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燕灼灼萧戾的其他类型小说《长公主今日驯服萧督主了吗?燕灼灼萧戾》,由网络作家“一碗佛跳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听雷一个头两个大。先前他防着鸦十六那顺风耳听出小庸医也在屋内,所以想法子将人引走了,故而他还不知道萧戾和燕灼灼在屋内发生了什么。等听小庸医添油加醋的说完,听雷表情变了又变。“哼~本神医懒得管你们这些痴男怨女的破事儿~”少年满脸不屑,他瞥向萧戾,瘪嘴:“不过我可提醒你,虽说你有本事坐怀不乱,可你又不是真太监,仔细漏了馅儿。”少年走了。听雷忙将门关上,他小心翼翼偷瞄萧戾,“主子,要不你先歇着,卑职想法子赶紧把长公主送走?”萧戾揉着眉心,“你是她的对手?”听雷疯狂摇头。他可拿那毒蝎子没辙。他倒是想动强的,直接将人打晕,然后让鸦十六把人送回宫,但他估摸着,以燕灼灼的性格,事后定会猛烈的报复回来。听雷忍不住嘀咕:“你说这人的性子,怎么和天气似...
《长公主今日驯服萧督主了吗?燕灼灼萧戾》精彩片段
听雷一个头两个大。
先前他防着鸦十六那顺风耳听出小庸医也在屋内,所以想法子将人引走了,故而他还不知道萧戾和燕灼灼在屋内发生了什么。
等听小庸医添油加醋的说完,听雷表情变了又变。
“哼~本神医懒得管你们这些痴男怨女的破事儿~”少年满脸不屑,他瞥向萧戾,瘪嘴:“不过我可提醒你,虽说你有本事坐怀不乱,可你又不是真太监,仔细漏了馅儿。”
少年走了。
听雷忙将门关上,他小心翼翼偷瞄萧戾,“主子,要不你先歇着,卑职想法子赶紧把长公主送走?”
萧戾揉着眉心,“你是她的对手?”
听雷疯狂摇头。
他可拿那毒蝎子没辙。
他倒是想动强的,直接将人打晕,然后让鸦十六把人送回宫,但他估摸着,以燕灼灼的性格,事后定会猛烈的报复回来。
听雷忍不住嘀咕:“你说这人的性子,怎么和天气似的说变就变,以前长公主对柱国公唯命是从的,面对主子你时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她怎么突然就开悟了?”
“这才是她原本的性子。”萧戾语气淡淡,听雷竟听出了笑意。
他偷瞄了萧戾一眼,想到那夜自家主子覆在燕灼灼身上啃的画面,听雷心里打鼓。
“主子你对她……”
萧戾眼里的笑意荡然无存,眸底又浮出了血色:“她与我们不会是一路人,短暂同行,不过是因为如今她与我的目标一致,都想除了柱国公罢了。”
“前提是,她完全忘记当年的事。”
听雷沉默半晌,幽幽道:“那也怨不到主子你身上,文帝死不足惜,再说了,真正取文帝性命的又不是主子,而是她的……”
萧戾横了听雷一眼,后者默默闭了嘴。
先帝之谥号,文帝,以‘文’为谥,说明这帝王生前慈惠爱民,文治卓绝。
可这个谥号,在听雷看来只觉讽刺。
当年文帝授意景三思屠戮裴氏满门,裴氏何罪之有,被诬陷谋逆,就连灭族这种事也被冠以了‘瘟疫’之名。
那年,萧戾年仅十四,听雷也才八岁。
裴氏自幼被养在南疆的小少爷带着他的小书童归家,两人特意乔装打扮,装成寻常百姓混进城里,想偷偷回家给长辈们一个惊喜。
前脚刚进场,后脚城门被封,大军围城。
裴氏族人一个个被押解了出来,景三思称其谋逆,却拿不出一点实证。
裴氏家风清正,满门忠烈,世代扎根裴城,与民为善。
景三思当众许诺,若有人检举裴氏,便可保住性命,裴氏满门无一人贪生怕死。
那一天,景三思举起屠刀,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城中百姓为裴氏叫屈者,皆遭屠戮。
可这又算什么?
景三思命人脱下了裴氏长子长媳的衣衫,当着众人的面,一刀刀割下他们的肉。
——食裴氏肉者活!食裴氏肉者方可活!!
听雷和少爷眼睁睁看着那些受尽裴氏恩惠的百姓被逼着吃下肉,从被迫,到屈从,到疯癫,剩下的人想活着,不想做刀下冤魂,到最后,所有人都成了恶鬼,成了吃人肉的恶鬼,成了黑压压的秃鹫。
百姓争先恐后抢夺裴氏族人的肉。
裴家小少爷眼睁睁看着自己父母族人的血肉被‘秃鹫’啄食殆尽。
他嘴里被人塞了一块肉。
——吃下去!
——吃下去!!
——吃下去才能活!!
他吃下他父母的肉,吃下了族人的血肉!!
裴氏小少爷活了,活着逃出了裴城,却也‘死’了。
世间再无裴氏麒麟儿裴镜夷,只有踩着父母族亲血肉,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萧戾。
……
萧戾的状态明显不太对劲,他似乎又陷入了白日梦魇中。
听雷叫了人进来,将他搀上床榻,并用绳索绑住他的手脚,防着他梦魇时误伤了自己。
让人严加守着屋子,听雷才去找了小庸医。
小庸医在院子里碾药,嘴里嘟嘟囔囔的用俚语抱怨个不停。
“主子又魇着了,你到底给他用的什么药,我瞧着怎么比之前更严重?”
小庸医翻了个白眼:“拜托,他那一身五毒俱全,又是蛊又是毒,脑子还有病,还天天不睡觉,顿顿不吃肉,他魇着了有啥奇怪,他癫了都不奇怪!”
听雷磨牙:“你赶紧想办法!那毒蝎子还在府上赖着呢,不能让她发现主子的异常!”
小庸医哼哼:“心病还需心药医,让他一刀砍死景三思,万事大吉。”
“你这不废话吗!要是杀了景三思这事就能解决,那主子早把他杀了。”听雷一肚子闷气。
小庸医把药碾子一丢,冷笑道:“我老早就说了,他想干那事儿就是倒反天罡,还不如直接造反来的干脆!”
听雷赶紧捂他的嘴,小庸医挣脱开,没好气道:“我的话哪里不对?文帝已经死了,他能把死人从棺材里拖出来下罪己诏?”
“他想改了文帝的谥号,这不是做梦吗?那小皇帝会同意?还是说他觉得,那长公主会调转头帮他给自己爹头上扣屎盆子?”
“你骂谁屎盆子呢?”听雷面目狰狞:“当皇帝的都不是好东西!什么文帝圣皇都是一丘之貉,主子辅助圣皇临朝,她明明答应了主子,要还裴氏清白,要让柱国公站出来指证文帝之罪!结果呢……”
“我们都被她耍了!”
听雷咬牙切齿。
“她让主子当鸦卫首领,又故意留下柱国公,就是掣肘主子,让主子辅佐她儿子。”
小庸医斜睨他:“你说的这些,你家主子难道不懂?”
“而且,你也别以偏概全了,你家主子有多傲气,你最清楚。圣皇的确手狠心黑,那女人驾崩时曾给了你家主子两个选择,是他自己选了眼下这条‘弯路’。”
听雷嘴角扯了扯,冷笑:“另一条路是什么好路不成?她让主子有本事就反了大乾,坐上那龙椅,这不是请主子去死?”
小庸医摇头:“格局,你还是格局小了。”
“站在圣皇的立场,她知晓你家主子要弑君,她还敢留下他并且重用他,甚至最后帮他杀了文帝。”小庸医笑吟吟说着,浑然不觉自己的话有多吓人。
一旦传扬出去,怕是要天下大乱。
文帝驾崩后,圣皇临朝三年便也紧随驾崩,关于圣皇之死,朝中一直有人猜疑,是否是中毒,或被谋害?
