组知道了,别说何金花一家,他这个当大队长的搞不好都要跟着吃挂落。
轻则写检查、扣工分,重则......他不敢往下想了,去年公社副书记不就是因为包庇“四旧”,被撤职查办了吗?
这个何金花,真的把他害惨了,他恨不得亲自上手给陈建军两个大耳刮子!
“何金花!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大队长指着墙上“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标语,声音洪亮得整个生产队都能听见,“新社会讲究男女平等,你们倒好,把封建糟粕那一套全捡回来了!”
他大步走到两个孩子跟前,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石头额头上的伤痕,声音突然哽咽:“看看!这就是你们嘴里老陈家的种?
新华国的孩子就该遭这份罪?你们这是要让劳动人民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啊!”
转身对着沈父,他斩钉截铁地说:“老沈同志,这个婚必须离!石头和二丫跟着昭云走,这是贯彻《婚姻法》,是落实“男女平等”的基本国策!”
他提高嗓门,“谁要是敢阻拦......”目光如电般扫过陈家众人,“就是破坏社会主义新家风,就是跟人民公社唱反调!”
一通慷慨激昂的发言之后,在场众人无不动容,甚至有人激动地红了眼角。
周婶子尖着嗓子嚷:“何金花,你这是在给咱们生产队抹黑啊!”
陈家众人噤若寒蝉,一个个缩着脖子,一句话都不敢说。
除了陈二叔,陈二叔简直是陈家最有种的男人。
到了此时,他还记得大哥临终前的托付,他想起大哥死死攥着他的手说“帮我照顾好娃”的情景,那手劲儿大得,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疼。
陈二叔搓了搓手心,心里直打鼓:“大哥啊,我这可是豁出去了...”
他又挺了挺腰板,虽然挺得不太直。
“队...队长,”他硬着头皮开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沈老哥,咱...咱是不是也该听听娃的想法?”
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现在不都讲...讲那个...民主嘛,娃们要跟谁过,总得问问他们自己...”
“成!就让石头自己选。”沈父沉声道。
陈建军闻言眼前一亮,腰杆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在他心里,儿子哪有不跟老子的道理?
何金花也有几分期待,二丫那个赔钱货带走也就带走了,石头是她老陈家的孙子,她自然希望能留在家里,况且石头再长两年就可以挣工分了。
大队长也看向石头,他觉得陈二叔这句话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是该问问孩子的意见。
他尽量放柔了声音:“石头啊,你跟伯伯讲,想跟着爹过,还是跟着娘过?”
石头一听这话,小脸顿时涨得通红,急吼吼地喊出声:“我要跟妈妈!我喜欢妈妈!”
“爸爸对我不好,他只喜欢小姑姑不喜欢我。只有妈妈对我好,我要跟着妈妈,我想跟妈妈还有妹妹在一起......”
小石头越说越急,最后干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瘦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
他生怕自己没讲清楚,大队长伯伯就把他给爸爸了。
沈昭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似的,赶紧蹲下身把石头紧紧搂在怀里。
手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声音温柔地安慰:“石头乖,妈妈在这儿呢。我们石头肯定要跟妈妈在一起的。乖!不哭了,妈妈永远都不会跟石头分开的。”
说着说着,自己的眼泪先落了下来。
沈家人听得心里发酸,沈母更是忍不住跟着一起哭。
沈父沉声道:“既然孩子都表态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陈二叔站在一旁,望着哭作一团的母子俩,嘴唇哆嗦了几下,终究还是没再开口。
他在心里默默念叨:大哥啊,弟弟我...我尽力了。要怪就怪建军和他娘,自己造的孽啊...
“既然这样,那就离吧。”大队长重重地叹了口气,心里头直后悔刚才多问的那句嘴。
他越想越窝火,扭头狠狠剜了陈二叔一眼。
陈二叔被瞪得老脸发烫,缩着脖子往人堆里退了半步。
他原以为陈建军只是对闺女不好,哪成想这混账连亲儿子都不当人看!
哪个正常男人能干出这种事!
老陈家祖坟冒了什么黑烟,生出这么个棒槌玩意儿...
