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混杂着羊脂与血污的气息；五步之内，看见他甲缝里嵌着的半片指甲，像是从某个琴娘指间生生撕下的；三步之遥，他布满茧子的手掌朝我肩头抓来——琴身翻转的刹那，我顺势一转，琴弦如弓弦般紧绷，寒光一闪，袖中之刃已出鞘。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甲胄之下的身躯却未有丝毫退缩。
我轻盈一跃，避开他那致命的一爪，琴声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旋律。
他怒吼一声，挥刀向我斩来，我以琴为盾，挡下这雷霆一击。
然而，琴身终究不敌利刃，断为两截。
完颜宗望的刀锋擦着我耳畔掠过，斩断一缕飞扬的鬓发。
我旋身避开第二记劈砍，断琴狠狠撞向他膝弯。
金铁交鸣声中，琴腹暗格弹开，玄铁薄刃化作流光，直取咽喉。
温热的血溅上脸颊时，我忽然想起那年春日，与师父在院中练琴的场景。
那年的桃花极盛极美。
帐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我拔出没入敌酋咽喉的利刃，反手划开重重帷帐。
血色鲛绡纷扬如落梅，映着窗外冲天而起的火光——那是皇城东南角的香料库，我潜入时埋下的火折子正在吞噬金人的粮草。
“快！
勤王军的狼烟！”
宫墙外隐约传来呐喊。
我踉跄着跌坐在御阶上，断琴的焦尾抵着心口。
完颜宗望的血漫过玉砖，在青鸾浮雕上蜿蜒成河，远处传来云板急促的九声响。
指尖抚过琴弦，三十七道冰弦次第崩断。
最后一道商弦震颤时，我听见宫门轰然洞开的声音。
晨光刺破窗棂，照见满地血泊中静静绽放的玉簪花——原来春天终究是要来的。
只是我看不到了。
后来，红袖这个名字被破格载入史册，不是以青楼艳妓载入野史，而是以民族英雄载入正史。
谁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尤唱后庭花。
全文完