可只有萧戾一方的人才知道,文帝驾崩时,圣皇也为自己布下了死局。
文帝是中毒而死,而那毒,被圣皇下在了自己身上。
哪怕是萧戾都搞不懂那位女帝陛下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她不用死的。
“圣皇于你家主子而言,亦师亦母亦对手,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小庸医懒洋洋说着,至少圣皇的死就不简单。
无人知晓,圣皇驾崩前,还见过两人。
一个是萧戾,另一个就是他。
当时萧戾带着他从密道进入圣皇寝宫,是想救治对方的,可圣皇自己拒绝了。
小庸医记得对方临死前说了两句话。
很奇怪的两句话。
一句是:我被这个皇朝吃掉了,但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小庸医一直不理解这话的意思,回家?圣皇的家不就是柱国公府吗?她可是柱国公府的嫡女出身。
不过圣皇说这句话时,意识都是模糊的,小庸医将其归于呓语。
只是最后,圣皇回光返照般,她神采奕奕的盯着萧戾,她的自称竟然是……师姑。
世间少有人知,圣皇景凤仪与裴氏长子裴鹤之(萧戾父亲)乃是同门师兄妹。
她对萧戾说:
——狼崽子。
——朕之长女,终将驯服你。
对于小皇帝的挑衅,萧戾并未太放在心上。
燕氏皇族这对姐弟,都没表面上的那么简单,看似顽劣不堪的小皇帝,也并非一个全无脑子的傀儡,只是如今的小皇帝,还嫩了些。
两日后。
萧戾烹好茶,推至对面,“请。”
在他对面坐着的,赫然是文心仪,曾经的凤阁女官。
“鸦卫会护送文大人离京,海上商路须得尽快重启,先皇留下的那批火器将有大用。”
“咱们得抢在柱国公反击前,做好万全准备。”
文心仪神色冷漠,看他的目光中带着审视:“萧督主隐藏的够深,不曾想你竟是鸦卫首领。鸦卫首领,竟是个不忠之人,可笑。”
“忠心与否,并不重要,能为其所用便成。”萧戾语气如常:“这一点上,殿下可比文大人看的清楚。”
“文大人可莫要小看了咱们这位殿下。”
“殿下聪慧,自是早将你的为人看穿了。”文心仪盯着他:“如今既暂为同路人,只盼萧督主尽心辅佐殿下,有些旧事,还是莫再重提为好。”
“真相对殿下来说,太过残忍。”
萧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当然,一切都当以殿下为先。”
文心仪被连夜送出了京,这夜春雨淅沥,萧戾坐在檐下听雨,万幸的是,今夜并未打雷。
小庸医过来替他换药,萧戾的腿伤已好的差不多了,他感慨着:“你这恢复速度简直不是人,不愧是拿命换的。”
萧戾的身体有些异于常人,不过都是有代价的。
萧戾以手支颐,淡淡道:“长公主的嗅觉过于敏锐,想法子遮掩住我身上的气味,以防以后再被她认出来,坏了计划。”
小庸医啧了声,“前脚还在人家跟前装忠臣,后脚又算计上了,男人呐~”
萧戾斜睨他一眼。
小庸医撇嘴,道:“一旦那位文大人将火器带回,长公主可真就如虎添翼了,到时候她若真想杀你,暗卫没准都防不住。你引导她去调查裴氏,迟早她会发现文帝是死于先皇和你的算计。”
“这可是杀父之仇啊,她或许不会怨她的母皇,但她会放过你?”
“有血海深仇隔着,她会帮你冒大不韪,改先帝谥号?”
小庸医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能。
“不试试,怎么知道。”萧戾闭上眼,“你又怎知,她不恨她的父皇。”
小庸医想到那夜雷雨时,燕灼灼的异常,心里生出一个古怪猜测。
“裴镜夷,你之前又撒谎了对吧。”小庸医看向他:“那夜长公主犯病,你提起她幼时,文帝对她的所作所为。”
“你说自己当时在助纣为虐,听从文帝的吩咐,一次次将长公主锁进箱笼里。”
“你说圣皇之所以没有察觉,是因为她那时刚生下小皇帝,正值虚弱。”
小庸医眼神锐利:“事后我想了想,总觉得不对劲,但又想通了另一件事。”
“圣皇不是个出尔反尔的人,她杀夫登基这种事都敢干,死后更立下无字碑,压根就不是个在乎身后名的人。她明明可以将文帝对裴氏干的那些罪行公开,死前却摆了你一道,留下那句:她的长女终将驯服你。”
“你想改先帝谥号,想光明正大把文帝钉在耻辱柱上,让他遗臭万年,就只有与燕灼灼合作这一条路,圣皇为什么会那么笃定,你只能选择燕灼灼呢?又为什么笃定,你必定会折在燕灼灼手里?”
小庸医盯着萧戾,没放过他的神情:“燕灼灼幼时遭遇的那一切,你是不是在里面添了火。”
譬如,是谁帮着文帝,在圣皇那边隐瞒,以至于燕灼灼被折磨出了心魔,圣皇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她父皇手里遭遇了什么。
这里面有个中间人,鬼魅一般,操纵着一切。
闪电划过苍穹,闷雷隐于厚重的云层下,迟迟不能发作,雨声倾盆,男人的脸半明半昧,闪电照亮了阴影遮盖的那侧,他眼中的森然鬼气暴露无遗。
小庸医一字一句道:“这才是你有愧于燕灼灼的真正原因吧……”也是圣皇为何出尔反尔的原因,因为萧戾这头狼崽子的的确确‘助纣为虐’了。
“燕灼灼原本不用经历那些的。”
“文帝灭你全族,你不会放过他,自然也不会放过他的儿女,所以你不止眼睁睁看着他伤害燕灼灼,还刻意隐瞒。”那时的萧戾,眼里只有仇恨,自然乐于见到那燕氏皇族同室操戈的。
“裴镜夷,为了报仇,你不惜一切手段,恭喜你,你成功了。”小庸医嘲讽道:“长公主心魔缠身,但凡雷雨夜势必会发作,你一定很开心吧~”
“可是我就不明白了,你既然都决定不当人了,伤害了人家,又心生愧疚做什么呀?”
“裴镜夷,你不会真对人家动了心思吧?”
小庸医满脸戏谑:“这可就太卑鄙无耻了哦,做人不能既要又要啊。”
雨声淅淅沥沥,似人心跳的节奏,快慢无序。
萧戾端起冷茶慢饮:“我所要的,自然只有报仇。”
“是吗?”小庸医耸了耸肩,“那我就等着你被打肿脸那日,再来嘲讽你好了。”
说完,他收拾好药箱,就要离开。
突然一股巨力直袭他的嫩腚。
“哎哟!”小庸医被一脚踹入湖塘。
男人坐在原位,慵懒饮茶,小庸医在湖塘里挣扎划水,叫骂动天:“裴镜夷你咕噜咕噜个小心眼——咕噜咕噜——”
“我诅咒你咕噜咕噜——迟早折在燕灼灼手里咕噜咕噜——”
听雷闻声进来,见状愕然:“主子,小庸医他……”
“他话说多了,口渴。”萧戾不紧不慢道:“待他喝饱了,再让他上来。”
听雷沉默,估摸着是小庸医又嘴贱了,并且这次的话肯定扎了主子的心窝子,否则,一般情况下,主子都会选择充耳不闻的。
要不是怕被牵连,听雷真想打听一下,小庸医又说了啥虎狼之词。
萧戾没给他那个机会,问起正事:“营救沈墨同门这事,办的如何了?”
“人已经救出来了,走前我们点燃了那处私造坊,造成爆炸的假象,尸首都面目全非,应当问题不大。”听雷顿了顿:“不过,主子你猜的果然没错,景三思还真是将人藏在淮南王府的产业里的。”
听雷冷笑:“淮南王和景三思间怕是早就勾连上了。”
“景三思麾下官员悉数在江南任职,淮南王的封地又在江南,两人会勾结上,并不奇怪。”
萧戾神色冷淡,沉吟片刻后,道:“出云观的那些人,送去长公主那边。”
听雷迟疑:“真送啊?这些道士都有本事,那火药经他们改良后威力巨大……”
“送,他们到了长公主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萧戾话锋一转:“沈墨那边的情况呢?”
听雷回道:“为防景三思起疑,卯兔易容成了沈墨的师伯:清风道长,他暂留在柱国公府,将真的清风道长顶替了出来,有这么个人质在手,柱国公应该能继续放心差遣沈墨。”
萧戾却沉吟不语。
“主子觉得还不够?”
萧戾摇头:“景三思太过狡猾,疑心深重,要让他彻底放心,大胆继续使用沈墨,还得再添一把火。”
“给长公主递个话,让她照常与沈墨走动,该亲近亲近,不要避嫌。”
“啊?”听雷百思不得其解,“不避嫌?这不是更让景三思怀疑?”