大队长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他转身对会计李德全喊道:“小李,去把公章和文书拿来!”
他又扫视着何金花一家人,声音沉了下来:“既然都说定了,今儿就把手续办利索。”
1972年的农村离婚,说简单也简单。只要生产队开证明,公社盖个章。
可说难也难,光“作风问题”这一条就能卡死多少人。
今天要不是闹到这份上,他王满仓也不敢轻易开这个口。
李会计小跑着取来发黄的登记簿,大队长蘸着红墨水,在“离婚事由”栏重重写下“家庭不和”四个字。
“孩子跟女方,口粮关系转去榆树沟。”大队长又从抽屉里抽出一张迁移证明。
“你们也来按个手印。”大队长把印泥盒往前一推。
陈建军一把抓起印泥盒,拇指狠狠摁进去。
沈昭云没抬眼,伸出食指在印泥上点了点,在纸上落下个端正的指印。
大队长又在上面盖了公章,只要拿去公社备案一下,这婚就算离成了。
“我的嫁妆和娘家捎来的东西,今天都得带走。”沈昭云突然开口。
队长点点头:“那是自然的。”
沈昭云领着娘家人径直走向何金花和陈宝珠住的大屋子。
她先从炕柜里拖出那床八成新的棉被,接着是那个红漆樟木箱,最后是那个印着红双喜的搪瓷脸盆。
向阳坡大队的社员们今天可算开了眼了,何金花居然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连儿媳妇的嫁妆都能眛下。
大家都用鄙夷的目光看向何金花跟陈建军。
周婶子更是直接大声嚷着:“哎哟喂,拿媳妇的嫁妆贴补老娘妹子,陈建军你可真是咱们向阳坡头一份的能耐人!”
她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后头了,跟何金花斗了十几年,今儿可算逮着机会出了口恶气。
周婶子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晚上回去定要煎个荷包蛋庆祝庆祝。
陈二叔的脸皮抽搐得厉害,他老陈家在这向阳坡几十年攒下的脸面,今儿个算是被这一家子败了个干净!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这还没完。
沈昭云径直走向灶间,从悬梁的竹篮里取下一块风干的腊肉:“上月我大哥送来的,统共就一斤,倒叫陈宝珠吃了大半。”
又径直走到何金花屋里,从大衣柜里摸出个铁皮罐头:“这是我大姐特意给石头补身子的麦乳精。”
陈二叔只觉得天灵盖都要冒烟了,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
沈家人抬着樟木箱、抱着棉被,呼啦啦一下子全走了。
大队长临走前狠狠剜了陈建军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办公室去了。
陈二叔一言难尽地看着低着头一言不发的陈建军:“建军...你...哎...”
他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摇了摇头也走了。
社员们三三两两散去,脚步却比来时慢了许多,这样的大戏,谁舍得早早收场?
周婶子走在最前头,嗓门嘹亮:“我早八百年就瞧出何金花不是个好秧子!你们还不信!”
几个媳妇忙不迭附和:“可不是嘛!周婶你看人可真准!”
后头几个年轻媳妇更是叽叽喳喳:“陈建军怕不是让猪油蒙了心?亲儿子饿得跟猴儿似的,倒把陈宝珠养得白胖!”
“等着瞧吧!”周婶子啐了一口,“没了沈家这门好亲,有的何金花后悔的。”
张大伯把旱烟杆往鞋底上磕了磕,叹气道:“去年秋收那会儿,我就跟建军说过——你小子对媳妇好点儿,别总跟你娘一个鼻孔出气,他愣是半点没听。
现在好了,媳妇跟他离婚了,孩子也被带走了,这往后孤家寡人的,日子可怎么过,谁给他洗衣做饭?谁给他缝补衣裳?”
“让他娘给他补呗,要我说啊,陈建军这样的就该跟他老娘搭伙过日子!”平时就泼辣的李寡妇接过话头。
看大家都看过来,她又补了句更狠的,“横竖他们老陈家祖传的偏心眼,正好娘俩凑一对儿,省得祸害别人家闺女!”
“见过疼闺女的,没见过这么疼的,不怪昭云要走。”饶是于婶这个不喜说人是非的厚道人,也忍不住开口说道。
沈昭云可不管这些人怎么议论,她左手抱着襁褓中的二丫,右手牵着石头,脚步轻快地跟着沈家人一起走回榆树沟。
石头紧紧攥着妈妈的手,小短腿蹦蹦跳跳地踩着妈妈的影子走。
今天是他最开心的一天,比昨天还开心。
他知道以后再也不用跟奶奶爸爸还有小姑姑一起住了,妈妈也不会再被爸爸打,妹妹也不会因为被奶奶抢走奶粉,饿得晚上一直哭。
小石头在心里盘算着:到了外公家要第一个起床喂鸡,要抢着帮舅舅铡草,要把外婆的柴火堆码得整整齐齐......
他要做外公家最勤快的小孩!让外公外婆舅舅舅妈都喜欢他。
到了沈家,沈父沈母一一谢过今天帮忙的侄子们,就帮着沈昭云收拾屋子,安置好带回来的嫁妆。
沈青山的三个孩子,知道石头跟二丫以后都要住在沈家,也高兴的不行,他们都很喜欢这两个表弟表妹。
石头被表哥表姐们围在中间,小胸脯挺得老高。
他攥着拳头,像模像样地宣布:“等我长到灶台那么高,谁要欺负哥哥姐姐,我就拿烧火棍揍他!”
这话把一屋子大人都逗笑了,六岁的娃娃,个头还没灶台边的笤帚高呢!
沈昭云看着嬉闹的孩子们,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她终于离婚了!
感觉心底挤压多年的郁气都散了!
以后再想法子找一门赚钱的营生,不怕养不活她们娘仨,总有法子把日子过起来。
只要离开陈家,日子就有盼头。
不同于沈家这边和谐的氛围,陈家那边又打上了。
待最后几个看热闹的邻居散去,何金花就猛地抡起胳膊,“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陈建军脸上。
“你个窝囊废!”何金花声音尖利,“娶了个丧门星回来,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尽了!往后在向阳坡,我们娘几个还怎么有脸做人?”
陈建军低着头不敢说话,任由何金花打骂。
“还有你们!”何金花又对其他两个儿子骂道,“白养你们这么些年!眼睁睁看着亲娘被人作践!”
她一把将陈宝珠搂进怀里,哭嚎起来:“我苦命的珠珠儿啊...喝个麦乳精还要被那些丧良心的指指点点...”
“我可怜的儿啊,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黑心肝的嫂子......”
何金花是真伤心了,她家珠珠的命实在是太苦了。
她越想越恨,那沈昭云分明是存心要毁了她家珠珠的好日子!
陈家三兄弟都很自责,后悔刚才不够硬气,没能护住娘跟小妹,心里更是恨极了沈家人。
特别是陈建军,他在心里发狠:沈昭云以后就算抱着孩子哭死在陈家门槛前,也休想再踏进这个门!
周穗禾和王桂香瑟缩在墙角。
周穗禾把小儿子紧紧搂在怀里,孩子的脸埋在她衣襟里,大气都不敢出。
王桂香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里,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
可意料之中的,就算再小心翼翼,怒火还是烧到了她们俩身上。
何金花余光扫到两个儿媳妇,抄起炕桌上的鸡毛掸子就冲了过去:“你们两个丧门星!”
掸子带着风声抽在周穗禾背上,“今天沈家那个泼妇打我的时候,你们是瞎了还是瘸了?!”
周穗禾吓得一个趔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何金花见状更来气了,一把揪住她的发髻:“装什么可怜!我看你们就是跟沈昭云一伙的,巴不得我早点死。”
何金花扔了掸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我的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娶回来的媳妇一个比一个黑心肝,这是要逼死我啊!”