“反其道而行之。”萧戾语气淡淡:“景三思这种人,只会相信自己找出的答案。”
听雷半知半解,刚要去传话,暗卫便来报了:“主子,宫内递了消息出来,长公主殿下不久前重赏了沈墨,还向小皇帝进言,解除景三思禁军督统的职位,改提拔沈墨上位。”
听雷诧异,便听自家主子笑出了声。
听雷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哇,不愧是毒蝎子长公主,这心眼子转的速度竟不输主子!
不过……
这两人事前也没通气儿,这也太心有灵犀了吧!
景三思说完起身,身体突然摇晃了一下。
幕僚上前:“国公爷可是身体抱恙?”
景三思皱了皱眉:“无碍。”他看向一旁的老道,想了想开口道:“听闻清风道长会医,不如替本国公瞧瞧,近日来,本国公总觉疲乏,精力不济。”
清风道长颔首,上前替景三思把脉,他眉头皱了眉,有些狐疑,又换了一只手。
景三思原本并不在意,可见老道神情,他不由皱眉:“道长是把出什么了?”
“贫道医术不精,不好下断言,国公爷最好还是请御医来看看?”
景三思神情严肃了起来,不用他吩咐,幕僚立刻去请人了。
半个时辰后,几个攀附国公府的御医交替为景三思看诊,一个个神情紧张,满头大汗。
景三思面沉如水:“说吧,本国公是得了什么绝症,还是中了毒?”
几个御医噗通跪地,“国公爷恕罪,您……您并非绝症,也非中毒,而是……是中了蛊啊!”
“此蛊名为噬亲蛊,以至亲者之血所炼的蛊,正常情况下,此蛊不会发作,除非至亲者身亡,子蛊才会开始反噬。敢、敢问国公爷……府上可是有谁过世了?”
景三思的脸色一瞬难看到了极点。
至亲者的血炼化的蛊?至亲者身亡?难不成……
这时,亲兵统领快步进来,在他耳边低声道:“国公爷,事情出了岔子,夫人和世子郡主的马车齐齐跌落悬崖,人……都没了。”
景三思瞳孔一缩,他猛地起身,看向御医们:“此蛊何解!”
御医们赶紧道:“要解此蛊不难,只需以对方的血为药引……”
御医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景三思的怒喝:“都给本国公滚出去!”
御医们吓得赶紧退走,幕僚快步进来,就见亲兵统领被景三思狠狠一脚踹在地上。
景三思目眦欲裂:“我只让你们解决了景妙儿,景严为何会被牵扯进去!”
“国公爷恕罪,属下办事不力,不曾想会惊了马……”
“国公爷息怒。”幕僚赶紧道:“目前看来此蛊很大可能是世子或郡主的血所制,当务之急,是得抓紧替国公爷你解蛊。”
景三思闭着眼,深吸一口气:“人都死了,如何解蛊?府上那些庶子庶女虽也有我的血脉,却非周氏所出,这贱人……当真是生了对好儿女!”
“国公爷,夫人可不止生了世子和郡主啊,还有位大公子啊……”
景三思皱紧眉,他睁开眼,神情是遮掩不住的厌恶,“那个怪物?你是说将他接回来?”
“为今之计,只有将大公子接回了。他虽令国公爷你蒙羞,但眼下也是个让他尽孝的好机会。”
良久好,景三思叹气:“罢了,先将人接回吧。”
他眼里冷意弥漫:“竟能在本国公眼皮子底下下蛊,周氏不可能有那种本事,给本国公好好查。”
“对了,萧戾最近有何行动?”
“听说那日他带伤入宫,回去后,伤势加重,短时间内无法再下榻了。”
“盯紧了!”
他面沉如水:“本国公身子不便利,宫里陛下和长公主也都不消停,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给他们找点教训,这段时日,本国公不想再为他们心烦。”
“先帝曾赐给淮南王府的那道秘旨,可以准备用上了。”
幕僚:“是。”
……
七日后,柱国公夫人与一双儿女坠崖身亡的消息才在盛京传开,景三思借故称病,向小皇帝告假。
柱国公府布置灵堂,小皇帝和燕灼灼亲赴国公府,然后姐弟俩就看到缠绵病榻,仿佛半只脚踏进棺材的景三思。
一阵甥友舅恭的表演之后,景三思以头抢地,痛哭流涕着感谢皇恩,可以说,自从小皇帝继位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谦卑。
小皇帝又说了一通安慰的话,就带着燕灼灼回宫了,只是他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气,真不像来吊唁的。
回宫的御辇上,小皇帝强行把燕灼灼拉上去,一路上都喜气洋洋的,“嘿嘿,阿姊,你说舅舅会不会被直接气死?他要是被气死了~该多好啊~”
燕灼灼看他一眼,却是提起另一件事:“听说牧岳已在回京路上,想来是出云观的调查有了进展,陛下可收到案宗了?”
小皇帝摇头:“顾相在处理这事儿,阿姊你放心吧。”
燕灼灼轻不可见的蹙了下眉。
前天她就收到了牧岳的秘信,消息应该也早就传到了顾相手中,可对方却迟迟没有反应,这不对劲。
燕灼灼没和小皇帝一起回宫,借口要在宫外逛逛,就分道扬镳了。
半个时辰后,燕灼灼坐在顾府主位上,她示意顾家女眷不必多礼,笑吟吟的说起此番来的目的:“本宫今日陪陛下出宫,顺道来此拜见顾相,一是想当面感谢华章公子救命之恩,二则本宫也感激顾相教孙有方。”
“顾相今日休沐,应该在府上吧?”
顾老夫人道:“殿下恕罪,郎君他外出访友,老身已命下人去报信,但郎君友人隐居山林,只怕他赶回来时也已夜深,不敢耽误殿下时辰。”
“无妨。”燕灼灼瞧着好脾气极了,“顾相不在,见一见华章公子也好,他今日总不会也去访友了吧?”
燕灼灼说完,不等顾家女眷回复,径直起身往外走:“本宫还是第一次来顾相府,就请华章公子来为本宫引路,带本宫四处逛逛好了。”
半盏茶后,燕灼灼在相府后花园见到了顾华章。
君子如玉,竹骨鹤仪,顾华章站在五步外,向燕灼灼行礼:“拜见殿下。”
燕灼灼抬手,屏退了其他人,她起身走近了些,微蹙眉:“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燕灼灼记得那夜在护国寺,顾华章虽摔了头,但身上并无血腥味。但这会儿,顾华章身上却有股血腥味和金疮药的味道。
他来见她前应该沐浴过,但那股味道逃不过她的鼻子。
顾华章沉默了片刻,哑声道:“劳殿下关心,只是日前习练六艺时,落下了些小伤。”
燕灼灼端详了他一会儿:“该不会是因为本宫,顾相体罚于你了吧?”
“不是……”
“华章公子也会撒谎啊。”
她的声音含笑,顾华章抬起头,对上那双似能看透一切的黑眸,他抿了抿唇,声音沉了一些:“殿下今日是来见祖父的?”
“是,不过听说顾相访友去了。”燕灼灼笑吟吟的:“华章公子能带我去见他老人家吗?”
顾华章立在原地,背脊挺的笔直。
他抬眸看向燕灼灼,看清了她眼底不加掩饰的野心与锋芒。
有那么一刹,他想到了母亲义绝离府时的模样,那时,母亲对他说:
——章儿,你是男子,你理所应当拥有具备野心的资格,所以你不会懂,女子要得到这一资格有多不易。
顾华章望着燕灼灼,一字一句:“祖父他在书房。”
后日。
公主銮驾停在风雅苑外,园林外早就候着一群人,等着迎驾。
景严首当其冲,见燕灼灼下辇,立刻上前来扶。
燕灼灼却未理会他的手,反笑道:“可不敢劳驾表哥,你还是去扶妙儿妹妹吧,否则她又要闹你偏心了。”
景严失笑,刚想说景妙儿才不会计较这些,燕灼灼瞥了眼车下,陆奇立刻跪下,“请公主下辇。”
旁边的陆云弓腰递出手,燕灼灼扶着他的手,玉足踩着陆奇的背,下了辇驾。
这一幕本也没什么,但景严总觉得不舒服,这兄弟二人,殷勤的有些过分了。
但燕灼灼之前就给他递了‘梯子’,不至于让他脸掉地上,景严就去了后面的马车,扶景妙儿下起来。
景妙儿小声讥笑道:“哥哥这是又热脸贴了冷屁股。”
景严瞪她一眼,问道:“那兄弟俩怎么回事?”
“这我哪儿知道,那两人不是哥哥你的人吗?反正表姐近日来对他们亲近的很,时常赏赐,估摸着是瞧他俩皮囊不错,当两个逗趣儿的吧。”
景妙儿说着,小声轻嘲:“这有什么奇怪的,咱们皇姑姑临朝那两年,父亲不也送了好些个美男子进宫吗?”
景严脸色难看,这能一样?
姑姑那是牝鸡司晨,坐上了那个位置,自然由得她胡来,可燕灼灼以后可是要嫁给他的,景严可容不得自己头上长出绿帽子!
燕灼灼身为长公主,就是在场身份最尊贵的,自然走在最前面,众星捧月。
景严趁此机会叫住陆云陆奇兄弟俩,他还没开口警告,就注意到两人腰间挂的红包,当场红了眼,抬手就夺下荷包。
他认得荷包上的针脚,那么丑的针脚,是燕灼灼绣的无疑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盗取长公主的贴身之物!”
兄弟俩大惊,跪地解释:“世子误会,这荷包是殿下赏赐,我兄弟二人并未……”
“闭嘴!”景严疾言厉色:“本世子警告你俩,安守本分,尔等父亲不过六品小官,本世子要碾死你们陆家,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兄弟俩噤若寒蝉,景严抛下一句话大步离开:“明日你俩就去向殿下请辞,长乐宫容不下你们!”
陆云陆奇起身,兄弟俩眼里都带着恨意。
登云梯近在眼前,却被生生折断,如何能甘心!
“罢了,柱国公府不是咱们得罪得起的,长公主也未必肯为咱们开罪自己舅舅。”兄弟俩黯然神伤,快步去往燕灼灼身边,就算明日要走,今日他们也不敢擅离职守。
兄弟俩都没发现,在他们离开后,假山内走出一人。
萧戾今日未着官袍,一身玄色织锦深衣外罩大氅,长发半束,斜插一支木簪,闲适的似在自家后院。
周鹭在旁道:“这位柱国公世子管的倒宽,还没娶到长公主呢,就先摆起驸马的谱儿了。不过,荷包这样的贴身物,长公主居然赐给两个侍卫,难不成……”
“半月前才挨了板子,你是又忘了疼?”萧戾语气淡淡。
周鹭赶紧噤声,嬉皮笑脸岔开话题:“卑职这就去办差,保准让那位世子爷自作自受,督主你就等着看戏吧。”
……
所谓赏雪宴,无非就是一群权贵子弟聚在一起附庸风雅。
今儿受邀来的,要么是王侯公爵府的世子郡主,要么就是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家子女。
对燕灼灼来说,都是熟面孔。
上辈子,这等宴会她没少参加,惯是被人捧着的,可如今只觉倒胃口,上辈子她彻底失势后,这群人可没少落井下石。
许是燕灼灼的不耐太明显,也没人敢来她跟前惹不痛快。
倒是景严,他心里实在窝火,将景妙儿也支开后,他小声质问起荷包的事。
燕灼灼不以为意道:“不就是两个荷包吗,我宫里最不缺的小玩意,以前父皇在时老让我绣,随手赏给他们,你觉得碍眼,那就还我,以后我不乱送人便是。”
“你啊。”景严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将荷包递给了巧慧,没忍住‘规劝’道:“荷包乃女子贴身物,叫旁人见了,岂不惹人误会,表妹还是要爱惜羽毛,这一次就算了,再有下一次,我可要生气了。”
燕灼灼不语,燕灼灼只笑。
几个菜啊,醉成这样。
什么东西,还管起她来了?这么能生气,怎么不直接气死得了。
“到底还要等多久?”她面露不耐,岔开话题:“不是说萧戾一定会来吗?真是无趣,大冷天的,我可不乐意在这儿挨冻。”
景严也有些坐不住,正要叫人去打听,就听下人来报:
“启禀殿下,世子爷,萧督主来了。”
庭间一时安静,所有人朝一个方向看去。
男人拥裘而来,手里折了支寒梅,下属在后替他撑着伞,挡住飞落的鹅雪,广袖深衣,玄氅扫过雪地,比起所有人更像是来赏景的。
他径直走入暖阁,朝燕灼灼颔首施礼:“不知殿下今日也受邀赴宴,微臣失礼了。”
燕灼灼哼了声,面露讥笑:“萧大人这话说得,倒像是你守过礼似的。”
周遭响起低笑声,不知是谁小声说了句:“无根之人,自是没受过礼仪教化。”
燕灼灼听到了,她佯装喝茶,快速瞥了眼说话的‘大聪明’。
礼部尚书家儿子,今儿宴席的‘主人’。
很好,礼部尚书家很快能吃席了。
打起来,打的头破血流才好。
但这一回,没等萧戾发难,景严倒先开口了:“楚明彰,你吃多了酒不成,怎能对萧督主无礼,还不速速来向萧督主道歉!”
楚明彰倒了两杯酒过来,认怂认得果断至极,赔着笑脸道:“萧督主大人不记小人过,是楚某吃醉了酒,胡说八道。”
景严:“只是一杯酒,不足以表达诚意,明彰,我听闻你手上有一块暖玉,何不拿出来,以表诚意?”
“是极是极,世子提醒的极是。”
楚明彰立刻让人呈上一枚暖玉来。
景严眼中闪过一抹算计,此番萧戾肯来,就是因为这枚暖玉。
暖玉形同鸳鸯,不似男子之物,燕灼灼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这枚鸳鸯暖玉上一世她曾见过,萧戾从不离身,她当时只当是萧戾的相好所赠。
结果这暖玉是从楚明彰手里弄来的?
不,这枚暖玉对萧戾来说,意义肯定不简单。
随着暖玉被呈上,燕灼灼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香味极淡,若非她嗅觉比常人灵敏,决计是闻不出的。
她眸光微动,不露痕迹瞥了眼景严,下一刻,却听萧戾开口:
“殿下觉得,这杯酒,微臣该不该喝呢?”
萧戾拉住燕灼灼的手,直接将人拽进了屋。
“松手!”燕灼灼在挣扎。
可萧戾力气极大,她挣不开。
她看着他有些不良于行的腿,挣扎渐弱,萧戾将她带到了桌旁,便松了手,自顾自坐回轮椅上,将桌上的姜汤朝她的方向推了推。
“先喝点姜汤暖暖身,再骂我也不迟。”萧戾轻声说着,“加了殿下喜欢的饴糖。”
见燕灼灼没动,萧戾勾了勾唇,端起那碗姜汤先喝了一口,这才放下:“无毒。”
燕灼灼还是没动。
萧戾颔首:“微臣用过的碗具污秽,的确不配殿下使用……。”
燕灼灼从他手里夺过汤碗,皱着眉一口闷了,姿态毫无往日的矜贵仪态。
她喝完后凉凉睨他:“矫情。”
“萧戾,你嘴巴上自轻自贱,你说这碗被你用过,就污秽……”
燕灼灼搁下碗,抬手捏住萧戾的下颌,这动作轻挑不雅,她坏心眼的用指腹摩挲过他唇上的伤口,“那你屡屡犯上,怎半点不知检点?”
不等萧戾反应,她抢先收回手,在桌旁坐下。
萧戾鼻间还萦绕着淡淡的松香。
贵人们多爱熏香,尤其女眷多爱脂粉花香,可燕灼灼她却觉得腻,只喜欢那淡淡的松柏气。
“难怪鸦卫的第二关考核和玩似的。”燕灼灼语带轻嘲:“萧大人这是故意放水,还是戏耍本宫呢?”
“殿下不也戏弄回来了吗。”
他让她杀他自己。
她又让他杀他自己。
燕灼灼轻哼,“我那是乱拳打死老师傅,歪打正着了。”
萧戾点头:“嗯,微臣活该。”
“所以,黑鸦阴阳牌纯粹就是个摆设。”燕灼灼盯着他:“单出一面并不会招致鸦卫追杀,阴阳合一,也未必能让鸦卫听令。”
“也不尽然。”萧戾道:“若是阴阳鸦牌无法合一,自然连考核资格也不会有。”
燕灼灼心头一动,想到上一世。
当时舅舅通过景妙儿从她手里骗走了黑鸦阴牌可是遭到了鸦卫好一通追杀,之后舅舅又从皇弟那边盗走了阳牌,那段时间,舅舅好不风光得意。
燕灼灼现在想通了,压根没什么单出一面就会招致追杀,从头到尾都是萧戾布的局,只怕上一世鸦卫也是假意听命于舅舅。
明面上萧戾在朝堂上和舅舅斗的不相上下,实际上,他早就扼住了舅舅的咽喉。
这男人,当真心如鬼蜮,手段诡谲。
想明白这一点,燕灼灼除了佩服外,更多了疑问。
萧戾想要舅舅的命应该不难,可他为何迟迟不下手?难道比起要舅舅的命,舅舅身上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是萧戾图谋的?