还真被何金花全说中了,周穗禾跟王桂香今天确实是故意的,也是真心实意地盼着她早点死。
在陈家,她们俩哪天心里不诅咒几次这死老太婆,日子那都没法过下去。
可这会儿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真要是承认了,以后她们在陈家休想有一点好日子过。
王桂香突然扑上去抱住婆婆的腿,哭得比死了亲娘还伤心:“妈要是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她太清楚怎么演这出戏了,去年何金花闹上吊时,她也是这么哭的。
“我们...我们实在是拦不住啊...”周穗禾也哭得情真意切。
陈建国兄弟俩原本阴沉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本来因为何金花的那番哭诉,他们两兄弟也埋怨上了自己媳妇。
可这会儿看到她俩哭成这样,火气顿时消了大半,当时那情形他们自己都没拦住,她们两个女人没拉住那疯婆娘也正常。
只是......
以后还是得好好再教教媳妇,让她们对娘再孝顺一点,她们老娘遇到沈昭云这种疯儿媳妇已经够可怜的了。
这样想着,陈建国就伸手把周穗禾拽起来,粗声粗气道:“行了,别嚎了!”
转头却对何金花赔着笑:“妈,明天我就去供销社割斤肥膘肉,再给珠珠捎罐麦乳精。”
“不就是一罐麦乳精吗?沈昭云那个女人怎么就能连这点东西都舍不得给小妹。”
“还有沈家那群野蛮人!珠珠这么可爱的女娃子,正常人看了都会疼爱几分,就他们跟得了失心疯一样,就为那么一点东西,冲到我们家又打又砸。”
他们珠珠多可人疼啊,今早梳的羊角辫都被扯散了,看着哭得小脸通红的陈宝珠,三兄弟心里都心疼的不行。
不管陈家如何闹,这一晚沈昭云在沈家睡了两辈子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石头更是幸福地睡着了,嘴角都带着笑。
梦里是他跟妈妈、妹妹,还有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表哥表姐的幸福生活。
第二天一早,沈父就让沈丰年去向阳坡,陪着李会计去公社把离婚的事给办妥了,顺便把两个孩子的名字也改掉。
在陈家,只有陈宝珠的名字是认真取的,陈学农特意跑到县城新华书店,翻了三天的字典才定下这个名字。
可到了孙女们这儿,陈家连个正经名都懒得想,大丫二丫三丫地胡乱叫。
沈昭云至今记得那个阴雨天,大嫂周穗禾去跟何金花商量大丫的名字,被何金花一通骂:“贱名才好养活!”
何金花当时叉着腰,唾沫星子溅在周穗禾脸上,“你当是旧社会小姐少爷呢?”
从此大丫大丫的就这么叫开了。
到了二丫这,沈昭云鼓起勇气跟陈建军开口:“建军,我给闺女想了个名儿,叫......”
话音未落,就被陈建军打断,“妈说就叫二丫,我们家女孩的名字都这样叫。
贱名好养活,妈都是为了孩子们好,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辜负了妈的一片心意。”
“可是宝珠的名字...”为了女儿,上辈子懦弱的沈昭云难得试图反抗何金花跟陈建军。
结果就是沈昭云身上的淤青半个月都没消下去。
而二丫还是叫二丫。
沈昭云想起上辈子,后来陈家生活条件好了起来,搬到了城里。
到了城里的二丫因为这个名字自卑的不行,有品行不好的同学就喜欢嘲笑她名字土。
陈宝珠的追求者们,更是嘲笑她:“连名字都带着粪土味,也配跟宝珠争。”
沈昭云倏地回神,掌心传来隐隐刺痛。
低头看去,指甲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掐进肉里。
昨天夜里,沈父给两个孩子都取好了名字:“石头就叫砺舟吧,沈砺舟。”他蘸着茶水在桌上写字,“逆水行舟,终有靠岸时。”
顿了顿又补充:“小名还叫石头,压得住风浪。”
“丫头就叫沈望舒,”他嘴角露出笑意:“老辈人说,望舒是月宫里赶车的神仙,驾着月亮车从东山走到西山...”
沈母又给取了个小名,叫“小星”。
她轻轻抚摸着怀中的小丫头,眼神慈爱:“咱们家小星啊......以后定会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又亮又闪,走到哪儿都招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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