并且,即便这一世在黑鸦牌这件事上,她做出了和上一世截然相反的选择,但按理说,应该不足以改变萧戾的态度才对!
让黑鸦假意臣服舅舅,才该是最佳选。
“所以,鸦卫真正的考核是什么?”燕灼灼目光清明,“你既选择了承认鸦卫首领这一身份,咱们之间也不必再多那些试探和弯弯绕绕了吧?”
萧戾笑了笑,“那殿下就与微臣打个赌吧,若殿下赌赢了,微臣麾下所辖鸦卫、乃至地火楼,自此之后任由殿下差使。”
燕灼灼眸光大亮:“赌什么?”
“殿下不听听输了的代价?”
燕灼灼平静道:“能有什么代价,最坏不过一个死。”
萧戾笑意莫名,说出赌注:“就赌出云观之事的结果,如何?殿下觉得此事会如何收场?”
“舅舅派人强征出云观之事无疑,顾相手里有人证,至于物证,要取得也不难,派人去当地打听便能得到。”
“事情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舅舅佯装无辜,推个替死鬼出来。但顾相那边,想来也不会善罢甘休。”
萧戾点头,笑道:“那微臣就赌……此事会不了了之。”
燕灼灼皱眉,她有些摸不准萧戾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出云观的事,分明是他派人捅给顾相的,甚至那个所谓的人证,大概率也是萧戾故意送到顾相府的,现在他却说此事会不了了之?
“萧戾,你到底在图什么?”燕灼灼这般想着,也问出口了:“将出云观捅至人前,是你一手促成。”
萧戾不答反道:“殿下派沈墨去刺杀柱国公,想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招虽凶险,但的确是让沈墨快速获得柱国公信任的绝佳方式。”
“殿下放心,不论事成与否,微臣保证,定会护住沈墨性命。”
“至于剩下的,殿下不妨回宫静候出云观之事的结果。”
萧戾斟了一杯茶,端起茶盏却未饮,这已是送客的意思。
燕灼灼看懂也装看不懂,请神容易送神还想容易?
“正好本宫口渴了。”燕灼灼从他手里拿过那杯茶,悠哉游哉的喝着,随口问:“差点忘了问,你那孝顺义子呢?”
萧戾罕见沉默,看她的眼神里也透出了‘无语’二字。
燕灼灼难得见他吃瘪,心情突然就妙了。
她佯装担心:“不会被你给大义灭亲了吧?哎呀,多好的孩子啊,这要是死了,萧大人百年之后,谁给你摔盆哭灵啊。”
“殿下此刻的神情,让微臣想起一句俚语。”
“闭嘴吧,本宫不想听。”
“猫哭耗子假慈悲。”
燕灼灼白他一眼,然后装也不装的笑出了声,挑衅的朝他挑眉:“你自己养出来的大孝子,怎还往本宫身上甩黑锅。”
“微臣御下不力,叫殿下看笑话了,鸦十六能力不济,殿下可以重新挑个鸦卫在旁伺候。”
“本宫觉得那小子不错,不过,你若要给本宫送人,本宫勉为其难也不是不能收下,我瞧着你身边那个听雷就不错。”
门外,听雷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哪里不错了!他可差劲极了!
主子千万别把他送给毒蝎子啊,他命脆禁不住折腾!
“不过,鸦十一如何比得上鸦卫首领呢。”燕灼灼手托着腮,笑吟吟道:“还是萧大人最合本宫心意。”
他静静看着她,“殿下又不听劝了。”
明知他不喜她的撩拨,偏偏屡教不改。
“彼此彼此。”燕灼灼懒洋洋道,他不喜欢,她就要改?凭什么,她是主子,又不是他的奴才下属!
再说,这厮满口自轻自贱,实则天天犯上造次。
就许他倒反天罡,不许她倒行逆施?
气氛僵持之际,萧戾指骨在桌上扣了三下,门从外被推开,听雷叉着一个人就进来了。
噗通,鸦十六跪在地上,泪眼汪汪。
“殿、呜呜殿下……”
他可怜巴巴的看向萧戾,眼神委屈畏惧又幽怨,哆嗦着,开了口:“爹……”
萧戾手指一颤。
燕灼灼:“噗——”
鼓门衙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除了普通百姓外还有不少文人举子。
萧戾的出现,让衙门内都多了几分压抑和沉重。
周鹭带着锦衣卫去搜查柱国公府和各处私宅了,就剩下刘延,刘中丞这会儿汗流浃背啊。
左边是长公主殿下,右边是萧督主,他一个小虾米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尤其这两人明显不对付。
“本宫还以为萧大人病入膏肓了呢,居然还能出来见人啊。”
“劳殿下记挂,难得有人敲响登闻鼓,微臣自然要来瞧瞧了,总得防着人包庇亲眷。”
“萧大人是在暗指本宫要包庇柱国公?”
“不敢,衙门外那么多百姓看着,殿下岂会在众目睽睽下偏私呢。”
刘中丞汗流浃背,只想给两人让位。
他如坐针毡之际,外间又起喧哗,竟是周鹭回来了,不止他,还有坐在轿椅上,被人抬进来的柱国公。
景三思面色苍白,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明明冬寒已褪,他还披着厚厚的裘袄。
轿椅刚放下,他就摇晃着起身,噗通摔在地上,“殿下,臣有愧先帝、有愧圣皇啊!”
这剖心沥肝般的一声吼,饱含委屈苦楚。
燕灼灼赶紧起身,将他扶起:“舅舅这是做什么,本宫定是相信你的,你也只是遵旨办事罢了。”
“即便你真的私藏那些道士,也定是不忍杀生,绝不会私研火药,有谋逆之心!”燕灼灼演的情真意切。
周鹭在旁边一脸晦气,萧戾看着边上的‘甥舅情深’,问道:“周鹭,可有搜出人来?”
周鹭:“卑职带人搜查了国公府与其名下私宅私产,并没发现可疑人士与火药。”
燕灼灼明显松了口气,她看向萧戾:“萧大人,现在你应该无话可说了吧,柱国公是清白的,绝无谋逆之心。”
“依本宫看,这问机道士就是污蔑栽赃,其心可诛!”
问机连忙叫屈:“冤枉!老道句句属实!定是柱国公将人藏起来或是灭口了!”
景三思此刻看着虚弱,他盯着地上的老道,眸底快速闪过寒光,冲身后点了点头。
一个中年男子被五花大绑压了上来。
“殿下,事已至此,微臣也不好在隐瞒当年之事。”柱国公边咳边道,“当年,微臣的确是奉先帝秘旨剿灭出云观,此人叫陈旺,乃是当初跟着那幕僚一起前去剿灭出云观之人。”
“陈旺,你现在抬头看看,可认识对面那老道?”
陈旺抬眸,仔细辨认问机,他摇头道:“出云观中并无此人,也没有一个叫问机的道士。”
问机:“满口胡言,你是柱国公的人,还不是听他的吩咐办事!”
陈旺一脸决绝:“我陈旺敢作敢当,当年就是我和张幕僚亲自动手杀的那群道士,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我知道那群道士和百姓死的冤枉,但我家国公爷也是遵旨办事,今天我陈旺就把话放在这儿,所言没一句非虚,我可以死为证!”
他说完,骤然起身,面朝外间的百姓,齿间用力,噗得吐出一大截儿被咬断的舌头,下一刻,就吐着血,不断倒地抽搐。
外间一片哗然。
景三思面露痛心:“快救人!陈旺你……唉……”
陈旺被人拖了下去,场间已哗然不断。
衙门外观审的百姓间更是热闹,尤其围观的还有不少文人举子,便有人高呼道:“就算柱国公没有私藏那些道士,先帝又为何要剿了出云观?”
“那些道士无辜,乡邻百姓无辜,何以枉送性命?!难道朝廷眼中,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命就不是命了,随意都可打杀吗?”
“刚刚不是说那出云观的道士是替圣皇办事,为朝廷革新火药吗?这是功臣啊!先帝为何要杀功臣!”
“就算告状的问机道士是假的,可他从顾相府偷出来的圣旨是真的吧!”
“没曾想顾相竟也参与其中,这岂非官官相护?”
倒不是这些文人举子全都胆大包天,而是先帝时起就有一条律令:广开言路,文人不会因言获罪。
文人激愤,百姓惶恐。
景三思眸底带着嘲讽,他先是看了眼萧戾,最后视线落在近处的燕灼灼身上。
燕灼灼蹙着眉,脸上满是羞怒与愕然。
景三思若非早一步收到了沈墨的‘通风报信’,真要信了自己这位外甥女的演技。
真是他的好外甥女,他姐姐的好女儿啊,果然有着他们景氏血脉的狠辣和果决!
就是手段依旧嫩了些。
以为靠着所谓的‘人证’,就能给他扣一个心存谋逆的帽子?
“殿下,出云观之事,臣无可辩白。那些道士,的确与国有功。”景三思面露痛心之色:“臣愿一死,以全先帝身后名,那些无辜者皆死于我手,我愿为他们偿命!”
刘中丞当即道:“国公爷也是奉旨办事,岂可论罪,请殿下明鉴啊!”
“殿下明鉴,国公爷他也无辜啊!”
不少人都站出来为景三思求情。
百姓们瞧见这一幕,更是民怨沸腾。
偏偏这时,还有人火上浇油,萧戾嗤笑道:“柱国公无罪,枉死者有功,惨死的乡邻百姓活该,看来今日这登闻鼓是白敲了。”
“殿下身为人女,子不告亲,不如就成全了柱国公的忠心,死一个舅舅,就能平息民怨,多好的事。”
“萧督主!”刘中丞急道:“你就别火上浇油了!你这不是逼殿下吗!”
萧戾笑意慵懒:“萧某明明是在为长公主殿下分忧,殿下想尽孝想忠君想安抚民心,就必须得有一个人站出来,扛下这些罪才行。”
“以血还血,方能平怨!”
突然之间,所有冒头都对准燕灼灼了。
景三思面上是准备英勇就义的悲壮,眼底却带着看好戏的嘲讽,如今的情况,是他这个好外甥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死局已成,如何能破呢?
琉璃美玉般的长公主殿下似被逼入了绝境。
忽然,她松开了景三思的手,景三思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燕灼灼广袖一拂,径直走出内衙,站在中庭,面朝着衙门口的百姓与文人,脸上哪还有半点不知所措。
女子沉稳肃重的声音响彻在所有人耳中:“子不议父之过,此为孝道,臣不论君之罪,此为忠君。”
“但本宫不止是人女,是人臣,亦是大乾的长公主。”
“朝廷决不能令有功者蒙冤,令无辜者枉死,否则法纪纲常何在!”
“本宫在此向天下昭令,为出云观诸师立祠刻功德碑,朝廷不会忘记他们的功绩,枉死的无辜乡邻若有孤老在世,由朝廷奉养,若无子嗣长辈在,则免其亲族三代赋税徭役!”
此言一出,百姓们兴奋无比的看着燕灼灼,免三代赋税徭役!换成他们,他们都愿意去死一死了!那可是三代啊!!
但这还不是结束,燕灼灼骤然脱下外袍,拔下头上的簪钗丢于地上。
满场哗然。
对女子尤其是对有品阶的贵女来说,褪袍脱簪可谓是将自己的脸面弃于地上,乃是请罪之举。
“今日,大乾长公主燕灼灼在此替父替君请罪,天下百姓共鉴。”
燕灼灼扯下腰间的马鞭,回首看向堂内,她持鞭递上,眼里似有能烧尽世间一切鬼魅的火焰。
“以血还血,方能平怨!”
“锦衣卫指挥使萧戾,本宫命你亲自执刑!”
这一日,大乾最尊贵的长公主脱下华服簪钗,一身素色,却是天地间最灼灼的烈火,她终将点燃了一切。
书房的门是被燕灼灼一脚踹开的。
顾华章欲言又止的站在她身后,燕灼灼声音平静:“十六,去门外守着。”
鸦十六领着侍卫守住门口,门被关上。
顾相沉着脸起身,他拱手行礼,冷冷开口:“殿下虽贵为天骄,但也没有擅闯臣子府邸的道理。”
“哦,不知今日若来的是陛下,顾相还会不会指责其擅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若来,老臣自然扫榻相迎。”顾相朝皇城的方向一拱手。
燕灼灼眼中厉芒一闪,她笑睨向顾相:“顾相对皇弟还真是忠心耿耿,既是个忠臣,怎敢欺君罔上!”
她声音骤厉,顾相瞳孔一缩,他看向燕灼灼,有一瞬,在她身上看到了那位女皇的影子。
不愧是母女,果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罪名,老臣可不敢担。”
燕灼灼声音冰冷:“牧岳的卷宗早已传回京,为何没递上御前!”
顾相皱眉,看她的目光越发不善与警惕:“长公主,此乃前朝之事,非你一个后宫女子该管的,你的手伸得未免太长!”
“是吗?那不如本宫与你同去御前,让陛下评评理,看本宫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顾相看着燕灼灼,眼里有淡淡的嘲讽:“老臣自不敢欺君,出云观之事,自是早早就禀明了陛下。”
燕灼灼面色不变,冷冷盯着他。
顾相却是笑了:“看来殿下并不知,陛下已下令,此事到此为止。”
燕灼灼眸色幽冷,眼底浮过的是牧岳递来卷宗上的累累血字,每一笔,都是一条人命:“出云观道士五十三人,附近乡邻百姓三百七十六人,遭血洗屠杀,十不存一。你与本宫说,此事到底为止?”
“顾青渠!你身为相国,我母皇不计前嫌,命你辅政,你就是这般教导陛下的?”
燕灼灼眼里泛起滚滚杀意:“你想将他教成一个不辨是非,枉顾百姓生死的昏君不成?”
“本宫倒是奇了怪了,你一向与柱国公不睦,担心外戚专政,眼下如此好的机会,你为何会轻拿轻放?”
“怎么,号称文臣之首,清流顾相也决定与外戚同流合污了!”
燕灼灼的话不可谓不讽刺。
顾相脸上隐现薄怒,但很快又被他压制了下去。
他看了眼顾华章,开口道:“出去。”
燕灼灼:“留下!”
顾相皱眉。
燕灼灼冷笑:“怎么,现在怕教坏了孙子?”
顾相冷哼,语气也彻底不善:“既然长公主要一个答案,老臣就给你这个答案!”
他回了书房内室,须臾后,他撩帘而出,却是双手捧着一卷圣旨。
“这便是长公主要得答案。”
燕灼灼接过圣旨,展开一阅后,她面色微变。
这卷圣旨乃是一道秘旨,下令景三思将出云观斩草除根,而秘旨上所盖玉玺……是她的父皇:文帝!
燕灼灼指腹碾过玺印,确信这卷圣旨是真的,并非伪造。
“长公主明白了吧?”顾相冷漠道:“出云观之事,只能到此为止!”
他眼底带着嘲讽:“此事曝光,不止先帝贤名受损,还关系陛下的威望,甚至长公主你的尊荣。你若一意孤行要揭破此事,又要将陛下置于何地?”
见燕灼灼默不作声,顾相语气也放平和了一些:“殿下知晓景三思并非良臣,愿意与之割席乃是好事,只是前朝之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今日时辰不早,殿下该回宫了。”
“顾相说得对,本宫是该回宫了。”燕灼灼将圣旨递还给顾相,她似受打击,喃喃道:“没想到出云观之事,竟是父皇命舅舅所为,难怪你们会选择不了了之……”
“这卷圣旨,是柱国公给顾相的?”
顾相不置可否。
燕灼灼却已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道:“华章公子送本宫一程吧,顾相府的路,本宫不熟。”
“是。”顾华章神情也不见多好。
顾相皱了下眉,并未再说什么。
顾华章送燕灼灼出府,将踏出府门时,他问道:“殿下真觉得此事该不了了之吗?”
燕灼灼回头,在顾华章脸上看到了隐忍与不甘的愤怒,还有难以遮掩的失望。
燕灼灼不答反问:“你的祖父已经做出了选择。”
“祖父的选择一定就是对的吗?”顾华章质问着,眼神执拗:“我过往所学文章,只教过我明辨是非,知黑守白。”
“我以为……殿下与其他人该是不同的。”
燕灼灼看了他一会儿:“我与你口中的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不过……”
她声音轻若鸿毛:“本宫可从未说过,要不了了之。”
顾华章微怔,燕灼灼声音太轻,轻到他险些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待他回过神时,燕灼灼摆驾回宫。
管家走了过来,低声道:“公子,相爷命你去祠堂……”
顾华章垂眸,眼底闪过一抹讥讽。
……
燕灼灼回宫后,就将沈墨叫了过来。
沈墨刺杀完柱国公后就回来了她的身边,燕灼灼开门见山:“出云观之事,是我父皇下旨干的。”
她看向沈墨:“那日我让你去刺杀柱国公,事后,你就得知真相了,对吗?”
“是。”沈墨并未否认。
燕灼灼神色幽沉:“你回来后,并未对本宫如实相告,沈墨,你在疑我?”
“是,也不是。”沈墨抬眸看向她,“我相信殿下的为人,但是……”
“但是你觉得,事关先帝清誉,他乃我父皇,我身为儿臣,纵然知道真相,也必须维护他的身后名,否则便是大逆不道、十恶不赦。”
燕灼灼沉眸,而今这世道,孝道大过天。
若按《大乾律》,子告父为‘十恶不赦’之罪,父罪轻,告父者先杖一百,父罪重,告父者,绞!
她是长公主,的确地位尊贵,可她若要告的是自己的君父,以她目前的处境,即便小皇帝不会判她绞刑,只怕也顶不住群臣压力,那一百杖刑是肯定免不了的!
沈墨清楚这一点,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他剩下唯一能做的,就是隐藏好仇恨,取得景三思的信任,将师伯师兄弟们救出来,然后再杀了景三思!
而出云观的事,是不是文帝授意……还重要吗?
难道他要逼迫燕灼灼去为他冒天下之大不韪?
他何德何能,更何况,文帝已死。
燕灼灼忽然话锋一转:“萧戾是不是私下招揽过你?”
沈墨点头,如实以告:“卑职拒绝了。”
……
笃,棋盘上落下最后一子。
“不了了之啊~”小庸医啧了声,把棋子一丢,撇嘴道:“你又赢了。”
萧戾盯着棋盘,半晌不语。
听雷立在一侧,神情毫不意外:“事关文帝的身后名,皇家的颜面和威望,长公主当然会选择不了了之啊。”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也觉得文帝犯下大错,但‘子告父’这种十恶不赦的恶逆大罪,她敢背吗?”
“就算小皇帝与她再姐弟情深,也堵不住悠悠众口,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为了区区沈墨,她愿意挨那一百棍?”
听雷见萧戾一直不语,心里叹了口气,低声道:“主子,结果已出,她不是咱们的同路人。”
萧戾将棋子往棋笼上一丢,打乱满局棋,“再等等。”
听雷不解,等什么?
很快,他就知道等什么了,槅门哗啦一声被人从外推开,宫装美人大步入内,俏面含霜。
“长公主殿下……你……”听雷愕然,瞪向后面鬼头鬼脑跟过来的鸦十六。
燕灼灼眼中没有旁人,直勾勾盯着萧戾:“其他人都退下!”
等其他人都退下后,燕灼灼冷冷盯着他:“站起来!”
萧戾饶有兴致看着她,撑着轮椅,从容不迫起身,他身形过于高大,反衬的美人纤细如柳,然而下一刻,美人图穷匕见。
“让你挖我墙角!”
燕灼灼抬脚狠踹瘸子那条好腿!
景妙儿坐在榻边,手捧药碗,她是柱国公府嫡女,与燕灼灼一同长大的亲表妹。
“表姐可算醒了,你这一病,真是吓坏我了。”
燕灼灼醒来后就一言不发,眼睛睁着眨也不眨,瞳子看似没有焦距,实则直勾勾盯着景妙儿不放。
上辈子,景妙儿成了弟弟的皇后,没几年弟弟就暴毙了,景妙儿靠着遗腹子成了太后。
且不说弟弟死那会儿才十三岁,两人压根没有圆房过,就说最后那一年弟弟身体每况愈下,下床走路都困难,这遗腹子是怎么弄出来的?
之后拜她所赐,燕灼灼被逼去和亲,半路差点被人奸污,逃跑途中又差点被流民吃掉。
景妙儿还在说着那些关切的话。
燕灼灼眨了眨眼,哑声开口:“巧慧,将我的马鞭取来。”
景妙儿停下话头,不解道:“表姐,你取马鞭做什么?”她怀疑燕灼灼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醒来后一声不吭,刚刚盯着她的眼神也渗人的很。
要不是惦记着燕灼灼手里那件信物,景妙儿真不想过来,别给自己过了病气!
巧慧取来马鞭,燕灼灼握住,轻喘了两口气,下一刻,出乎意料的出手。
啪——
鞭影破空,她狠狠一鞭子抽在了景妙儿的身上。
景妙儿猝不及防被抽一鞭子,疼得冷汗直冒,摔了药碗,尖叫着后退,“表姐你干什么!啊——”
话音未落,又是一鞭子抽来。
燕灼灼挥鞭的手舞的猎猎作响,偏偏她身姿如弱柳迎风,桃花眼雨露沾湿,蛾眉紧蹙似含委屈,眼神似癔似痴般的,空洞洞的,嘴里却喊着:
“萧戾你这奸贼,该杀!该死!我要杀你了!杀了你——”
“你去死——去死——”
她嘴里喊着萧戾去死,那鞭子却是朝着景妙儿劈头盖脸的抽。
景妙儿的婢女想要拦阻,燕灼灼对着她也是一鞭子抽去。
一旁的巧慧目瞪口呆,紧张的朝某个角落瞥了眼。
殿内惨叫连连,任景妙儿逃到哪儿,鞭子就追到哪儿。
直到殿外的侍卫听到动静跑进来,景妙儿哭嚎躲到侍卫身后,指着燕灼灼道:“快拦住她!她疯了!长公主疯了!”
侍卫们惊疑不定,哪敢上前啊。
啪嗒,鞭子从燕灼灼手中滑落。
她像是突然梦醒一般,环顾四周,视线落在被抽打的披头散发的景妙儿身上,无辜的眨了眨眼。
“妙儿妹妹,你怎么了?”
景妙儿痛得面部扭曲,听她此问,一口气涌上心口,几度张口,被气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人竟还问她怎么了?
她都快被抽死过去了!
“我刚刚好像做了一场噩梦。”燕灼灼喃喃道,她望向景妙儿,露出微笑:“妙儿妹妹躲在侍卫身后做什么,你过来啊……”
燕灼灼朝她伸出手,直勾勾盯着她笑,“来啊,别怕。”
景妙儿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窜。
疯了!
燕灼灼这女人绝对疯了!
“不、不了,表姐你病体未愈,还是请御医快来看看吧。”景妙儿可不敢再久呆,捂着一身伤哭哭啼啼跑了。
她要去告状,燕灼灼这疯女人居然把她往死里抽!
燕灼灼是不会请御医的,有点病挺好,若没点病,以后怎么发疯呢?舅舅素来疑心重,她还不想打草惊蛇,总要找点理由圆过去。
让侍卫都退下,只留下巧慧后,燕灼灼斜倚在美人榻上,闭着眼道,“巧慧,给我倒杯热茶来。”
刚醒就动手,燕灼灼又出了一身虚汗,口渴的很。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递来一杯茶,燕灼灼感受到了热气,刚掀开眼帘,就听到男人的声音。
“殿下好风采,病体未愈,竟也武德充沛。”
燕灼灼骤惊,难以置信盯着萧戾,不知对方是怎么出现的!
不!这厮分明一直就躲在她的寝殿中!
巧慧紧张不已,她一直想提醒来着,但没有机会。
萧戾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巧慧也不知道,她发现时,对方正在给殿下喂药,只是那方式……巧慧想想都脸热。
之后景妙儿突然来了,萧戾就躲了起来。
再然后……
巧慧都替自家殿下尴尬。
燕灼灼倒是冷静的快,她让巧慧去外面守着,心里已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了。
“殿下不是口渴吗?”萧戾还端着茶。
“突然又不渴了。”
“怕微臣下毒?”萧戾将茶杯送到自己唇畔,喝了一口,唇畔带笑,眼中无情,似嘲讽着燕灼灼的小心翼翼。
“殿下放心,微臣胆小,似‘见血封喉’那种毒,可不敢随身带着。”
燕灼灼哪能听不出他的嘲讽,在他将起身之际,燕灼灼忽然将手搭在他腕间,就着他的手,将剩下的半杯茶喝下。
她丰润的唇压在杯缘,正是他先前唇触碰过的位置。
燕灼灼喝完半杯茶,抬眸道:“还要。”
萧戾起身,又去给她倒了一杯。
“还渴。”
“不够。”
“再倒一杯吧。”
燕灼灼使唤萧戾来回倒了几次茶,对方神色自若,看不出喜怒。
只是最后一次时,萧戾不动了,居高临下看着她:“看来殿下的病已好全了,已有精力戏耍微臣了。”
燕灼灼看着他唇上的伤口,尚未结痂,像是刚被咬破的。
病中浑噩时的感觉忽然清晰起来,燕灼灼一猜便知对方对自己做过什么,厌恶的情绪翻腾了一瞬就被理智压下。
她故意询问:“萧大人的嘴唇怎么受伤了?”
萧戾忽然弯下腰,盯着她的眼睛:“给一只恶兽喂药,不料对方凶性难驯,想要咬死我。”
燕灼灼心里冷笑,面上却装出关切模样,她抬手想要触碰他唇上的伤口,手腕却猛地被攥住。
一支簪子突然出现在眼前。
与她之前在大牢内所用的金簪如出一辙,燕灼灼身体忽然僵住,因为尖锐的簪头轻轻从她脖颈间扫过。
冰冷锐器好像还带着那夜的血腥气,燕灼灼死死盯着萧戾,男人语气温柔,说出的话却让她遍体生寒:“忘了说了,微臣是来还礼的。”
室内暗香浮动。
燕灼灼偏头挣开男人的手,美目幽幽:“萧大人每次相见的方式,也让本宫‘惊喜万分’呢。”
萧戾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
燕灼灼只觉眼前一黑,男人的大氅兜头罩了她一脸,这一次对方是装都不装了,她胡乱扒拉下大氅,嗅到了上面淡淡的雪松香。
而今腊月天,她知道自己身子是个什么情况,没有矫情,将萧戾的大氅披在了身上,抬眸见萧戾已在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
那张金质玉相的脸在阴影下半明半昧,唇畔带笑,眸色却阴翳如恶鬼。
“琳琅阁乃锦衣卫暗哨,殿下好手段,竟也知晓。”
燕灼灼不答,在他对面坐下后,直奔主题:“昨夜柱国公府失火,原因为何,萧大人可知?”
“确如殿下所言,柱国公遇死士报复。”
“萧大人就没从中渔利?”燕灼灼反问,“黑鸦牌现在在你手上吧。”
她才不信萧戾昨夜没趁火打劫呢。
舅舅明显已失了黑鸦牌,否则之前在柱国公府不会出言试探。
萧戾挑眉:“殿下倒是看得起萧某,从女皇死士手中夺牌,锦衣卫可没柱国公府家大业大,禁不起火烧。”
燕灼灼蹙眉,阴牌被鸦卫拿走了?这一点倒是和上辈子截然相反,但她并未全信,以萧戾的性格,这么好的落井下石的机会,他会干看着?
“倒是殿下。”萧戾忽然起身逼近她,他俯下身,手撑在圈椅两侧,像是阴影将她笼罩,眸子直勾勾落在她的脖颈上:“这是又让萧某背了口黑锅啊……”
“殿下对自己,倒是舍得下手。”他指腹轻触她脖颈上那圈绷带,精准找到伤口所在,食指轻点。
燕灼灼蹙眉嘶了声,嗔道:“疼!”
她语气含嗔,似怒更似撒娇。
萧戾不为所动:“不会比你划开脖子时疼。”
“若萧大人昨夜卖力点,想来本宫也不必遭这罪了。”燕灼灼语气含怨,说出的话暧昧极了。
明着数落萧戾不中用,实则是说他居然没趁机弄死柱国公。
见萧戾神色冷淡下来,燕灼灼顺势握住他的手,说道:“景严近来会对你下手,萧大人切莫大意。”
萧戾看了她一会儿,笑意古怪:“景严世子对殿下可是一片痴心,就算他针对萧某,不也是为了替殿下出气?”
“我错了。”燕灼灼忽然就软了语气,眸光盈盈望着他:“萧大人这是与我置气了。”
萧戾手腕一动,挣开她的手。
他饶有兴致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个肆意胡闹的顽童。
燕灼灼知道,她的这些手段,在萧戾眼中,是真的上不了台面。一个无权无势,徒有虚名的公主,想要在虎狼口中夺食,便要利用一切,包括她自己。
她的柔弱、眼泪、温言软语,都可成为武器。
“殿下特意来琳琅阁一趟,就为了通风报信?”
“我要见鸦卫。”燕灼灼说出真实目的,不等萧戾开口,继续道:“我不信昨夜你全无收获,黑鸦阴牌就算不在你手中,你也一定找到了鸦卫潜藏之处。”
“给他们传一句话,我要见他们。”
“我相信萧大人的能力。”
萧戾挑眉:“臣答应了?”
燕灼灼突然展现出了娇蛮,对萧戾勾唇一笑:“萧大人也可以不答应,本宫可以选择继续投靠舅舅,再送他一面阳牌便是。”
“其实细想想,这世间事无非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只要豁得出去,有什么办不成的。”
“我若不想活了,死之前,总能拖几个下去与我陪葬。”
“啊,对了,柱国公府那把火,真是鸦卫放的吗?”
燕灼灼说完起身,她脱下大氅,浑不在意的将自己的无害和柔弱暴露在萧戾眼前,然后转身离去:“萧大人若不杀我,我就当你同意了。”
走到暗门所在,燕灼灼好整以暇道:“我的侍卫可在门外守着,他们是舅舅的眼线,我若再不出去,可真要叫人起疑了哦。”
几息后,机括声响起,燕灼灼离开密室。
直到暗门重新合上,她都不曾回头。
密室内,萧戾十指交错坐在太师椅上,又是一声机括响动,听雷走了进来,看了眼燕灼灼离开的那扇门,他表情古怪:
“主子,长公主这是与您耍无赖呢。”
“她可不是耍无赖。”萧戾忽然笑出了声,“中计了啊。”
“啊?”听雷不解。
“她故意告知黑鸦阴牌之事,就是为了将我强行绑上她的贼船,不管昨夜我是否有所行动,都已成她的同谋。”
“她今天出现在琳琅阁,你当是为何?”
听雷依旧不懂:“不是来通风报信的?”
“她是在告诉我,她比我想象中的,更了解我,也更有价值。”萧戾脸上的笑意淡去:“一个图有脸门的公主,是如何知晓锦衣卫暗哨所在的。”
“且她有句话并未说错。”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若这句话若是从过去的燕灼灼口中说出的,萧戾只会当个笑话。
而现在,倒是由不得他不信了。
她脖子上的那一刀,就是最好的证明。
敢拿自己的命做赌,她此举不止是为了化解柱国公的疑心,也是做给他看的。
她燕灼灼,敢玩命,你萧戾,敢奉陪吗?
别小瞧一国公主的影响,哪怕是个并无权柄在手的公主,放在如今的大乾,燕灼灼的身份本就是一种名正言顺的权力。
“是个疯子。”笑意浮现在萧戾眼底,沁出血色,“如今倒是有点女皇女儿的模样了……”
听雷后背起了一层细密薄汗。
“我很好奇,她还知晓些什么……”
“主子,你是要……?”听雷有些迟疑。
“她不是想见鸦卫吗。”萧戾语气淡淡,“成全她。”
……
夜深,长乐宫。
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床畔时,燕灼灼猛的睁开眼。
她握紧金簪坐起,警惕的盯着床帐外,殿内燃着的烛火不知何时熄了,巧慧睡得人事不醒,殿内有一股奇怪的香味。
很淡,很淡,若非燕灼灼嗅觉异于常人,根本闻不出来。
似乎是某种药香。
燕灼灼屏住呼吸,盯着那道影子,沉声发问:“鸦卫?”
冰冷的剑锋挑开床帐,燕灼灼看到了那张阴森的黑鸦面具,面具下,男人的眼眸阴冷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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